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成,哪有这样的。”嫣然又抱怨一句,郑二哥就哈哈笑了:“你瞧瞧,这才三年不见,就和原来不一样,训起你哥哥来了。妹夫,委屈你,娶了个母老虎回家。”
“不敢委屈。”容畦笑着道。嫣然白郑二哥一眼:“什么训,不过是担心罢了。三年不见,爹娘都很惦记着哥哥。”
是啊,郑二哥又是深深一笑,接着就对嫣然:“不说这个,娘不是说你都当娘了,我那外甥呢,可要抱出来给我瞧瞧。”这是要紧事,嫣然忙让丫鬟去抱根哥儿出来,又让人去通知郑家那边,郑二哥在自己家里坐着了。
奶娘把根哥儿抱出来,郑二哥见自己大外甥生的虎头虎脑,还会叫人了,抱着就喜欢的不放手,逗他叫舅舅。根哥儿虽然给面子地让舅舅抱着,可就是不肯开尊口叫一声。
“他才多大一点,只会叫爹,喊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等要会叫舅舅,总要再等上年把。”嫣然从郑二哥怀里接过根哥儿抱着,笑着跟哥哥解释。
“哎,这一转眼,你都当娘了,我还记得那时你小小一点,跟在我身后闹着要糖吃。”郑二哥提起往事,笑着摇头。
“二哥你,可曾想过成家立业?”嫣然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件事,果真郑二哥的笑容凝固一下,接着郑二哥才摇头:“想这些做什么,没的连累了别人。”
丫鬟出嫁和小厮娶妻,那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改贱为良,一个反之。嫣然不由沉默,郑三叔夫妻听的儿子到来,急急往容家赶,走到窗边正好听到郑二哥这样说,又听到厅内沉默。郑三叔不由瞧妻子一眼,眼神有些愧疚,郑三婶眼里的泪一下就出来,瞧见丈夫愧疚眼神就拍他一下,牵了小儿子的手走进厅里,未曾开口那泪又落下:“老二,你回来了。”
郑三婶的招呼和每回郑二哥回到郑家那个小院时候的招呼是一样的,郑二哥起身,本该给娘行礼的,可瞧着娘鬓边多出的白发,和随后走进来的郑三叔脸上多出的皱纹,郑二哥觉得喉咙哽咽,努力对自己的爹娘笑笑:“我,回来了。”
“不肖子。”郑三叔一巴掌打在郑二哥脖颈上:“不娶妻还跑那么远,生生要疼死你爹娘的心吗?”郑三婶已经把丈夫的手拉开:“你打他做什么,要怪,就要怪我。”
说着郑三婶就捧着自己儿子的脸,郑二哥个子高,郑三婶要垫着脚尖才能把儿子的脸看清楚:“儿啊,打疼了吗?别听你爹的,你不娶就不娶吧。横竖我们还有你弟弟。”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郑三婶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郑三叔的眼睛也湿了,这一家子,怎么总是会有点缺憾?
