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柳夏在场,老夫人还算收敛,带着李氏母女走了。钟氏母女无声退场,兰生发现邬梅也在目送,除了她俩竟没其他人注意。南月莎迄今没跟她说过一个字,钟氏平时一直在李氏身边站着,主张都是照李氏的心思走。如今李氏母女的地位突涨高,这个差距让钟氏母女显得黯淡了多。
邬梅收回目光,就和兰生对了个正着,嘴角淡淡拉出一丝笑,却又很快不见了。她叫来宁伯找人抬无果回北院,嘱咐有花小心照看,要什么药只管到前院账房支银子。说完这些,便笑着挽南月涯走了,没有一点让老夫人训过的怨脸。
兰生早就习以为常她娘掌控男人心的魅力,转身却见柳夏不可思议的表情,揶揄他,“柳少侠没见过这个年龄还卿卿我我的夫妻?”
他还真没见过!柳夏正想如此作答,对上那双凤眼,身上就一个冷抽,立刻目光凛冽。对了,这女人,他还要跟她算帐呢!
凤眸本来笑得满满,看了柳夏一会儿,垂下眼帘,仿佛若无其事,落袖走过他身旁,同别人说话。
“你俩要不要上我那儿坐坐?这么死瞪着我,好象我欠你们。”原来金薇玉蕊姐妹俩还在。
“要。”玉蕊说。
“不要。”金薇说。
兰生点头,“好吧,玉蕊,你跟我走。”
走了几步,回头见金薇也跟着,挑眉好笑,“不是不要吗?”
“不知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骗玉蕊,我得看着你。”金薇冷着一张脸,视线滑过柳夏,心头更恼火,“你回来后就没消停过,今天要跟你好好说清楚,今后还乱来就——”
兰生走自己的,根本不怕金薇的要挟,“就赶我走?换个新鲜点的说法吧,好比送我一句话,小心出门遇到鬼之类的?”
玉蕊连呸,“不能乱说这种话的。”
金薇拉着妹妹,“她信口开河,你当什么真?完全不肯读易经的人,不是我们瞧不起她,而是她瞧不起我们。”
“的确。”兰生承认,“也不用你算明天会发生什么,就说说我今日遇到哪些事,不,说中一件就行,那我还能相信你本事。”
“和你这种一窍不通的人说也白说。”她的天能不是这么用的。
看面相知寿数,只是部分人,乃其一。通过六爻或其他占算的工具看未来吉凶,通感极强时能有九分准,此其二。其三,就是血誓,誓从心愿,愿必成真。那是东海筮术,娘没教,但她偷学了,迄今也就用过一次,几乎耗了半命,整整一年通感全无。再加上娘的临终遗言,她大概不会用了。
兰生撇撇嘴,就此安静。
到了北院,她等在门后把每个人都迎进去,亲自关门下拴,回身过来笑嘻嘻。
金薇觉得十分糁得慌,“你笑那么贼干什么?”
兰生挥开手,赶她,“带玉蕊站远点,没你俩的事。”
玉蕊拉金薇往后退,“姐姐,听大…”差点又说大姐,“…听她的应该没错。”这半年下来的经验谈。
柳夏看天女圣女站到主屋廊下,心中也在乱长犄角,隐约察觉关门下拴同自己有关系,再想到兰生反暗算过自己的智慧果敢——啊呸(他自己)!狡猾阴险才对!
“兰生小姐如临大敌的模样,可需要在下帮手?”全身戒备,防她再耍阴谋。
“关门打狗而已,用不着杀牛的刀,柳少侠可以安心睡一觉。”兰生往柳夏近前走,步子很悠闲。
“睡觉?我可不想——”忽然眼前有些花了,女子的面容渐渐模糊,竟然显出妖丽的紫色,但柳夏毕竟是柳夏,硬撑出瞬间清醒,已知自己又着了道,厉喝,“你…什么时候下得手?!”
