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肯和我说这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嫣然说着就叫丫鬟进来,把孩子们都带来给曾之贤瞧瞧。
当了客人的面,馨姐儿也是十分乖巧的,乖乖地行礼问安。曾之贤不由握了馨姐儿的话问东问西:“这样乖巧的孩子,你怎么还说她调皮?”
“那是在外人面前,要在我跟前,比她哥哥可要调皮多了!”嫣然笑吟吟说着,曾之贤又瞧一眼根哥儿,见小人儿乖乖地坐在那里,不由笑着道:“你这两个孩子教的极好,等姑爷的任期满了,回京时候路过扬州,我定要在你家好好住上两日,让我那几个调皮孩子,跟他们学学!”
“大小姐你这话说的就臊了我,大小姐您教出来的孩子,只会比我教出来的更乖巧!”嫣然和曾之贤各自谦虚两句,根哥儿还乖乖坐着,馨姐儿有点难耐了。曾之贤一眼瞧出,也就让人给了见面礼,让那两个孩子下去。
又说一会儿闲话,晚饭已经备好,秦氏和容玉致也出来见了曾之贤,三个人也算得上一见如故,席上笑声连连。吃完晚饭稍坐一会儿,也就各自告辞。曾之贤临走时听的嫣然初八就走,不由摇头道:“原本以为还能多和你盘桓几日,谁知只得这一面!”
“以后日子还长,自有见面的机会。大小姐路过扬州时候,定要往我家里去!”嫣然又叮嘱一番,曾之贤也就上车离去。
等嫣然回到屋里,馨姐儿已经在那等着:“娘,这个曾姨母是什么人啊?为何我会有个姨母,您不是说,您没有姐妹吗?”
“胡说,我怎么会没有姐妹?前几日你曾祖父生病时候,你不是见着你那几个姨母了?”馨姐儿摇头:“不一样,娘,那是你堂姐妹,而且那几个姨母,待你也不算太亲热。可这个曾姨母,和你之间,可是很亲热的。就像,就像姑姑待你一样!”
“小机灵,显得你多能似的!”嫣然捏捏女儿的下巴,馨姐儿还是拉着嫣然的手不放:“娘,这个曾姨母是什么样的人?”
“你娘不肯说,爹来告诉你!”听到容畦的声音,馨姐儿就往外跑:“爹爹,你今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容畦把女儿抱在怀里:“爹爹去赚钱给馨姐儿买嫁妆。爹爹和你说,曾姨母就是曾姨母!”
馨姐儿的唇高高撅起,不高兴地跳下来:“爹爹骗人,不和你好了!”容畦哈哈笑了,嫣然已经白他一眼:“就是这样逗孩子。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今儿石大奶奶和你说了些什么呢?”容畦的问话让嫣然微微一顿,接着嫣然就笑了:“不过说了些曾家的事,这人生祸福,还真是难料。”当年的曾家有多繁华,现在,不过是夺了一次爵,还没有问罪家人呢,就开始无法收拾起来。
“留儿孙金银财宝,不如留给他们好的教养,你说不是?”


、309 豁达

“是,是!”嫣然对丈夫莞尔一笑:“你这是教我怎么教孩子吗?”容畦也笑了:“难道不是该我们互相学着吗?”嫣然的笑意更深,抬头看向窗外:“后日我们就回去了,我现在可真想扬州啊!”
“嗯,我们一起,回家!”容畦把妻子的手握住,两人相视一笑。回家,再不会对京城有留恋了!
腊月初八那日,早早起来吃过腊八粥,郑二哥就抱着馨姐儿走进来:“赶紧的,收拾好了我们回去,要赶在过年前到家呢!”嫣然已经问过郑二哥好几次,但郑二哥都神神秘秘地说,到时候就晓得了。此刻嫣然也不再问,郑三叔已经站起身:“你啊,就是个急性子,走吧,我们回扬州!”
