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阡压抑心中的激动,恍如从前一般喊了一句:“沈伯伯。”
沈书庸整个人颤了一下,抬起头手中的竹简掉在了桌上。他扶着桌沿站起来走到君阡身边,早已老泪纵横。
“丫头,你……你还活着!”他用袖子拭去脸上的泪水,“太好了,苍天有眼,你还活着。”
君阡扶住沈书庸,低声应和,“我还活着,可是我爹娘他们……”
“哎,”他长叹了一口气,将君阡拉到书桌旁坐了下来,“告诉伯伯你怎么活下来的,还有小梧桐,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君阡当下疑惑地看着他,沈书庸居然不知道她在昭平,不知道梧桐是佻褚的公主!上面的人口风如此谨慎,邵奕炆居然连沈书庸都瞒着!
她试探性问道:“您,不知道?”
沈书庸无奈地摇头道:“朝中局势你不清楚,连我都在云里雾里。我曾多次向太子询问,他都不置一词。只是告诉我你还活着,并且很快就会回到侑京。当时我不敢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丫头,这事一定和你有莫大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了?”
君阡沉默了片刻,她该怎么说她这失踪的时日都跟敌国的主帅在一起?
只是梧桐的事她可以不隐瞒,邵奕炆连沈书庸都瞒着,说明这里面的事疑惑重重,原来她以为将梧桐一事差清明并且通知玄齐国内的是言太宜或是言止义,但如今她有些捉摸不透。是邵奕炆的态度给了她莫大的迟疑。
“沈伯伯,佻褚国珍妃二十年前在战场难产而死,你可知?”
沈书庸点头道,“当然。”
“她生下了那个孩子,是梧桐。梧桐是佻褚国的公主!”
沈书庸咻地站了起来,大惊道:“小梧桐她是佻褚国公主!如此说来你爹可是犯下了诛九族的罪啊。”
君阡垂着眼咬了咬下唇。
“可是为什么朝廷始终隐藏着这个消息?甚至于让我有一种此事太子爷和诚王殿下持一致态度的错觉。让他们两打成共识的理由是什么?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丫头,汶城之战全军覆没,谁救了你?这些日子你一定在佻褚国,小梧桐不能引起那么大的波澜,一定是你!”
“我……没有。”君阡心虚地将头垂地更低,其实这事她自己也琢磨不清,只是听闻亲人被抓所以一个冲动便赶了回来。
沈书庸感觉到君阡又是瞒着她,更加肯定这里面的蹊跷,“丫头,你若不告诉伯伯,我又怎么替你想办法救出你爹娘?”
“我……言止息救了我。”她说得很轻,尤其是说到他的名字时,语气便软和了不少。
沈书庸是过来人,当下心中知晓了一二,只是两方敌对主将走到一起,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言止息,因为他羽战祁向朝中求救,却和君阡走到了一起。
他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因为这不是玄齐国的事,而是两国政治。
“丫头,你这些日子,都跟他在一起?”
君阡不敢说谎,怯怯地点头。
“你是怎么得知侑京的事的?”
君阡蹙眉,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偶然偷听到言止息派人来救爹娘,就知道侑京出了事。梧桐这件事我早就知晓,一定是被人透露了。您知道我爹是个忠君的人,必然会抱着必死的心回来,可是我怎会放得下爹娘。”
“你同言止息究竟是什么关系?”
君阡交叉着手摆弄着,低头沉默。
沈书庸又问道:“他可有让你回来?”
“我……偷跑出来的。”君阡抬头看着沈书庸紧皱的眉,想到这问题的不对。
难道——
这只是一个针对言止息的圈套!
有人将梧桐的消息告知邵氏皇族,凭借对邵奕炆的了解,知道他一定会力保羽家。这对邵奕勋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故意隐瞒对民众隐瞒关于羽战祁收养梧桐和君阡假死的消息,通过言止息遍布各地的密探将羽家被抄的消息传入他耳里。如此一来言止息就算为了君阡也会派人去救羽家的人。只要言止息一有动作,一直在他身边的君阡就会发现。
以君阡时常冲动的性格,得知消息后必然会立刻回国,她不愿牵扯言止息,并不意味着言止息会放任君阡的糊涂。他一定会追过来!
