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阡疑惑道:“我第一次跟周阳晖进去的时候以为是露天的,可是里面的温度很高,第二次进去才发现,原来温泉室的顶端会根据天色的变幻而变幻。但是那里并不高,我们爬到屋顶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言止息搂着她道:“你没看仔细,从室内看上去它的屋顶确实是天空当时的景色,但是这些都是人为控制的,所以在屋顶上有个阁楼,每个时辰便会有人上去换幕布。为了不使温泉中的事情被人看光,所以叶策命人将幕布挂在两条铁管上,只要站在阁楼的一边便可打开卷起来的幕布,将整个温泉室的抬头风景都换掉。”
原来如此!所以只要通往中间的阁楼,那么完全可以看见底下发生的事情并且不被人发现。
叶策在制造最唯美的景色时,躲不开一些漏洞,只是这漏洞长时间没有发生意外,所以早已被人遗忘。
白尼玛首当其冲地匍匐前进在第一线。
“这又不是炮火堆,白尼玛,你的身高完全不会撞到屋顶的好吗,你以为你是毛毛虫吗?”
白尼玛幽怨地回头瞪了君阡一眼,继续自我陶醉在演技之中。
好久没去战场,似乎有点怀念这种做奸细的感觉了。
两人都是用内力脚尖轻点不发出任何声音,言止息找寻了一下言坤立和言止义的温泉所在的位置。
两间屋子之间有一道细窄的裂缝,是留出来放置铁管的地方,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室内的人。而言坤立和言止义的温泉正好是侧对面,为头上的两人创造了方便。
蹲在对角处透过里头的光线,言坤立阴鹜着面色皱眉看着空旷无人的温泉。
阿珂这是第一次没有提前等在这里!
☆、第88章 将计就计
君阡用手肘戳了戳言止息,指向言止义和阿珂所在的那个房间,他会意,轻轻挪了过去。
言坤立已许久没来芙蕖山庄了,今日趁着有兴致便过来泡泡温泉,早已支会了叶策,每次他来的时候叶策都会将当前所在此处的人员名单汇报一遍。
候在身边的太监小心翼翼道:“皇上,要不要奴才去找阿珂姑娘?”
言坤立抬了抬眼皮,阴沉着声音道:“不用了,她在这里。”
那太监默默地倒退了一步,看着言坤立大步走出室门转弯到言止义的门外。
他没有闯进去,只是站在那里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的人讲话似乎很小声,透过门缝可以清楚地看到言止义将阿珂压在身下,衣服被撕去了一般露出凝脂肌肤,但她却明显在反抗。
言坤立握着拳头,周身被愤怒和暴戾环绕,这个逆子,居然敢玩弄自己的女人。
然而此刻君阡却愈发的怀疑,抬头看言止息时,是他早有预料的淡然。阿珂怎么会突然如此抗拒言止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应该暧昧不清吗?常理来说阿珂能见到言止义应该激动开心,但为什么她看来那么嫌弃他。
她没理由会爱上言坤立,所以,君阡疑惑着,言止息却淡定着。
意料之中罢了。
阿珂的反抗引起了言止义的极大不满,那个从前温顺的女子如今一脸厌恶地撇过头,只是力道远远不能跟他相比,以至于所有的挣扎都是无力的。
“阿珂!”他喊着她时没了从前的爱慕,却多了一份玩弄的味道。这个女人早已是他爹的女人,只是多么不甘,所以要抢夺一回。
阿珂依然做着抵抗,只是从君阡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神色却并不狰狞,她附在言止义耳边轻声的,用言止息和君阡都无法听见的音量幽幽道:“你会为你的无能付出代价!”
言止义的身体凝固在那一秒,听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音调。
“你说什么?”
阿珂猛然将言止义往身上一拉尖叫道:“救命!”
即使言止义刚才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那么现在他也已经回过神来了。这是一个圈套!
他一手捂住阿珂的嘴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股杀意袭来,这个女人从身体和心理,都已经完完全全地背叛了自己!
