秦大奶奶已经挽起秦五小姐的手,绿丫也站起身,秦大奶奶故意往榛子那瞧了眼忍住笑道:“三婶子,明儿啊,我们在侯府那等你。”旁的话都没让榛子害羞,就这句,榛子的脸登时就火红起来。秦五小姐忍不住叫声大嫂,秦大奶奶已经伸手点她的手心一下:“你啊,还有两个月就出嫁了,该晓得了。”
秦五小姐登时就不敢再说话,又望见绿丫脸上也是笑吟吟的,急忙把头低下,这成了亲的妇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洞房该做什么,榛子早已从绿丫那里知道了备细,王夫人还特地遣来了个嬷嬷细细告诉了她。可此时榛子还是忍不住脸上飞红,特别是不管绿丫也好、兰花也罢,还是那嬷嬷,都神神秘秘地最后来一句,头一两次难免疼,总要忍着,还有秦大奶奶临去前说的话,榛子终于感到了坐立难安。
秦三公子已经走进洞房,他并没喝多少酒,脸上只带有薄薄的红,喜娘上前讨了赏钱,也就和丫鬟下去。秦三公子见她们把门给带上,虽然自己已不是雏儿,可这新婚洞房总是不一样的,况且还是自己心爱的人,坐到榛子身边想开口说话,但过了半天还是没想起要说什么。
蜡烛爆了个烛花,榛子听着这烛花爆开的声音,既然他不开口,那就自己开口:“我,我想和你说,我虽嫁了你,可是…”话没说完就被秦三公子伸手把榛子的脸转过来,榛子的头被抬起瞧着他。
秦三公子仔细瞧过了这才道:“我晓得,你要说什么,可是当日我对你说的话,并不是空口虚言骗你的。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要的就是这句,尽管榛子并不是特别相信,可还是露出笑容。
秦三公子只觉得妻子的笑特别美,呆愣了半响才道:“我晓得你闺名是唤作嘉敏的,可是我怎么偶尔听小张嫂子她们提起,好像不是这个。”
“我另有个名字,不算小名,只能算做别人起的,舅舅不喜欢这个名字,不许人唤,可我觉得亲切。”榛子的回答解了秦三公子的疑惑,哦了一声反问:“那叫什么?”
“你的名字呢?我总不能叫你三爷。”榛子有些调皮地反问,这样的调皮秦三公子从没见过,他又有些愣住了,接着笑了:“当日换帖时候,有我的名字的。”
“可我想听你告诉我。”秦三公子又笑了,也许是心境和原来不同,榛子觉得秦三公子这笑看起来还是很英俊,这男子,本就是个生的很好看的男子。
“我名唤清,表字仲和,你唤我仲和就好。”说完秦三公子觉得不妥,又来了一句:“或者,你可以像小张嫂子唤她丈夫一样。”
清哥哥?听起来,倒像是情哥哥。榛子不由笑了:“你什么时候听小张嫂子唤她丈夫是唤哥哥的?”
“有一次,偶然听到的。”秦清说着,瞧着妻子眼眨都不眨:“那你的那个名字叫什么?”
榛子的脸微微一侧:“榛子,就是那个吃的,有厚厚的壳的,”
“我知道,宫中赐下过,东北那边贡来的,可是不好吃。”秦清的眉皱的很紧,这让榛子又笑了,见着她的笑,秦清咽下口水:“那,我们通名报信过,是不是该两军交战了?”