、192 母女(下)
郑三叔在那看着自己的巴掌,深悔自己打了儿子一巴掌,郑二哥已经就势跪下给爹娘磕头:“爹娘安好,儿子让你们担心,实属不孝。”
郑三叔用袖子擦一下脸才对儿子挤出笑容:“说什么呢?也是我们连累了你,快些起来吧。”郑三婶早已把儿子拉起,上下看了看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的儿看来在外面,过的还不错。”
“比起在侯府里面,自然是…”郑二哥说到一半就转口,不再提侯府,反而对郑三婶道:“娘,都说三十而立,儿子三十之前,一定会娶媳妇。”
要照了郑二哥的话,不想连累别人,那这娶媳妇之前,就是要从侯府出来。自己的哥哥离三十,也只有几年了。嫣然默默地想,接着就道:“那二哥你可要赶紧,不然的话,别等到小弟都娶妻了,你还一人在外头。”
“瞧瞧,这当了娘就不一样,再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要糖吃的小姑娘了。”郑二哥哈哈一笑,让厅里凝重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些。郑三叔夫妻晓得儿女都是为了什么,心里既欣慰又有些伤心。
嫣然瞧见郑三婶那泫然欲泣的样子,拉住了她的袖口。郑三婶觉得喉咙里哽的慌,但又不能让儿女发现,努力露出笑:“你就算为了公事,也不能住客栈,我做主,你住回家去,小厮和伙计们就留在客栈。娘也好给你做几样你爱吃的菜。”
“瞧瞧,儿子回来就不一样了,我前儿和你说,想吃茶香鸡,结果你说,不会做,让厨房里做。我啊,原先比不上小儿子,现在啊,又比不上老二。”郑三叔的话让全家都笑了,郑小弟眨眨眼,这才开口:“爹爹,你不用担心,以后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和娘说。”
郑三叔拍儿子脑门一下:“你这小子,你这是哄我呢,还是欺负我?”郑小弟瞪圆一双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讨爹爹的好了。”郑二哥也笑着把弟弟拉过来:“不错,听娘在信上说,你现在都会认字了,以后啊,这个家,就要你撑起来了。”
郑小弟把小胸脯挺起,对哥哥点头:“哥哥你放心,我啊,一定会把爹娘照顾好的。”郑三婶听的儿子这话,眼里的泪忍不住又要落下,强忍住了:“上马饺子下马面,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你在这和你爹他们说话,我回去给你和面,再等会儿啊,你就回来吃面。”
郑二哥应是,郑三叔哈哈一笑,把根哥儿抱起:“我们今儿啊,托你舅舅的福,也能吃一口你外祖母亲手做的面。”根哥儿被外祖父高高举起,乐的格格的,他正在学说话的时候,只会在那说,福,福。
这让众人又笑起来,嫣然这才轻声叹气,容畦把妻子的手握在手里以示安慰,嫣然抬头对丈夫一笑,什么都没说。
“怎的,容家不准备大办根哥儿的满月酒?”苏姑姑听到苏姨娘的话,那身子往前倾,有些不大相信地问。苏姨娘叹气:“我也不信,结果人说,确实这样,还说到时一家子热热闹闹吃顿饭就好,不像往常一样,要大摆酒席。”
“这容老爷,还真是转性了!”苏姑姑恨恨说了一句,身子就又靠回椅上,见她靠在椅上的那姿态,真是风流十足。苏姨娘瞧一眼就小声道:“姑姑,虽说,可是…”
苏姑姑那涂了玫瑰胭脂的唇微微一勾,那艳红色看在苏姨娘眼里十分刺眼,接着苏姑姑就道:“你怕别人说?你啊,还不明白,我啊,就怕别人不说。”
这话说的苏姨娘糊涂极了,苏姑姑不由轻叹,这个人,心里还当自己是良民,以为混了混就可以,哪晓得一入江湖,哪是能轻易脱身的?想着苏姑姑眼里就闪过一丝冷然,这个人,看来等事完了,就真留不得了。还是好生调|教下玫庄罢了。玫庄毕竟坐过牢,吃过苦,心里有恨,而这个人,没有恨啊!
“老爷和那个苏姑姑,搭上了?”林夫人话里含有疑惑,苏大娘点头:“似乎,那位苏姑姑,是故意让人知道的。”
“她的心思倒是极密!”林夫人赞了一句就摊开手:“你瞧,这事,我若不去问,就是如鲠在喉,去问,老爷定会不满意。这人还真是,无事也要生三分事出来。”
“我瞧着,表小姐现在和原来已经有些不一样,是不是?”留着苏姨娘姑侄,不过是要给容玉致磨练用的,现在容玉致在林夫人身边半个来月,和原先大有改观。
林夫人的手忍不住捻了下耳上的红宝石坠子,这是林夫人思考时常做的无意识的动作。苏大娘在她身边久了,自然明白,只是垂手侍立。门外已经传来笑声,接着林小姐就掀起帘子走进来:“娘,您在做什么呢?”
