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啪啦,碎了的镜子像下冰雹,落得惨烈。我的几根发丝尚浮在半空,还瞄到刚才那脚硬踢出的坑来。要是我的头,不用想象了。
我看他冷峻到极点的脸,帅是帅,就是脾气不够好。
电梯到了顶层时,我问:“你不会打老婆吧?”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说:“我会对她负责。”
我本想说,那要看明明愿不愿意让他负责。怕他再来一脚,我努力管好自己的嘴巴,反正他也嫌我啰嗦。
五楼门口就有四民守卫,齐齐叫着漠哥,闪身让我们进去。当我在走廊里看到好几幅油画的主角都是母亲时,我明白这是不允许他人随意踏入的空间。
“只有夜无云住在这层吧?”我多问一句。
以为不会听到回答,阿漠却说是。
走到一扇门前,阿漠让我进去,他没有跟进来,帮我在身后关上门。
眼前是个奇异的房间。拜占庭的顶,却是全玻璃构造。一架可媲美星象馆的超级天文观星仪,耸立在房间中央。三边围着书架,还有一整面照片墙,里面是母亲,夜无云两人的合影,各种场合,别样风景,有趣的,深情的,甜蜜的,赌气的,万千表情。照片墙的下面,有一张小圆桌,两张雕花椅,还有浅绿色布艺沙发,白色观星躺椅。布置相当精巧细致。
夜无云正在泡茶,和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小姑娘,过来坐。”他已经跑出绿茶清香意。
我走过去,正要坐雕花椅,他却指着观星躺椅“坐那张,正式观星好时刻,边喝边看。”
我对星空一无所知,就算北斗七星,也找不齐。不过,入乡随俗,喝过半口茶,我依言半躺进椅子。那椅子可以调节不同的倾斜度,还附带按摩功能。
“以前看过星空图吗?”夜无云递给我一个望远镜。
“上学时看过,忘得差不多了、。”比起星空图,我现在关心的是人命。“夜先生,请您帮忙就我的朋友。”
“今天我教你找猎户座。”他自说自话,手里拿起遥控器,一按,等全灭了。再一按,脚下的地板缓缓上升,那时平方米面积的家具全随着起来,直到眼前只有星空,才停下。那后一按,地板慢慢三百六十度轴心转,找到他想要观星的位置。
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有身后那台巨大仪器,夜无云应该是专业的天文迷了。
“我没时间了。”他不急,我急,而且十万火急。
“年轻人,心急办不好事情。”他依旧故我,“来,随我投在玻璃上的红点,落在星星上,一颗一颗跟你说。”
我有些无奈,只能安分躺着,听他讲冬季最出名的猎户座,埃及人热爱无比的金字塔形。足足讲了三十分钟,直到我能重复出组成猎户座星宿的位置,熟记参宿四,参宿七,他才放我下去。又拉我到专业望远镜下,看M42红色尘埃星云,壮丽的马头星云。
不看不知道,一看,我还真有点兴趣了。因为那种在地球上不存在的魅力,甚至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很美,对吗?”夜无云说。“恒星在这里孕育,就像孩子在母体之中。”
“雪酌月是我和你二姨凤灵韵的孩子。”他又说,“只要找到灵韵,我们就能全家团聚。”
“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儿吗?”他原来有求于我。
第一百八十五章 猎星(下)
听到夜无云亲口开问母亲的下落,心里小小膨胀一下。
“我们不如互相帮忙。”
商场无父子,为了救人,哪怕被质疑品格也在所不惜。
夜无云果然不悦,“我只需要你一句话,你却要我和家人为敌,公平吗?”