说到回扬州三个字,郑三叔还有些叹息,接着面色一收,往四周瞧了瞧,带了人就往外走。
郑二哥还是和原来一样轻松,馨姐儿在那问他,要怎么才能很快回去?郑二哥就是不答话,只让馨姐儿猜。容畦和嫣然跟在后面,门外马车已经备好,行李也上了车。嫣然上车之前又望了眼这所宅子,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陆婆子扶嫣然上车,嫣然坐好,把坐在车里还不安分的馨姐儿的腿放好:“这出来几个月,越发调皮了,回去瞧我怎么收拾你!”馨姐儿嘻嘻一笑,偎依在嫣然身边:“娘,我想家了,想弟弟了,想外祖母了,还想小舅舅了!”
“我也想他们呢!”说着话,马车就出了城,却没有往通州方向去,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嫣然不由有些惊诧,容畦倒笑了:“原来二哥要带着我们从天津坐船走。”
“天津也可以坐船回去?”嫣然之前并没听过,此刻不由疑惑地问。
“天津可以坐海船回去。不过海上风浪大,没有运河那么稳妥,等到山东上了岸,再换上回扬州的船,的确比现在走运河要快一些!”
“爹爹,海船坐着舒服吗?”馨姐儿的眼圆鼓鼓地睁着看向容畦,容畦笑了:“海船比河里的船可太多了。不过海上风浪大,晕船会很厉害!”
馨姐儿的小脸顿时垮下,一直没说话的根哥儿开口了:“妹妹你要知道,多经些事情,可比在闺中眼界要开!”馨姐儿的小下巴往上一翘:“不要,我就要做娘身边的乖乖小女儿!”
根哥儿一脸馨姐儿听不懂好话的神情。嫣然和容畦相视一笑,回家,一起回家。
果真如容畦所料,到了天津就换了海船。海船比他们去广州的船只要大得多,馨姐儿一上了船就欢喜的到处去看,还拉着丫鬟的手说这样的船一定很稳。话还没说完,船身就一个趔趄,馨姐儿脸上登时就变色:“怎么这船这么大还不稳!”
“都和你说了,风浪大船就不稳,你别在外待着了,好好进舱歇着!”嫣然唤女儿进舱!馨姐儿还想再跑,但实在受不得船身颠簸,只有进舱坐好。
嫣然把女儿哄睡,走出舱去瞧瞧这海上风光,看见郑二哥正站在船头,听到嫣然的脚步声,郑二哥就笑着说:“嫣然,你瞧,人总是要多出来走走,才能知道事理的!”
“哥哥是想和我说,爱丽丝经历的比我多,见过的也多,比我要明白事理吗?”嫣然的话让郑二哥笑了,接着郑二哥摇头:“不,嫣然,你也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
嫣然看着郑二哥久久不语,郑二哥也没说话,海风吹在他们耳边,让人的心下一片空明。嫣然过了很久才道:“二哥,回到扬州之后,我会和爹娘如实说的!”
“谢谢你,嫣然!”郑二哥的话让嫣然又笑了:“都是一家子,二哥你还说这样的客气话?二哥,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那你是不是肯承认,我的眼光并不是那么差?”
“二哥果真是生意人,懂得讨价还价这套!”嫣然笑着说完这句才又道:“二哥,我们是一家子,一家子就该和和睦睦的,而不是你要我改,我要你变。只要大面上没错,待你好,在意那些小细节做什么?”
郑二哥的笑意很深:“嫣然,这句话,我会原原本本告诉爱丽丝的!”嫣然抬头望去,广阔的海面上,似乎有海鸟在展翅飞舞。一轮红日正落入海里,染的天边和着海面都是一大片绚丽的红色。不出门,怎么知道人间有这样壮丽的景色?不出门,怎么晓得自己的眼界其实还不够广阔?
嫣然看着这幅日落美景浅浅一笑,有时候,并不是自己认为的就是对的,嫣然再次确认这一点。
船到山东,上岸之后还要赶一天的路去运河码头换去扬州的船。郑二哥没有和嫣然他们一起上岸,而只说在广州等着他们。见状郑三叔没有说什么,当坐上车时,郑三叔才轻声叹息:“这儿女啊,一成家就有自己主见了,这做老人的,只能在他们做错的时候提醒,而不能帮他们做主了!”
