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应是退下让人往外面传话,听的廖老爷不在,廖十三老爷的眉不由皱紧:“方才问时,不是说七哥还在吗?”那回话的小厮恭恭敬敬:“小的是在外面伺候的,里面的事一概不知,总要传进去才晓得老爷在不在家。十三老爷您若真想见老爷,不如小的再往里面传一个话,让人往田庄送信,说十三老爷寻老爷有急事。”
“不必了。”廖十三老爷来过三四次,哥哥弟弟叫的也十分亲热,廖老爷仿佛也不提往日旧事,十三老爷以为,这挑个日子把挑嗣子的事说出,廖老爷未必不肯。可今日这碗闭门羹,让廖十三老爷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要回客栈和人商量商量再说。
廖十三老爷匆匆离了廖家往客栈去,刚一进客栈的门,客栈掌柜就迎上来:“廖老爷您回来了,说起来,当初进小店时候,您秤了十两银子,到现在二十来日,这十两银子差不多用完了,您瞧,您是记账呢,还是再拿十两银子?”
廖十三老爷不由吓了一跳,十两银子不过住的二十来日,急忙问道:“我们包那院子每日不是只要三钱银子吗?”掌柜的还是笑眯眯的:“您包那院子的确每日只要三钱银子,可您不光住,还吃啊。您这里人口又多,我们这样客栈,又不像那些小客栈,院子里有厨房让人烧火。我们这可是清幽的客栈,怎么能让人烧火做饭,这样会吓得人不敢来住的。”
清幽的客栈,廖十三老爷读出这话里的轻蔑,想反驳几句反驳不出来,轻咳一声道:“那你让伙计跟我来吧。”掌柜的急忙应是,让伙计跟着廖十三老爷进去。
廖十三太太见自己丈夫回来,急忙迎上前:“你可算回来了,孩子们都…”见廖十三老爷身后跟着伙计,廖十三太太急忙把后面的话咽下,廖十三老爷觉得头有些疼,让太太秤五两银子给伙计。
打发走了伙计,廖十三太太这才道:“这事,到底能不能成?这路上和来京里的花销,都太大了,我算算,来京这二十来日,差不多花了三十来两,这是银子不是水。光出不进怎么成?”
银子,不就为的银子。廖十三老爷头越发疼起来:“你少说两句,让你来,除了照顾孩子,什么用都没有。”见丈夫呵斥,廖十三太太也感到委屈,上前给丈夫按着头:“这不是因为那家里只有一个妾,我总不能去见一个妾吧?至于那个外甥女,我是长辈,也不能先去见,这可是你说的,现在就来怪我。”
“那外甥女顶什么用?她是杜家的人,不是我们廖家的,再说这立嗣子,她准定不许。”廖十三老爷觉得被按了几下头,舒服了些,强撑着说。廖十三太太叹气:“那现在怎样,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十六婶子那里,还望着我们接济些呢,十六叔这个官,一年就这么点银子,真是没什么做头。”
“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廖十三老爷呵斥了一句,又起身道:“我还是去十六弟那里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放点什么风声。”放风声?廖十三太太不由在心里嘀咕一句,又不是那乡下老家,这风声放出来,为了名声就赶紧送银子,女眷不闻不问的态度就说明一切了。
伙计把银子送到掌柜那里,掌柜瞧了,这才道:“以后,三天一催。”伙计应是,接着就笑了:“真以为这京城是他们那乡下地方,随便摆架子。这样土老帽,我们见的多了。”
掌柜的又是一笑,横竖东家交代下来的,一定办好就是。
廖老爷也不是说说的,的确带了榛子和眉姨娘,往乡下田庄去住了几日,过了八月节才回到京城。管家人等接了进去,老王等廖老爷在那坐下喝茶才道:“老爷,十三老爷又来过一两回,小的瞧着,只怕是没银子了。”
廖老爷往四周瞧了眼喝了口茶才道:“客栈那边?”老王恭敬地道:“客栈那边掌柜已经说了,帮我们瞧着呢。陈老爷还说,这么点小事,算得什么。”