榛子的脸登时就烧红了,秦清伸手把她搂到怀里,虽然平日榛子口齿伶俐,可是这一搂,秦清才发现,榛子生的很娇小,这样娇小的人,为什么会说出和别人不一样的话呢?秦清不知道脑中现在转的都是些什么念头,只是伸手往榛子衣襟里面探。
“你说过,榛子不好吃的。”鬼使神差的,榛子冒出这么一句。秦清笑了,摸到的是榛子的衣带,他把榛子的衣带解开,瞧着里面还层层叠叠的衣衫,笑的很自然:“我还知道,榛子的壳很厚。”
说完洞房里就再没有别的声音,只有高烧的红烛在那里照着一切,过了很久才听到秦清嘟囔出一句:“嗯,也许以后,我会喜欢吃榛子的。”这话让榛子的脸更红,伸出拳头捶他一下,却被他就势握住手,往怀里一带,榛子就乖乖地趴在了他怀里,秦清拍拍她的背:“赶紧睡吧,明儿还要去见长辈们呢,可不能起晚。”
次日一早定北侯府那边就派人来接,来的是定北侯夫人的亲信婆子,听到两人还没起,她又去寻榛子的贴身丫鬟问过昨晚的事,听到洞房里一直没要人进去伺候,晓得这洞房定是十分顺利,心里不由嘀咕一句,也不晓得太太知道了,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婆子还在那等待,洞房里面就叫人进去伺候,丫鬟往里面去,接着婆子才进去,只往两人面上一瞧,婆子就知道,昨晚的洞房那是非一般的顺利。给新人行过礼,也就上前帮着丫鬟们收拾床铺,一眼瞧见床单上自己该见的,在心里点一点头,丫鬟急忙收拾了去。
榛子见那婆子举动,脸不由红了红,倒是秦清十分镇定,毫不在意。
婆子走出房门,喜娘已经迎上前给她道个福:“老姐姐,大喜啊。”喜娘的意思婆子怎不知道,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喜娘见了伸双手去接。婆子把那荷包送到她手上:“辛苦了。”
喜娘感觉到荷包沉甸甸的,脸上的笑容更大,这给高门大户办一次差使,可比给那小门小户办十次都强。急忙谢了婆子,又谢了定北侯夫人,这才退下。
婆子让同伴在这等候,伺候秦清夫妻回府,她忙忙地赶回去见了定北侯夫人,对她悄声说了。定北侯夫人叹气:“就算不成,那又怎样,你三爷必定要娶。就算…”就算今日没取了红,叫过喜,也不能把人给休了,从花轿抬进门那一刻,这人就是定北侯府的三奶奶,没法改变了。
婆子晓得定北侯夫人的心结何在,应是后才道:“总比那破烂货好。”说完婆子就觉失言,急忙住口,定北侯夫人哪还愿意和她计较这样的小事,只瞧了她一眼就起身:“差不多人也该来了,我啊,这杯茶怎么都要喝。”
婆子伺候着定北侯夫人到了厅上,定北侯已经在那等着,见夫人孤身来了就皱眉:“你怎么也不去服侍娘过来?”这倒是定北侯夫人的疏忽,但她笑容没变:“婆婆那里,我让大奶奶去了,婆婆历来喜欢她。”
定北侯这才点头:“说的也对,儿媳进了门,横竖你都是婆婆,可要和大奶奶她们说了,这妯娌之间,必要和睦,别成日为了些匙大碗小的事吵架,惹人笑话。”
“公公教训的是,儿媳虽出身不太好,也不是那样争短竞长的。”说话的是秦二奶奶,她正好听见,不顾旁边丈夫的示意就开口说话。
被儿媳接了这么一句,定北侯不由瞧秦二公子一眼,秦二公子急忙道:“爹娘,这事,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会去说她。”定北侯又瞧自己夫人一眼。秦大奶奶已经伺候着定北侯太夫人来了,接着人陆续到齐,下人也来回,秦清夫妻到了。
这秦家的人多一半都和榛子相熟,但今日这和平常不一样,榛子规矩给公婆奉过了茶,又接了公婆赏下的礼,听了一耳朵的闺范,这见长辈也就完了。和平辈各自相见,定北侯已经先放过话,这见平辈也很顺利,并没榛子预想的刁难。毕竟都是大家子出身,就算心里再不喜欢,这面子也要给的。
见过这府里的,又去几个族内长辈家里见了,回侯府吃了饭,陪着太婆婆婆婆说笑一会儿,总算得到可以回去的命令。回去的马车上,榛子瞧着自己的新婚夫婿:“这一大家子人,平常只怕人都认不清楚吧?”