“有花,问你呢,还不帮柳少侠解惑。”兰生从他身边走过。她问玉蕊有没有帮人好好看病,玉蕊说有,她就知道柳夏是谁了,因此和有花把人诓来。当然也有惊讶的地方,比如擎天会的大当家是女人,再比如小胡子二当家是个身材超赞的帅哥,还有她娘的配合。
柳夏五指成爪,却只抓到一片云轻的锦,真是羞死的心都有了。
有花绕到他前面,冷哼不待见他,因无果确实让他打伤,“你帮无果疗伤的时候。此针安神,二刻见效。”兰生曾说过,女人在体力上天生不如男人,真遇到险情,不要讲光明正大,撂倒对方是第一。
柳夏没听到后面的话,他睡了过去,带着一种无比悲愤,不想再醒来的神情。
兰生都没有开口,空荡荡的院子里冒出来两个手粗脚大的丫环,把人抬了下去。而那两名抬无果进屋的汉子静悄悄出来,对兰生无声弯了弯腰,开门关门,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金薇呆呆看着这一切,明白到一点。这里不仅是兰生的地盘,还是邬梅的地盘,每个能随意进出的人都对她们绝对忠诚。这种忠诚度,她身边只有尤水。
“有花,让厨房做些热乎的宵夜,说金薇玉蕊在这儿,多用点心思。”兰生率先进屋。
这回是玉蕊拉着金薇走。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变化,但觉这屋也比自己那边舒暖,金薇瞧着不奢却精美的一应物用已与上回来时大不同,看得出负责修缮的管事并非一般用心。
有娘的,没娘的,就是不一样。
第95章 鸠多
煎得酥脆的丝饼,看不出是什么做的,还有一种甜酸的酱配来吃。丝饼入口就松软,里面还有汁馅儿,还尝不出是什么,只觉得香美四溢就咽下去了。
金薇本不想问,但见胃口很小的玉蕊居然连吃了两只,就断然为她开口,“这怎么做的?”
“不知道,我叫厨娘来跟你说说?”兰生馋冯娘子的饼,吃不上了,只好跟厨娘说萝卜丝饼和小笼包,厨娘领会出这么一新东西,至少味道不错。
“不必了。”金薇回绝,通知兰生,“以后玉蕊出去看病回来,上你这儿来吃饭。”
玉蕊怕两姐又打起来,腼腆解释,“我要是看得病人多了就吃不下东西,姐姐看我这会儿吃得香,才那么说的。”
兰生看看玉蕊,想起刚才席上她前面的盘子都满的。玉蕊看起来小样,还以为是天生,却原来跟她接触了病气有关。
于是,不置可否耸耸肩,“你也可以来,交足饭钱就是。”
金薇道,“没钱可交。”
兰生哈笑,“大小姐跟我装什么穷呢?听说有人捧百金千金送上门求你占卦送话,再说还有朝廷给你的俸禄。”
金薇不辨驳,但玉蕊老实交待,“家里的钱都由雎姨蝶姨管着,俸禄也直接交了账房,各院每月从账房支银子都是定数。”
“定数是多少数?”她好奇。
“我和姐姐的院子用人一样多,所以用度也一样,每月三十两。”玉蕊答。
是谁说千金小姐很富裕?兰生听到这个数目,就问有花,“咱们这院每月能拿多少用度?”
有花嗤笑,“家里不给北院支银子,如今吃夫人的老本。也不按月来,缺钱就问夫人要。”
兰生等半天没下文,“三十两算富算穷?”
有花还是很能管账的,说得分明。“这得看包括哪些支出了,若是小姐们自己零用,不多也不少,要是包括丫头婆子的月钱这些杂七杂八,只能说两位夫人真会精打细算着过日子。”
“行了,打算盘理账是祖母让两位夫人管的,我们管不得,只不过在一个家里吃饭,你问我要银子,我不觉得要给而已。”何必再显她和玉蕊孤女单薄。
兰生却道。“怎么管不得?你是嫡长女。对老太太说出嫁前要学着掌家。谁能说一个不字?三十两,你也好意思委屈。那些捧金送银的人是冲你来的,这钱为何进了李氏钟氏的口袋?”
