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好消息,等晚间容畦一进来,嫣然就和他说起这事,还笑着道:“没想到爹娘这回答应的这么爽快,我原本以为,还要劝他们很久!”
“岳父岳母也是疼二哥的。再说这件事,再大的结也该放下了!”丈夫的话让嫣然又是一笑,靠在他肩上:“今儿娘还说了,说再过些日子,就该娶媳妇了。我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取笑的话,可仔细算算,根哥儿过了年,可就是十二岁了,这个年龄,怎么也该冷眼瞧着给他定亲了。”
“你是说,做了婆婆就要庄重起来?”容畦的话让嫣然直起身白眼瞧他:“怎的,你嫌我此时不庄重?”。
容畦呵呵一笑:“庄重庄重,你在外人面前,什么时候都庄重,可是我,还是最喜欢你在我面前时,不庄重的样子?”嫣然看了丈夫许久,这才一指头戳到他额头上:“得,难道你也要和我一样,说做了公公,还这样?”
“这才叫什么什么锅配什么盖!”容畦的话让嫣然的笑变的甜蜜。成亲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三个,夫妻之间依旧这样甜蜜,也算是非常难得的事情。至于那些娶了儿媳进门,就要变的庄重起来的话,还是,听听就算了吧。
郑小弟被劝解了一番,也就和平常一样,转眼喜日子已到。头日对方家的嫁妆就已送到,教书先生家里毕竟寒薄些,除了些常用的东西,细软不过几样首饰和一些衣料,并不像别的富户,都是些耀花人眼的东西。
郑家并不在意这些,把嫁妆照了风俗铺设好,根哥儿又做了这压床的童子,在大床上睡了一晚。等第二日正日子时,嫣然就带人来再瞧瞧这新房可有什么不齐全的东西,顺便来接自己的儿子。
刚推开门进去,根哥儿就已经穿戴整齐,见到嫣然就打一拱:“娘早!”嫣然瞧了瞧儿子,见他睡的很好的样子,还没开口说话呢,馨姐儿就笑嘻嘻地从嫣然身后探出头:“哥哥,昨晚这新床睡的怎样?我听说,再过几年,你就要娶媳妇了!”
根哥儿性子,兼有嫣然的温和和容畦的宽厚,妹妹一问也不回答。
嫣然已经对女儿轻斥:“都成大闺女了,还这样问,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馨姐儿到了明年才满十岁,一头黑发已经留满,顺手就捏了辫梢在玩,眼睛大大地看着嫣然:“娘,我还小呢,您可不能听她们的,把我早早嫁了!”
女儿这扑闪着大眼睛让嫣然的心都软了,捏下她的脸:“你听谁胡说呢?”
“什么胡说?娘,您又不是不晓得,妹妹她们几个小闺女家,每到赴宴时候,一群闺女,聚在一起比我们还热闹!”根哥儿在旁边插嘴。
馨姐儿的小嘴扁起:“不是宋家的姐姐,还有秦家的表姐,都比我大不了一两岁,可她们相继都定亲了,娘,我可不想那么快定亲。定了亲,每日就要学更多东西!”
“难不成你不想学?”嫣然的话让馨姐儿的脸皱起:“也不是不想学,可是娘您瞧,我每日要做一个时辰的针线,学半个时辰的下厨,还要学一个时辰的写字画画。再学管家的话,岂不没有玩的时候?”
根哥儿在旁边点头,就该这样,让妹妹每天都要学很多东西,这样她就不会来捉弄自己了。
馨姐儿见哥哥这样,小鼻子皱起来冲他做个鬼脸,坏哥哥,越大越坏,不理他了。嫣然拍拍女儿的发:“这些都还算少的了,我以前的时候,像你这么大,可还要学更多呢!”
馨姐儿的脸登时垮下,嫣然见这新房里布置都没变动,吩咐丫鬟瞧好这新房,带了儿女离开,边走边和馨姐儿说话。根哥儿跟在后面,想着今日是小舅舅的大喜之日,爹定要带着自己一起去迎客。哎呀,谁愿意被那些人问来问去,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有这空闲,倒不如好好地读几本书!