阿珂抓着他的手猛烈地咳嗽,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用上心头,看着这个从前爱过的男人,回想当年言坤立看上她时言止义为了讨好他决断地将自己献给他父皇,良多感慨化成一声叹息,何苦当初!
明知帝王家多薄幸,奈何飞蛾扑火作践自己换来一个未完待续的结局。
门被言坤立重重踹开,当言止义正意图掐死阿珂的时候他感到后背被人猛地一拎,然后整个人不受力的被拽开来丢尽了温泉里。
泉水涌进口鼻的时候他被呛得清醒了,才知道大事不妙。
言坤立不是应该在他自己的温泉室里吗,为何如此迅速地出现!羽君阡人呢!他分明感觉到背后有一双黝黑的眼睛将自己看得透彻。
君阡看着言坤立怀里梨花带雨柔弱无辜地哭诉言止义将她强行抱入此地意图做出禽兽不如之事并且声泪俱下声情并茂的阿珂,不禁感慨良多。言止义犯的最大的错误是没有及时的离开想要直到结局。
在她看来以言止义的思维绝不可能呆在言坤立的隔壁和皇帝的女人有染,那么阿珂究竟是如何让他兽性突发一事有待考究。若说阿珂只是伺机报复他从前没能护好她不是没有可能,可她这样没有任何人力物力的女子,怎么会赌上自己的将来去报这个也许连仇都算不上的玩意?
佻褚国未来政治|局势谁都说不清,好歹言坤立是皇帝,虽然君阡觉得言坤立的脸色看上不去有些惨悴,但只要他活着就不会亏待了阿珂,她这么一来万一没把握好时间当真**,也许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君阡瞟了一眼言止息,看他依旧是不咸不淡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知道这一定又和言止息脱不了关系。
怕是他早就想到言止义会绑架自己,会发现自己的身份,会想害她,所以将计就计,让他措手不及。
“逆子!逆子!”言坤立气得不清,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如此毫不避讳的在自己旁边做这种事,胸口一股气血上窜,他退了几步便喷了出来。
言止义湿答答地跪在他面前,想解释却解释不清。
自己没有强行带阿珂过来?即便她是自愿来的,他亲眼看着阿珂在言止义身下反抗,就是铁铮铮的事实。至于他为什么会那么大胆的将阿珂带过来,莫非说是因为将另一个女子安置在远处供他玩乐?一旦此刻言止义说出是羽君阡,那么他便坐实了勾结敌国将领的罪责。按理说发现君阡这种身份的人,应该早向他汇报,如今他自己要求言坤立从睿宁王府要的人,言止息可以推说他不知实情,一反常态要人的言止义便要为他替下这罪名。
所以现在看来,无论他供不供出君阡,他都洗刷不了自己的嫌疑。不供出,他日君阡再次出现在世人眼里的时候,还得感谢言止义没有对她下杀手。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沉默,这种丑闻言坤立必然不会告诉别人,否则他的面子往哪里搁。言止义则是寄希望于他的母亲诸皇后和背后的诸氏,顶多禁足个十天半月让言坤立消气。
对于阿珂,他相信,过了这阵子,让她死就像捏死一直蝼蚁那么简单。
阿珂始终没有去正视他,但是却感受到了来自言止义的汹涌的恶意。
若是他没跟言太宜闹翻,言太宜一定会极力劝他杀了羽君阡或是用这事状告言止息一回,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后悔若是有用,所有的武力和规则都成了虚无。
看着貌似忏悔中的言止义,言坤立的气稍稍下了点,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加之言止义刚刚把天机床弩献给了他,他亦不想将事情闹大,“去护国寺面壁三个月,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言止义听闻这是这么轻的惩罚舒了一口气,楼顶的言止息却皱紧了眉,言坤立还是偏向言止义的,哪怕他做错了事。
言坤立愤愤地走出温泉,对着候在一旁的太监道:“去把老三给我找来!”
