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君阡犹豫时,白尼玛蹿了上来,一爪子拍开了她的手,替她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面具掉下的一瞬间,君阡倒吸一口气,是满满的痛苦。
没有预想中的恐惧和崩塌的破碎,她睁开眼,看见白尼玛蹲在她身前手舞足蹈的跳跃。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周阳晖淡淡道,“虽然和倾国倾城差了些距离,不过以我男人的眼光,倒也是个精致的人。”
君阡一跃而起,不顾周阳晖的诧异冲到温泉旁用手搅开了漂浮的花瓣,倒映出她的脸。
水面波澜中女子线条分明的鹅蛋脸,两弯蚕蛾触须细长而弯曲,雅致的双眼透露着惊喜,微翘的眼角放佛九霄之中振翅的凰。原本脸上那一块血肉模糊的伤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细腻的肌理,这是一张本没什么奇特的脸,却让她内心深深地震撼。
好了!一切都好了!那些绝望的痛苦的,随着这温泉的柔软花香消失地无影无踪。日以继夜的担心回首却不过是一场梦,来得突然,去得突然。
那个可恶的言止息,什么时候偷偷地找到了药,明明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可心中一股暖流升起,为了自己,他是想尽了办法。这个惊喜,她收下了。
周阳晖看着突然那么激动的君阡,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淡定如君阡,也不过是在开心过后顺手带上原来的面具,因为她还不适合以本尊的样貌出现,越少的人看见她越好,毕竟,她还披着玄齐国大将军的马甲。
他披上湿衣服,着实有些窘迫,虽然君阡不甚介意。
两人冒着寒冷走出温泉室,去芙蕖山庄的客房寻找几件干衣服。
时至夜半,芙蕖山庄依然灯火阑珊,笙歌夜舞丝竹袅袅,依稀可以听见笑声。纸醉金迷的上层社会,有人喜欢醉生梦死,有人埋头温柔乡,穷奢极欲的人哪知那路边冻死骨的悲怆。
君阡从不无缘同情所谓穷人,也不因此仇视那些富人,与自己无关的,为什么要花感情?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娘的哪里有干衣服啊!
星辰幻灭天际微阑,月华从玄天坠落,将这一片白雪同那言笑笼在风中。
两人翻到最近的一座小楼的檐角,荡进一件屋子。很黑,只能凭借着感觉摸索。
衣橱中整齐地叠着几件衣服,周阳晖利索地将衣服套在身上便去门外守着。
黑暗中无法视物,君阡拿着衣服嗅了嗅。这味道,好熟悉,便是言止息身上那淡淡的水芝香味。
他在芙蕖山庄!
君阡攥紧了手,麻利地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换上那一身干净的衣物,宽大的不合身,她便在将随身的鞭子缠在腰上收紧。
明明不合身的衣服穿着却那么自然,似乎只是裁剪得时候多留了一寸,宜长宜短。他的衣服料子甚是珍贵,穿在身上轻柔保暖。
这是一件奇特的事,自己居然无意间进了这间屋子穿了他的衣服。
嘴角不自觉上扬,只是一件衣服,却让她半夜悬起的心放下,他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安好。
“以前觉得你做事利索,今天怎么这么磨蹭?”周阳晖不满地看着刚刚出来的君阡抱怨。
君阡伸出两只手,袖子长的可以去唱戏,她悠悠地卷起袖口,露出一节手臂,“如果给你穿一件女人的衣服,看你利不利索。”
周阳晖嗤之以鼻,“现在去哪里?”