秦清不由笑了:“这是当然的,不少堂弟兄,我都快不认得,还要小厮提醒。按说廖家杜家也是大族,我前次恍惚听说…”见妻子脸色不大好,秦清也就住口,毕竟各家族内,都有点不大能为人道的事,想来廖家杜家也不例外,不然的话,廖老爷完全可以择嗣子承袭,而不是到了现在,还不愿意去族内择嗣子。毕竟男子四十多了还没子嗣,的确是件很让人着急的事。
回门那日,廖老爷并没大操大办,只请了相熟的几户人来相陪,这倒合了榛子的心意,毕竟应酬太多,就难以和舅舅说话了。秀儿今儿也来了,榛子见她只望着自己笑,那唇不觉撅起:“你还笑呢,我出阁那日,都没见你。”
“这你可不能怪我,我是做掌柜的,自然生意要紧。再说了,生意多好些,你的脂粉钱不更多些?”秀儿笑吟吟地说,榛子刚要说话兰花已经有些激动地说:“哎呀,榛子,我觉得简直跟做梦似的,你真的嫁进秦家,定北侯府那个秦家了,哎呀呀,当日还有人笑话绿丫,说绿丫成日安慰你,她们要晓得你现在这样,一定说不出话来。”
当日在屈家待自己不好的人,榛子不由笑了。那时觉得,有朝一日,定会怎样待的,怎样报。可今日的榛子早已不做如是想,自己已经飞的那么高,在天边的人,还会在乎当年那些要把自己拉进泥潭的人的所为吗?让她们长长久久地在泥潭待着,一辈子都挣脱不出来,一辈子都惶恐,一辈子都想象不出来飞到天边有多么快乐。


、第92章重病

绿丫大略能够知道榛子的想法,刚要说话就见眉姨娘走进来,众人忙起身相迎,眉姨娘对她们笑着打了个招呼,这才对榛子道,“我晓得你东西多,可也有几样东西给你,你随我来。”
榛子应是跟眉姨娘出去,众人这里各自宽坐闲聊。
榛子和眉姨娘来到眉姨娘的屋子,说了几句眉姨娘的脸色这才变了,眼里的泪落出来,接着忍住了,“我晓得我不应该在你大喜的日子这样,可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和你说。也不知道你舅舅最近怎么了,帕子总是被烧掉。”
帕子被烧掉?榛子有些不相信地瞧着眉姨娘:“这,姨娘可晓得是为什么?”
“我若晓得,又何必来问你。”说着眉姨娘就真的伤心起来,她虽只是个妾,又是丫鬟出身,可这些年跟在廖老爷身边,榛子对她还是十分尊重,此时见她伤心不已,忙劝道:“姨娘,只怕舅舅爱洁,觉得那些帕子脏了,索性不洗也是有的。”
眉姨娘缓缓摇头,脸上的伤心已无法言表,那个男子,是眉姨娘一世的依靠。看着眉姨娘的神色,想到舅舅说过的话,榛子觉得心开始发起抖来,如果有什么万一,那么自己该怎么做?
不,不能这样想,自己一定要让舅舅安心,自己已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无法保护别人的孩子了。榛子把心里的恐慌压下去,刚要安慰眉姨娘,身后就传来廖老爷的声音:“敏儿,今儿是你喜日子,你先去外面招呼客人,这里的事,我和你姨娘说。”榛子抬头看向舅舅,对舅舅点一点头,眉姨娘瞧着廖老爷,瞧着他的面容,虽然知道不该去想,不该去念。可是这个男子,是眉姨娘心里最牵挂的男子。
眉姨娘把眼垂下,刚要叫声老爷,廖老爷就已开口:“你还记得几年前我和你说的话吧?”眉姨娘的脸上顿时现出伤心神色,接着就点头。廖老爷轻声道:“日子已经不多了。那日我就问过你,现在还是这样问你。若你愿意,就离开我吧。”
眉姨娘眼里的泪扑簌簌落下,接着哽咽地道:“老爷,我虽是个丫头出身,可跟着您已经这么多年,您对我如何我是记得的,老爷,您活着,我跟着您,您要有个万一,我也晓得,你不愿意我守,我也没资格守,可除了守,我对你,再不能做别的了。”
痴儿!廖老爷叹气摇头,接着就道:“原本,你可以走的,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份产业,虽不多,一年也有三千银子的进项。你拿着,回家乡去,依着你爹娘。夫人那里,我也和她说过你的事,她已经允了,会护着你,你另嫁也好,不嫁也罢,都要记住,这份产业不到咽气时候不能给别人。包括你的爹娘,都不能和他们说实话。只说有些积蓄,总有千把银子,把这些给他们就好。”