那公公应答了声便退下,言坤立来时叶策就告诉他言止息和言止义都在,但是找言止息是件麻烦事,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就在温泉室的屋顶。
言止息拉着君阡带着白尼玛悄悄地从原路返回。
君阡蹙着眉疑问:“阿珂是不是你安排的?”
“你说呢?”言止息微笑道:“早在你和周阳晖潜进芙蕖山庄那次,她就救过你们一回。不过说来并不是我刻意安排,她心里对老四又恨,何况她还有不可告人的身世,所以让她倒戈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不可告人的身世?”君阡回想了下阿珂却突然觉得说来这女子的气质很是特别,眉宇之间隐隐有一种凛然之气,“言止义居然没有怀疑?”
言止息淡淡道:“说来,若是阿珂原本就是我安排在他身边的话,他一定会产生怀疑,不过阿珂早些年确实对她情真意切,若非在阿珂这件事上他退守得过于果断并且用伶玉做掩饰,阿珂也不会不念旧情。”
君阡活动活动了脖子,这阿珂也是个伤心人,“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言止息略带好奇地看着她。
“下手要趁早!”她解释道,“若是言止义在言坤立看见阿珂之前娶了阿珂,也就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了。唉,言止息,你为什么和言止义一样不成婚?”
言止息突然笑出声来打量着君阡,嘴里呵出的暖气在山洞中形成烟圈缭绕,“因为,你下手太早了!”
“唉?”君阡本是随口一问,这么一来倒让她想起十年前那个晚上她恬不知耻地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好找个时间来下聘,当即红了脸颊。
所以下手要趁早是对的,否则开得正艳的花被旁人折去了,留下的都是残花败柳,届时哪怕你是绿色天然有机化肥,也找不到要灌溉的那朵了。
因为得知言坤立在找他,所以走到岔道口时言止息就停了下来,“我现在要回一趟芙蕖山庄,你是去尚武院还是我的府上?”
“随你吧。”
言止息略作思考道:“回王府吧,言止义知道了你的身份刘青山也势必知道了,我想尚武院马上就不安全了。”
君阡没回答,尚武院安不安全,已经和她没有关系,昭平还有多少可容她之地,也和她不再有关系,如今心之所念的,是家中如何。
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接过白尼玛直径离开,没有看向尚武院的方向,走得异常果断。
言止息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终是皱了皱眉,回去芙蕖山庄。
言坤立是想暂时将尚武院交给他打理,但他并未接受。他总是将别人视若珍宝的权力弃若敝履,于是这一块肥肉依旧还在刘青山手上。
当言坤立听说周阳晖请假回了甘南道时脸色有点阴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言止息心心念念都是君阡,和言坤立的交谈一结束便火急火燎地赶回睿宁王府。直觉告诉他,若再不回去,他将再次承受分别之苦,君阡这么灵敏的人,怎么嗅不到那山河飘摇的危机。
天色昏暗,似要将人紧紧箍在狭窄的桶中,今夜无月,亦无星辰,一张平铺开来的的暗色画纸,让人有随意泼染描绘的冲动,将这深不见底的黑变成一卷光亮的空山之色。
雪夜,路上杳无人烟,失去了昭平原有的繁华。
这寂寥的气氛似在诉说一段别离。
言止息冲进睿宁王府来到之前君阡和梧桐住的晚裳阁,看见室内灯火通明,一个丫鬟正好从她的居室走了出来。
言止息喊住那个丫鬟,急促的声音遮掩不住他此刻的慌张:“阿阡人呢?”
“回王爷,姑娘来时全身都湿透了,奴婢给她准备了水,姑娘现在正在沐浴。”
他舒坦地微笑,还好。
“姑娘说今日累了,所以叫奴婢早早退下,一会她就休息了,要不要奴婢告诉姑娘王爷来看她?”
