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七娘子懵了,“姓夏的,要怎么才算好?”这人竟不跟她谈条件么?还要她求着?!
“以命换命。”夏苏头也不回,“在我看来,鲁七娘子的命,比那七幅画更值钱。等天一亮,我就去报官,他们自有办法撬开你的嘴,让你乖乖招出老大。能将你们这伙人捉拿归案,相信赵青河会死得瞑目。”
鲁七娘子沉眼冷笑,“想得美——”见夏苏回身摊开手,掌心里正是自己用来自尽的毒药包,不由眦目,“你!”
夏苏眉眼不动,“要么死不成,活不成,生不如死;要么以命换命,各自逍遥。”
乔生眼珠子来不及转,忽左忽右,听着两个女子对话,感慨夏苏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冷若冰霜,说话不带一点感情。哪怕他清楚,夏苏正设法救人,自己却难以抑制遍体生寒。
“有三条命呢,你只换赵青河么?”鲁七娘子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会栽在夏苏手上,只恨消息不准确,“不如我这条命再加那些画,如何?”
夏苏笑音清脆不歇,半晌才道,“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爱财的人。”莫非这能算作是出生在刘家的好处?“好,你,加上七幅画,换赵青河,董霖和卞姑娘的命。不过,那些画让赵青河送回苏州去了,我需要几日工夫取回来。”
“杭州苏州往返只需两日,我给你三日。”鲁七娘子心里好不得意,暗道夏苏到底泄了底气,在乎赵青河生死。
“赵青河藏得画,我根本不知它们在哪儿,三日不够。”夏苏不应。
鲁七娘子掂量着,暗想夏苏耍不出名堂,“五日,不可再拖。”
夏苏点头同意了,又问,“如何知会你的伙伴?”
“我亲写一张字条,说明交换的时间地点,你送去西山别亭北脚一块活砖下,自有人取。只是,你若敢报官,玩什么暗地跟踪的花样,就得承担灭口的后果了。”鲁七娘子道。
夏苏没多说,等鲁七娘子写完字条,不待她再说废话,竟又一棍子将她打晕,吊回大梁上去。
乔生咋咋吐舌,不知夏苏在练手劲,心道这位主子绝对不比赵青河好惹,做起事来麻溜地狠,因此说话语气都有点小心翼翼。
“小姐,对方真会在意这女人的命吗?”
“就算不在意她的命,大概会在意那几幅画。”夏苏回想那伙人的行事风格,共同点之一就是死捞钱,连沉船灭口都想着把货物先运走,“乔生,你把字条放过去,再到卞家守着,万一赵青河他们其实没事,是鲁七娘子讹我们。”
乔生应得干脆,但道,“只是这个妇人由小姐看着,我很难放心。”
夏苏睨着昏死过去的鲁七娘子,“我会找九娘帮忙,请她派人护送我回苏州,鲁七娘子自然跟我走。一路由杨家护院看管,我不会有事的。”
乔生糊涂了。他一直帮赵青河做事,知道近来轰动杭州的八幅古画压根就不存在,是诱鲁七娘子等人的香饵,可夏苏却说要回苏州取画,还五日之后就拿画换人。这是打算现画?想法一出,他自己就推翻了自己,心想怎么也不可能,顶多是拖延时日,到时再用少爷准备好的假画搪塞吧。
当下,两人各做各事。
乔生放出字条后,在卞家等了两日,仍不见赵青河三人回转,终是不能安心,到底知会了林总捕。林总捕当然布置了好一番,自认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交换那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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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片 大鬼来也
夏苏在好姐妹的帮助下,对外称病,其实押着鲁七娘子回了苏州。
那几日,鲁七娘子一直被囚在船底舱,咬牙数日子,将打昏她两回的夏苏骂个不停,却也莫可奈何,只盼自由之后再报仇。
五日转眼过去四日,到了指定日子的前一晚。
涵画馆如常关了铺子,方掌柜回到后园公事房,见桌前有一人正看账本,老纪则立一旁。
他连忙上前行礼,“大东家来得正好,我跟您对一对账吧。”
那人笑道,“方掌柜不必多礼。涵画馆生意红火,都是你的功劳,这点银两进账就算都给你,我还嫌送不出手,对什么账啊。”
方掌柜一怔,听出题外话来,“这个么…正行生意来钱虽慢,好在稳固,细水长流。”
老纪笑了一声,“那得先活久了。可惜,算命的说我命短,活不到七十古来稀,还是赚痛快银子爽心。”
方掌柜不甚赞同的神色,“老纪,说好转走正道了,你怎么又变?咱们都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难道因你一句痛快,再回老路上去?”