“外祖父我也要做一个有自己主见的人!”馨姐儿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嫣然捏一下女儿的鼻子:“我们馨姐儿啊,是有主见的!”馨姐儿笑嘻嘻地偎依进嫣然怀里,嫣然掀起车帘,很快,就能再见到扬州了。
虽然这样赶路,但到扬州那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都把过年的东西给准备好了。嫣然他们这一路赶的急,因此也没有带信回来,船到码头才让人去容家宅里要轿子来接人。
郑三婶自从丈夫上京,就一直算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况且这是住在女婿家里,还不晓得郑老爷子活着呢,还是已经过世?过世的话,可不能让容家也跟着挂孝。可若只有自己戴孝,这大年下的,在女婿家里也嫌不吉利。
思来想去的,郑三婶真是连过年的东西都没准备什么。此刻听到一家子都回来了,那叫一个喜上眉梢,急忙让人打发了轿子去接,自己抱着外孙在厅上等着。
郑三婶只觉得等了许久,终于听到馨姐儿的笑声,接着馨姐儿就欢欢喜喜跑进来:“外祖母,我回来了,你想不想我?”
郑三婶见外孙女跑进来,急忙把怀里孩子给外孙女抱着:“想呢,哎呀我的小乖乖,怎么都长这么高了?”
“咦,弟弟怎么也长这么大了?”都说孩子是见风长,馨姐儿和根哥儿都会长高,更别提走的时候只有三个月的小娃娃,已经从那软趴趴的孩子,长成有些个头,觉得馨姐儿怀里不舒服,拼命蹬脚想要往下跳的娃了。
馨姐儿生怕弟弟掉下去,就用两支胳膊使劲地抱住他的肚子,小娃娃更加觉得不舒服,嘴一扁就要哭出来。嫣然和容畦进了厅,给郑三婶行礼后嫣然就听到儿子哭声,走到女儿身边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哄着,小娃娃虽觉得嫣然抱着舒服了些,可不大认得嫣然,小嘴还是一扁一扁。
不过嫣然没有放下孩子,依旧抱着他哄。小娃娃感觉到嫣然的怀抱好像比郑三婶还舒服些,于是也不哭了,打了个哈欠就靠在那想睡去。
“果真是亲娘,抱着才一会儿就不哭了。我算着你们差不多要明年才回来呢。怎么年前就到了。也不来个信,我这过年的东西都没准备!”郑三婶笑着和女儿说了一句,抬头看见丈夫身上戴的孝,嘴立即张的老大:“这,公公他是已经?”
“上个月底过去的,原本说让你们进京奔丧的,不过路途遥远,也就没送信回来。我让老大托人给你捎封信?看来,这信是没到?”郑三叔语气平和,不过嫣然还是听出一些不对头来,急忙开口:“爹,我们走了近路,所以才回来的这么快,只怕信还在路上呢!”
“也是,他们怎么舍得让专人来送信,不过托个便人带罢了!”郑三叔话里,越发带了伤感,郑三婶觉着,在京城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既然丈夫女儿都不说,那也不去问,只站起身:“那我去让人准备…”
话说到半截郑三婶就顿住,郑家是要守孝的,可容家不过是个外孙女婿,有服也只在嫣然和容畦身上,孩子们只要办丧事那几日戴孝就可以。现在是住在容家,这要准备可怎么准备?
“我想好了,也不矫情了!”郑三叔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还是一字一句地道:“我们还是住回那座宅子吧!”
“爹,您早该怎么想了。”嫣然的话里分明带着喜悦,郑三叔只是用手摸一下下巴:“我原先总担心,多要了你的,会不会像你祖父一样呢,但这会儿我想好了,我和你祖父不一样,嫣然,我是真的疼你,而不是想着,用你去换一些好处!”
这话让嫣然鼻子酸起来,馨姐儿睁着一双大眼,在那瞧来瞧去,外祖父和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根哥儿依旧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似乎很听懂了。馨姐儿凑到哥哥身边:“哥哥,外祖父和娘说的话,你听懂了?”