林夫人急忙把手从耳边放下,林小姐已经看见林夫人的手放下,忍不住瞧了和自己一起进来的容玉致一眼,这个动作,似乎这个表姐也爱做。按说,她不该有和自己娘一样的动作啊?外祖母想事的时候,可是不会有这个动作的。
不过林小姐只是在心里想,并没问出来,人大了,总是有自己的心事。
林夫人瞧着面前亲亲热热的姐妹们,心里不由大悦,让她们坐下才笑着道:“我和苏大娘说事呢。正好你们也来的巧,这事和你们说说,也没什么。”
苏大娘的神色有些惊讶,林夫人已经笑了:“原先你和我抱怨,你爹爹自从来扬州之后,变的放纵了些。”
这句话让林小姐的唇撅起:“娘,您这话说轻了,可不是放纵了些,压根就是换了个人。我瞧着,就是那苏姨娘的错,就该把她赶出去,妖妖娆娆的,一瞧就不是好人。”
“吆,我闺女,果真是个烈性子。”林夫人笑了笑,林小姐的脸立即就红了:“娘,您这不是在夸我,是在笑话我呢。”林夫人已经拉了女儿的手对她道:“夫妻之间,若能你敬我爱,再无别人,如你外祖父母一样,这是最好的。可是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如此的。”
林小姐就势趴在林夫人腿上:“可也要妻妾有序,而不是…”
“不是什么?”林夫人低头瞧着女儿:“你爹爹也并没有宠妾灭妻,要说放纵了些,苏姨娘在我跟前也是规矩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固然好,可是人这辈子,眼里哪能不进沙子呢?
林小姐叹了口气,容玉致在旁默默听着,妾的存在,虽是平常的事,可在年轻时候,谁愿意浓情蜜意的夫妻之间,横插上那么一杆子。
“难道就瞧着苏姨娘在那妖妖娆娆,把爹爹给带坏了?”林小姐不服气地嘟哝一句。
“你爹爹是不疼你了,还是不理你了?”
林小姐摇头,林夫人又继续道:“所以你瞧,你就算在这里再不满,你爹爹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毕竟男子好色,传出去虽不大好听,可你爹爹也是在自家后院,没有出去乱来,勉强还能算一个好人。”
“是好人,却非君子。”君子好德而不能好色,林夫人忍不住捏捏女儿的耳朵:“你啊,就是被我宠坏了,这些事,你闺女家本不该知道的。”
“外祖母也说过,闺女家知道点这些事,总不是坏事,毕竟若运气不好,嫁了个只好色不好德的,难道就要一辈子憋屈?”林夫人眼里的笑意更浓:“那我问你,若是有人刻意要搅乱我们家呢,甚至想通过你爹爹的手,去做些别的事呢?女儿,你要晓得,接近你爹爹,成为你爹爹的贴心人,能得到多大利益?而你是尚书外孙女,三品大员的千金,等再大些,求亲的人必会纷至沓来。我们会给你择青年才俊,既是青年才俊,日后在仕途上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到那时,甚至有人故意离间你们夫妻之间,以换取最大的好处。”
“那我可以在这之前,把人赶走。”林小姐有些不确定地说,林夫人果真笑了:“赶走容易,可你这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那我,那我…”林小姐嗫嚅了,苏大娘在旁已经插嘴:“其实呢,还有就是静待,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小姐,至亲至疏夫妻。我们这样人家,主人身边服侍的人多了,难免就有那人心不一样的。”
至亲至疏夫妻,容玉致之前也听过这句,可没有此刻听到的,那么让人伤心。林夫人又是浅浅一笑:“我不过是要和你们说一件事,谁知就说了这么多。方才我听说,你爹爹他,和那个苏姑姑,有事。”
林小姐惊的整个人跳起来,接着就要走出去:“我,我去问爹爹,还有,把苏家姑侄,都赶出去。”
、193 旧人
“回来!”林夫人压低了嗓子喊,苏大娘已经伸手拉住林小姐,容玉致整个人还处于震惊之中,朱姨娘可真是寡廉鲜耻之辈,想都知道,朱姨娘她为的,就是搅乱整个林家,她好从中取利。
可是搅乱了林家,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林小姐被苏大娘拉住,整个人就伤心起来,扑到林夫人怀里哭起来:“娘,爹爹不该来扬州!”