廖老爷嗯了一声,眼里已经带上笑,再冷他们几日,还真以为都姓廖,自己就还是那个任他们摆布的孩子?拿族老长辈来压自己?真是笑话。
“八月二十了!”官又来寻柳三爷,柳三爷身边还偎着一个粉头,正在给柳三爷捶背,听官这样说,柳三爷笑了 :“着急的不是你,是…”
柳三爷话没说完,那粉头突然哎呀了一声:“这是哪家的货船,这么大?”柳三爷往窗外一瞧,那脸色立即变了,那船,分明就是廖家运绸缎的船,也是被压在这里十多日的船,此时那船竟已空空如也,想来那些货已经被卸下去,这船准备掉头回去呢。
“大胆。”不等柳三爷说话,官已经愤怒了,明明说的是,只许那些贡品下船,别的都不许下去,可现在这样,分明就是已经把货全给卸了,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虽然只是个芝麻官,这官也怒了,不等柳三爷说话就从客栈出来,连轿都顾不上坐就往码头奔去,这货虽然卸了,可要离开这里,还要自己出面。
官奔到码头,见廖家的货已经被绑上车,老鲁正在旁边招呼,冲上去就扯住他:“你这捣的什么鬼,难道不晓得没有完了这里的事,不许卸货吗?”
老鲁见官过来,急忙作揖打拱,接着从袖子里扯出一纸公文:“老爷您瞧,这是您的印信,小的们再大胆,也不敢冒了您的印信。”白纸黑字之上,一个鲜红的印,官想拿过来仔细瞧瞧,老鲁又恭敬地道:“您若不信,可以回去翻翻您那存的档,瞧可是一样的。这里乱,老爷您还是请先回去,免得冲撞了您。”
官气的火冒三丈,转身甩下袖子走了,刚走不多远,柳三爷就迎面撞上,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好啊,老爷使的好计,两边银子都收,那六千银子,我…”
不提六千银子还罢,一提六千银子那官就怒了,指着柳三爷道:“我为了你家,把前程都毁了,现在你还这样说,想去告,尽管去告,那银子,休想拿回去。”说着那官就要离开,柳三爷想上前扯住他,又觉得大街上不好看,只得跟着他一起离去。
酒楼之上,张谆和小裘掌柜瞧着这一幕,两人相视一笑,小裘掌柜端起酒杯:“不得不服,二掌柜,你虽年轻,可足智多谋。”张谆笑了:“不敢,也要小裘掌柜你提醒,不然的话,哪能想到这个法子。”
“那也是老鲁打听的细致,打听出来还有这么一位,不然的话,还真递不进去话,拿不到这盖过印信的公文。”所谓灯下黑就是这样,官百般防闲,也没料到自己的小舅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不过谁又愿意日日被姐夫骂,寻个机会递了进去一句话,五百两银子送进去,小舅子拿了银子进去寻自己姐姐,又说肯送三百两给那位太太做私房。
官贪婪之外还吝啬,这些日子送的银子,都自己收的紧紧的,不给太太摸到一两,太太早已有怨言,听到有三百银子,自然答应弟弟的话。趁官熟睡之时取了他的印信往公文上盖了,一份送出去,一份在衙门里存着,瞒天过海官还以为自己家里一个苍蝇都没飞进去。
三百银子在手好过那摸不到的六千银子,张谆想到官那小舅子说的话,叹一声道:“所以说,这家里的女人一定要齐心了,以为自己是个男人,自己就是天,于是不管女人想什么,自尊自大,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小裘掌柜满面春风地又给张谆倒了杯酒:“说的是,听说张掌柜的媳妇,也是个贤惠的,以后啊,张掌柜的事,定是腾腾地往上。”张谆忙说几句谦虚的话,老鲁已经忙完码头上的活,也走上酒楼,三人各自吃喝一阵,也就收拾行李,张谆和小裘掌柜回京。
回京先去见廖老爷,廖老爷听的小裘掌柜和张谆的话,颌首赞许:“这才是该做的事,要做生意,总要互相帮衬着,想着这人比我出色,要踩他下去,初初瞧着倒是对自己有利,可时日一长,生意做的不得法,那时没了差事,才是人人不利的。”
小裘掌柜急忙应是,廖老爷又嘉许几句,各自赏了银子让他们回家。老王见小裘掌柜满面春风地和张谆走出去,这才进去里面伺候:“老裘那里?”