“不懂,不过等我长大了,肯定懂了!”根哥儿的回答让馨姐儿的小嘴撅起,不理他,还是去看娘怀里的弟弟。哎呀,这么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看起来可好玩了。
馨姐儿把手指头凑过去,小娃娃立即抓住馨姐儿的手指,如同看到最有趣的东西一样在那认真研究。真好玩,馨姐儿的注意力立即被这小娃娃吸引过去,不再去听郑三叔和嫣然说什么。
“爹,我知道,我早知道了!”这么些年的疼爱,是嫣然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不掺杂任何东西的疼爱。而不是祖父的另有目的。
郑三婶眼里也掉下泪,容畦拍一下妻子的手就对他们笑着说:“这是大好事,你们都哭什么呢?赶紧地,让人把那所宅子收拾出来,对联贴了,檐上也挂上白布!”
陆婆子是随时候命的,虽然才下了船,可听到容畦的吩咐还是高声应是,让人赶紧去收拾东西。
“女婿,到了今日,我总算可以说,我不怕别人说,说我是靠了女儿女婿过日子!”郑三叔的话让容畦笑的更放松些:“岳父,我明白的!”正因为心里待女儿好,才害怕别人说东道西,才要拼命地把这一切都分开来,但现在,郑三叔可以放开压在心上的这块石头了。
嫣然觉得喉咙更加哽咽,得到消息比较晚的郑小弟也已经赶来,正好听到这段对话,什么都没说就走进厅,看着弟弟,嫣然晓得,很多事并不是白做,而是有成效的。
那所宅子虽然郑家搬出去了,但一直有人看护打扫,收拾起来也很快速,到了傍晚时分,宅子里的对联已经用白纸糊了,檐下挂了白布。表示这是在守孝的人家。
郑三婶收拾东西住过去,嫣然也过来帮忙收拾,边收拾边和郑三婶说起在京城里的事情。郑三婶听完就叹气:“我晓得你爹是难过自己这一关,所以呢,我都是顺着他!现在好了,嫣然,等一出了这孝,我就给你弟弟娶媳妇!”
“娘瞧来已经瞧好了?”嫣然的话让郑三婶笑了笑才附耳对嫣然道:“别和你弟弟说,一说他就害臊,有什么好害臊的,男大当婚的事。是个塾师女儿,也是识文断字的,娘过世的早,爹没续娶,从娘过世到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操持着。原本去说的时候,那边是肯了,可姑娘觉得,这一嫁出去,妹妹还小,弟弟没娶媳妇,没人操持这家里的事。还在那犹豫着。现在呢,你祖父的事一出来,总要等你爹出了孝再操办你弟弟的婚事。有两年多呢,那时她妹妹也长起来了,弟弟只怕也说好媳妇了,不就可以娶了?”
“娘瞧着是十分满意?”嫣然见郑三婶提起这姑娘赞不绝口的样子,忍不住笑问,郑三婶笑的更欢喜了:“这是自然,哎,我可想着娶媳妇了,你二哥不到十岁我就想着了。可是呢,你大哥娶了媳妇,那是叫不得我婆婆的,你二哥娶的媳妇呢,我到现在面都没见着,也只有等你弟弟娶媳妇,我才算有人叫声婆婆!”
“娘为什么不去广州,瞧瞧你媳妇去?”嫣然趁机说出这话,郑三婶面上的笑容有些凝固,接着郑三婶就叹息:“嫣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呢,这件事,我肯,你爹他未必肯!”
“爹他会肯的!”说着嫣然就扬声往屋外:“爹,您说是不是?”
郑三叔被女儿叫破,面上不由一红,掀起帘子走进来:“我不过是觉得闺女大了,不好进来罢了。并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这要出门,总也要等你祖父的孝满了!”
嫣然不由噗嗤笑出声,郑三婶也白自己老伴一眼。屋里的气氛轻松自在,这才该是一家子。
“小舅舅的婚事,只怕又要往下拖了!”听的嫣然回到扬州,又赶上过年,自然有不少的帖子请嫣然去吃酒。不过因嫣然身上还有孝,都一一辞了。能到容家来拜访的人并不多,裘氏当然算是一个。
听到裘氏这样感慨,嫣然不由一笑:“也不算什么,阿弟他今年不过十六,等上两年也就十八,十八的新郎官,年纪是恰好的!”