“进了家里的账房,怎么是她们的口袋?”金薇不习惯说这样的事。但感觉兰生无恶意,“再者,你说谁出嫁。”
“那可保不准,说不定皇帝暴毙。”兰生敢说。
玉蕊睁大大的眼睛看着兰生,然后低头跟自己咕哝,“我只敢偷偷心里想。”
金薇瞧瞧两人,总是冷傲的冰面裂出一缝真心笑,“我也想呢。”
“至于李氏钟氏到底有没有中饱私囊,我不好乱说。但觉得奇怪罢了。家里进项不少,天天在道节省,这里没钱那里自付,好似很穷。横竖她俩你知我知的状况我也管不着,你是有这个权利却不用。对着我抠门小气。”没有证据,有感觉。南月萍大手大脚,皮球也颇大方,反倒是嫡出的人花钱小心。
金薇沉静了一会儿,“不说这事,我却要问你,你把擎天会的人招来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没打什么主意,我向玉蕊看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湖遍地有擎天啊。
“少来。”金薇恢复清高傲颜,“不过,既然是你招来的,你管饭管药管人吧。”起身对玉蕊说走。
玉蕊只关心她的病人,“我明天再来。还有那个柳少侠,你赶紧给他解药。你怎么回回那么狠,非把人弄晕不可?”
弄昏还算是手下留情的,兰生但笑不语,举茶杯赶人。
有花等两人走了,噘嘴道,“天女好不吝啬,圣女仁慈过头,不过近看之后比南月萍好相处。”
“你抽空打听打听各院的吃穿用度。”兰生却吩咐。
有花有些惊讶,“为什么?”
“我好奇。”那么多送上门的金子用哪儿去了。
“好奇?还是看不得金薇玉蕊让人暗中算计?”有花瞥眼一笑,“到底是亲上亲的姐妹,心会软。”
“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开窍,不过到此为止最好,再下去就讨我厌了。”兰生白眼一翻。她心软?天知道了。
次日天还没亮,兰生就让有花的尖叫声吵醒。和值夜的香儿跑到有花屋里一看,有花披着被子在床上跳来跳去,床下一人呈大字趴着,软绵绵好像一滩扶不起的泥。
有花喊,“采花贼!采花贼!他摸…摸我,还整个爬我身上哼哼,我要杀了他!”
“你已经杀了他了。”采花贼?
“还没,我踩了他几脚而已。”有花说着话,终于想起她擅长的本事,从墙上挂着的褡袋里掏出一把乌头针,双眼射杀气就要出手。
兰生透过灯笼的光看那人衣着,但觉不对,“等等。”
有花跺脚,“不等!”事关名节!
“你见过女的采花贼?”兰生拿过香儿手里的灯笼上前照,确认那人穿着女装,而且并非丫头装。
有花裹着被子僵立在床上,一个字说不出来了。
兰生手中扣几枚黄头针,乌头针死人的,不是不敢用,而是不至于。她以脚尖踢踢那人,那人蠕动一下,像软脚软壳的蟹。
吓得香儿寒毛竖立,“小姐,我去喊人来吧。”
知道是个女的,有花稍稍冷静,“能喊谁?无果受了伤,其他人都住院墙外。我早说,院里应该多放些人。”
兰生没有再进一步,转身走向门口,“都出来吧,把门窗一锁,会有人来收拾。”老实说,无果受伤。又是在自己的院子,冒险精神也意兴阑珊。而且,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有花和香儿立刻照做。弄完了,天也泛了鱼肚白。有花偷偷吩咐香儿去找宁伯来。什么叫会有人来收拾?还不是她找人来收拾!