“不公平!”我承认自己卑鄙,“可逆家里人绑架我朋友,差点杀了我丈夫,他们对我又公平吗?您身为夜主,听说是非分明。我却只看到你装聋作哑,甚至连亲生儿子都帮不了。”这一指控相当严重。
“虎毒不食子。雪酌月是我儿子,可蓝蓝是我妻子,永爱是我女儿,蓝蒙视我如亲弟。除非他们主动离开,我绝不能不义。”两难抉择。
“如果我二姨的死和您现任妻子有关呢?”从谋杀雪的义父和灭帮的行动上看,她是害死我母亲最大的嫌疑人。作为同样深爱着夜无云的女人,她也有动机。
“你说什么!”夜无云如遭雷击,“灵韵死了?”
我也豁出去了,事到如今,不激烈不行,“对,她死了。早在二十六年前,生完孩子,在月子里遭人毒打,逃出来后,没能及时治疗,饱受痛苦和凄惨,死在凤家最古老的梨树下。”
这个像天一样的男人,神情死灰般可怕。大概一直以为他的爱人只是避世,想都没想过会得到这样惊天霹雳的消息。渐渐地,灰败的神情变成了无比哀恸。
“我派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打探到这个消息?”他做最后挣扎。
“因为二姨离世前,说害她的人如果知道她死了,就会再害她的孩子。知道孩子长大,能保护自己之前,她请奶奶封锁了她死亡的消息。”我说着说着,对这个在感情和家务事上优柔寡断的男人又有了怨气,“二姨走时的最后一刻还在拼命保护你们的孩子。而你,只能让学和害死他义父,可能也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和睦相处。我真替二姨不值!”替我母亲不值!
“怎么会?蓝蓝和我一起长大,虽然娇宠,但不会伤害无辜,尤其还是我爱的人。再说,灵韵嫁给我之后,她们处得如同姐妹。直到--”夜无云陷入过去时,不太理会旁人。
我这次没打算识趣自己走人,“直到什么?”
“直到我以为灵韵心里一直爱她以前的未婚夫,和她冷战很长时间,又酒后乱性,和蓝蓝--,被灵韵撞见,她一怒之下出走,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他说完了,也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
我气得身体发抖。什么男人啊!乱指不知哪来的醋,乱搞男女关系。怎么听着都像是个巨大的圈套,更肯定蓝蓝绝不无辜。
“让我猜猜,告诉你二姨心里有单凉的那个人是蓝蓝?你去问二姨,二姨没承认没否认。你以为她可能是默认,我认为那是她对你不信任的失望。冷战时,蓝蓝肯定还劝你们和好,陪你喝酒解闷。然后某天早上醒来,你和蓝蓝躺在一张床上,正好我二姨不敲门就进来,看到你俩。不等你解释,你甚至没看见她出走,她就不见了。连出走这事,也是蓝蓝跟你说的吧?”我冷眼看着夜无云震惊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说的八九不离十,“这一切还真是巧啊!出走了,还是被人抓了?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的你,完全没去怀疑过,是吗?”
真相竟然这么幼稚!我为母亲伤心的同时,更可怜夜无云。
夜主,夜无云,无数人景仰的传说,在我面前,颓唐得站也站不住,跌坐在观星椅里,痛苦万分地抱住了头。
对话该结束了。我把那张黑金卡放在他的膝盖前,头也不回。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
“灵韵失踪后,我致力于夜族的生意合法化,如果插手蓝蒙的事,势必再走组织的老路,这是我为什么坚持不插手的原因。”他最后对我说,“能帮的,我都已经帮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你想通了,就找阿漠。”
这话奥妙万分。
当夜深人静,段夏雨在我身边睡得成大字型,硬把我挤出床去,我从行李箱拿了夜日的书,坐到客厅床下桌前。
一轮圆月下,白雪圣洁,冰川林海。真正的万籁寂静,宁静致远。
心情烦躁不堪,翻开书的第一页,又读到那段话--宁静无比的小镇,远离繁华都市,唯有青山绿水相佑。谁又能想到都市之中,那藏在星空的幽深,谁又能想到优雅美画中的鬼斧之功。那里有数不尽的财宝,也有数不尽的秘密。秘密中最可怕,不是传说,而是不再单纯的心和膨胀起来,无法被满足的恶望--此话献给我期待能活下去的最忠实读者。
或许想太多,可怎么看都像写给我看的文字。如果把这个小镇设定为云音镇的话,都市就是翼城。星空下的幽深?夜无云今晚也让我看星星。巧合?不像!优雅美画?之前夜日给我莫内的票,然后遇到了夜无云--落星俱乐部!