言止息摇了摇手,这一整天他也累了,便不再打扰她。
丫鬟目送着言止息的背影,回头看了看晚裳阁,安静地离去。
☆、第89章 一诗诀别
君阡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行头,将长鞭缠在腰间。随身携带的匕首插在靴筒里,那半张面具依旧戴在脸上。她拂过这里的桌椅茶壶,环视着屋子和熟睡的白尼玛,似乎想要将这里的一点一滴通通刻在心里。
生活过的地方,总是有些情感在里面。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在相见。
白尼玛不安地翻了个身,伸出爪子挠了挠头打着呼噜继续睡觉。
她执着笔,不知该如何下手。若自己突然失踪,言止息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们相互了解,她觉得留张纸条简直是多此一举。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然后丢在一边。还有什么必要告别?
告诉他不要来找自己?告诉他先完成自己的雄心?告诉他自己决心去死?
梧桐在这里会好好的,言止息会好好的,白尼玛会好好的,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君阡灭了烛火,从门缝中溜出。
上天似乎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连夜色都那么适宜,黑暗中飞檐画角的亭台楼阁浑然一体让人难以分辨,婆娑的树影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一脚落在厚厚的积雪中悄然无息。
她悄悄出了晚裳阁,躲过并不多的巡逻,出了王府。这些对她而言,毫无难度。
从芙蕖山庄回来的路上她在昭平唯一一处马场买了一匹上好的千里马,虽比不上飞龙马,但行速绝没有问题。她最担心的是,言止息会突然发现然后追上来。
她不想打乱他这么多年准备的一切,就如同他不想伤害到有关于她的一切人。
君阡飞奔至昭平城郊,找到她放置的马匹。
上马之后她回头凝视着睿宁王府的方向,四周毫无声响毫无光亮,也许他此刻正睡得香甜,这浮躁的世界,唯独梦境是安逸的。除了那里,她想不到能够让他松懈的地方。活着太累,确实真真实实的人生。
想说一句再见,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泪水悄然滑落,回想起刚到昭平的一切。
他的包容和保护,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温暖的调笑和温存的美好。怪只怪,我们遇见了对的人,却没能够续写一段完美的篇章。
一段悲伤从眼角段落刻画一段岁入骨髓的爱恋,当眼泪已成诗画,惆怅是唯美的月下之舞,再回头的时候,眼泪笑了。
她为自己的曾经负责,却无法再承担自己的未来,两个人的未来。
风扬起发丝乱舞,选择了离开,就不需要留恋。
**
言止息本是宽了衣躺在床上休息的,不知为何今日睡得特别快特别沉,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无垠的草地狂奔,却一直没有看见尽头。
地平线连着天地一片,满眼望去皆是茂盛的草,一半是长得正好的,一半却已经枯了。
人都是向往美好的,言止息也不例外。他跑向郁郁葱葱的那一片草原,寻找着君阡的身影。
很远很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背脊挺拔如松,单薄的身躯徘徊在那出,越走越远。
他以为那是君阡,便加速跑了过去,可今天这整个世界都像在和他开玩笑,他往前跑得越快,前面的人便走得越快,以至于不过一会,前方的人早就消失了。
心里好像被掏空一样,他发现脚下的青草变成了枯萎的黄草,画面转瞬即逝,变成了自己站在一片血泊之中。周围是汶城两河爆破后的景象,到处都是死人,鲜血染红了汶城的河水被半边残肢堵在下游。自己却不受控制地在尸体堆中挖掘,疯了般的寻找君阡。
接着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但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君阡还活着,于是抱着她笑道:“阿阡,天亮了,该醒了。”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伸手想替她擦去脸上的污血时,发现她早已没了气息。
寒如谷觫,天地在顷刻崩塌。
他被噩梦吓醒,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还好,只是个梦。但这个梦来得太诡异。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放佛是一件真实的经历。
他披上衣服,在房间里踱步,江进九那边,不知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就想到君阡死在怀里的那个画面。他甩了甩头,揉着太阳穴走出房门。
脚步不自觉地朝向晚裳阁,那里的灯早已灭了。三更已过,君阡怕是早就睡着了。
言止息并不想去打扰君阡,只是在阁楼下转了个圈,突发奇想地召唤白尼玛。
一声声口哨很轻很细,若是在做着美梦,是不容易被惊醒的。
白尼玛翻了个身,只是觉得有什么熟悉的声音,可今夜异常暖和,暖和得它都不想起来。于是它选择忽视了言止息的召唤,自顾自睡去。
等了许久白尼玛都不曾出现,言止息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刚才的梦一直萦绕着,心下越发不安,于是直跑向君阡的屋子。
本是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这么进去,于是在门口等了小会,白尼玛依旧不肯出来。
言止息当下决定偷偷进去拽出这个叛逆的小猫咪,竟敢不在主人心慌意乱的时候出来安抚。
房间里并室外还要黑,穿上有鼓起的影子在呼吸。言止息安下心,坐在榻边。
他宠溺地摇头,君阡的睡姿让人不敢恭维,如今居然还蒙着头睡,索性他轻轻将被子拉低了点。
手上被一阵软软的毛挠得痒痒的,言止息发觉不对猛地站起掀开被子,君阡早已没有踪影,被子里是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的白尼玛!