香儿穿过园子,突然感觉发梢飘,一阵风吹了袖子向后。她顺眼看身后,只有冷清的廊空寂园,和有花收进无果屋里的半只鞋背。侧着脑袋歪歪嘴,她小跑出门。
兰生没进屋,她在荡秋千。这是她对吴三提出的唯一要求——搭秋千架。对她而言。秋千是很奇妙的。从小到大看各样脸孔的孩子荡秋千。推他们的手属于父辈母辈祖辈最亲近的家人。所以秋千被裹在温暖的泡泡里。小时候她常常夜里溜出去荡秋千,总觉得那样就好像自己不是孤儿了。
这个爱好一直保留到成年,连租屋都在有秋千的小区,每天哪怕再累。经过都要荡高一回。虽然是别家温暖,她借一点,心就不会冰冷下去。日子再苦,她对未来还存有美好的愿望。
摇曳的云亭,起落的天边,明暗升现降灭。兰生很快将过去抛在脑后,望那根插在亭尖的风杖。她用它来测风向,就像每日的天气预报一样。风神之剑本指晨间朝气,突然剧烈一震。斗转了一百八十度,剑尖指着镂空的星辰图,也就是指着她。
她头也不回,“等圣女来了,我一定要教训她。把这儿当流浪狗收容所了?看着是滥施好心。其实居心叵测,一旦出事就让我背黑锅。”
“圣女居心叵测?可笑!不妨先瞧瞧自己的居心。”有人醒了。
“我的?黑的啊。”她的笑声随日出明亮,双脚点地,将秋千扭过来,看着带风来的人,“柳少侠怎么脸色不好?莫非是床太硬,睡僵了腰板?不过,不愧是高手,我还未帮你解毒,你居然就没事了。”
“你简直——”柳夏竖目。他根骨绝佳,体质异能,中过一次的毒不会中第二次,黄头针只能让他昏睡,毒质随气息运转而清除。
“说!为何在我背上刻——”没法说,简直!
“为什么刻金薇的名字啊?”兰生却心情明晃晃,“两个原因。一,我看她不顺眼。 二,我没道理刻自己的名字让人记恨着。”傻瓜才会真当某人看一遍名字记一遍恩。
柳夏双手握拳,样子好像要吃人,“你是看我不顺眼吧?”
“这还用问?你当时想要拿刀架我脖子。”总不会看他胡子像陆小凤就不计较。况且,她一点也不喜欢陆小凤的胡子。
“没架上,反而让你撂倒了。撂倒之后,被关在姑娘这院子里挨揍挨针…”是谁委屈?是谁倒霉?他!
“我不计前嫌给你解药,拼着得罪天女,到底把你安全送出了城。如今你擎天会大当家躺在我的地方呼呼大睡,有人治病有人开药,也得记我的大功一件。柳少侠不要拘泥过去的事,命最要紧,那刺字一不在脸上二可以弄花,不放在心里就只是肉疼皮痒。”她没觉得多大的事,瞥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吓人了。
不放在心里,就只是肉疼皮痒。她说得不错,刺了两个字总不会比削一刀来得疼,闯江湖的人谁身上没有几处伤疤。所以,这话令他大骇。
“七师叔,你下不了手,我来!”
从柳夏身后窜出小小人儿,手中一柄尖枪直冲兰生心窝。
柳夏喊道,“住手!”那瞬,心胆俱裂。
小小的人,杀人的枪,一齐歪向,却没有停下,势必要给对方教训的决心。
第96章 小扫
秋千上的女子笑得刁坏,发丝儿顽皮张浮,阳光晒着她的影子罩金抹灿。连一片皮都没擦到,枪尖却不见了。但,枪杆子还在,直直横着,很不甘心地震颤。
小人儿张大了嘴,盯着前面一窝乱草,不可置信地大叫,“七师叔,你帮我瞧瞧,那是扫帚吗?”
柳夏还颤肝呢,哪里答得了。
兰生伸手拨草丛似的,嘴上嫌弃得不行,“扫帚要常洗,扑我一脸的尘。”
扫帚转下,抖了抖,枪就掉了地,露出一张少年嘻嘻脸,最最寻常的小厮打扮,“小姐的脸天生灰,怕什么扫帚尘呢。”
兰生啐他,“呸,你让自己的秃头照得两眼反光,看谁不灰?”