廖老爷声音越平静,眉姨娘哭的越伤心:“老爷是要赶我走了吗?”廖老爷抬起手,终究没有抚上眉姨娘的背:“我不是赶你走,只是觉得,你年纪并不算很大,今年也不到三十,何必要为了我,把这一生都葬送了?你和敏儿不同,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是你,十分柔顺,不依着一个人过不下去。”
“可是我心里,只有老爷一人。”眉姨娘跟了廖老爷十来年,只有到了此时,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当初见到廖老爷的欢喜又浮现在心里,那时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人了。纵然卑微,纵然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也悄悄地在心里描摹着这个人。被王夫人送到廖老爷身边时,眉姨娘不知道心里有多欢喜,可这种欢喜从来不敢说出口,害怕一说出口,就变成自己贪恋他的宠爱,贪恋他的看顾。
廖老爷低垂下眼,并不承认自己心里有些许悸动,但也仅仅只是一丝悸动他很快就道:“可我心里并没有你。”
“我知道!”廖老爷的答案并没让眉姨娘失望,毕竟,他是这样的,天神一样的人,自己这样卑微,怎么会在他心里留下印迹呢?可是那又怎样,自己已经在他身边了,那么就陪着他走完这最后一段路,甚至,在他死后,能尽多少心就尽多少心。想着眉姨娘就笑了:“老爷,你说我痴也好,傻也好,爹娘当初既能卖了我一回,只怕以后还能卖我二回,依着他们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你若真要送我走,那我只有进庵子去了。”
廖老爷的眼神微微一凛,接着就柔和下来,轻声道:“既如此,就随便你。可是也不是我没提醒过,廖家族内的人,虎狼一般。”
“小姐不怕,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呢?老爷,你方才说我是菟丝子一般的女子,只能依附他人而活。那在京城,还有夫人呢,夫人对我,总还有几分情意。你若真怕我受连累,到时我往夫人那里一躲,谁能奈何我。”
廖老爷伸手想拍一拍眉姨娘的肩,接着手就放下:“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不会的,眉姨娘连连摇头,似乎是在做保证。廖老爷唇边又不容易察觉的笑容,此时此刻,竟觉得眉姨娘也有些痴的可爱,可惜太迟了。很多事情,都太迟了。廖老爷后退一步:“今儿有些客来,你出外招呼吧。”
眉姨娘如往常一样应是打算走出,刚走出一步突然问道:“老爷,若我早说出这话,您会不会?”
“不会!”这两个字落在眉姨娘耳里,眉姨娘不由轻叹一声,自己还是不明白这个男人啊,不过这又怎样,自己只要喜欢着他,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瞧见眉姨娘走出来,榛子这才飞快地从窗口离开,方才的话全都落在榛子耳里,不管舅舅瞒着自己什么,自己都要告诉舅舅,没有了他,自己也能过的很好。惟其如此,舅舅才能放心,而不是为自己百般谋划。
榛子垂下眼,舅舅想要遣走眉姨娘,另一层意思,也怕眉姨娘会有什么别的念头吧?连眉姨娘舅舅都不信任,害怕她辖制自己,这时间,看来是真的不多。榛子把眼角的泪擦掉,从另一条道回到厅上,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和众人谈笑,不让别人看出半分端倪。
在廖家用过晚饭,秦清夫妻也就往自己家里赶。秦清见榛子面上有些不豫,还当她是惦记着廖老爷,笑着道:“别去管那些规矩,现在搬出来住,等满了月,你想什么时候回来瞧舅舅就回来瞧舅舅,谁会说你。再说你不是说,舅舅的生意你也在瞧着帐吗?”
榛子瞧向丈夫,按理,这个男子该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毕竟女子在成亲后,可依靠的只有丈夫。可是他真是那样可信任吗?