桌后那人合了账本,语气和缓,“老路是不能走的,但痛快银子好赚不赚,确实让人心痒。方掌柜,没经你同意,二东家和老纪对卞家的古画动了手,这不,二东家让人抓了,老纪才肯跟我说实话。”
方掌柜大吃一惊,顿足气道,“卞家的画我有十足把握低价进,你们着什么急?!”
“老方,你这是年纪大耳背了吗?满杭州城都在议论这八幅画,公然开价过了十万两,人家卞姑娘又不是傻子,你还低价进?”老纪阴沉撇笑,“行啦,我保证,这真是最后一回无本买卖,大东家都点了头,你就别光顾着找麻烦了,赶紧想办法,既能救了二东家,又能拿到宝贝。”
方掌柜听老纪说了事情经过,知道他手上有赵青河三人,神情却轻松不起来,“大东家,这事对咱不利啊。”
桌后人兴致勃勃的语气,“你也察觉了吧。”
“明日交换,官差肯定设有埋伏,只怕人货两空,赔了夫人又折兵。”方掌柜深思熟虑,“还有,这赵青河怎么让老纪捉得那么容易?”
“放屁!哪里容易了!”老纪一拉上衣袖,白布赫然裹着半条手臂,“那个臭小子差点没把我一条胳膊废了。”
“岂止如此。”大东家道,“老纪手下损兵折将,死了三四人呢。他练出来的,你我皆知,是咱们最后可用的一点武力。我本来也想忍了,却因此咽不下这口气,好歹把这最后一笔买卖做成吧。真得就此一回,再出这等事,谁的生死我不管了,金山银山也不眼红。”
“只是这八幅画中有七幅尚未过眼,说老实话,我还怀疑有假。”方掌柜语气一转,“大东家一向谨慎,说到谋算,也远胜了我们这些人。既然您已有决定,就尽管吩咐,我听您的。”
“我曾怀疑那些画是假的。”声音轻扬,自信满满,“不过,托了赵青河没脑子的义妹之福,匆忙唱一出真心救情郎的戏,倒让我信了七分。她对杨府谎称生病,几日不见人,实则带了二东家去苏州取画,今日晚膳时才露面,二东家连同七只画匣子由她家仆人和杨府护师看管。而以赵青河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可能低估我们,就算拿假画来诱,手里也应有真品,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我能再信两分。这最后一分,就要靠您一双利眼了。”
方掌柜张嘴又合,再张嘴,显见疑虑,“看画自然不是问题,只是大东家可曾想过,赵青河以此计诱出二东家和老纪,说不定怀疑到我们在杭州转了正行?如果真是如此,涵画馆也许已被他盯上。你想,那位卞姑娘最先来找的,可是我们。”
那人沉吟,“卞茗珍可不止找涵画馆一家,否则也不会全杭州都知道了八幅画的事。你的怀疑虽有道理,可我以为,赵青河选中涵画馆不过一时巧合。无论如何,我决定,明日事了,立刻将涵画馆转让出去,暂时什么买卖都别做了。”
老纪面色狠戾,“那赵青河还杀不杀?”