廖老爷瞧着他笑了:“你去给老裘递个话,瞧瞧他的意思。”老王应是,廖老爷见老王退下眼里的神色才微微敛了下,这件事,大掌柜的表现很正常,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才会让人觉得不正常。廖老爷想着还要怎么试一下,就觉得胸口有点疼,咳嗽两声见那痰色,用帕子把那痰擦掉,点一个火把帕子给烧掉,瞧着那灰烬又是一笑,还有时间呢,怕什么。
老裘听的老王递来的话,顿时感到浑身冰冷,老王又道:“我瞧着,小裘侄儿挺不错的,老老实实肯干,比什么不强,难道说帮着廖家,这事一旦被说破,以后在京城还怎么寻差事?”
老裘哦了一声就道:“可是,老爷他的身子?”老王叹气:“你难道就这么信不过小姐?再说了,廖家族内,瞧这样子,也不是什么能干人,到时做不好生意,把这里的东西都给卖了,拿了银子回家的情形又不是不可能。到那时真要这样,你还怎么想你儿子成器?”
老裘脸上的肉不由一跳:“那?”老王搓搓手:“你先去给老爷请罪,然后再说别的。”现在瞧着,好像也只有这个法子。老裘依言而行,听到老裘来了,廖老爷往老王面上一瞧就道:“让他进来吧。”
老廖进来后就什么都不说,只是跪下,廖老爷抬头瞧着他也不叫他起来,只淡淡地道:“我晓得你有怨言。”这话让老裘的泪一下就下来了:“也不是什么怨言,只是我和东家这么些年了,可东家瞧都不瞧小的儿子一眼就提拔了张掌柜,我不服。”
“不服你就说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偏生要在背后使那些鬼魅手段,你是晓得,我是最恨这种不爽快的人了。亏的你儿子不像你,像你的话,哼哼。”
廖老爷的话让老裘的泪又回去了:“可是,”
“可是什么?当初我就说过,你没有大掌柜之才,做个二掌柜就正好。毕竟你心细,能想到很多别人想不到的。再说你做二掌柜这十来年,我可曾亏待你?你每年二千银子之外,分红也有千把银子,你在乡下置办田舍过的好不快活。等退下了,竟又想起旧事,还在外放流言。老裘?你真当我精力不济了?”
廖老爷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老裘瞧着廖老爷:“您说的对,可…”
“别可不可了,这回是你儿子不像你,做的还不错,不然的话,你还真以为我能好好地瞧着你在这里和我说话。老裘,我只是年纪比以前大了些,可并不代表我的手比以前软了。”老裘不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廖老爷居高临下地瞧着他:“起来吧,我知道,人都是贪心的,你想再往前一步很正常,可是老裘,虽然我姓廖,但廖家族内,于我差不多是仇人。什么立嗣子,什么嗣子才会稳,我统统不听。”
老裘刚站起来,听了这话又扑通一声跪下去,廖老爷瞧着他:“你知道当年的事,也晓得我撑不了这么久,你怕我死之后,敏儿撑不住廖家你想寻后路,这些都可以。但是你不该和廖家的人在一起出谋划策。”
“东家,我晓得我错了,可是,我…”老裘刚要辩解又被廖老爷的眼神给吓到,急忙低头:“那我也只能任由您处置了。”廖老爷拿起几张纸,一张张数给他瞧:“这是你这二十年来,在我这里的所有账目不对的地方,这是你所有的家产,这是你在我这里,一年能赚到的银子数目,如果我把这送官呢?”
其中的数目不对的地方,定会被查出来,那时安上一个贪墨主家的银子的罪名是轻而易举的。老裘是真被吓住了,一旦入罪,家产没了事小,全家很可能都会被抄没为奴,为奴,那可不是老裘所想的。
廖老爷把那张纸放下,用手指点了点:“你瞧,老裘,你跟了我二十年,你还没明白我的性子?对你赶尽杀绝,痛快是痛快了,可是别人瞧着会怎样想呢?”