只要言止息一踏入侑京,那些暗中操作此事的人便会发现。
邵奕炆和邵奕勋之所以会百年难得一遇的打成共识,因为邵奕炆想要君阡回来,同时言止息是他的情敌。邵奕炆一定会力保羽家的安全,如此一来皇帝一定会将此事交给邵奕勋处理,他想借机提升自己的影响力。言止息一出现在侑京就会处在被两方抓捕的局面,邵奕炆自然不会反对。言止息若出了事她君阡定然不会放过包括邵奕炆在内的一切人,凭着君阡的为人处事,一定会给邵奕炆莫大的打击。
而那个将消息透露给邵家的人,巴不得言止息被五马分尸。
玄齐国和佻褚国一样,继承人都在抢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若真是这样,言止息一到达侑京之后,羽战祁的罪名便会被公之于众,因为两国常年交战,百姓生理性厌恶佻褚国。羽战祁作为主帅抚养敌对公主,立刻会遭到舆论的谴责。届时君阡想要救她爹娘是难上加难。
说来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言止息困死在侑京。
这对邵奕炆来说是好事,对佻褚国的言氏继承人来说也是好事,对邵奕勋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因为当中有一点差错,那么还需要保护君阡的邵奕炆便脱不了关系。
所以邵奕炆和邵奕勋达成了一致。
君阡想出了一身冷汗,怕是言止息早就想通了这一点,所以只是派江进九前来援救。
但此刻,他已经赶在了前往侑京的路上,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他也不会勒马停下。
她多希望言止息能够放任她再一次的冲动,不要贸然地过来,他既然明白这里的圈套,也许会镇定下来。君阡抱着三分希望祈祷,还有七分对自己的恼怒。
她撑着自己手掌捏成了拳头,有人拿捏了她的弱点让她做了傻事,现在她不仅害了自己的家人,还害了言止息。
是谁!
“你先不要心急,”沈书庸安慰道:“既然来了咱们还能想想办法,我这里人多眼杂,太子早就为你准备了住处,事情还没发生便有挽回的余地。”
事已至此,君阡身边没有自己的势力,想要在侑京混迹下来找到救父母的机会微乎其微,若是安静地呆在邵奕炆身边,凭他的能力也许还有挽回的希望。她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但这不代表她会任人摆布。
邵奕炆想她回来,她便也回来了,万一言止息追了过来,也许她还有一丝希望让他回去。
君阡面无表情道:“好,但是我要见他。”
只道是姜还是老的辣,沈书庸看着君阡长大,对她的个性了如指掌,看她一副绝决的样子,当下了然她心中所想。至少他还是关心着君阡和她们一家子,“丫头,听伯伯的话,你只消在这里乖乖呆着,太子殿下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我会找机会让你去见见你爹娘。”
君阡默默地点头,“他将我安排在哪里?”
沈书庸顿了一会,道:“射鹿台!”
☆、第91章 射鹿台上
沈书庸顿了一会,道:“射鹿台!”
君阡一拳敲桌子上,手臂不断用力却只能强撑着使自己不要爆发。
射鹿台,这哪是替她找了一个安身地方,而是要将她软禁起来。
射鹿台是座十层高斜楼,离太子府不足一里地方,方圆之内没有任何房屋建筑,唯独这么一座孤零零高楼。这座楼与太子府内钟楼遥遥相望,几乎无需旁安设人手就能得知那里情况。
这原本是前朝皇帝每月十五赏月之处,只是皇朝颠覆被闲置久了,就没有人惦记了。
邵奕炆平时呆府里时间并不长,不知是怎么想,自己府中建了一座专门用来监视射鹿台高楼。
那地方没有人过去,一旦有人靠近,一里之外便会被察觉。邵奕炆之所以这么安排,一定是因为若是言止息来侑京,必然会找君阡,只要他近身射鹿台,一切便他掌控之中。
“我不去!”君阡一口回绝,即使她并不确定言止息会不会找她,她也决不能冒这个险,“这真是邵奕炆意思吗?”
