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好不莫名其妙。”雨清扁扁嘴。
采蘩垂眸喝茶。他只是知道她就是重造左伯纸的人。然而,她虽然处处偏袒自己人,却也是因为相信庞心柳留给家人的话语,还有颜辉真正的为人。两人肯定是清白的,此刻心中已经无疑。今后,也不会管别人怎么说,她恐怕不仅会护颜辉的短,还会护庞心柳的短。
冬日,夜下得快,望江南的园子里却明亮金灿,到处渲流奢华。余求认女儿,当然不会草率马虎。包了整个园子,点了上千盏特地赶制出来的琉璃灯,还有六座白玉大观音,放在筵席会场六角。桌椅全部换成上等红木,杯盏碟碗全新且是顶级瓷,而贵宾席则摆放宝石杯金丝碟,银藤筷,玉壶在光下闪现五色。这一切都是余求交待下精心准备的,堪比皇宫御筵。
姬莲走进沈珍珍休息的厢房,惊叹道,“夫人今夜真是夺目生辉,还有哪家贵夫人能比了你的富贵去。”
沈珍珍头戴红玉金桂冠,珍珠流苏遮面。身穿七层衣,外袍绣凤舞九天火焰边,颈带金底雕宝七串长珠。袍里玉牙带,镶七色宝石,挂观音玉像束。别看一个玉像不如指甲长,共有百个,宫中微雕大匠所制观音百相,价值连城。说是皇帝御赐,其实却是遵照余求之命。
沈珍珍借姬莲的手起身,笑道,“富贵是富贵,却也重得我腰酸背疼。我说从简就好,却全是真金实宝的物件。相士说今日来得贵人太多,而义父又是九霄云上之人,我若不戴足宝物,怕会命薄无福受。我虽不信,不过义父却颇看重那相士,说宁可信其有。”
姬莲在沈珍珍面前光有说是的份,“那都是余相疼惜夫人。”
沈珍珍心里有鬼,听到疼惜二字觉得不舒服,“我是沾了夫君的福,余相想借此代他照顾东葛一家子。”
“余相一向爱才,天下皆知。”姬莲扶沈珍珍走到廊下,“夫人瞧,那楼台像不像仙境?今日您就要飞到九霄之上了。”
沈珍珍却并不得意,神情晦暗莫名,“莲姬,独孤大公子的婚事可有进展?”姬莲比她年长,但以嫁妇而言,她身份比姬莲高出许多,所以称为莲姬。
提到这事,姬莲有些高兴,“没有进展。国公爷和夫人都说绝不同婚事,甚至连肃公夫人也不愿表态,说不定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夫人,你看要不要算了?”她吃过长辈操纵婚事的苦,以为独孤棠最终要听家里。
“那你就小瞧那女人了。若不釜底抽薪,她肯定能嫁成,而且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沈珍珍冷笑。
姬莲一怔,随之眼中现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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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338章 义父义女的一场戏
看着一片金光灿灿,采蘩实在不想身处其中,宁可让冷风吹,和独孤棠在楼台扶栏边,把庞同来找女儿的事跟他说了。
“佩服。想不到为官本份老实的庞大人竟养出这么一个志向高远的女儿,真是人不可貌相。”独孤棠随姐夫罗扬一起来的,但大姐无意看这个热闹,留在家里。
罗氏与独孤氏一样,在政见上保持独立,与余氏不刻意走近。但余氏也不会明着得罪这些古老贵族,仍有一些场面上的来往。尤其是今日,完全找来充贵宾席数。与妻子不同,罗扬擅长这些场面事,甚至不少余求那边的人都和他称兄道弟。
独孤棠像他大姐,不是不会,只是不愿,远远看着姐夫已经跟一帮“余相党”喝上,却一点加入的兴趣都没有。
采蘩笑,“你说庞大人不可貌相,还是庞小姐?”