我坐不住了。传说当然是夜无云,恶望应该是蓝蒙。数不尽的财宝!蓝蒙的地下生意赚金钵银钵满、数不尽的秘密!落星俱乐部极可能是蓝蒙的秘密基地。回想夜无云和我讲了半天的星星,最后却说,能帮的已经帮了,想通了就找阿漠。不也是提醒我落星这个点?而且我想在百分之百确定,海粟和单秋寒就关在那儿!
一通百通。
夜无云让我去找阿漠,有可能他会安排我们下山。我走进房里,换好外出服,装好随身背包,拿起大夹克,再次走到厅里。
踏歌等在那儿。他看见我外出的模样,走回他的房间,半分钟后出来,已经和我一样。
“踏歌,这次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当初我救你,是希望你能有好日子过,而不是年纪轻轻,陪我玩命。”虽然当年漂亮的弟弟长成了现在傲骨的男子汉。我还是很心疼他。
“如果你的人生到头了,我的也是。”踏歌说。
一句话说得我泪汪汪。
“这种话只准说一次。”我可不要他殉葬。
“现在我们去哪儿?”踏歌问。
“上楼,找人。”我打开门,“别惊动隔壁。”
不想让雪跟着,因为万一我真的回不来,奶奶和妈妈还有个盼头,夜无云也是。
可是,到了三楼阿漠房门口,大块头说他在五楼。我也不愿意让明明多心,和踏歌直奔顶楼。电梯出口依旧守着人。虽然我笃定就是几个小时前的那四个,但他们好像没见过我一样,严肃盘问我找谁。然后进去一个,其他三个虎视眈眈盯着。不一会儿,阿漠出现,身后跟着一个发育不良,豆芽菜似的大男孩。
那男孩手里拎着鼓鼓一只黑色布包。
“这是小齐,跟着他走行了。”阿漠酷酷一句,转身要走。
“好好负责。”我不得不吧明明托付给这个男人。
他侧过头,看着我,郑重点头,进去了。
“我其实该教训他一顿。”进电梯后,我对踏歌说。
谁知小齐耳朵很尖,不屑一顾地扔我白眼,“漠哥的本事整个夜族找不出第二个。”
“那说明夜族后继无人。”感觉很久没和人斗嘴,正好那这个看似无害的小鬼练练。
我才说完,小子一掌劈下。踏歌飞快出售,抓住小齐手腕,反手一折。小齐直抽气,但没叫疼也没求饶,有些骨气。
“夜家已经走正道,怎么个个行事还用拳头?”我嗤笑,“踏歌,松手吧。别弄伤了他,没法带路。”
“不许污蔑夜族人。刚才属于我个人行为,我道歉。”小齐动了动腕子。
“是我说错话在先,对不起!”看他那么仗义又通情达理,让我不好意思。
“你朋友身手真棒。”小齐赞叹。
“他是我弟弟。”我与有荣焉。
一路再无话。小齐领我们贴着山壁走,到缆车站前,他让我们等在暗角里,自己进去。才三分钟,他打开门,招呼我们。
看着眼前两个睡得正香的守卫,应该是被迷晕了。我还是明白这么偷偷摸摸的原因,毕竟蓝蒙今晚就在这里。如果被他发现我的动向,救人就没希望了。
走到里间缆车那儿,我问这么不接电源,小齐诡异一笑,从他大包里拿出三件怪东西,有点像小型的飞行器,又有点像上雪山时那种小型缆车座。当然更小,完全包身设计,上方是软金属片,两边是动力驱动器。