邵奕炆做事从来都温雅适意,君阡记忆中他笑得很温和,连说话都绵软地让人心神荡漾,如此果断欲置之死地想法,她很难相信是邵奕炆自己意思。
沈书庸抚着胡子点头让她假想灭亡。
也许人总归有一天是要变,就像她从不觉得言止息是个好人,那么身居高位邵奕炆又怎会永远只是一个简单,像哥哥一样温润大度男子。
人总长大,总变化,总一次次事情中检讨自己过失。
邵奕炆他知道自己大错误是亲手将君阡送到了居忧关战场,又因为他不够坚定立场放纵君阡去追逐自己理想,所以那一次,他听闻汶城爆破时,就知道自己失去了君阡。她是翱翔鹰,若将她束缚,从此与自由和乐擦肩而过;若任凭她恣意展翅,终将越来越远成为一个神话。
他错了两次,绝不会再错第三次。
当他得知君阡还活着时候,他就决心,这一次,哪怕折了她翅膀,也要留下她。
他早已不能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分离,就算只是为了打败言止息。
善恶是一朵双生花,随之而来随之而去,每个人都为自己利益奋斗,没有是非对错,命运轮转下人,究竟何去何从。
所以他立场和邵奕勋以及那个神秘写信人不谋而合,那就是决不能留下言止息,哪怕君阡伤心难过,时间终会抚平一切。
“丫头,你可知你爹娘被关哪里?”
君阡低下头,不用想都知道爹娘一定被关皇关牢。那是个皇家专用大牢,里面关押都是身份特殊人,并不一定是死囚。皇关牢被禁卫军层层把手,只有皇家人才可以进去。
“丫头,你现是有求于人,自身都难保,如何顾得了他人?”沈书庸语重心长道:“你知道现朝中局势吗?诚王殿下人极力撺掇诛你全家,以我推测,那个将小梧桐身份告知他人定是和他做了交易,你只能你爹娘或者那个人之间选一方。”
对于一件已经确定和一件未知事,正常人都会选择保住已知同时祈祷未知事情不要发生,如同君阡此刻只能愿上天保佑言止息不要来侑京。
“我……去。”
沈书庸二话没说让下人赶忙给邵奕炆送去口信,将君阡带上了马车一路颠簸着驶向射鹿台。
天清,云薄,月圆。
射鹿台矗立以白玉月盘为背景象牙黑幕布上,被一轮光华照耀悠远神秘。君阡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存侑京城中,任人摆布。沉睡侑京,再度归来小太妹不是以叱咤风云傲人姿态俯瞰众人,而是无奈且悲凉。
邵奕炆一接到沈书庸消息后便悄悄出宫来了射鹿台。
君阡抱胸站射鹿台楼顶,任冷风割面,却丝毫没有冷意,倒是沈书庸年纪大了经不住霜寒,坐楼顶小阁楼里看着君阡背影。她低头可见那一辆马车从远处靠近,除了赶车车夫,他没有带任何人。
从一楼走到十楼,每一楼之间都有小小机关。邵奕炆将君阡安排七楼,除了这一楼只是普通屋子以外,上下楼层之间都危险重重。君阡上来时候便小小观察了一下,管这难度和白灵城地道是天壤之别。
不过重头戏往往是放后,凭借这里地形,真有人进来,弓箭手团团围住保准能将人射成马蜂窝,不死还真是对不起射鹿台建筑工。
今夜机关还未启动,但君阡明白,很这里将是天罗地网。
她淡看邵奕炆下了马车走进射鹿台,仰天长叹。
至少她现还是感激他,邵奕炆并没做什么让君阡不好过事,相反,若不是他,恐怕羽家早已承受灭门之灾,莫说她今日还能站侑京想着营救父母办法。于情,哪怕他有一点自私念头,可这世上谁不自私?她羽君阡自己就是个自私人,否则也不会为了言止息这么冲动。
邵奕炆抬头看了楼顶,依稀那个从前熟悉身影穿着单薄衣衫隐隐叹气。尘世洗去铅华之后蜕变,让她变得深沉了几分。
她还是那样,平日里冷静,一旦遇上和自己有关人事,便一次次冲动一次次不计后果一次次飞蛾扑火。若不是她冲动,他又怎能确定君阡一定会来。
走到顶楼时,沈书庸会意悄悄退下。
夜色下那身影削瘦萧条,没了意气风发蓬勃,像是历经沧桑归来,邵奕炆心中难免多了一份感怀。
从居忧关分别半年有余,这些时间她一直跟那个人一起,出了那么大事,他也很无奈。
君阡感觉到背后有人,依旧没有回头,站高楼边缘眺望远方。
邵奕炆先打破了这诡异安静:“君阡,这些日子可好?”