“杀。”那道声音极冷,不屑,视人命如草芥,“明日,我要那对兄妹死在一起,成全了他们。原本我还顾忌赵青河的身份,既然横竖赵府的继承者要换人,他是生是死,这事追究不久,更追究不到我们身上。”
“之前我在江北,不曾与赵青河打交道,就听你们说来,此人诡诈多狡,更是两次三番坏了我们的事,除掉也好,免得再生枝节。”方掌柜赞成,同时把心一横,“明日到底如何行事,还请大东家示下。”
鬼祟之灯,映得绵纸昏亮,在黑夜中那么醒目,从高处俯瞰,可以将窗上屈躬的身影一览无遗。
俗话说得好,纸包不住火。
别说窗纸,再厚的墙也挡不住秘密,很快都要烧冲出来。
“赵青河!你个王八蛋!龟孙子!满口大话!”某间地屋,某位师爷,让地窗外的月光罩住半张脸,扭曲得有点像冤鬼。
赵青河靠墙盘坐着,两眼乌青,任凭董霖怎么骂,一字不还口,闭目养神。
“你看看!你看看!都让人打出黑眼圈来了!骄傲到脖子折的赵青河,你怎么能忍啊?当初是谁,跟人话不投机,把人从街头打到街尾,打完才趴下,葛绍帮你接了三根肋骨。”
董师爷那根手指,眼看就要戳到赵青河的胸膛,却被两根手指夹开了。
“这里,可不是你小子能碰的地方。”要么不说话,要么——
董师爷切一声,“难道还是专门留给苏娘的不成?”
乌青眼睁开,墨光澈透,然后两道锋眉一抬,赵青河做了个表情。
“知道就好”的表情。
“有本事,再给小爷我肉麻点。”董师爷搓着手臂,“成日里单相思,你觉得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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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136片 书海万里
“好歹还有人让我相思。”赵青河要笑不笑,嘴角撇上天去,嘲讽之意如滔滔江水,往董师爷那张被打肿的脸奔去,“不像你,要不是捱不过这回,就成无牵无挂孤魂野鬼了。”
董师爷骂道,“屁!你才孤魂野鬼!话说回来,我真死了,你也别想开脱,小爷纠缠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娘的,平时把自己吹成武林高手,遇七八个壮家伙就被打趴了,害得小爷受你连累…”
“这位董师爷,你有完没完?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没挨几拳便晕死过去,比我昏厥得还早,居然好意思怪别人。”
实在听不下去,另一同屋卞茗珍嗤笑。这是“遇人不淑”?想她从前知书达理,说话都不大声,如今却敢于争论对错。不知怎么,心里爽气极了。
“我们仨里,就你最没用。”不提还好,提起来,董霖一肚子气,“那会儿我让你装晕,你举个板凳算怎么回事?当谁不知道你是母老虎,非要发发雌威。你该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我在你家旁边蹲了几日,没喝上你一口茶,他一来,你还给送饭。不过,我告诉你啊,你这辈子就别想了,人家苏娘比你强百倍,又温柔又聪明,又乖巧又伶俐,一双手有绝技…”
赵青河重新闭上眼,这几日虽过得慢,听这两人斗来斗去,倒也不算无聊。要说董霖,还真够义气,赞得夏苏天下无双,他喜欢!他放在心尖尖的人儿,当然得是独一无二,谁也代替不了的。
被关进来那日,鲁七娘子喂了他一顿鞭子,还放狠话隔日要剥他的皮。不过,第二日没见鲁七娘子来剥皮,反而是那个阴脸的老纪来拷问,让他招出另七幅画藏哪儿。他假装撑不住,说出苏州赵府四个字,这几日就突然清静了,只有送饭的汉子露脸,让他的计划没法进行。
原本,赵青河就是故意被抓,混进来探对手大本营的。
他有强烈的直觉,在冯保和胡子等人完蛋之后,自己离涵画馆的“大东家”只差一步。虽然并没料到卞茗珍也会被抓进来,但他做事,一向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到了这个地步,无心考虑他人安危,反正还有董师爷那“老百姓的官”操心。
今日来送早饭的家伙,无意透露一句“吃饱喝足好上路”,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利用价值即将实现。
这伙人一直都唯利是图,如果没有他制造的香饵,不可能好吃好住供着,早在袭击他的那晚就往死里砍了。他也是仗着这一点,装孬被捉,陷自己于这间地牢之中。
从假人质变成了真人质,这要让他猜得话,多半是夏苏那里发生了变故。
除了他和董霖,就只有夏苏知道,卞家的江南卷八幅子虚乌有,而且她造得那幅《天山樵夫遇仙图》最具灵气,至于另外七幅,是像方掌柜那样的鉴定高手,一定能瞧出破绽的普通仿片。夏苏自然比谁都清楚,那样的画,充个数填个匣子,骗骗鲁七娘子和老纪可以,真到了救人质的时候,根本不管用。
五日,比他预计的时日要久,却恰恰证实一点,夏苏争取到了时间。这会儿,那份价值十万两的“至宝”应该已经装箱了吧。
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该信自己,还是该信夏苏?