“说什么傻话呢?”林夫人把女儿的脸抬起来:“方才我不是和你说了,有人故意离间,你以为,此刻你把她们姑侄赶走,你爹爹他会很高兴?”
林小姐脸上泪痕纵横:“可是,也不能这样…”
“所以要等她们露出马脚啊。不到她们画皮被自己揭破那一日,你爹爹他不会相信的。”林夫人语气淡然,可说到这句,心里不由掠过一丝悲哀,十多年的夫妻啊。可是就算到了如今,还是不能那样理直气壮。
夫人直接去说,只怕会伤了夫妻情分。那日嫣然的话又在耳边,林夫人不由自嘲一笑,原来就算是那初次见面的容三奶奶,也瞧出来自己和丈夫之间,不过是相敬如宾。从一开始,景家答应林家婚事开始,自己就只把他当做丈夫而不是家人。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
把自己的心保护起来,保护的很好,就会不受伤,可是有时,也会难免有些意难平。林夫人收起思绪,对女儿浅浅笑着:“这个世道,有时就是不公,男人的心里可以放下很多,但对女人,只能放下丈夫和孩子。”
“娘,我以后,一定要寻一个心里只能放下我一个人的夫君。”林小姐的话近乎发誓,林夫人想起当日的自己,那时父亲还没被人攻击,那时那个男子站在自己面前,眼里的笑那么炽热,热的能把人融化。
景小姐,在下可以指天为誓,这一生,只有你一个。那时的自己也是满心欢喜,信了他。怎能不信呢?两家父亲是同榜进士,虽说景尚书官运亨通,另一个仕途颇不顺。可也是自小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不然的话,爹爹怎会答应这门婚事,侍郎家的千金嫁给五品官的儿子。
可惜,人总要到末路,才会晓得人心有多么恶,自己幸好是挺过来了,可还有很多人,尚未察觉到恶,就死去。
“娘,我晓得,你会笑话我说这样的话。可是娘,人这辈子,就那么几十年,如果不能好好活,那有什么意思?”林小姐的语气有些急切,林夫人低头看着女儿:“我并不是笑话你,我只想告诉你,人心难测。”
“人心难测,也要遇到才知道。外祖母常说,若是不经过事,永远都是那花房里的娇花,那一遇到事,一场风雨就完了。”林小姐那和林夫人一模一样的眼里,闪着亮光。林夫人笑了,这么担心做什么呢?自己当年遇到那样的事都活下来了。想着,林夫人就瞧向容玉致:“人心难测,所以,你们千万要记住一点,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命更要紧。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为了什么理由,都不可也自己去寻死。死了,别人就可以恣意造谣,就可以任意说你,而你,不能辩白。”
这话之前林夫人也对林小姐说过,因此林小姐并不奇怪,容玉致的脸不由微微一红,知道的越多,就越晓得自己所为的不对,并不是没有过惭愧欲死的时候的。林夫人深深地看容玉致一眼,这才转向林小姐:“那你说,遇到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林小姐的眉头又皱起,容玉致忙收起思绪,细细地听着。苏大娘偶尔在旁插话,这个午后,就和平常一样,那样安静。
“娘和外祖母一直告诉我的,就是做人,一定要修心。外祖母常说,别的,礼仪教养什么的,都可纠正,但心坏掉了,就是胎里有问题,怎么都拗不回来了。”
从上房出来,林小姐和容玉致边走边说。容玉致不由叹气:“若我之前,有人这样告诉我,该多好。”
林小姐看一眼容玉致:“表姐,我听说,之前容家是一个姨娘管家,她会不会为难你?”