来者是让兰生拔墙头草的扫地厮,他头上光,冬天不戴帽,亮圆一颗脑袋像汤团。圆到什么程度?那脑袋不管低抬左右转,各个角度看起来弧面似乎不变的。
“也不是,小扫看天女的脸就跟明珠一般,可惜不能去她院子里扫地。”扫地的小厮叫小扫。
“我派你去。”她不想见这厮,能气得她生烟,看着烦。
小扫刷刷扫地,专围着秋千架,“明知这话白说,小姐不如去洗脸,杵在这儿耽误小扫扫地。小扫急着回主院吃饭呢,晚到一只脚,就只能啃干饼馍子。小扫吃不好,去夫人那儿回话,就会把刚才听到的全实说了。在谁身上刺了谁的名…”噼里啪啦,啦啦啦…
就是这么糟心的臭小子,还好难得来的。兰生站起来,回屋洗脸!
柳夏定睛一看,立刻沉眸。扫地小厮不含糊,一扫落叶就旋进簸箕里去,不论离得多远。又一个天赋极高的小子,和无果一样。
“别看了,大清早看姑娘家,臊也不臊。”小扫扫到枪。枪尖朝它主人飞去,破空之啸音。
女娃娃呆着,柳夏抢上前接了。
“无果没使内力,一招绿浪推波发挥到极致而已。柳少侠看不出来的话,真是虚有其名。我奉命来传话,想混这儿住着无妨,故意把人打伤也可以不追究,但请好好担起承诺的责任来。这位小主子两腿像四腿,跑起来带风轮的,要跟紧了。出点事。义妹也好。亲妹也好。病会不治。”
边说边扫,话说完,地扫完,拎簸箕走人。
院里半边晨光。一大一小都怔。
半晌,小的说,“七师叔,咱还是回去吧,扫地的都那么能欺负人,怪不得敢在你肩上留字。咱认了,也别管你义妹了,横竖圣女说能治,扔在这儿肯定有人照顾。再说。她尽拖你后腿,趁机甩了最好。”
片刻,大的说,“小晚,你师叔我第二回这么丢人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小的说。“哪里丢了人,就要在哪里捡回来。”
大的说,“没错。我两回栽在一处,要是这么走,干脆回昆仑,再不下山了。”
小的说,“可我心里慌,好像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师父说,我是小女娃,打不过就跑,不丢人。七师叔对不住,我跑了。要是遇到其它师兄,我让他们来帮你。”说跑就跑,轻功还没练到家,上墙时差点没歪一跤,让柳夏飞身托一把,但没心肝不道谢,翻过去,头也不回。
柳夏苦笑,他这是自找的,倒也不必拉着小晚娘,但转身,看到兰生倚着门正好笑,他只能冷哼一声。
“原来是故意伤了无果只为跟我算帐。少侠这么做,不怕让全江湖寒心么?”既然故意为之,手上应有数,无果的伤不会太重,兰生相信。
“柳某一人做事一人当,兰生小姐不必拿江湖说话。”柳夏皱眉,“无果兄弟伤得确实不重,我有分寸。小姐也该承认,柳某开罪的是你,你却刻他人之名实在是过份之举,当与我道歉。”
果然。
“照你的意思,我刻自己的名字就应当了吧。”兰生不道歉,因不觉得自己做错,“好,我帮你把金薇二字涂花,改我的。”
柳夏无语。正不知该说什么,听到异动,目光一扫就发现有间屋子的门可疑颤动,但屋子和窗上都挂了大锁。他猛然想起兰生之前提到收容所,这才联想到义妹,且当初自己也是美其名曰在这里疗毒。
“为何落锁?”觉得不对,他大步朝那道门走去。
“关了一个采花贼,半夜对我妹妹上下其手。哎——世风日下,居然还是个女的。”兰生半肩倚门,探头廊下看柳夏抓铁锁的动作僵滞,她要笑不笑,“柳少侠认识?”