何时何地逆袭反击,关乎这里三条性命,而且时机一旦把握精准,几乎就能直捣黄龙。
问头脑,头脑必定选自己,那姑娘偏才严重,不是干捕头的料,很可能天真认为照那伙人说得做,到了时间,拿画换人就好了。问心,心却没出息地选那姑娘。她跟他过了半年日子,没看过猪跑,也看过他跑吧,总能学到一点点危机处理。
忽听外头来了一串急促的足音,赵青河立时睁眼,正经对董霖作个噤声的手势。
董霖关键时候不糊涂,反见卞茗珍还要开口,干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旁低道一字停。
这几日,卞茗珍也算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天资不笨,已会看眼色,知道眼前这两人绝对正直,因此不惊不闹,马上冷静下来。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将董霖的手无声掰开,冷冷扫他一眼。
“头儿,这就出发去北河林子吗?”
声音虽小,赵青河和董霖都是练家子,听得清楚。
“不,去万里阁。”老纪的阴沉腔。
“可是,二东家的留条上…”
老纪打断那人的话,“北河林子被上百官兵和衙捕围得水泄不通,等着咱们上门,你想去,先把脖子洗洗干净啊。”
那人喝了一声,“娘咧,二东家虽被那姓夏的捉了,但能传出讯来,对方应该也顾忌咱们拿着他们的人,怎么敢报官?”
“报不报官都一样,难道我们傻,鲁娘子说哪儿就去哪儿?反过来说,对方要真一本正经在北河撒下网,说明也是够蠢的,以为我们会听话呢。”老纪笑声冷冷,“大东家吩咐,今夜除了咱们自己人,一个活口不留,否则从谁手里逃掉的,谁赔出自己的命。”
没有抗议,抱怨,或嬉笑,只有一片沉默服从。
“都去换成常服,半个时辰后出发。”老纪说完,脚步声声,远去。
董霖又想骂人,这回声量放低,“赵青河,你也听见了,难道真这么等死啊?”
“万里阁是什么地方?”赵青河反问。他听足音,和上回包抄他们的人数差不多,看来已是这个团伙的中心护力。
“鬼知道,我是苏州人。”董霖当真不清楚,就是语气好不了。
“万里阁是杭州最大的藏书阁。”好在有个本地人卞茗珍。
“万里阁无人看守?”赵青河再问。
“万里阁是朝廷所造,杭州知府起先将其拨到附近大寺下看顾,后因来访的学者络绎不绝,就在万里阁旁加建了行知学馆,不仅成为当地颇有名望的书院,也为文客们提供膳宿之便。如今,万里阁属行知学馆管辖。不过,这几日学生们应该在放假。”卞茗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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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137片 美人与熊
卞茗珍才说罢,董霖哼了哼,“卞姑娘真是读书人啊。”
卞茗珍气结。
赵青河直白道,“卞姑娘不用理会,有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要不是朝廷缺官,也轮不上他一个落第的秀才当师爷。卞姑娘说学生放假,是过清明吗?”