“爹娘被捕,我怎么好过来?”
“其实原本你没死事情并不是什么过错,你活着我很高兴,但是梧桐之事已经超出了我所及范围。”邵奕炆说得很是诚恳,事实便是如此,倘若只是君阡被言止息救了,对方拿不出任何关于他们相互勾结证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然而因为玄齐国和佻褚国多年战争,梧桐身份是大忌讳。
当年羽战祁一时仁慈救了梧桐,只道是一个刚刚出生孩子是无辜,况且梧桐跟君阡一般大年纪,他于心不忍,谁料多年以后竟成为自己挖掘坟墓。
君阡转身一把拉住邵奕炆,压抑不住心中慌乱,“我爹娘有没有救!”
他看着君阡半张面具,恍若当年看见用帽子遮住脸言止息,那模样如此相近,连眼神都如出一辙。
原来有些人早就不该留,许多年前让他从侑京逃跑便是今日伏笔。他握住君阡扯他衣领上手,“有救!”
“真?”君阡将信将疑地松开手,“我该怎么做?”
邵奕炆低头微笑,一如他从前温润儒雅,“好好呆这里,不要离开。”
君阡徒然一震,瘫靠楼顶边缘扶栏上,不要离开,便是用她来引诱言止息,无论如何,意味着她要失去一边。
那些青涩时光,就这样流逝,毫无征兆。
全身脱了力,她轻声道:“我知道了。”
被失望紧紧包裹悲伤和束手无策彷徨,君阡觉得自己似乎从没侑京生活过,她无法去责怪邵奕炆,因果循环人生,缘起缘灭于无明。梧桐没错,羽战祁没错,言止息没错,邵奕炆没错,到底谁错了?
“君阡。”他终是忍不住那个张扬女子一下子失去了光辉变得黯淡萧索,亦想为自己辩解一番,“说来此事也奇怪,我并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从昭平送来,起初那信中只告诉我你还活着,但那人先告诉了邵奕勋关于梧桐一事。所以我还没来得及保护你爹娘就已经被抓了。那人跟邵奕勋有过商谈,现我也处于被动状态。”
君阡一下站直了,诧异道:“昭平有人和邵奕勋有关系?”
邵奕炆并不肯定,但也没有否定,“邵奕勋并不是个聪明人,他身边一直是上官离策谋,此时若没有上官离授意,极有可能是他被人利用了。你昭平呆了些许时日,可知有什么能人?”
细细想来,君阡昭平接触人并不多,若说特别人倒是没发现,但那些人个个都不算简单。即便是被言坤立罚面壁言止义,居然只是区区三个月,也着实让人不解。言太宜就不用说了,君阡所能想到得到梧桐消息人便只有她一人。
难道,是言太宜?
这是现大可能性,若是言止息还昭平他一定会想办法钳制言太宜力量,若是他已离开昭平,那么正离陷阱越来越近。
君阡托着下巴想了一会,突然抬头,“那么你呢,你又算计什么?”