“我不曾见过庞小姐。”花魁他见多了,长安城里正经的大小姐却没见过几个,“你舅姥爷也够胆大的,就算他不存歪心思,别人看来却是明明白白的私奔了。”
“事到如今,我想管也管不了。”采蘩这时看到罗扬那圈里加入了黄炜,“你的将军虽然和你处不来,却能和你姐夫把酒言欢,人与人相处真有意思。他和叶姬和好了么?因为他的搅局,烟雨楼也不能往深里查。”
独孤棠当然不会说其实她才是搅局最厉害的那个,只淡然道,“与烟花女子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余峰不想输,黄炜帮他赢而已。”余峰才是那晚叶姬的入幕之宾。
采蘩一听就懂,却也不多问,“你坐哪儿?”
独孤棠指了指东面席。反之问她,“你呢?”
“在你正对面。”采蘩指西面,“也许是沈珍珍想让我眼红她风光的模样,特别安排了一个能看得很清楚的位置。”
“只但愿这么简单。”独孤棠才说完。小厮们丫头们上来领客人们入席。
采蘩看独孤棠唇动,是小心二字。她点点头,眸中含笑,分开走了。
众人坐好没多久。二十名金刀卫士开道,余求走了进来。人们纷纷站起,高声道喜。采蘩这边都是女子,她们站。她也只好站,不过恭喜二字实在不屑得说出口。打着认女之名,实则偷情为奸。她无法苟同。哪怕那个大步如流星的老者面红若壮年。气宇轩昂不输于任何伟男子,但终究这把年纪,家中四代同堂。而且,沈珍珍丈夫活得好好的,又不是寡妇。更可笑的是,这金碧辉煌之下的肮脏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竟然办得如此张扬。生怕还有人不知道这位“朝廷功臣”的东葛夫人是余求的女人一样。可耻荒唐到这种地步,谓之无可救药。
余求入座,众人才坐,但仍是椅子还没坐热,又得站了。因为,沈珍珍来了。在场身份高过她的人多了去了,一身荣华富贵的极致扮相也不至于抬高多少,但余相起身亲候。如此一来,官阶比余相小的不敢不站,官阶不输余相的要给他面子。
采蘩有点后悔来的时候,与对面一道目光恰巧撞到。向五郎。他和张翼的坐席与独孤棠不过隔开一张,但她竟全然没在意。她正犹豫要不要点个头,他却冷淡瞥开了视线。大概听说她和独孤棠的事,所以死心了?也好。
沈珍珍这一生没有这般得意的时候。那些平时高过她太多的男人女人们现在都为她站了起来,令她心中畅快淋漓,恨不得仰天大笑。然而,当她渐渐走近采蘩时,看到的只有不耐烦和十分无趣的表情,连一丁点羡慕都没有。她心里陡然一沉,刹那感觉到一件事。采蘩知道了!知道了她和余求之间见不得光的关系,知道了这一场认亲只不过为了掩盖那样的关系。双手紧紧捏在袖中,她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忍耐!忍耐!沈珍珍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像当初在沈家一样。采蘩这个小贱人敢觊觎她的未婚夫,还恬不知耻要跟她作姐妹,她嘴里大方应了东葛青云,但心里恨得也是咬牙。那会儿小贱人天天笑得没心没肺,可最终还不是让她整惨了。虽然不知道小贱人怎么逃出来的,但有了再弄死小贱人的机会,这可是双重快感。就在今日,就在此时此地,她要让小贱人再尝痛不欲生!