裘氏点头:“新郎官是恰好的,不过这新娘子,难道也要这样等?”这话让嫣然挑眉:“怎的,大嫂想要做媒?”
“是我娘家的一个堂妹,今年十七,原本想说说呢,不过这会儿要等孝满,就拖不得了!”孝期内连聘都不大好纳的,等到两年后,姑娘都十九了,到时若郑家反悔,那要到哪哭去?
幸亏遇到这件事,不然裘氏的堂妹,还真不好直接拒绝。嫣然心里暗叫一声庆幸才笑着道:“大嫂的堂妹,定是不错的,没了这家,还会寻到另一家好亲事!”
说的就是,既然这边不凑巧,裘氏也就说起另一件事:“我听说二婶子正满扬州城给侄儿寻媳妇呢,这没出父孝就做这件事,二婶子还真不怕被人说?”
自从去了广州一趟,回来后又经历了花姨娘逃走这件事,周氏的名声已经低到极点,此刻又做这件事,真是生怕别人肯来做她儿媳的样子。
嫣然不由叹气:“罢了,倒可怜了侄儿,好好一个孩子,爹也就罢了,这会儿娘又如此,以后的日子,还真是有些难过!”虽说婆婆管教儿媳,是天经地义的,但疼女儿的人家,谁愿女儿有个恶婆婆,周氏这样做,只会让那些人家个个敬而远之。
裘氏也叹气点头:“前儿我去赴宴,遇到秦家少奶奶,她说起这事还说,连她太婆婆都说,有这样一个侄女,倒不如生下来时候就把她掐死,免得丢人现眼!”秦少奶奶的太婆婆,是周氏的嫡亲姑母。能让嫡亲姑母当着孙媳妇的面说这样的话,足见周氏现在被如何厌弃。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了,再说周氏现在怎样闹,也不过害的自家,牵连不到别人身上,不过是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日子过的很快,仿佛才从京城回来,就到了郑老爷子的孝期满的时候。郑三叔找了一家庙宇,请了七七四十九位僧众,给郑老爷子做了三天三夜的道场,也就合家脱下孝服,把那些素淡的摆设撤掉,重新穿上颜色衣服,出门应酬。
“姐姐,这些银子,虽说是二哥送来的,可我还是觉着…”嫣然听的郑小弟忐忑不安的问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以为你一本正经地把我叫来做什么呢,原来是担心这个。”
“姐姐,难道你不觉得,我应该担心吗?你看,我已经十八了,就要娶媳妇了,可是房子是姐夫的,娶媳妇的银子是二哥的,连…”郑小弟的声音越来越低,嫣然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我这傻弟弟,你担心什么呢?难道我是能让你去庄上收租子,还是去让你和客商讲价钱?你啊,好生读书,若能中的一个举,爹娘也就不愁了。等你中了举,什么宅子田地下人,怕什么呢?”
郑小弟的脸越发红了:“姐姐,我晓得你话里的意思,可别人客气,我不能当做是自己的福气。而且二哥那边,已经娶妻生子,若是爹爹还有些产业,那也没什么,可爹爹的产业全献给了曾家,难道我就能不顾二嫂的心事,拿了二哥的钱胡乱花用?”
“谁说你胡乱花用呢?不就是这点银子,你啊,有骨气是好事,可是并不代表不接受任何资助。二哥为了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就好生用功读书,考上个举人,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脸上有光辉?我走出去,人家也会说,容三奶奶,听的你娘家弟弟考中举人,恭喜恭喜。而不是说容三奶奶,你娘家弟弟考中举人,和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关系。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那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才拿着当真呢!你若真觉得心里不舒坦,那就写个借据,声明说,这些银子都是你借二哥的,等以后一并偿还!”
“这主意不错!”郑小弟正经在那想起来,嫣然拍自己弟弟一下:“胡说,我不过说一句,你就把这事当真了?想赚银子这是有志气的好事。可也要瞧瞧自己多大年纪,有多少本事。而不是想着一蹴而就!”