最害怕的事情发生的毫无预兆,他甚至不知道君阡何时得到了准确消息。
原来那梦只是在提醒他,让他快点醒来!
言止息丢下白尼玛跑去马厩拉出无小聊一跃而上,踢动马腹冲出王府。
很冷,但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甚至于他浑然不知自己忘了穿貂裘。再寒冷的天气,也抵不过心中的寒意。
君阡离开的时间并不久,凭借无小聊的脚程很快便能追上。只希望自己在有限的时间里追上她。
他停在岔道口,看着两条蜿蜒的路。
一条是昭平通往外界的官道,出了官道直走不需要经过几座城镇才能到达佻褚国的边界,出了边关便是离居忧关不远的地方,方刃决还驻守在那里。另一条是山道,山道的路很窄,但是离玄齐国比较近,过了几座连绵的山峰经过几座小镇子就能到达玄齐国与另一过的交界处。因为隔着天然屏障驻兵较少,里面的人大多不认识君阡。
言止息迟疑了片刻,她若是君阡,必定是心急如焚地赶去,途中经过的地方越少越好。因为玄齐国除了高层,别人并不知道君阡还活着,所以君阡势必要躲过众人的耳目进入侑京。那么选择山道是最佳方法。
可她走时连字条都不留,分明是在告诉他不要去追,他心里纵然千百般无奈,又怎会真的丢下君阡让她回玄奇赴死。羽家的人被抓的这几天外头并没有传出任何罪名,说明有人在钓鱼,要将君阡逼回去。
那个人并不一定是邵奕炆,他一定会考虑到君阡的生死,如今他力保羽家人的安危,怎会眼见着君阡落入别人的手掌。
当言止息得知侑京城内的邵氏家族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关于梧桐和君阡的消息时,就知道这一定跟佻褚有关。
这不只是一场针对君阡的活动,而是一场针对他言止息的联合行动!
其实他早就清楚,只要他按兵不动,侑京中不会立刻出现要灭了羽家的消息,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救人,隐藏了多时的他并不急于一时,所以他才没有告诉君阡。
君阡是太过了解羽战祁的性格,知道她爹顽固保守,不会做叛国之事,所以回去。
言止息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蜿蜒盘旋的山路,计算了下时间,凭借无小聊的速度,不过两个时辰便能赶上,于是掣着马缰飞速前行。
无小聊卯足了劲狂奔,脱缰的飞龙马所过之处野草被飓风卷飞,他只听见风和马蹄落下的声音,眼前的景色像回忆画面一样不断倒退。黑夜还是同一幕场景,可每一次马蹄离地就像是过了几百个世纪。
他只觉得,还可以再快一点。
泥泞的小路,他喊停了身下的马。地上没有马蹄的足迹,一片沼泽泥地平滑一片,只有偶尔被风带来的树叶杂草,回想之前那一段路,枯断的树枝横在小道上,这足以说明没有人来过这里!