嫣然和女儿说着话,回头见儿子边走边神游太虚的神情,勾唇微微一笑,孩子们渐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该知道不少事情了,而不是挡在他们面前,遮风挡雨。
花轿进门,拜了天地送入洞房。郑小弟揭开盖头一瞧,新娘子生的不是特别出色,但一双眼十分明亮,还是个端庄样子。心里不由一点头,果真是自己娘亲自挑的媳妇。听说她在娘家时候,也曾操持家务,这样的人,想来并不是那样不贤惠的。
这么一想,郑小弟就放心下来,新娘子原本还低着头,可见郑小弟呆站在这里,不由抬头瞧他!
、310 岁月
两人四目对视,洞房里有人噗嗤笑出声,新娘子的脸一下红了,重新低头下去。郑小弟的脸也带上一丝绯红,见状喜娘这才笑嘻嘻地上前,让他们喝交杯酒。
嫣然见郑小弟喝了交杯酒,瞧着和原先一样,倒没原来成亲前那种担忧害怕,也就抿唇一笑,转身离了洞房去寻自己娘。
嫣然这一路上遇到的客人不少,口中都在说着恭喜的话。嫣然和她们一一点头微笑道谢,寻了一圈不见自己的娘,又往后面去,才见郑三婶坐在花园一棵树下,面上似乎有难过之色呢。
这倒奇怪呢,自己娘做了婆婆,怎还会有这样的难过之色?嫣然走上前,轻轻伸手拍一下郑三婶的肩。郑三婶抽出帕子把眼里的泪按掉,这才抬头,见是自己女儿站在面前,郑三婶叹一口气:“你不在前面帮忙待客,来这里做什么?”
“娘这话才奇怪呢,今儿啊,是您做婆婆的日子,哪有您不出面,要我这个出了阁的大姑子去待客的礼?”嫣然的话让郑三婶答不出来,半响郑三婶才道:“好,好,就是你有理,我啊,不过是想起一些事情,到这花园里散散,一会儿就好了!”
“娘是想起大哥,才会伤心?”嫣然问的直接,郑三婶也不掩饰:“是啊,我想起你大哥。”这回郑小弟成亲,还是往京里送了信,京里那边虽有回信,不过是随信送上薄薄的一份礼,两匹尺头十两银子。
这样的冷淡郑三叔不过叹口气,郑三婶却心酸不已,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三十多年了,心里一直牵挂着呢。就算过继出去,可也不能这样冷淡。
今日郑小弟成亲大喜,人人都来庆贺,个个都说恭喜,越如此,郑三婶越想起自己长子。心里伤心,又不能和人说,索性到这花园自己散散!
“娘,您啊,有心事就和我说,难道我还会笑话您?”嫣然也曾想过,若有一日,自己儿子不理自己,或者十分冷淡,那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此刻嫣然的话却只听的郑三婶微微叹了一口气:“嫣然,我晓得,我不该伤心的!”
“都是一家子,娘,您啊,就别这么计较了。来来,我服侍您一回,给您重新把头给梳好,整理下衣服,再服侍您出去前面坐席待客!”说着嫣然就从袖中拿出一把梳子,慢慢地给郑三婶梳起发来。
“都开始掉头发了,哪还要你帮我梳?”口里说着,郑三婶却没动,任由女儿给自己梳头:“记得你七八岁的时候,那时你祖母教你怎么服侍人,我还在旁边说,我家嫣然,是不会进府的。你祖母也没说我,只说,多学些总是好的。”
“祖母是个极好的人,若没祖母,我只怕吃的苦头更多呢!”郑三婶的发不过微微有些乱,嫣然把她鬓边别的几朵小金花拿下来,重新抿好,再把那几朵小金花插好,就好了,并不费多少事。
“嫣然,你就是这样乖巧,这一辈子啊,幸好还能生的你,不然我的日子会多寂寞?”
“娘,您还有孙女呢,您孙女也是乖巧的!”嫣然顺势就把话题转到郑二哥身上,郑三婶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孙女?听得她已经八岁了,和馨姐儿不一样的聪明伶俐呢!
“娘!”听不到郑三婶说话,嫣然挽住郑三婶的胳膊,郑三婶抬头瞧女儿一眼:“这些事啊,也要等过几日再说!”