秦清把榛子的手握在手心:“我说出的话是不会变的,榛子。你是我的妻子,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榛子低垂下眼帘,终究没问出来,这日子,还要慢慢地一日日地走着瞧。
一切都比当年所想象的还要好,榛子嫁进秦家,出外单独居住的他们每一旬回侯府给长辈们问安一次。定北侯府的人待榛子也是客客气气的,绝没有绿丫想象的那种高门大户的傲慢。
那间店铺生意越来越好,中秋前夕,绿丫从榛子那里拿到足足一百五十两的分红。绿丫不由咂舌:“这小小店铺生意怎么这么好,算上头两次,光我这里的分红就有三百两了。”
榛子把那份银子往绿丫这一推:“给你多攒些私房钱还不好?”秀儿也笑了:“那是,绿丫你现在的私房钱,攒了多少了?”绿丫把那银子包好,这才斜秀儿一眼:“我攒什么私房钱啊?小张哥现在要出去外面吃个饭,送个礼,都要从我手里拿银子,我哪还要 私房钱?倒是他,要攒私房钱。”
秀儿笑的口里的茶都喷出来:“瞧瞧,这当家奶奶的架势摆的十足。张奶奶,既然如此,还请多光顾下小店。”绿丫伸出一根手指往秀儿脸上一点:“瞧瞧,这满口的生意经,还要我照顾下生意。倒是你,这一年也拿了两百银子,给我们锦儿攒下多少嫁妆了?”
秀儿也故意学绿丫的架势把那手一摆:“我想好了,儿女自有儿女福,这嫁妆,我就不攒了。”一直瞧着她们俩说话的榛子笑了:“得,你们两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了,倒显得我特别不合群了。”
秀儿把手往榛子肩上一搭,故意道:“那是,我们两个,一个是这店铺的掌柜,一个是掌柜的娘子,倒比不上你是翰林奶奶,要摆架子了。”秦清过了庶吉士的考试,被选入翰林院,这件事真是比他中了进士还要让定北侯府高兴万分。毕竟勋贵子弟不爱读书的名声是早传出去了,现在出了个进士不说,竟还被选入翰林院,简直是祖上有德。
定北侯太夫人特地让人开了祠堂给祖先上香,而秦清娶个商户千金的事,也被人说榛子旺夫,定亲后就中进士,嫁过门就考中庶吉士,只怕这是太夫人让人算过,才力排众议娶榛子过门的。
这些议论榛子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不管做这件事的是廖老爷还是秦清乃至定北侯太夫人,横竖这件事对榛子是好事,自然也不多发一句。
此时听秀儿这样说,榛子还待反唇相讥两句,丫鬟就走进来:“三奶奶,家里来人,说廖家那边让你赶紧回去一趟。”榛子出嫁这四个多月,也是经常回廖家的,听了这话就和绿丫秀儿告辞,出门上轿而去。
秀儿送走榛子,进屋刚要和绿丫说话就见绿丫坐在那里,皱眉在想着什么,上前拍她肩一下:“难道你还真以为我不给锦儿攒嫁妆?不过说说罢了。怎么舍得。”
绿丫已经把秀儿拉了坐下,面上忧心忡忡:“秀儿,廖老爷只怕会有不好。”这莫名其妙的话让秀儿瞪大眼:“你糊涂了,什么不好?”