余求认沈珍珍为义女的过程很简单,与采蘩认童度夫妇为祖父母完全不可比。余求上座,沈珍珍向他行大拜礼,然后亲手敬酒。余求接过喝下,道声女儿起身。沈珍珍说声谢义父。既没有信物,更没有余氏长老们出面,认亲仪式就算完了。接下来沈珍珍给各桌敬酒倒成了今晚最重要的部分。
采蘩与旁边某位二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时候,要给罗扬和独孤棠去敬酒的沈珍珍突然对她嫣然一笑。她顿时毛骨悚然,仿佛将要大祸临头。因为她记得!在沈府官差押她走时,她不甘,回头瞪沈珍珍,沈珍珍就回了她这样一抹嫣然笑。后来她反复想,认为那是恶毒心思得逞的胜利之喜。只要到了必胜的最后一刻,沈珍珍才会流露出真正的自我得意。
沈珍珍一定会在这里害她!且有十足把握!采蘩抿紧了唇,心中掀大浪,神情渐冷。
“肃公大人,独孤少帅,二位能来,沈氏诚谢,请满饮此杯。”沈珍珍倒了两杯酒。
两人自然喝了,再道恭喜,刚要坐。
“听说前阵子兆尹府捉拿了一批盗贼,涉及到四年前发生在各地的血案。”沈珍珍声音有些高,又是令人感兴趣的话题,周围便静了下来,“当年的案子一直没有追查到凶手,时隔多年,终于能让惨死的人们瞑目,给他们的亲人一个公道,实在大快人心。这批盗贼还是因独孤少帅找到了线索,而且亲手捉拿的吧?”转头看余求一眼。
余求和沈珍珍对视后,径自喝酒,但他身后的金刀卫退了下去。
采蘩敛目,她相信沈珍珍这时候说得每句话做得每个动作都有目的。
“沈氏嘴拙,不会夸人,再献少帅一杯酒,以表心中敬意。”沈珍珍又倒一杯。
罗扬哈哈一笑,“夫人若是说到这件事,我倒要贪功一次,就为多喝一杯余相珍藏的佳酿。捉盗贼那天,我也在场。”
沈珍珍愣了愣,随即恢复笑脸,“是吗?那当然也要敬肃公大人。”
酒,无毒。
采蘩同喝下酒去的罗扬独孤棠一样,心中明了。但是,仍猜不出沈珍珍的意图。
“只是可惜。”余求开口,“还不及审问,那些贼子就全体服毒自尽。奇怪的是,明明捉到他们之后,衙役们搜得十分仔细,连牙缝都检查了。毒药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这也成谜了。”独孤棠反问,“莫非丞相大人有了线索?”
“这件案子之前虽不归我管,但因太多蹊跷,皇上命我督查真相。女儿既然提到,又正逢朝中大人多在,我们就当个下酒菜闲聊如何?”余求一挥手,歌舞姬们都退了下去。
沈珍珍福身,施施然走回座位,却再没看采蘩一眼。
然而,采蘩觉得那不会是功成身退,不敢放松警惕。
罗扬拉独孤棠也坐下,爽朗说道,“丞相大人,如此喜庆的日子聊血案盗贼这件公事,是不是会冲了喜气啊?”
“欸,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得为皇上着想。”余求说得尽忠职守。
这时候突然说这个案子,其实一点都不自然。但余大丞相说要聊,那就得聊,还得抢着聊,趁机好巴结,说不定让余相一高兴,从此飞黄腾达。于是,但凡知道一点的人纷纷说了起来,很快焦点聚在两处。一,有没有内奸。二,为首的盗贼到底是逃了还是抓了。
而听到这里的采蘩心头滑过不安。
“义父。”果然还有沈珍珍的戏份,“女儿之所以提起此事,其实是不久前听见了一些话。本想着是姐妹们闲话家常,不过说些家里琐事,但发觉得兹事体大,不说出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沈珍珍的良心是黑的。采蘩静待。
“有人说,盗贼被捉拿的那日,定国公府的地牢里多了一名犯人。”沈珍珍这话一出,人们交头接耳。
采蘩刹那领会,沈珍珍这回要对付的不是自己,而是独孤棠。因为她以为独孤棠倒了,自己就失去了一切,重新回到悲惨的境地,便可以任她拿捏。
独孤棠不语,神情不动,似乎国公府跟他毫无关系。
“独孤棠,照你对京兆尹庞大人的说法,你重伤了那名盗贼头子,虽然让他逃走,但肯定活不久。如今,该怎么解释呢?”余求一下子就直呼其名。
连惊讶和怀疑都没有,分明都串通好了。聪明的立刻看出这是余相要铲除异己,毕竟独孤氏为皇帝最信任的倚仗之一,想要更大的权力,就必须解决独孤氏。
采蘩不想那些朝争党争,她只知道这是沈珍珍要自己付出的第一个代价——
独孤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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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339章 问罪
不少人开始坐立不安,本以为只是来应酬一番,却不料一场酒宴突然变成余氏和独孤氏的对立了。独孤棠虽然是出名的忤逆子,与定国公的父子关系十分糟糕,但毕竟他是定国公唯一的儿子,嫡庶不论,定国公这个世袭的爵位非他莫属。而余相这时暗指独孤棠窝藏要犯,轻则丢官削爵,重则整个独孤氏都会受到牵连,连根拔去。看来余相是真要动手了。
独孤棠坐得十分安稳,“素闻余相果断英明,今日却是怎么了?单凭您女儿一句有人说,您就要我解释。余相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民间有人说功高盖主,还有人说您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有用,那我请您解释解释,可否?”