“娘您的意思,是肯去广州了?二哥写来好几封信呢。”郑三婶瞧女儿一眼:“你不觉得你二嫂和我们不一样?”
“娘,瞧您说的?都是人,都长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不管是外洋人,还是我们本地方人,还是什么人,只要是人,就都一样,都相通。”嫣然的话让郑三婶笑了,是啊,活了这么一辈子,既然都是人,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母女俩相视一笑,已经走到前面席上。郑三婶母女先道过迟到的原因,然后也就各自安坐。现在的郑家和原先初来扬州时不一样,已经结识了不少人,今日郑小弟大喜,来贺喜的也不少。席上众人喝酒说话,偶尔说上几句这戏唱的不错的话。
嫣然敬过一巡酒,就有人已经过来和她笑着道:“怎地不见你闺女?哎,那孩子,可是个小人精!”现在各人都有儿有女,儿女都渐渐大了,嫣然当然晓得这些问起自己女儿的人原因何在,只轻轻笑一笑:“我让她带了那几个孩子们,在后头呢。这戏虽然好,可她们还小,戏听多了迷上了可不成!”
“说的是呢,容奶奶管教孩子可和别人不一样!”嫣然话语方落,就有人笑着接话,接着这人话语一转:“只是不晓得谁家有福气,娶了你闺女去呢!”
孩子渐渐大了,这些话就常听见,嫣然也只说几句孩子还小,等十二三岁,性情渐渐定下了再说婚事的话。这是大实话,也没人再就这事和嫣然继续纠缠。
嫣然刚松了一口气,坐下用了一点点东西,就听到有人笑道:“方才容奶奶说,她家的姐儿还小,等到十二三岁性情渐渐定下了再议亲的话,这话说的虽对,不过有句老话,叫…”
嫣然现在早不是等人说完才反击的人了,不等这人说完就笑吟吟地夹一筷菜过去:“这是我家厨子新学的菜式,还请尝尝!”嫣然这一动作让说话的人眉微微一挑,接着就又笑了,也没就势说下去。
席上又各自说笑些别的事情,也有人围着郑三婶问些事,郑三婶现在应酬起这些,也是十分简单自如,和人含笑答话。酒席散了,嫣然也就让人瞧着收拾,郑小弟从外面走进来,他喝多了点酒,面上还红红地,瞧见嫣然就给她作揖:“多谢姐姐忙碌了!”
“这啊,也是最后一回帮你的忙了,现在你媳妇进了门,以后啊,就是你媳妇忙了!”郑小弟听的媳妇两个字,脸更红了。嫣然瞧着弟弟,心中竟百感交集,虽说他和郑大哥一样,从落生就没服侍过人,可还是有不一样的。
想着嫣然就道:“这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你自个的事,可就要自个拿主意了。爹娘虽没有说,但心里也挂念着大哥的!”
“我晓得,姐姐,以后,我要比二哥孝顺,比大哥能干!”嫣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倒会讨巧。去吧,新娘子还等着呢!”郑小弟听了嫣然这句,一颗心不知为什么怦怦乱跳起来,再次作揖后离去。
原来这样叮嘱人,感觉也不坏呢!嫣然看着郑小弟的身影,轻叹一声就打算让人把馨姐儿叫回来,好回家歇息。刚要转身腿就被人抱住:“娘,要不要回家,我好困了!”
嫣然低头看着女儿爱娇的小脸,点一下她的脑门:“方才是谁和人在那大说大笑,让人笑话的?这会儿玩累了,就困了?”
“方才啊?好像不是我!”嫣然把女儿的脑门点得更重:“还说不是你,调皮孩子。走吧,我们回家了!”
馨姐儿嗯了一声就乖乖牵了娘的手回去,一路上问东问西:“娘,明早来见舅母,舅母会不会待我好?”
“当然会的!”嫣然的回答并不让馨姐儿特别满意,她的第二个问题又出来了:“那会不会像二舅母一样待我好?”
“馨姐儿啊,不一样的!”馨姐儿的头抬起:“什么不一样?”