“她倒没有为难我,不过却是捧杀!”容玉致口里说着,看着那小径前方,从前面走来一个摇曳生姿的少妇。发上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耳上一对蓝宝石耳环相得益彰,她不是不会打扮,而是不愿意打扮,就这样的人,父亲的那些妾,还以为她不争宠,不过是所谋甚大。
和她比起来,赵姨娘王姨娘这些为了一根簪子半匹衣料就吵的一塌糊涂的,简直就是那鸡窝里没见识的母鸡。可笑王赵等人,还自以为把朱姨娘挤到一边,得到父亲长长久久的宠爱呢。
容玉致看着对面走来的苏姑姑,脸上的笑容变的有些冷然。林小姐先还不信,接着仔细瞧瞧,这才惊呼出声:“这是,苏姑姑?”原本在林小姐记忆里,苏姑姑只是个粗俗的人,可这会儿走过来的,却是个美丽妇人,而且一举一动,都十分有风情。难怪自己的爹会和苏姑姑有事,她能生生把苏姨娘,比成灶房里的烧火丫头。
“见过小姐,表小姐。两位是从夫人那里来?”苏姑姑已经走到林容二人跟前,口称见过。容玉致瞧着苏姑姑,这是她们在林家的第三次见面。
苏姑姑看着容玉致的眼神也带有挑衅:“表小姐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苏姑姑很像一个故人。”
“故人?表小姐这回,不会认错了吧?”这下连林小姐都听出来了,苏姑姑的话里有很浓重的挑衅意味。
“自然不会认错,朱姨娘许久没见,你还好吧。”林小姐惊讶地捂住口,苏姑姑笑了,笑的有几分恣意,接着苏姑姑才摇头:“表小姐这回,还真是又认错了。”
这一句说到最后,有些发腻,若是个男子在此,会觉得苏姑姑的话只挠着心,让心痒痒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果真,不肯吗?”容玉致叹气,苏姑姑摇头:“表小姐的眼神看来一向不是很好。”
容玉致突然笑了,果真和林夫人说的是一模一样,自己能被这样人蒙骗,看来也不算错的太过离谱。
苏姑姑的眼微微一眯就道:“我要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得见小姐和表小姐的面呢。”说完苏姑姑径自走过林容二人。
林小姐等她走过才脸色有些白地说:“果真和娘说的一样。哎,我还是知道的太少。”
“是啊,我也知道的太少了,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谁知别人却在旁边笑话你,笑话你不过是个孩子在那自己玩耍。”容玉致看着苏姑姑的背影,十分感慨地说。
“还好表姐醒悟过来,没有铸成大错。”林小姐的话让容玉致又是一笑,不,是已经铸成大错了,幸亏被人救回来了,不然的话,自己的爹爹大概会被活活气死,那么这会儿,只怕容家已经落入容二爷和朱姨娘的手掌之中,爹爹一生的心血,就全付之东流了。
苏姑姑面上笑容看不出半分温度,这个草包大小姐,竟然和原来不一样了,可这又当不得什么。自己要做的事,是一定会做到的。夫人,若我告诉大小姐,你才是她的生母,那她会怎么想?苏姑姑又笑起来,也许,该寻个合适的机会了。
“根哥儿,这是你姑姑给你做的小鞋,赶紧穿上。”嫣然怀里抱着根哥儿在哄,旁边的秦氏已经笑了:“根哥儿是真聪明,哎,我要生个这么好的就好了。”
秦氏在床上躺了差不多有一个月,这才好些,不过家里的事还是懒得管,现在连她院里的一些事,都丢给嫣然了。
“你比我聪明,四叔又比你三哥聪明,你俩的孩子,一定比我们的聪明多了。”嫣然的话让秦氏又笑了,低头去摸大肚子,算来,生产之期,就是放榜之日,但愿又是一个双喜临门。
嫣然还要说话,秋兰已经进来道:“三奶奶,大小姐突然回来了。”
回来了?不是说等腊月二十七再回来,过了年又去吗?此刻,怎么突然回来了?嫣然把根哥儿交给秋兰,准备起身去迎时,容玉致就径自走进来,她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瞧见秦氏也在这,忙叫一声四嫂好。
秦氏和容玉致情分不过平常,也只和容玉致说了几句话就起身离去。嫣然这才给容玉致端一杯茶:“这是怎么了,方才你神色有些慌张?”