“我,我发誓,从此定会让我儿子尽力辅佐小姐,定不会再有别的念头。”老裘差不多是战战兢兢地说。
“我从不信誓言,当初那些人,可是当着我爹的面说,今后会对我好的,视若亲子。”廖老爷的唇抿一下,声音还是那么淡,老裘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才想和廖家的人一起算计廖老爷,这怎么算计?每一笔账,廖老爷这里可都是有记载的。发誓也不管用,难道真要自己去坐牢?只怕过不了三天,自己就会死在牢里。
“我历来不想用这样的手段,可是对你,老裘,我就想用一用了。”廖老爷把那几张纸放下:“我觉得,这些我还是交给敏儿,由她决定如何处置,你意下如何?”
老裘抬头瞧着廖老爷,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僵了:“东家!”
“你该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手段,可是老裘,这是你自找的。”廖老爷说完这句就把那几张纸放进匣子里。老裘瞧着那匣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终于问出来:“那,里面可有别人的?”
“只有你的。”廖老爷的回答并不出老裘的意料,老裘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廖老爷瞧着他:“老裘,你跟了我二十年,难道不晓得我是什么性子?你下去吧。”老裘想再说两句,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摇晃着起身行礼退出。
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一日,要靠这些来要挟人,廖老爷低头瞧着那纸上写的东西,突然想笑出来,但这笑并没出声,终究只是长叹一声,敏儿,你会比我做的更好,是不是?
榛子瞧着廖老爷送过来的东西,久久不语,过了很久才道:“舅舅,其实您无需如此。”廖老爷瞧着外甥女,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可是很多事还是要为她筹划。
“这不过是防备不时之需。我只希望你以后永远用不到。”这话让榛子的眼里顿时又有了泪,廖老爷拍拍她的肩:“廖家族里的人已经回去了,你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京城开销大,廖十三老爷等了几日,终究接了廖老爷送上的三百银子盘缠,打道回府。
榛子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舅舅,不敢你瞒着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没有了您的庇护,我依旧会走的很好。
时光如水,转眼秦三公子参加会试结束,虽中在最末,殿在三甲,可这样对勋贵家来说已经很好。
三月二十八是个上好吉日,榛子也在这日上了喜轿,拜别廖老爷出阁。


、第91章成亲

鼓乐声渐渐远去,廖老爷瞧着外甥女今日于归,站在那里很近都没动弹。眉姨娘款步上前,按了习俗,今日该是廖老爷送嫁的,可他没有去,这又是为了什么,
廖老爷听到脚步声转头对眉姨娘道,“进去招呼客人吧,今儿来的客,只怕不少。”
是不少,毕竟很多人拿不到秦家的请帖,只能来廖家恭贺。眉姨娘迟疑一下才道,“今儿没什么女客,全是男客。”廖老爷唔了一声才转身要进去,感觉到眉姨娘话里那些许不悦才停下脚步看着她,眉姨娘的心事廖老爷很明白,可是这里面的事,廖老爷并不打算讲给眉姨娘,只对她道:“既然女客少,那你就先歇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眉姨娘咽下心里的那丝酸涩,应是后跟在廖老爷身后走进廖家大宅。
花轿已到了秦三公子的新宅,再对这门亲事不喜欢,定北侯夫人也要来做婆婆,听到花轿到门,瞧见秦三公子迎出去,那眉头不由皱一下。定北侯今日又做公公,怎不明白定北侯夫人的意思,只是当着众人不好说话,只是轻咳一声。这声咳嗽虽轻,定北侯夫人还是明白丈夫的用意,见着被众人簇拥进来的新人,面上的笑容怎么都要做出来。