“你该不会要我们穿这个从缆车线上滑翔下去吧?”我不太确定。
“对啊。一人一件,像我这样穿好。”他三下两下弄好。
“这山虽然不好,缆线也有几百米,那金属片受得了摩擦吗?”开玩笑,黑漆漆的大冬天,半空中掉下山,不死也死。
“这可是火莲科技最新研发超强的软金属。”他解释。
火莲?是香香她们发明的,我心里好过多了。
“有帽子带帽子,有手套带手套,尽量把皮肤全都包住,不然冻僵的话,我可不管。”他提醒我们。
“引擎能发动多快?”我边准备边问。
“最高速可以达到四十公里每小时。”小齐把自己扣上缆线。
“四十!”三百米的缆线,三十秒就到了。问题是我受不了啊!箭那么快,你不用紧张。操作很简单,打开安全扣,按下这个开关就行了。我先走,你数三十秒,再出发。“唰,他飞了出去,速度不是我想象那种快,应该可以承受。
我扣上金属片,检查安全度。数到三十,出发。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今我游冥冥(上)
一分钟到了山脚下的缆车站,接应我们的是铜伯,他乐呵呵给我们一包东西。打开看,是从雪和杰那里收来的武器。
我不想收。至今,没在射击场以外的地方用过枪。
“收好。”小齐发动停在缆车站外的小型直升机,“你会用得到。”
踏歌帮我拿了。
半小时后,我们已经能看到翼城的万家灯火。离落星不远的大厦顶楼,小齐把我们放下来,将他那只黑包也扔给我们,一句话没多说,高飞入夜空,只剩一闪闪的信号灯。我知道所以援手到此为止,现在就靠踏歌和我自己了。
寒风刺骨,夜雾深浓,心中却在没有半点彷徨。在洛神之舟里我怕过,在蓝蒙的船上我怕过,如今已经无畏无惧。有什么可怕呢?无非是一场殊死较量,无非是邪不胜正的终结。
落星并不是高级会员制,纯粹的贵而已。虽然是凌晨两点,大门敞开,里面舞池酒吧歌房依旧徘徊着很多失落,却努力寻求快乐的人。
画廊在大厅东面,人来人往,绝不可能从正门进去。我正寻死这么进去,就见踏歌打了个手势。我们绕到俱乐部后的小花园,这个时间早就没人了。我在一片玻璃墙前站定,里面正是画廊的某个展厅。
“弄出一点声响,我们就会被发现。”我看看四周,除了这里的玻璃墙,没有别的可能性。
“小齐的包里可能有好东西。”踏歌建议我看看。
我一看,乱七八糟的工具不少,其中有只很朴质的木镯子,相当不起眼。我拿出来,套到手腕上,当时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到用场。再翻了翻,果然有烧玻璃的玩意儿。
“看来,他早料到了。”我用它把玻璃烧出一个大洞。
“鸿,入口会在哪儿?”踏歌随我穿在不同的展厅里,大概因为不是充斥名画的大艺术馆,一路都没看到监视器。
“不知道啊。”我也不明白既然夜无云已经让人送到这儿了,为什么不愿意多透露些消息给我。这个老爸,实在--我气愤。要是我死了,他就后悔吧。
“没有暗示?”踏歌一惊。这种时候,哪有多余的思考空间?“会不会是遇见夜无云的那个画室?”