“每个人待你的好都不一样,但只要待你的好是从心里发出的,那多一点少一点,也没多少关系。就怕对你的好不是从心里发出的,那就算他给你最好的,可也和那些从心里对你的好不同!”
这话让馨姐儿皱眉,好复杂。嫣然拍拍女儿的手:“这呢,就要等你长大了,知道了事情,明白了人心,才会懂这个道理!”
“我现在还不够大吗?”馨姐儿觉得自己都快十岁了,已经不是弟弟那样的小孩子了。非常不满意自己娘的这话,嫣然又是一笑:“当然不够大,你还没到十岁呢。不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觉得已经足够大,足够懂事了。后来才晓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们母女在讲什么呢?”郑家宅子离容家宅子不远,从郑家前门出去就是容家后门,嫣然带着馨姐儿,不觉已经走到自家院子里。容畦站在门口,看见妻女过来,就笑着问。
“我告诉女儿,她年纪还不足够大,还不知道很多事情,然后,她不服气了!”嫣然的话让容畦笑了,低头看着女儿:“嗯,你现在的确还不够大,可是等以后,爹娘会给你找一个,你能和他一起老的人!”
“一起老?”馨姐儿的眼在那忽闪忽闪地眨,容畦直起腰,看着自己的妻子,笑容十分温柔:“是的,一起老,就像我和你娘一样,一起老!”
嫣然这次没有嗔怪丈夫,一起老,夫妻做到现在,已经不再是昔日小夫妻了,也许有一日,鬓边会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也可以一起含笑坐在这里,看日升日落,看世间沧桑。
容畦眼里的笑容也没有变,悄悄地握住了妻子的手,和妻子相视而笑。能得你偕老,我很欢喜。
馨姐儿更听不懂这些,已经蹦跳着跑进屋里去找弟弟玩了。
新媳妇进门,依例第二日要会下亲。嫣然夫妻第二日又带了儿女们去郑家,在堂上陪着郑三叔夫妻说笑。郑三婶今日已完全没有了昨日偶尔露出的难受,毕竟很多事情,既然断了,那就彻底断了。
郑三叔抱了小外孙,在那和他一问一答地说着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话。容畦和嫣然偶尔插几句嘴,根哥儿从来都是个老成孩子,只是规矩坐在那里。嫣然晓得自己儿子在想什么,拍一下他的手。
根哥儿唇边已经抿出一个小酒窝出来:“娘,儿子还是…”
“还是觉得读书最好?可是你难道不懂,读书知道道理之后,没把道理用上那也等于是白读。”嫣然的话让根哥儿的眉皱的越发紧了。
容畦也担心儿子太爱读书,虽说爱读书是件好事,可是变成死读书那就不成了。因此容畦顺着妻子的话对儿子道:“你再这样,我啊,就不让你去学堂了!”
不让自己去学堂,这可不成。根哥儿正待表示反对,丫鬟已经在门边道:“三爷三奶奶来了。”于是郑三叔急忙把外孙放下,和郑三婶一起庄重坐好。
看到爹娘这样,嫣然很想笑,可那笑还是没露出来,三个儿子,这还是头一个能在第二日早上过来给他们敬茶行礼的呢。
郑小弟夫妻已经并肩走进来,郑小弟今日和昨日有些不同,似乎面上有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喜气。他媳妇娘家姓曲,看着也是个端庄秀气的姑娘。跟着郑小弟上前拜见了郑三婶夫妇,又转过去拜见姐姐姐夫。
平辈不好受大礼,那头还没磕下去,嫣然就扶着曲氏的胳膊:“起来吧。这家以后,就要靠你们撑着了。”曲氏早晓得自己这位大姑子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因此并不觉得这话逾矩,只轻声应是。
“姐姐,你就放心了,我是真的大人了,不再是孩子了!”郑小弟也在旁边挺起胸脯向嫣然保证。
嫣然不由勾唇一笑,看了眼自己的弟弟,郑小弟和曲氏相视一笑,两人眼中似有情意在流动。瞧见这样坐在上方的郑三婶越发欢喜:“一家子就是要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曲氏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也开始慢慢放下,原本要嫁过来时,曲先生还特地叮嘱女儿,虽说郑小弟是读书人,可是郑家的底细人人都知道,侯府下人出身。
要女儿嫁过去后不要感到委屈,也不要因为郑家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就觉得自家不如郑家。横竖记得是明媒正娶过来的,要上孝公婆,下抚儿女。
类似的嘱咐曲氏听了好几耳朵,别的不怕,就怕自己公婆毕竟当过那么几十年的下人,到时会不会性子和别人不一样。此刻见婆婆笑的欢畅,想着昨晚丈夫也是温柔的,曲氏虽嫁过来才一日,觉得这一家子是那样极好相处的人,因此也只微笑不说话。
郑家人少,今日也没请别的亲戚来,说过了话,郑三叔就带了儿子女婿和根哥儿去外头坐着说话。堂上只剩得嫣然和郑三婶还有曲氏,郑三婶这才招呼曲氏:“过来我这边坐。我们家里,没那么大的规矩,当年你祖婆婆还活着时候,也从没让我日日站着服侍。今儿啊,我也不摆什么婆婆架子!”