“芙蕖山庄今夜看起来很热闹,不知道来了多少高官和皇族。”君阡瞥了一眼周阳晖,她心知言止息此刻也在这里,却又害怕被他撞见。既然不想被发现自己在这里,那么就必须知道他在哪里。
芙蕖山庄隐藏着大秘密,但这并非一时半会便能让他们破解的。
君阡指了指灯火通明处,“我想,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第71章 假面舞会

二人走到那里,抬头可见大厅正中央高高挂起的匾额被周边的萤火灯光照得清晰分明,“留香殿”三个字赫然入目。
留香殿,顾名思义,一为香,即便在门口都是一股浓重的香味,夹杂着花香胭脂香和人体的汗液。二为留香,有男人有女人的夜场,想要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不可能的。
殿中左右边是一排轻纱披肩的女子,或琴瑟或琵琶或笙箫,无不浓妆艳抹。只是那妆容却奇特得很。
每个女子的脸上都抹了厚厚的底粉,只怕是一个大动作便能吹落一地,眉线拉得很长,刻意地用花色的胭脂涂抹在脸上使得分不清人真实的模样。唇心一点朱红,若有似无的笑意中恍若魑魅魍魉的诡谲。
殿中的男子周旋在殿中央,手中牵了一个差不多妆容的女子跳着佻褚国风靡的双人慢舞,令人无法想象如何面对着女子冷森的妆容。
男子们的脸上亦是五颜六色,或带了兽型的面具,周阳晖在门口偷偷看了很久,却无法辨识出谁是谁。
但回头想来,谁都不愿意在此处被人抓到把柄,因此主人举行这样的假面舞会。让君阡好奇的是,既然分不清身份,那么这里的暗下交易是如何进行的。
白尼玛被君阡安排在留香殿外蹲守。
“我们混进去!”君阡坚定道。
进门处放置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各种面具以及女人用的化妆品。
周阳晖配合地点头,随手捡了一章面具戴在脸上。
君阡的手撩过桌上的胭脂,在脸上随意一抹,又挑了张猪脸面具,便大摇大摆地走进留香殿。
从一旁端起一盏酒斟浅酌一口,原本在战场的英姿飒爽此刻看来丝毫没有矫揉造作,更令人看不出这全然是一个女子,只当是哪家京官的少爷来这里风流快活。
周边立刻有女子扭着腰肢款款而来,搀住君阡和周阳晖便娇嗔着挽入舞池。君阡本不会跳佻褚国的双人慢舞,这种作为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一个官家子弟不会很容易引起怀疑。但好在这舞并不难,况且女子对于舞蹈本身有一定的天赋,是以她可以马马虎虎蒙混过关。
周阳晖则在一边搂了一个女子随性踏着步子,只是眼神时不时飘到君阡身上,舞池中人数众多,一不留神便失去了身影。
“姑娘叫什么名字?”君阡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自己的舞伴交谈。
那女子盈盈漫步,除了一张画得百拙千丑的脸,君阡试想着抹干净她的脸,那一定是个喷火尤物。恰到好处的玲珑曲线盈盈一握的腰肢,白玉兰散花纱衣下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盛开在妖冶的红色绒毯上。
她微微一笑,带动眉间的朱砂,附在君阡的耳边道:“我叫,言太宜。”
君阡握着她腰肢的手颤抖了一下,心中跳得七上八下。好巧不巧遇见的女子,居然是冤家言太宜!
不知言太宜是否发现自己是谁,君阡没有把我精明如太宜公主为何会主动上来和她跳舞,她看起来那么自信,纵然君阡再紧张,都必须镇定。
“原来是公主,小生失礼了!”
舞池中的音乐漫过两人的声音,当所有人沉浸在音乐、鲜花、美女、佳酿的时候,君阡的一举一动都如坐针毡。
“不失礼,”言太宜搭在君阡肩上的手捏了一下她的琵琶骨,“你是谁家的公子,怎么从前没见过?”
“小生带着面具,公主为什么这么确定以前没见过我呢?”
言太宜直视着君阡,似要穿透那狰狞的面具,凌冽的目光中透露着危险信号,“你看你,这舞跳得那么生疏,从前可是没来过芙蕖山庄?还有,”她凑近君阡的衣服嗅了嗅,“你身上的味道很危险。”
“危险?”面具下的君阡淡淡笑着,论危险,怎能与言太宜相比,“公主是在说笑吧,怎么就危险了?”