余求这是头一回和独孤棠打交道,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觉得即便是定国公的独子,还有战功,凭他之能怎么都不会太难对付。然而,想不到独孤棠竟敢与他针锋相对,说出功高盖主这样皇上最忌讳的话来,简直胆大包天。本来只是珍儿一个请托,他又一直想找机会铲除四姓,先借这事敲山震虎一番。但此时,他却想杀这小子了。独子是吗?定国公独子死在他手里的话,四姓对皇上的忠心也会有所收敛吧?如果皇上不能再倚仗四姓,他就真正控制了北周皇权,进而天下。
余求看一眼沈珍珍。
沈珍珍领会,“不似独孤少帅信口开河,我这个有人说是有切实人证的,而且还是国公府里的人。”
“看来今日是鸿门宴,早有准备了。”独孤棠的神情仍冷静,“想来人证已经在一旁候着,东葛夫人不用多费唇舌,直接叫上来问就是。”
沈珍珍面色一沉。扬声道,“带上来。”有余求撑腰,就算她摆鸿门宴也不怕人说。
金刀卫推搡着两个人进来。一男一女。男的约摸五六十岁,女的十八九。
采蘩认出其中一个。立刻目光冷凝。姬莲居然和沈珍珍联手,而且这回下了血本。只不过独孤棠若落入对方的陷阱被害,姬莲有什么好处?那女人不会让嫉妒冲昏了头,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吧?
两人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跪在地上喊声余大丞相。
余求接手道来,“你们抬起头来,让大家知道你们的身份,大声说。”
男的先开口。面色蜡黄,声调无波,就好像在背话一样。“小的彭北。是国公府的大管事,已经在府里三十余年了。”
女的抬头,眼睛拐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没找到主子,有些慌张,“奴婢…芬儿,是…是大公子贵妾莲姬的丫头。”
余求问。“你二人那晚在国公府地牢前看到了什么吧?彭北,你先说。”
彭北的目光从独孤棠面上缓缓滑过,声音里终于有了一点情绪,能让人听出沮丧绝望,“那晚我正准备上床歇息,突然有小厮来报,说大公子带一个人进了地牢,又说那人好像伤得不轻。我怕大公子惹了什么麻烦,又招国公爷生气,就去地牢那边看看究竟。谁知,大公子从里面出来,怒气冲冲的,身上还有血渍。我赶忙问大公子是否受伤了,但大公子没有理睬,只让我把地牢里的人处理干净就走了。我进去才发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女子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
“那女子怎么死的?你又是如何处理的?”余求再问,并满意看到人们的诧异表情。
“当胸一剑,穿心而死。”彭北低头垂眸瞪着地板,“大公子吩咐我不敢不从,差不多开城门的时候,叫两个仆人把尸体运到城外荒地里埋了。”
“这件事国公爷知不知道?”最好儿子老子一起拉下马,余求这么期望。
“大公子严嘱过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我连国公爷也没说,至于报信的小厮和运尸的仆人,我给了一笔银子,叫他们走得越远越好。”彭北声音飘忽,“我却没想到还是漏了一个。”
“你说的那一个就是你家大公子妾室的婢女吧?”余求看向芬儿。