曲氏应是后坐到郑三婶旁边,郑三婶拉过儿媳的手,真是越瞧越喜欢,嫣然已经笑着道:“娘这是初次做婆婆,真是欢喜的话都不能说出!”
“我也是…”曲氏原本想说自己也是初次做儿媳,说出头三个字就觉得这不对劲,急忙把话咽下,一张脸已经红了。郑三婶拍着儿媳的手:“这一家子说话,难免会说出几句错的,说错了,和人解释了就是,休要放在心上。原先我们在京里住着的时候,嫣然你可还记得我们背后那家,姓什么来着?”
“姓朱,原本是管采买的!”郑三婶嗯了一声:“对,就是你那朱婶子,当初做小丫头的时候,就爱挑事,等后来做了管家娘子,自己儿子娶了媳妇回来,不进府里当值时候,就在那寻媳妇的不是,媳妇若说了一句半句的错话,那可不得了,当面不说,背后就把这事挑出来。她家不是媳妇哭就是儿子叫,你说说这样日子,有什么过头?”
嫣然出嫁时候,朱家儿子还没娶媳妇,估计是自己出嫁之后的事,因此听了这话也只笑了笑:“娘说的是!”郑三婶又对曲氏道:“有一句话呢,是我初进门时候,你祖婆婆和我说的,那句就是,做媳妇也好,做女儿也好。都不能一味柔顺,而是要柔中带刚。”
说着郑三婶就叹气:“这句话啊,我连你大嫂二嫂都没说过。”曲氏已经盈盈站起,给郑三婶行礼:“媳妇多谢婆婆教诲!”
“不过是咱们婆媳说些闲话,别拜来拜去的,原先有些话我听不大懂,现在你祖婆婆过世那么多年,我才总算懂了。她说,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最好呢就是两好合一好,这家呢,要两个都好,才能和睦。他不对了你就要说他,不过你不对呢,也要自己明白!”
曲氏又要站起,但想起方才婆婆说的话,只低声应道:“媳妇记得了!”
郑三婶又点点头才道:“这过日子,总会勺碰了锅。还有话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郑三婶在那一套套话地往下说,嫣然只是听着。等郑三婶说够了,曲氏下去准备酒席时候,嫣然才笑着问郑三婶:“娘今儿过足了当婆婆的瘾?”
郑三婶白女儿一眼:“你也在取笑我?我说这些,虽说是新婚媳妇该教导的,可是呢,也是我心里话。这过日子,要柔中带刚绵里藏针才能过的好,若是一味顺从,不管男人在外做什么都不敢说一个字,这样的妻子不是贤妻,而是一滩烂泥。自然那样事事瞎做主张的也要不得。贤妻贤妻,就是要晓得什么时候该帮丈夫做主,什么时候不开口说话。嫣然,你阿弟以后,指不定是要做官的。妻贤夫祸少,这句话可是很有道理的!嫣然,你比我贤良,难道此时你还笑我不成?”