“我也是这么想的。”的确可能性极大。
于是,我们俩匆匆往里面走。画廊里不算很暗,墙角都有微黄的射灯投射到画上。经过一个展厅时,我突然停下来,往里看了一眼。
“怎么了?”踏歌问。
“那幅画挺有意思。”我走进去。
踏歌立刻跟上来,紧随我身后。
那幅画是实景油画,梦幻的紫色,飘渺的烟云,虽然和我在天文望远镜见到的略有不同,我却可以肯定这是猎户座的马头星云。可看下说明牌,只注了英文cloud of mother。至于展厅里其他的画,不是日出,就是月夜。那幅画如果只是云的话,似乎属于同一系列,我可能多心了。往外走到门口时,还是放不下,我在读回身看那幅画。
“恒星在这里孕育,就像孩子在母体之中。”夜无云的话清晰回想在脑海之中。
cloud of mother.母亲云。马头星云。
我目光收敛,沉声说:“踏歌,检查下这里有没有电子仪器。”
踏歌拿出健康的得意之作,扫过一圈,到马头云那幅画时,仪器滴滴响。
“把那幅画拿下来。”入口应该在后面。
可踏歌不仅那不下来,而且这幅画和墙面紧紧贴在一起,纹丝不动。我们又把画摸了个遍,也没有收获。
我在室内来回走圈,心里有点慌。如果这幅画就是入口,要怎么打开呢?蛮力肯定不行,开关在哪儿呢?总不见得靠门口那个火警报器--至少,我一直以为它是火警的装置。这分明是装在大门旁边的警报器,同时也是密码开门的装置,展厅根本没有门,装着这个东西,就显得怪异。我翻开盒盖,零到九,十个数字,静静排列。四位密码。我知道,哪怕错一次,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参宿四,参宿七,m42,4742,这是夜无云给我的四个数字。
我完全没底,可也完全没有选择。憋一口气,连按下四个键,回头都不敢,直到踏歌的声音响起。
“开了。”
我才重新呼吸。走过去,看着踏歌把画当门一样打开,里面是个电梯大小的密室,三面白墙,空无一物,连画布后也没什么机关。
“恶作剧?”我不太相信,站到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踏歌,把身上的包丢掉,你也进来。”我想了想说。
踏歌依言,站进来,我把画往里拉上。咯哒一声,就像门关好的声音。瞬间黑暗,有瞬间光良。
红线扫描自上而下,一个女声说:“通过安测,开始下降,请站稳。”
这果然是一部电梯。我冷笑着心想,还真老调。
看墙的颜色由白变灰,下降的速度不慢不快。过了二三十秒,电梯顿了顿,终于停下来。再听到咯哒的开门声,踏歌抢到前面。
走出去,左右两条弧形形长廊,正前方大片玻璃窗。没有人,却有声音,很大的声音。我和踏歌戒备着,往前探,看到玻璃那边的景象,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一排排桌子,一行行白衣白帽的人,正各司其职,运货的,称分量的,装袋子的。机器轰隆隆,难道觉得闹。眼中所见,好几条现代化生产流水线,是一个毒品和非法药丸的加工厂。
这就是夜日书里说的数不尽的财宝!真讽刺,上面的画廊展示着人类文明的瑰宝,地下却是人性堕落的大毒窟。不由毛骨悚然,夜无云竟然给我指了一条不归路!
一路过来,连监视器都没有,顺利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么隐秘的大毒窟,会这么简单让我闯进来?
“欢迎光临。”一个女声,却不是从扬声器里发出来,而是夜永爱的声音。
瞬间,从长廊里冲出十来个人,把我们包围。夜永爱带着两个肌肉结实男来到人群面前,斜觑的目光就像是看两只小虫子。
“你是胆子大,还是没脑子。居然能想到这儿,应该算聪明。但就带了一个人下来,没抢没火,又蠢到死。”她鄙夷地笑笑。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不然直接报警就好。
“那你来干嘛?”夜永爱似乎起了兴致。
“谈判!”我说。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来大杀四方。双方实力悬殊,他们在暗,我又在明,不可能实现英勇无畏的劫狱计划。
“谈判?谈什么?”夜永爱兴奋地问。
“我要和你舅舅谈。”我跟这个头脑简单,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没什么可说。
“舅舅还在山上呢。”夜永爱笑说,“今天这里我说了算。”