“三嫂,我遇到朱姨娘了。”容玉致到此刻,脸色才开始变的煞白,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嫣然哦了一声就道:“遇到也平常,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可是,她今日和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说…”容玉致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眼里的泪又要滴落。
、194 游湖
虽然朱姨娘说是她猜的,可等她走后,容玉致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毕竟只有这个猜测,才能解释为何林夫人待自己这么好,为何她看向自己的眼,那样的慈爱。
可是,这个猜测一旦被证实,那林大人和林夫人之间,容玉致越想越头疼,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该是这样的。但还是挡不住去想,于是只有回到容家来寻嫣然。
“朱姨娘说什么了?”嫣然上前把门窗关好,坐在容玉致身边问。
“她说,我的娘,不可能是齐小姐,而是林夫人。”容玉致把话艰难的说出。嫣然差不多惊呼出声,接着就压低嗓子:“不可,你不能相信,你要晓得,她是骗子,骗子是说谎都不眨眼的。”
“我知道,三嫂,我不该相信,可是她一走,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真按景家所说,我不过是个背弃景家的亲戚所生的孩子,那他们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三嫂,你不知道,在林夫人身边,我有找到娘的感觉。”
不,不是找到娘,而是她就是娘,那种深刻在血液里的,从来不会忘掉的感觉。那种抚触,只有娘才可以给与,那种安心,只有在娘的身边。与其说是朱姨娘在猜测,不如说是和容玉致的猜测一样。
“玉致,醒过来,醒过来。”嫣然伸手把容玉致抱在怀里,容玉致靠在嫣然肩头:“三嫂,我晓得,我不该这样想,可是,你不明白的,不明白那种感受。”
那是母女之间尚未分离时候就建立起来的亲密感觉,那是无论经过了多少事,经过多少年,都无法磨灭掉的感觉。那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呼叫。容玉致的泪已经打湿了嫣然的衣衫。
嫣然能明白容玉致的心,可是若不收敛,那对林夫人也好,对容玉致也罢,都是灭顶之灾。
嫣然把容玉致的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我晓得,我晓得,可是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说出去。你做最对的一件事,是回来和我说,而不是去问林夫人。”
“可她若真是,真是我的娘,那我…”
“你会害了她。”嫣然毫不客气地戳破容玉致的念头。容玉致垂下眼,是的,会害了她。当时爹爹是怎么说的,自陈姓苏,苏州人士。在游瘦西湖的时候逃走。景家千金,落难成为商户妾室,再到现在,她一定吃了很多苦。而一旦说出,那她吃的那些苦,就全无意义。
嫣然摸着容玉致的发:“你要知道,汉景帝王皇后,也是要到儿子做了天子,才能和修成君相认的。”
丈夫和儿子是不一样的,容玉致含糊点头。嫣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残酷至极,可也只有这样说,才能让容玉致记住:“若是林大人知道真相,他无法为难景家,可是,他要对付容家,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为难不了景家,就拿容家出气也可。那时林夫人也不好帮忙,容玉致只觉得五内如焚一样,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真是一件比一件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虽说朱姨娘是个骗子,可是她的猜测,只怕有七八分作准。不然林夫人为何不愿意见容老爷,虽说男女有别,但按林夫人说的亲戚关系,林夫人和容老爷见面也是很平常的事。
听着嫣然的叹气,容玉致抬头看着嫣然:“我知道了,我也不会拿这件事去问爹爹的。”
说着容玉致又有些哽咽了,嫣然轻轻拍拍她:“还好,你还没完全糊涂到直接去问叔叔。”容玉致笑容里有几分羞涩:“三艘你不是常说,人做事要仔细想想。我刚开始,确实是想直接去问林夫人,或者去问爹爹的。”
朱姨娘想来,算的也是这一点,可惜她没算到,现在的容玉致和原来不一样了。嫣然拍拍容玉致的发,这孩子,也开始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