邵奕炆没料到她会问得那么直白,从小深谋远虑和忍耐使他并没有任何遗漏,只是很淡然地对上她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算计你。”
“是啊。”君阡侧着头眯起眼,两道眉毛宛如一轮月,似乎还是从前那个霸道羽君阡,只是语气却判若两人,“你不会算计我,你算计是他。”
“不,我不会算计所有对你好人,哪怕是我敌人。”这坚定语气风中回荡,他站高台负手而立,像一个君王又单纯地像一个大男孩,“不要将你坏假设全部压我身上。”
擦肩而过一刻连呼吸都停止,君阡默默地下了天台。
☆、第92章 见老朋友
待到邵奕炆和沈书庸走后,君阡听到耳边有一阵巨大铁链摩擦和轴承滚动声音,片刻之后归于寂静,很明显,这座射鹿台机关已经启动。
君阡向来认为言止息脾气和她不同,他会深谋远虑,从不像自己那么冲动,若是他知道自己追错了路,回到昭平必然会先安排一番,而自己便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做该做事——救了全家,或者一起死。
她从不曾想到那个淡定男子会同她一样奋不顾身地冲出昭平,带着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冲劲,千里追寻心爱女子。
夜深沉,周围静悄悄,君阡没有丝毫睡意,起身点了根蜡烛。她从不是个听话人,况且目前状况邵奕炆并不主动,既然机会掌握自己手中,她定然是要把握。比如,找个时候溜出射鹿台去皇关牢。
之所以肯答应呆射鹿台,是因为既然邵奕炆这么肯定她会回来,邵奕勋定然也会知道。她若不出现这些人视线中,他们只会加动手速度以免夜长梦多,可若是她听话呆着,他们一定会想要达到利益大化。有一个如此人质手,物不其用该多么浪费。
四周摆设很是奢华,毕竟从前是皇家所用,君阡沿着黄花梨木扶栏走到阶梯交叉口,依稀还有金属碰撞声音。只消站阶梯上便能看见一些普通机关暗器,只不过她外久了,学些防身之用技能,所以曾经也向梧桐学了不少。
来射鹿台之前就预料到这里危机,所以君阡随身带了些必要工具。她将藏身上一小袋巴掌大小石灰和泥混一起到了些水调匀,很小心沿着扶梯而下,每个石壁洞口糊起来。这些地方容易触动暗器,她必须保证自己哪怕情急之下也不会中招。
许是因为这里地形太好,所以整座楼机关并不多高端,等到她上上下下走了一遍时,一些肉眼可见机关已经被破坏惨不忍睹。就算他日邵奕炆问起来,她也可以美其名曰,这么多利器让她没有安全感。
不多时累了她想要睡一觉,突然发现床上平铺被窝隆起,里面似乎钻了个什么东西。
她拔出匕首,轻轻挪进,迅捷出手将被子挑开,发现一团纯白毛茸茸肉团正呼呼大睡。她惊讶喊出声:“白尼玛!”
白尼玛微张开半个瞳孔,满脸忧伤。
因为它没有看好君阡导致她不辞而别,无良主人来侑京冒险前顺手将它带了过来,君阡前脚刚到,言止息后脚进了侑京。他不用猜就知道君阡一定会去找沈书庸,所以相府屋顶呆了两天,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君阡来了,便听闻沈书庸要将她带来射鹿台。
君阡抱起白尼玛紧张摇着它问道:“言止息呢?他来了?他为什么要来?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这都是针对他阴谋!”
白尼玛挠了挠头,被摇得头晕。危险他当然知道,若不是君阡贸然归来他哪里需要冒这个险还害白尼玛要打头阵。只不过言止息并没有来射鹿台,因为大牌总是要压轴。
她白尼玛身上摸了摸,摸到它尾巴上捆着一张纸条,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心中是忐忑,她怕言止息责备她莽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为人子家人受到伤害时候失去理智并不可耻,哪怕今天有难是言止息,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言止息下笔写纸条时候想了很多,指责她不是没有必要,他知道依照君阡性子并不会安定地呆着,但这个阴谋既然是针对他,他们必定想君阡出手时候用她危险来逼迫他出现。他并不傻,江进九等人已经侑京,出昭平前所有部署落实,所以纸条上只是写着他会出现合适时候,莫要轻举妄动。
君阡傻傻地看着熟悉字迹,说不出此刻心潮澎湃。他还是追过来了,她该喜还是该忧?心里是无限制相信他,然而害怕却愈演愈烈,她想离开他去接受生死离别,却不愿意面对着他。怕看到他绝望,那是对自己大惩罚。
此刻她相信言止息必然有着全面准备,但让她忧心是,如果自己不能按照邵奕炆或者邵奕勋预料中那样行动然后再让言止息现身,他们等不及时会不会直接拿她父母性命做威胁。
后悔当时明明听见言止息让江进九来救人,为何自己还要回来。后悔药没有,言止息遇见她是大悲哀。
君阡抱着白尼玛,抚着它背脊透过它眼眸似乎看得到言止息身影,“他还好吗?”