红莺说夜永爱阴险狠毒,我提高几分警惕。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夜永爱的简单和任性只是表象。这么大的毒窟,她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她可能并不好对付。差点,我就大意。
“你刚才不也在山上吗?”我探她口风。
“吃完饭,我就和老爸吵架,跑出来了。呆在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会跟老爸一样,不正常。”夜永爱指指大脑,“容易的钱不去赚,非要做什么正当生意。这种地方,年收入就过二十亿。”
“但这是黑心钱。”虽然不喜欢夜永爱,但血缘上,她毕竟是我妹妹。
“我的心本来就是黑的啊。”她笑得肆无忌惮,“说吧,要和舅舅谈什么。他要待过年才回来,我怕你活不到那时候。”
“先让我见见海粟和单秋寒,还有段医生。”死,也要死在一起。
“没问题。”她一摆手,那些人就跟在我和踏歌身后,“跟我来。”
夜永爱如此不设防,我当然知道是因为她认定我必死无疑。怎么看,她都不像有城府的人,对我的厌恶,轻视,鄙视,从不遮掩过。坏的太像坏人。
“你妈妈什么时候来呢?”我状似漫不经心。
“她来这儿干嘛?对我爸死心塌地地,她要知道这里的话,还不跟我们急?‘夜永爱对母亲还算孝顺。
我非常疑惑了。如果设想夜永爱无城府,她这句话就是真的,而且蓝蓝还反对他们做这种违法的事。如果夜永爱撒谎,那么她绝对装成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很不好对付。从直觉上,我相信她的话。但要说蓝蓝无辜,我却又不相信。
事情到这儿,居然出现一个我没弄明白的转折点,令人混乱而且忐忑不安。
越往里走,越觉得这里和洛神之舟有异曲同工之妙。相同的门,每扇门后都是罪恶。我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人忙来忙去,夜永爱跟我说那是专门研究新口味的毒品专家。又看见一些人拿着假钞版,夜永爱又跟我说,他们制作出来的假钞出来的假钞银行验钞机也不定能分辨出来。
“蓝蒙真是一点没长进。”我对踏歌说。
“还退步了,毫无娱乐性。”踏歌居然也调侃。
夜永爱起得面红耳赤,“我知道你那点破事。要不是舅舅手下太没有,怎么可能被你钻空子?你以为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不一样吗?别说我什么时候才出得来呢!你想指望我爸,哈--更别想,很快他自身难保。”
我听到这儿,心中苦笑,看来这次所以的后路都被截断了。
终于来到一条雪白色长廊的尽头,夜永爱打开电子锁,里面两个人立刻站起来,尊称大小姐。
“受伤那个怎么样?醒了没有?”她问。
我心脏要跳出胸口,右手不得不轻轻压住,然后屏息,等待着答案。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今我游冥冥(中)
“醒了,情况稳定。”一个说。
他才说完,就听见里面有人骂,“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情况稳定?是半昏迷,意识不清,再不送医院,就得去火葬场了。”
是段老的声音。
“夜永爱,你快开门。海粟要是有事,谁也别想好过。”我赤目厉喝,血往头上冲,双拳握紧。抱着必死决心来的,但想要就海粟出去,哪怕代价是我的命。
夜永爱本想拿乔一会儿,看看我的样子,竟然怯懦起来,吩咐开门。
里面很昏暗,放了几张单人床。空气中弥漫着药水味,血腥味,还有陈旧的霉味潮味。靠墙角那里,段老坐在一张床前。我冲过去,躺在床上的人正是海粟。虽然皮肤一向白,如今却染上微黄。黑色卷发乱糟糟,贴着额头和太阳穴,被汗浸湿了。紧闭着双眼,呼吸很弱很短促,就好像随时就会停止。
我心里揪得发疼,眼泪在眼睛里打滚。握住海瑟的手,冰冷寒冷的触感让我心惊。不要啊,不要在我得到希望后,在失去希望。
“海粟,我来了。”我跪在床前,拨开他的碎发,“我来带你回家。”
他眼睛没有睁开,依旧苦楚无比的神情。
“段老,他有生命危险吗?”海粟中枪时,我慌里慌张,失去判断力,才让人绑走他。现在,我绝对要冷静。
“又是你认识的?”段老看到我时,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