流光!柳夏运气,将锁拽坏,推门看到地上趴了一人,长长叹了口气,但抱起的动作颇君子,把人轻放在床上,并盖上被子。
一转身,看到兰生,他道,“她是病人。”
他说得平静,兰生也平静,“不老实的病人。这里有两张床,就算有花粗心没发现屋里多了一人,病人要是乖乖躺着,一夜可以相安无事,怎么会爬到有花床上又摸又抱?黑灯瞎火,没被当成采花贼打死,柳少侠得感谢我。”
“娘的,我要知道不是圣女,才懒得抱呢。”床上的人终于翻过脸来,给兰生白眼,有气无力却还横,“老二,结果了这个丑女人,她踩我踢我,差点死在她手上。”
柳夏不动,“踩你踢你的不是她。”他其实不清楚。
“我说是就是,我的话你不听?我就知道你对我有二心,一直盘算着夺山寨抢老大,我俩的爹啊——”两眼一翻,睡过去。
柳夏点了流光的睡穴,还不忘对某人解释,“她病了才有些孩子气,以前——挺爽直的…”女汉子。
“不知怎么,我有点同情你。”兰生说罢,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擎天会还是匪类的山寨,柳少侠二当家让大当家这个妹子吃定了。原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各种无奈让我同情不已。”
“有你这么同情人的?”分明是猖獗的嘲笑。
“相信我,我内心无比同情你。”兰生好不容易笑停了。“柳少侠,移驾吧。”
柳夏没好气,“干嘛?”
“收容所开饭了。”兰生看到香儿带着宁伯进院子,眯眼又道,“少侠先吃着,我等会儿来陪坐。”
有花领着柳夏去偏厅吃饭,不一会儿兰生就来了,坐在柳夏对面,也不说话,吃完才好像想起他这人来。
“柳少侠不喜欢我家厨娘的手艺?”兰生问。
柳夏光顾看她吃。忘了自己碗里而已。但也只好含糊点头过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兰生就是客气问问。想着晌午之约,“你没吃饱,我也不好意思差遣你,只是今日我要出门。柳少侠就在家照顾你义妹吧。圣女应该很快来的。她要是没来,你可以到院外找个丫头帮你去请。我吩咐过宁伯了,这北院如今都知道柳少侠兄妹住在这儿,是府里的贵客,不会怠慢。”
“无论如何,柳某代无果小兄弟的职,兰生小姐出门,柳某自然要跟着。”扫地那位警告过,而且他也是说话算话的人。“我义妹有小姐的人照看着,我很放心。”
“有花,你留下好好照看柳少侠的义妹。”兰生眼睛不眨就同意了。
有花噘噘嘴,心里不愿意,却也知这是兰生把家里交给自己的信任。再说有外人在,总得看着。
“你别忘了今晚还得去东平王府,早点回来,打扮就要花一两个时辰。”不能去,但提醒。
“不去。没收到帖子上门,那叫自讨没趣。”一两个时辰打扮?那她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来得好。
柳夏不禁问,“你出门却不是去东平王府?”那是去哪儿?
兰生反问,“柳少侠此次入都,有没有把擎天会的人都带来?”盘算着,长风造半边大荣有数万人,帝都少说有万众。
柳夏没多想,“大当家虽然出来了,但多数人仍在家里。”
“擎天会总共多少人?”兰生追问。
柳夏心生疑窦,“多少人与你何干?”
兰生一笑,“柳二当家不会以为我白白把圣女送到你面前去吧?”
柳夏瞪起眼,“你有目的?”
你问我问,个个反问,兰生这时淡然点了点头,肯定答,“当然。可那时我不过想多加一个人情,如今似乎凑巧了,可能需要柳二当家和擎天会把人情还给我。”
“我不觉得欠你。”欠个鬼!她这会儿还能稳坐着,是他怜香惜——呸!是他暂不跟女子计较!
凤眸中一道冷光沉底,“你不欠我也不行,柳少侠好像忘了,冉世子对擎天会二当家很感兴趣的。要是我说漏嘴,告诉他一剑飞柳絮千色盛夏开的柳少侠其实是某二当家——”
“一四九。”卑鄙!
兰生这么理解,“一万四千九——”
“一百四十九个人。”做梦呢?他要是有一万四千多号人,何必躲着官府?
“柳少侠曾说过江湖遍地有擎天。”一百多号能干什么事?他还牛气冲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