芬儿一颤,心里怕得要死,再想到小姐说过不会有事,便鼓足勇气开口,“那晚小姐听说大公子回府了,十分高兴——”
“照彭北所说,大公子是悄悄带人去地牢,你小姐怎会知道?”罗扬提出疑点。形势走向显然对独孤棠不利,但他也是气定神闲。
“小姐虽然进国公府已不少日子,但大公子一直在外面打仗,好不容易听到他回城,他却又住在别园。怕错过大公子回家的时候,小姐因此打点了专巡的小厮,让他们一见大公子就禀报她知道。”芬儿才是真在背词。
芬儿的解释合情合理,罗扬不再追问。
“所以大公子回府那晚,小姐就让我去请他。经过有地牢的那个园子前,我突然听到有怪声,就好奇进去看,结果见到——见到——大公子杀人,吓得我赶紧跑了。”芬儿禁不住浑身抖栗,让人更相信是确有其事,“然后我告诉了小姐,小姐嘱咐我千万别说出去。”
“可你还是说出去了。”席间有人道。
余求看去,却不知是谁。
“我…我…心里一直很害怕,然后有一日跟小姐去东葛夫人家做客,一群丫头打牌罚酒,我就喝多了,不小心说了出来。”芬儿往独孤棠那儿跪拖了两步,砰砰磕头,“大公子,这事跟小姐没有一点关系,您千万别怪她。都是我多嘴,小姐——小姐求东葛夫人帮忙保密的,把膝盖都跪肿了。”
芬儿又怒望沈珍珍,“东葛夫人,您明明答应过我家小姐,怎能说话不算数?”
演到这个份上,采蘩不得不佩服,但也无法沉寂下去,“拙劣的谎话。”如愿以偿,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到自己身上来,包括沈珍珍的。
沈珍珍冷笑,“听说童姑娘与独孤少帅私——订终身,你自然帮他说话。”
“我照老祖宗的规矩掠婚,当时在烟雨阁的几位今日也在,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东葛夫人是汉家女子,我自然不会指责她无知。说我和童姑娘私订终身的,还有谁?只管站起来说话。 ”独孤棠言辞凿凿。
没人站,包括余求的小儿子余峰。掠婚习俗由来已久,当日两人约婚是可以被承认的。这让沈珍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但她不轻易认输,转而再问采蘩,“童姑娘说这个丫头说谎,有何凭据?”
“芬儿说她奉小姐之命请独孤棠,但就我所知,那时独孤棠还根本不知道他父亲为他娶了一房小妾。若论礼法,尽管是长辈做主娶的妻妾,丈夫与之初见时,仍需有长辈在场,哪有妾一听说未曾见过面的丈夫回家来,立刻找丫头去请的,而且还是大晚上。就算要请,也该是去请长辈吧。”采蘩道。
芬儿之前都是按照事先准备的说,这时不能伶牙俐齿,结巴道,“我…小姐…心急啊。”
不少人皱起眉来,尤其是那些夫人。在她们看来,此说法粗鄙不堪,
采蘩又道,“再论你去地牢看到独孤棠杀人这话,也是荒谬之极。看不出你这么大胆子啊,经过一个黑漆漆的园子,听到动静不但不跑,还去一探究竟。好吧,就算你的胆子和你外表不相称,独孤棠一个堂堂少元帅,统领四方将和二十万兵马,一个不会半点武艺的丫头在他身后跑进跑出,居然完全没有察觉?或者,国公府的地牢很大吗?”
罗扬对采蘩露出赞许的笑容,“不大,而且进门是木阶,一踏就嘎吱嘎吱响。但如果不下去,根本看不到地牢里的情形。”
采蘩回罗扬一笑,再看沈珍珍,“东葛夫人的有人说虽然真是大活人,但单凭两张嘴就能作证,那么谁不能作证呢?”