郑小弟被嫣然说的脸上一红:“姐姐说的对,是我自己拘泥了。不过…”郑小弟的眉又皱起,嫣然的眉一挑:“不过什么?你又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不过若我这辈子都赚不得银子,这可怎么办?”
“你当天底下只有种田经商这两样生意吗?你若考不上进士,做不得官,难道不能去开个塾馆,招些学生回来?再不然,难道不能入幕?阿弟,虽说读书人是金贵的,可也不是只有做官这一条路可以走!”嫣然的话让郑小弟的脸又红扑扑的:“我晓得,姐姐,我不过是怕自己拿惯了,用惯了,到时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若有一日缺了供给,会怨你们!”
“你能这样想,足以证明平常你读的书读进去了。阿弟,我晓得,天下有些人是这样想的,觉得人人都欠了自己。可是也有人是不这样想的。你为何不觉得,自己会做一个对别人施恩感激的人,而会觉得自己是往下|流处走的人呢?”
郑小弟脸上又现出纠结神色,嫣然瞧着他,晓得他定会有许多话要说,因此并没开口,只是等他开口,果然郑小弟道:“我是听得,有些人娶了媳妇,听了媳妇的话,就会变。阿姐,我没成过亲,没经过事,我怕我会变!”
这算怎么一回事?结婚前的恐惧吗?嫣然仔细地想了想,自己成亲前好像没这样的恐惧。难道说这是男人才有的,但容畦好像也没有过?郑小弟见嫣然答不上来,头又低下:“姐姐,我晓得我这念头不对,可我又觉得,如果不这样想,等以后娶了亲,人变了,爹娘会很伤心!”
“那你觉得,你会不会变呢?”嫣然的话让郑小弟的眉微微皱了皱:“我觉着,我不会变。只是媳妇…”
“这就是了,你觉着你不会变,难道你就这么肯定,你娶的媳妇是个不贤良的?”嫣然这话让郑小弟重又思索起来。嫣然把郑小弟的手拍一拍:“别想那么多,阿弟,夫妻之间相处,最要紧的先相信,你若觉得自己要娶的媳妇是个不贤良的,不相信她,那以后可还怎么相处?”
“可…”郑小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嫣然面上的微笑依旧温柔:“阿弟,我晓得你从小经的,比旁人想的更多一些。可是呢,还是这句,娶了媳妇就是一家子了,先要的是相信,然后再慢慢瞧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难道你还信不过娘那双眼不成?”
郑小弟得了这番安慰,面上神色才有些变化,嫣然拍拍他的手:“去吧,好生准备着做新郎官,还有,要好好地读书,听到没?”
郑小弟应了一声,给嫣然行礼后就转身走出。看着他的背影,嫣然的头不由靠在柱子上,似乎那次过年时候回家,知道娘又有了喜,离现在也不远呢,可是现在,阿弟就要成亲了。甚至会有了和孩子不同的那种忧虑。
算来,自己的年岁也不小了,若有面镜子,嫣然真想照照镜中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白发?
“你阿弟和你说什么呢?”郑三婶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嫣然耳边,嫣然忙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娘:“娘,您不是操办阿弟的婚事,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
“我觉着这两日你阿弟和平常不大一样,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和你爹商量呢,你爹说孩子大了,难免会有心事,让我别管。这老头子,难道不晓得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
郑三婶抱怨了半天,见女儿只笑不说话,凑近些问:“你和我说,你阿弟,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不就是说几句他成亲以后的话!”嫣然说着挽起郑三婶的胳膊,有些撒娇地说:“娘,等您娶了儿媳妇,那我啊,可就不能和你撒娇了!”
“都多大了?再过几年你自个都要娶儿媳妇了,还想着在我面前撒娇?”郑三婶的嗔怪听的嫣然又是一笑:“得,娘您这儿媳还没娶进门呢,就嫌弃起我来了!”
郑三婶爱怜地把女儿的脸捏一捏,这日子过的真快,这一年年的,转眼就过去了。嫣然把郑三婶的胳膊挽的更紧:“娘,等阿弟娶了媳妇,你们就去广州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