赵青河损董霖的话,卞茗珍十分受用,待他明显态度和缓,“赵大哥,不是的。万里阁共三层,第一层对所有人开放,上第二层只要有馆长许可,然而这第三层多孤本珍本,没有官府的信引,自身名气多响亮也进不去。不过,每季行知学馆对外通宵开放第三层数日,以最多五十人为限,先到先入,满五十即止,接着就要排队看运气了,出来一个放进一个。”
董霖呛声,“这么喜欢被关在屋子里?我苏州府衙的大牢正空虚,不必排队,无任欢迎。”
“书海学海,万里阁第三层是每个爱书之人的梦,岂是你这等把书屋当牢房的人能明白的么?”卞茗珍呛回去。
董霖朝赵青河努努下巴,“说起读书,我好歹比这小子好得多,他一看到书,只有一个动作——撕。”
卞茗珍不信,“赵大哥看起来学识不浅,怎会撕书?”
赵青河淡笑,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说,“如此说来,今晚那里会有很多人?”
卞茗珍点点头,“去年超过千人在楼下等,故而还摆了不小的集市,从早到晚不歇市,热闹非常。”
人多的地方,不怕跟踪,不怕追击,进退方便,加之夜间视线不清,这伙人选了万里阁,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对方首领虽是作恶多端的家伙,也被他和夏苏堵了几回,却是因手下无能,自身则深藏不露,实有过人的智慧。
可惜,对手是他赵青河!
董霖还是很懂赵青河的,看他一脸沉思,眉宇之间皱了又松,知道他已有决定,“赵大神捕,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可当真烦了。”
敢情,刚才都是兄弟打闹。
“没关子,等吧。”赵青河再闭目。
董霖问,“等什么?”
“美人救熊。”
等一个叫夏苏的美人,来戳他的胸膛,骂声狗熊太蠢,他大概才会通体舒畅,百汇贯通。
赵青河那边想得美,夏苏这里,有人却是要吐血了。
因着夏苏的信任而知道前因后果的赵九娘,瞒着丈夫,瞒着杨家上下,怀揣这个秘密,为夏苏提供了最大帮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她能直起腰板,说自己做了有生以来最了不得的事,谁知突然门外飞来一柄飞刀。
尽管这柄刀离她的脑袋还很远,刹那将她那点飒爽心思抽干,顿时只有铺天盖地的不祥预感,并后悔不该跟着夏苏胡闹,应同丈夫说了,交给官府去救人。
再听夏苏说对方改了地点,赵九娘心里咯噔咯噔几下,立刻劝道,“苏娘,要不,还是让我同琮煜说吧?这种事,最好要由男子出面担当。”
她终究承受不来。
“杭州知府布置下去的事,要担当也该由官差来,何需你家相公?”
夏苏知道赵九娘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可想到杨琮煜那位大少爷的脾气,大概只会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亦不愿意对杨家解释过多,尤其还牵涉赵府。
“乔生早就报了官,我们只要配合官府就行了。”
“那就好。”赵九娘松了口气。
她虽是大族庶出的女儿,不比嫡女千金无忧无虑,日子也算过得平顺,有识人的慧心,情感还是挺单纯的,对好友的话尽信不疑,不晓得自己所知的秘密,在整串事件中只占很小一部分。
“时候差不多了,你回吧,不然你夫君会好奇的。”夏苏道。
“早好奇了。前几****称病,琮煜就问东问西的。今早你露了面,他仍问我到底是什么霸道的病,要调府里护院看管隔离。对了,也问起三哥。我就说杭州总捕请三哥帮忙,不得不外出几日,他又问什么忙,还要三哥出面。真是的,嫁过来这些日子,还不知他是这般好奇的性子。”赵九娘笑了笑,起身要走。
夏苏送她到门口,“性子活跃才好,否则多闷哪。”
赵九娘抿嘴,“是,我已是闷人,再嫁个闷人,生生闷到老,怎么得了。”
夏苏呵然,“你不闷,只不过要看对方是谁。这不,连欺上瞒下的事都敢为。咱俩不能老待在一起,时日一久,什么事都能做,你信不信?”