沈珍珍咬唇,“一个是在国公府多年的老管事,一个是大公子如夫人的贴心小婢,都不是能得罪大公子的人,何必说谎?不过,沈氏也不是听风是雨的无知妇人。”
再轮到余求,“人证有假,物证却假不了。”手往后一摊,金刀卫放上一张纸,他打开看过,确认无误,才道,“这是当日独孤棠向庞同提走一名人犯的记录,由书记官写下。庞同原是定国公的属官,你是他原上司的儿子,他当然帮你。你杀了人犯之后,庞同心知不妙,让书记官销毁记录。书记官怕事,骗庞同烧了,却实际留在手里,今日我差人询问,他以为出了事,所以立刻交了出来。庞同已经关入大牢,只要开始审讯,很快就会承认一切。”
议论声高起。
“独孤棠,你还有话要说?”余求冷哼一声。
“想问余相,究竟要定我什么罪?”到此时,罗扬帮了,席中不知面貌的人帮了,还有采蘩也帮了,但独孤棠自始自终对杀人之事不辩一字,唯独沈珍珍说采蘩和他私订终身时,出口驳斥。现在,居然只问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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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所以休息一下,恢复日更,请大家体谅。
如果粉红到140的话,会加更的,目前还距离比较远。
第340章 求罪
采蘩蹙眉,她这会儿看不懂他。
“私提人犯,滥用私刑,甚至杀人取命,有灭口之嫌,主谋之嫌,抢盗之嫌,欺君之嫌,一桩桩有得数。到底什么罪,要请皇上定夺。”余求喝道,“来人!将独孤棠拿下,送交刑司大牢,严密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
“等一下!”罗扬站了起来,当然不能眼睁睁看舅子被问罪,“记录也可以是伪造的,可有我大弟手印?”
“律法规定,只要有两名以上的人证,就可当即拿人。独孤少帅为我周立下汉马功劳,我当然不希望他真犯了这几条大罪,然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可视法为无物,必须将人暂时关押。若是清白,自然很快就会释放。肃公,与其让人以为你徇私枉法,不如尽快找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为好。”余求挥手,金刀卫立刻将独孤棠那桌包围。
“不必兴师动众,我自己会走。”独孤棠拔身直立,神情冷傲之极,但目光落在采蘩面上时,竟淡淡含笑。
他在安慰自己。采蘩咬着牙,却一点不想领他的情,拍桌而起。
“哟,我知道童姑娘担心自己的心上人,不过可别掀了桌子,狼狈了地,也狼狈了你,叫人看笑话。”沈珍珍讥讽,终于可以看采蘩挫败。
采蘩不理,只走到两面贵宾席的中间,朝对余求,“方才余相说,只要有两名以上的人证,就可当即拿人。确否?”
余求道不错。
“那好。趁今日这么多大人在场,我也要说一案,请大家作主。”这一世她不会让沈珍珍得逞。沈珍珍想让她入地狱,她一定也会拉沈珍珍一起。
“采蘩!”一直冷静的独孤棠神情终于破冰。
采蘩望着他,也回他淡淡一笑。他,天之骄子。因她,被无耻小人陷害,身怀绝技,却让普通刀卫困在其中。如蛟龙搁浅滩。
她眼睛微湿,那么多人中,只看得到他而已,“独孤棠。只要我一天不做回自己,就一天不能堂堂正正与小人恶人较量。你明白吧?”
“要是现在吗?”独孤棠呼吸绵长而深。
“大概。”采蘩含泪而淡笑,“不然,我实在没办法。看你在大牢里而有人洋洋得意。我想,如此做的话,至少我陪你。她陪我。谁也不会寂寞。”
独孤棠扶额,呵呵笑道,“采蘩,我头疼,但又实在不得不愉快。也好,一次全说清,省得这回过了。再来折腾一回。”
采蘩切一声,“也许说清楚了,你我的缘分也尽了。但是,独孤棠——”一吸气,想收眼泪,却从眼角划落一滴,她笑着擦过,“今生能与你相知,幸也。”
“别自说自话,今生还长着呢,可不止到相知为止,还有相守。老了,想听你唠叨。你性子冷淡,不知道变成了老太婆,会不会古道热肠,比我能多管闲事?”独孤棠的眼里也没有其他人。那顽固的姑娘,他拿她没辙,唯有爱她宠她。“说吧,你爹你师父看着呢,我——寸步不离。”
沈珍珍瞪着眼,仿佛知道采蘩要做什么,觉得这是自取灭亡,又觉得心里无比惶恐不安,不禁喊道,“不,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