君阡是铁了心,想到言止息一定会人为她急着回到侑京而选择山路,所以故意走了官道!
他调转马头的时候,除了悲凉,早已没了别的想法。
返回到官道还要一个多时辰,而此刻君阡都快离了官道吧。她面前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连二选一都没有给她机会,更何况后面。
君阡,难道你就这么走了不留下只言片语?
难道尚武院和芙蕖山庄的浓情不过是在诀别前的补偿?
他要的不只是一个君阡,而是包括她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那些准备着要做的事终究有机会去完成,然而有些人离开了,是否还会在回来?
一首诀别诗,两行离人泪,天涯素尺,伸手够不到远方。
他迷茫着她的迷茫,忧伤着她的忧伤,叹息着她的叹息,却敌不过她走得坚强。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坚持的信仰就这么打破,当他专心地想要护着他的软肋不被人伤害的时候,有人抓住这个机会让那根软肋自觉地从身体脱离。他甚至都不能怪别人,因为君阡走得心甘情愿。
不过是想看着他言止息掉入他们早已准备的陷阱,那又怎样?这一生磕磕绊绊遭受的明里暗里的羁绊还少吗?
想让他跳坑,他就跳给那群人看,当身后的准备已然齐全不漏,他也不在乎看看他们得意阴险的笑脸。
毕竟,除了君阡,想从他手上捞到好处的人可少着呢。至于暗中出手的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第90章 重回侑京
侑京。
一如往日的人潮如水,城中的百姓各自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着黑衣带着半边面具的人徘徊在旧日的羽府大门口。
依旧是那红漆大门,只是缺失了往日的生气,死气沉沉的紧闭着。
朝中没有传出任何关于羽家的消息,他人只知道羽府一夜之间被抄了家,至于罪状,就像飘在空中的乌云没人琢磨得透。
说来羽战祁手掌军权,本就是最容易受到质疑和弹劾的高位,人们纷纷猜测着除了居忧关失利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羽战祁的独女羽君阡死在战场,听来也是一件悲惨的事,并不至于到满门抄斩那么严重的地步。
为何朝中并不放出关于梧桐是佻褚公主和羽君阡假死一事,这让君阡不着头脑。大约是邵奕炆和沈书庸力撑着,但此时也及其古怪。
君阡到达侑京不过三日,因为世人皆不知她活着,她女扮男装的样子也并不容易让人认出来。
她思索了一阵子,现在不适合去找邵奕炆,在这侑京也便只有沈书庸值得信赖。何况既然上头把口风把紧了,就意味着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有人想引她回来。思前想后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关注的东西,若说是为了她,那么好处远没有立刻将收养敌国公主的罪名个羽战祁按上然后处决来的多。
似乎有一张撒开已久的大网正在慢慢收回,而自己是一条被网进去的小鱼,真正的大鱼将会随之到来。
冬末的侑京依旧很冷,离开大半年重新归来,已是物是人非。
她不再是那个张扬跋扈的小太妹,而是东躲西藏的逃犯。一觉梦醒,已不是身在何处。
君阡换了一身夜行衣,赶往沈书庸的相府。
那里还是老样子。沈书庸是个节俭的人,相府门口连盏灯笼都没有,一片漆黑中,君阡用铁爪抓住了墙壁蹿了上去。这一面墙她爬了无数回,这一座府院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这一条回廊是她从小玩到大的,这里的人一直都看着她长大。
沈书庸的书房烛火明灭,窗棂上映出一个苍老的身躯,君阡走到门口时便听见里面的叹气声。以君阡对他的了解,沈书庸虽然年事已高,却不是个喜欢唉声叹气的人,如今这一声声包含了无数的心思,门缝中清楚地看见他愈发花白的头发和深刻的皱纹。
君阡轻轻地叩门,然后推门而入顺手关上。
对面的老人没有抬头,始终看着手里的竹简,盯着它的目光充满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