赵九娘连道没错,眼看就要踏出门,突然转过身紧紧捉住了夏苏的手,杏眼明睿,“苏娘,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姑娘。从你身上我学了很多,觉得好像什么事都不算事,只要心里能自在。真的。”
夏苏怔过就笑,“你要听我遗言啊?”
赵九娘呸呸两声,“想告诉你,你这个姐妹,我愿交一辈子。人生百年,沧海一粟,但我以为能持续几十年的交情,足足够够了。”
夏苏望了赵九娘一会儿,“是,一辈子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妹,足够了。”
她的亲姐妹不把她当人,她像老鼠一样躲藏的日子里,更不曾想过会有手帕交,际遇却奇妙,放弃掉的东西,偏偏送回面前来,让她不要放弃希望。
“所以,明早陪我到外头吃好的去,嗯?”赵九娘眼里亮晶晶,笑若芳兰,走了。
那道美好的身影远去,夏苏这才淡淡道声好。
她一回头,却吓一跳,拍心口,“梓…梓…叔。”
“老子真是看不得你这怂样,一个印章都拓不像,说话还结巴,针尖大点儿胆子,娘的,居然还敢赎人质。”老梓踢踏着布鞋,瘸腿踩椅子,端了茶壶,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半壶水,好像渴很久似的。
相对他的粗言敝语,那张平常打理得十分整洁的脸,这时胡子拉渣,两眼黑眼圈。不是被人打出来的,而是睡眠不足的模样。
夏苏张张口,还没说话——
“阿梓,苏娘好歹是你侄女,别脏话连篇的。”周旭从内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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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片 羊到虎口
周旭脸上不甚赞同的表情,“苏娘胆子不小,谨慎罢了,我觉得这样很好。一个姑娘家,大大咧咧猛打猛冲,难道就是勇敢了么?那叫没脑子。”
“老子不是那意思。”老梓将茶壶往桌上一放,袖子拭嘴,怏怏道,“怕也要看地方,这里都是自己人,她怕鸟啊?不是有老子和你给她撑腰吗?弄点动静就跳得跟个兔子样的,弄得老子感觉自己是死人。”
老梓语气一转,指指周旭,“你就知道宠她,她做什么你都说好。她亲生老子要不是姓刘,我也不操心,咱们造点假画,骗那群有眼无珠的土财主,太太平平过几十年,挺好。可是刘家,不,那个刘彻言,是吃素的吗?他和宫里那位大伯父联手,咱们就算傍上宰相也没用。老子是想,她真到躲不过的时候,横竖是个死,吓死自己不如吓死别人,来个同归于尽,两败俱伤,比兔子蹬腿就完蛋得好。”
周旭气笑,“胡说八道什么!怎么横竖是个死了?你刚刚说给她撑腰,是寻开心骗骗?”
“老子给她撑腰,她也得先直着腰不是?”老梓拿眼角睨扁着夏苏,“你瞧瞧她,她有腰吗?跟个小老太太一样,就差根拐杖。”
夏苏看看自己,慢声慢气道,“我站得很直,梓叔这几日辛苦赶工,眼神不好使了。”
周旭哈哈笑出声,向夏苏翘起大拇指,又对傻眼的老友道,“你眼神是不好使了,看不见当年不敢用力抱的软娃子长大啦,已有自己主见。咱当老叔的,她能想着找咱帮忙,那是给咱面子。你呀,多干活,少说话,不然将来老了,苏娘不养你。”
老梓目光沉定,看夏苏片刻,照旧露出玩世不恭的神色,“老子自己挣钱自己花,为什么要靠这丫头养?放他娘的狗臭屁!”甩帘进里屋,吼声传出,“最后半幅画墨迹才干,要是看不出假来,不是丫头本事大,而是对手瞎了眼。你们有空鬼扯,不如快想办法,怎么蒙混过关!”
周旭笑望夏苏,“别听他嘴上凶,其实比我更疼你,你娘命运多桀又早逝,令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希望能护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