事关重大,绿丫也压低嗓子对秀儿道:“这事,谆哥哥说那日偶然听人提了一下,说东家他的身子,其实十分不好。这些年都是硬撑着的,现在榛子出了阁,他心事也了了,只怕…”
秀儿的眼这下瞪的更大些:“绿丫,这话可不能乱说。”绿丫嗯了声才又道:“我也不是乱说,你忘了榛子回门那天,中间眉姨娘来寻她说话,两人去了很长时间,一前一后回来的?那时你没瞧见,我可瞧见榛子和眉姨娘脸上都有些伤心,只是很快就消失了。这事,透着蹊跷呢。”
秀儿把绿丫一推:“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妇人嚼舌了,还这样揣摩别人,绿丫,你这样我可不喜欢!”绿丫也顾不上和她分辨,就拉着她的手:“这可不是那些妇人嚼舌,也不是揣摩,而是另一件事,这廖家可是靠东家一个人撑着,如果有个万一,榛子怎么办,这么些生意怎么办?这才是大事。”
她们三个,再不是像先前一样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的人了。秀儿把绿丫话里的意思前后都想了个明白才道:“不管怎样,绿丫,我不会离开榛子的,当初你们怎样待我的,那我也只有这样回报。”绿丫重重地瞪秀儿一眼才道:“难道我也会离开榛子吗?我都和你谆哥哥说过了,真要出什么事,他可一定要帮着榛子把这局势稳定下来。特别是,那些生意货品都不能乱。又要到八月节了,这秋日的贡品,可是又要进来了。”
去年还闹了一场呢,秀儿虽然事后才知道,可能晓得定是有人在捣鬼。嗯了一声就对绿丫道:“我晓得,绿丫,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还有什么可怕的。那样难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绿丫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两人同时瞧向榛子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廖老爷的身体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榛子到了廖家,径自进到眉姨娘的房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药味,这股药味让榛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进房里就看见廖老爷坐在窗前,正在瞧着什么,看见榛子走进来,廖老爷摇头:“眉儿就是这样拿不住事,我并没什么大碍。”
榛子是不信的,往廖老爷面上仔细瞧去,只觉得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润,心不由一跳这才坐到他身边:“舅舅,这些帐,我来瞧就好。”
廖老爷嗯了一声就道:“其实这一两年,我已经把这进贡的生意缩掉了,等过了今年,就再不往宫里送贡品了。”榛子望向廖老爷,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廖老爷并不奇怪外甥女会这样惊讶,端起旁边的茶碗,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廖老爷一口喝干这才把碗放下:“做贡品生意,便利虽多,可要和宫里的老爷爷打交道,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况且为外甥女婿仕途计,也不能让他的媳妇和太监多打交道,所以从去年,我就开始慢慢地减少。正好,柳家有意接手。所以,我做了个顺水人情给他。只怕这会儿,柳三爷还在那得意,抢了我的生意呢。”
这一环环扣起来,让很多榛子原来想不明白的事也想清楚了,廖老爷的眉皱了皱:“原本我打算是把这一切都料理干净了,再和你说,可是你眉姨娘呢,担不起事,我不过吐了口血,她就急着请太医,又把你给叫回来,真让人不晓得说什么好。”
廖老爷越说越轻松,榛子的心却一直往下沉,拉住廖老爷的手不晓得该说什么。廖老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来呢,也来的巧,咱们家原先是做绸缎生意做的大,这是大家都晓得的,现在不往宫里做生意,那咱们要做什么呢?”
廖老爷本是自问自答的,可榛子已经回答了:“我知道,舅舅,我们家要做的,是各种外洋来的货,可是…”廖老爷已经点头:“对,就知道我外甥女聪明,没什么可是的,敏儿,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张谆这个人呢,人老实也肯学,聪明劲儿也有,可是缺几年历练,所以我只能把他放在二掌柜的位置上。原本他当大掌柜也够了。”
廖老爷这突然转口,让榛子心里不详的预感更深,只是把舅舅的手握的更紧。廖老爷瞧着榛子:“你别这样担心,一时半会还不会去呢。廖家族内,不起幺蛾子是不可能的。不过那位廖主事,算来他也是你舅舅。他已经放了外任,短期内不会回京。”
虽然廖老爷不大在乎,可是廖主事在京里,还是会给榛子造成一定的麻烦,于是他去求了王尚书,让他设法把廖主事放个外任。这点事对王尚书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很快扬州通判出缺,着令廖主事补。廖主事成了廖通判,虽然只是佐贰官,可扬州是好地方,再说京官放外任也是兴头的,去吏部领了凭,也就欢喜上任去了。
廖老爷还让老王去送了五百两的盘缠,廖通判当然笑纳了,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两人偶尔也有书信往来。
廖老爷的话榛子怎么不明白,只是低低应是:“他们那边再起什么幺蛾子,也没有一个法度说,这人不愿意,他们必要给人立个嗣子。”立嗣子可不是像很多人说的那么好听,不忍香火断绝,天下姓廖的人这么多,难道还缺一个廖老爷的后人?说来说去,不就为的银子,不然那穷人没有后的多了去了,可没有一个争着抢着要做他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