拜天拜地拜父母,夫妻对拜送进洞房。坐了这么半晌的轿子,又被扶住团团拜来拜去,头上的首饰和身上的衣衫又重,榛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了。好容易送进洞房,喜娘又说了许多的吉利话,这才被掀开盖头。
洞房内花烛辉煌,榛子的盖头被掀掉,下意识抬头时只觉得那烛光都只往自己眼里射,不由闭一下眼这才把眼完全睁开,见对面的秦三公子满脸喜气,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榛子知道做新娘子该羞涩,可瞧见秦三公子这样望着自己,不由对他一笑。这笑瞧在秦三公子眼里,如春花开放一样。洞房内满满当当全是人,已有人笑着说新娘子生的好。
喜娘又让新人并肩坐下,榛子知道这时该撒帐了,急忙端正坐好,可还是想瞧瞧秦家人今日都来了哪些,悄悄抬头时候正好和秦三公子的双目对上,秦三公子眼神灼灼,榛子又对他一笑。
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这声冷哼明显不满,榛子并没往传来冷哼的地方望去,今日自己嫁进秦家,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想瞧瞧自己出差错呢,要为了一声冷哼就不满,那自己就不是舅舅教出来的孩子。
那冷哼的人正好站在绿丫身边,绿丫原本是笑着的,听到这声冷哼就往她面上瞧去,这人冷哼之后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收起脸上的骄傲往绿丫身上瞧了眼,见了绿丫的装扮,那眼里又闪出一丝不悦来。
这人绿丫还真没见过,况且定北侯府的人,仅绿丫见过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待人总是客气的,所谓高门大户的教养如是。绿丫还在想这人是谁,那边已经撒完了帐,秦三公子已经起身往外应酬去。
有人招呼绿丫:“小张嫂子,还劳烦你在这里陪着三嫂。”说话的是秦三公子的妹妹秦五小姐,这位小姐今年十七,已经定了亲尚未出嫁。和人说话落落大方,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教养。
绿丫忙收起思绪:“也没什么可帮忙的,倒累了五小姐你们。”秦五小姐还没说话,方才那冷哼的人已经满脸带笑地对秦五小姐道:“五妹妹是能干的,要我说,杨家娶了你,那是…”
“五嫂子,今儿是三嫂的喜日子,您啊,还请再劳烦一下,陪我出去招呼下族里的人呢。”秦五小姐笑着说,已经把那位拉出去了。听到称呼,绿丫才恍惚一下,大概这位是秦家的族嫂,秦家现在也是大族,光京里就住了十多房呢。哪能个个都如侯府的正经人一样,教养良好?
见客人们陆续出去,绿丫这才走到榛子面前,作势要行礼:“东家小姐今日大喜,恭喜恭喜,我们啊,要讨赏钱呢。”榛子把头上的冠子摘下,身边的丫鬟顺手接过放好,榛子这才按着肩膀瞧绿丫一眼:“你也来逗我,怎地不见秀儿姐姐?”
“王姑姑本也要来的,可是今儿定国公府的小姐请她去了。”喜娘和秀儿也是熟人,听榛子问就急忙道。绿丫顺着话道:“你侄女也是个闹人的,我原本不大想来,听到秀儿不来,也就来了。”榛子接过丫鬟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才瞥绿丫一眼:“瞧瞧,一个顾着生意,另一个念着闺女,我啊,不理你们了。”
二月二龙刚抬完头,二月初三绿丫就生了个闺女,这下她和张谆也是儿女双全的了。张谆喜欢的不得了,绿丫也很欢喜,可是这孩子比她哥哥要闹腾些。此时听榛子这样说,绿丫就打她肩膀一下:“就你这张嘴会说,瞧我不是来了吗?亏的新来的那个媳妇会带孩子,不然的话我这整日出来,等回去了,你侄女就嗓子哭哑了。倒是秀儿,推了也没什么。”
喜娘逮着空儿忙赞:“王姑姑这么个能干人,秦三奶奶,您啊,可真是有双慧眼,我听说,也有人家想学您这样做呢,可是他们选的人,哪有王姑姑这么能干?”