曲氏正好走到门边,听到郑三婶这几句话,虽没进去立即向郑三婶表露,但也暗自发誓,一定要做个真正的贤妻。
曲氏进门没几天,就预备过年,往年因着郑三婶毕竟年纪有些大,嫣然不忍她操劳,都会帮她备一份过年的东西。今年有了曲氏,嫣然也就没准备,而是由曲氏准备这些东西。
“奶奶,舅奶奶虽然嫁过来还不到半个月,可是这过年的东西准备的很齐全。小的去送东西时候,她还赏了小的五钱银子!”嫣然听着陆婆子的禀报,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就见容畦走进来,挥手让陆婆子退下嫣然才走到丈夫面前服侍他换衣:“你这又是到哪里应酬?怎么身上一股子酒味?”
“过年啊,难免的!”容畦连喝了两盏茶,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换好衣服斜躺在榻上:“嫣然,我们儿子今年已经不小了,我觉得,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了,不然爱读书是好事,可是呢,他有些死读书!”
“见见世面是好事,可是不晓得容爷你要带他去见的,是去青楼呢还是去…”嫣然话没说完,容畦就拍妻子一下:“有你这样当娘的吗?自己儿子也这样打趣?”
嫣然收起那丝笑才对容畦道:“这事我也想过,你说要我们儿子能够读书成才,也是一件好事,可又怕他一不能读书成才,二不能经商,甚至连谋生的能力都没有,到时就算给他金山银山,也不过是坐吃山空。可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他毕竟一个十二三的孩子,性子都没定下来,到时若被人引诱坏了,那害的,不过是我们俩!”
“所以呢,我想趁这回岳父岳母想着去广州,就让他跟了去,在广州呢,一来有他亲舅舅看着,二来我在那边也有些产业,他是少东家,让他去瞧瞧账目也是天经地义的!”嫣然把容畦一推:“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这会儿反倒拿来问我,你这是和谁学的?”
“你是孩子们的娘,我来问你不是平常事?”容畦带笑说了一句,嫣然瞅他一眼,也就和丈夫商量起,要怎样说服儿子去广州,毕竟根哥儿也是有主意的。
“哥哥哥哥,我听娘说,等一开春,外祖父他们要去广州时,就让你跟去,顺便帮着爹盘盘账!”馨姐儿听了信就跑去告诉根哥儿。根哥儿正在对窗写文章,听了妹妹的话眉头就皱成一个死疙瘩:“让我去广州?”
“对啊,娘说的,为什么不要我去呢?我可想表妹他们了!”馨姐儿坐下时候唇已经高高撅起,虽在广州只有短短几个月,可那段日子对馨姐儿来说十分快乐。可惜娘说,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还是要乖乖地待在家里,哎,自己要是男孩子,也就能跟着外祖父他们去广州了。
“上回去广州我就已经落下很多功课了!”根哥儿瞧着自己做的文章,越读越觉得不好,把纸揉成一团往外扔去,刚扔出去就听到唉哟一声,馨姐儿丢给根哥儿一个你闯祸了的眼神,就飞奔出去:“娘,您没事吧。就怪哥哥!”
“没事,就这么一团纸!”嫣然说着就掀起帘子走进屋,根哥儿已经垂手而立:“娘,是儿子错了,您责罚儿子吧!”
“晓得你错在哪里吗?”嫣然坐在儿子方才坐着的地方,把那团纸打开,往上瞧了瞧,接着才对儿子道:“你的文字,太老成了!”
“娘说的对,儿子…”嫣然摆手示意儿子不要说,转身对馨姐儿道:“去书架上拿本书下来!”馨姐儿在那等着娘训哥哥,这可是不多见的,听到嫣然的话就急忙跑到书架前面,还在那问嫣然:“娘,要拿那本?”
“就拿太白诗选!”嫣然说完馨姐儿就翻出太白诗选,拿到嫣然跟前:“娘,就是这本!”嫣然把书放在儿子跟前:“你打开书,给我念一首呢!”
根哥儿的脸色已经窘迫:“娘,您的意思,儿子明白了,可是现在是要做文,而不是做诗!”
“瞧瞧,你倒会和我讲道理。你既知道道理,难道不懂文字除了老成之外,还要多添一些轻巧?一味老成可是不成的!”根哥儿想反对,但想起方才嫣然的话,那头又低了些:“娘说的是,是儿子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