白尼玛摇了摇脑袋,君阡那么任性言止息怎会好得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她言语中满含歉意,可惜那个应该得到道歉人听不见。
得知言止息到了侑京这个消息君阡不敢随着自己想法偷偷溜出射鹿台。想起邵奕炆之前说话,似乎隐约之间提醒她,若是离开这里,事态发展便会不受控制。言止息离开昭平怕是他们早得到了消息,至于他什么时候到达侑京,这对他们来说是个谜。
了然无趣日子有了白尼玛陪伴开始充满生机,言止息让白尼玛进射鹿台大抵也是为了给她陪伴。侑京腥风血雨即将展开。
此刻侑京和昭平好几处几乎都发生相同一幕。
“射鹿台情况如何?”
“机关已被破坏。”
总有人坐高处一副洋洋得意她果然如此表情或玩着扳指或抿着茶或执着卷轴,不同是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小九九。貌合神离是因为有着一样目却为着不同原因,恰巧要对付同一个人,所以路人甲也能成为密友。
“目前进展如何?”
“羽君阡没有出射鹿台去皇关牢!”
“什么!”
这一刻不知有几只杯子被砸碎,有人不可思议有人长舒口气。发现自己预料被人打破了,那个女子竟然没有按照他们预想行动。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羽君阡性格!”
君阡无所事事地整日射鹿台高处望风消遣已然打破了众人正常思维,她只是闲来无事出现那些人视线之内,然后转身回到屋子玩白尼玛。白尼玛成了一只任她搓捏揉玩具,让她这段时间寂寞得以抚平。
“一定是邵奕炆暗示了她什么!既然他不合作,就把她逼出来!”
“是!”
射鹿台一个月仿佛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除了每天给她来送饭人就不再有别人,邵奕炆只来过一两次,看见君阡好好呆着便没有说什么。倒是白尼玛经常傲娇,想出去蹦达又怕被言止息训斥。这一个月来倒让君阡和白尼玛胖了一圈。
君阡摸着白尼玛肚子叹气道:“把这一年都补回来了,这么白白嫩嫩出去言止息会不会觉得咱两是吃喝玩乐啊?”
白尼玛鄙视地瞅了她一眼,咱两本来就是吃喝玩乐,反正就是闲着没干出正事。
此时君阡没有意识到侑京早已风雨满城,整个国度热点话题已经从羽家被抄变成了羽战祁收养敌国公主。
幕后之人开始他们第二步计划,言止息一直不出现,只是暗中跟他们耗着,谁都等不及这一段时间,只能化被动为主动。
逼着君阡从邵奕炆保护中走出来,使得言止息不得不出现众人视线中,侑京已是天罗地网,只是那条大鱼此刻不知道身何处。
他呆得很隐秘,除了江进九无人知晓言止息侑京何处,有人将侑京翻了个底朝天,言止息却像隐身般没有踪迹。
“该出现时候,他总会出现。”阴险笑容和毒蝎声音,似乎成竹胸。侑京和昭平某处府邸,还是同样回答同样把握。
唯独不同是太子府中,邵奕炆听着手下一日日来报告君阡日常和侑京微妙变化,看着手中密信揉了揉太阳穴,沈书庸此刻坐他对面,苍老脸上深刻皱纹,一转眼就以觉得力不从心。
“他们自然猜不到言止息会躲何处看他们跳梁表演。相爷可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