那间店铺开起来也有七八个月了,从开始只有熟人上门到现在渐渐来的人多,这七八个也就做了有一千七八银子的生意。生意越好,榛子倒越心疼秀儿,此时听喜娘这样说就笑了:“我啊,倒宁愿秀儿姐姐少忙一些时候,免得累着。”
“唉哟,这话新鲜,历来都只有嫌生意不好的,哪有嫌生意好的。”喜娘还当榛子说笑话呢,见丫鬟端来洗脸水,忙接过伺候榛子洗脸,榛子洗了一把脸,那些浓妆去掉,这才觉得喘过气来,刚想让人去拿些吃的,就听到门外传来笑声,接着秦大奶奶走进来,见了榛子就紧走两步:“原本婆婆是让我来陪着三婶子你的,可恰巧遇到我娘家嫂子,和她说了几句话,倒丢三婶子你一个人在这里,该打该打。”
榛子也要还她做妯娌的礼,低头道:“大嫂子言重了,为我的事,嫂子们都忙了许多日子,心里过意不去呢。”
秦大奶奶又笑着说了几句,这才望向绿丫:“这位想来就是小张嫂子,听得你夫婿是那边舅老爷的得意帮手。”绿丫这两年也和原来不一样了,若换做几年前,见到这样的贵妇和自己说话,早已手足无措跪下回话,此时只淡淡一笑:“称不上得意帮手,不过是东家提拔。”
秦大奶奶笑了:“瞧瞧,你们两个,真像姐妹似的,说出的话都差不多。我听说小张嫂子还和三婶子共过…”患难两个字并没出口,秦大奶奶就急忙停口:“瞧我,说原来的事做什么呢?三婶子现在嫁了三叔,我们就是一家子了,以后啊,大家该帮衬的可要互相帮衬。”
这短短一会儿,秦大奶奶已经换了好几次话,榛子仗着今日自己是新娘子,只笑着不说话。见榛子不接话,秦大奶奶又和绿丫说几句,不外就是这京里的事。只是她们谈的,总是那高门大户里的,绿丫现在早已学乖,既然插不上话,那就微笑,偶尔点头罢了。
这样下来,倒让秦大奶奶觉得无趣,帘子又响,这会儿进来的是秦五小姐,瞧见大嫂坐在里面,秦五小姐忙上前给大嫂见礼,又笑着对绿丫道:“方才那位是三房的五嫂子,平日来往的并不多。”
和这些人打交道多了,绿丫也知道这话是做解释,忙起身道:“这族里的人一多,难免贤愚不一,这也是常事。我是个笨人,只要记得,谁才是今日办喜事的正主就是了。”
秦五小姐的面色不由微微一变,毕竟教养再好,但对商户人家的鄙夷,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她们客客气气是正常的,但要再说什么别的话,那就不行了。虽然绿丫这话也表示不在意,可是这话听起来却大有含义,难道说商户人家,也有那不唯利是图的?秦五小姐又往榛子那边瞧去,见她笑容淡然,如同每一个大家闺秀一样,并不带一丝商户人家的铜臭气,方才绿丫又是那样说,难道说自己祖母执意要为兄长迎娶这位,并不是像外面传说的,为的廖家的钱财吗?
毕竟为了这个流言,秦五小姐也和自己的娘淘过气,觉得订这么一门亲,以后自己出阁,和妯娌们说起来都觉得没面子。定北侯夫人安慰了半天,见女儿还要闹,最后才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你是侯府小姐,国公府的儿媳,走出去谁敢看不起你?若是要用娘家嫂子的身份给你抬面子,那就趁早别说是我的女儿。
秦五小姐从没见过自己的娘如此恼怒,低头不语,定北侯夫人见女儿低头,又拉住她的手说了许多的话,不外就是没娶是一回事,娶了是另一回事,别学着那不尊重的人家,个个窝里斗,说出来都害臊。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说出去才好听。
秦五小姐虽被娘训了,可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方才的举动全是因为良好的教养,而此时才又换成别的念头。秦大奶奶见小姑面上神色,不由用帕子点一下唇角,小姑还是太年轻了,不晓得商户人家和自己这样的人家是不一样的。这新新的媳妇,初进门就算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等以后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那时才会把商人家的脾气露出来。
想必三叔就是为了这点,才特地要单独在外住,这样也免了自家许多的麻烦。洞房里的人各自都有心思,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丫鬟掀起帘子瞧了瞧就对榛子笑道:“三奶奶,三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