言太宜捏着君阡琵琶骨的手指紧了紧,冷森道:“你衣服上的味道可是温泉旁的水芝花?你可知种着水芝花的温泉只有我父皇才可以进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君阡和周阳晖刚进通着温泉的暗道时便闻到过水芝花香,所以言太宜说得绝不会有错。但是仔细说来,言止息衣服上的香味与温泉旁的水芝香还是有差异的,只是言太宜没有分出差别,所以将二者混为一谈。
她此刻的三个问句,足以表明对君阡的不信任。
言止息身上的味道又为什么和它那么相似?莫非他在昭平那么久都没人发现?除非——
君阡安然回答道:“公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既然那个温泉只有皇上才能进去,那么公主是怎么知道我身上的味道是温泉旁的水芝花?即便您闻到过那个香味,又怎么确定和我身上是一样的?我不过是一个能够进芙蕖山庄的人,但是公主的心思怕不知是作为公主那么简单的。”
“放肆!”言太宜一声低喝,引得周围纷纷侧目,感觉到周围眼光的她立刻贴在君阡胸口,娇嗔道,“放……四个时辰公子若是找得到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裙下客。”
周围的人失望地转回头,原以为有什么劲爆的场面,却不过是一男一女在**。
她的反应真是神速,君阡抬起胳膊将言太宜一直掐在自己琵琶骨上的手肘压了下来,将任何致命之处交给敌人都是在找死。
言太宜扯动的脸上落下的傅粉撒了君阡一身,厚厚的粉足以刮下来和成面粉下汤,君阡突然觉得自己女扮男装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
周阳晖的身影正理她越来越远,她却没有发觉。
言太宜突然温婉笑道:“许是我多想了,那味道我并不熟悉,不过你这样子倒是有趣得很。”
“公主过奖。”君阡冷冷地回答,不知言太宜要做什么。
她似乎感觉到自己无法抓住对方的软肋,便松了手,“看你那样子,本公主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若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也总有办法找到你的。”她面含淡笑,留下转身的回眸一笑,迈着细碎的步子离去。
在君阡看不见的地方,言太宜对着身后的人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指甲嵌入手心是不甘和凶恶,“去盯着他。”
身后的人没入舞池消失不见,言太宜的眼神一直飘荡在君阡的身上,看她一个人在人群中没有目标的游荡,回旋。
发现周阳晖不见了的君阡在人群中寻找,只是各色的面具和厚厚的妆容阻挡着人们真实的面目,很多人喜欢在中途换一个新奇的面具,是以根本让人无从找起。
不安和担忧占据了内心,是作为先生对于一个学生的责任,又或者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她知道,危险在身边,从未离去。
也许来芙蕖山庄是个错误的决定,但,也许这是一个不得不做的错误。
她翻越一个个沉浸在音乐中的人,寻找,然后一次次的失望。
正在此时,留香殿外的钟声响起,急促,震耳发聩,不是大半夜的报时,倒像是警示。
音乐声戛然而止,原本痴迷的人们顿醒,纷纷甩掉手中的人意图向外跑去。
殿外来了一群手执刀剑的侍卫将此处团团围住,继而一个年近五旬的高瘦男人走了进来,操着他正宗的昭平口音和一口的官腔向众人挥了挥手。
“大家安静,今日芙蕖山庄来了几个陌生的朋友,”高瘦男人看似十分谨慎,抱着拳微微鞠躬,“在下叶策,不过是想见见我们的新朋友。”
叶策,叶驹的父亲,言坤立的幕后智囊团之首。只那份从容,君阡便顿时肃起三分。
人们频频回头在身边找所谓的新朋友,可这般乔装打扮那能看得出来,怕是对面站着自己的亲爹或是儿子都认不出来了吧。
没有人作声,叶策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也好让大家认识认识。否则——”他口气一转,“这芙蕖山庄不知埋过多少白骨,叶某也不在乎多备几口薄棺材!”
君阡一慌,他说得可是自己和周阳晖?可他二人来的隐秘,那是叶策都不知晓那地下的暗道,这一路上直到留香殿都没有碰到过别人,不会被发现。
难道今日是无巧不成书,遇上了另一批打探芙蕖山庄的人?只是这佻褚国昭平还有谁会对这里感兴趣且有能力潜入此中?
君阡断然不会随意出现,每个做坏事的人都具备一定的心理素质,若是吓吓就能吓出来,那这辈子恐怕早就吓死了千八百回了。
恐吓有用,还要暴力和官府做什么?
君阡佯装无事地站在人群中。
“请各位摘下面具吧!”叶策面无表情地说道。
人群中是面具落地的声音,君阡随着众人将面具摘下。方才她胡乱地摸了一把胭脂,以至于脸上依旧是五彩斑斓。只是周阳晖呢?她在人群中扫视,却毫无结果。
叶策一挥手,侍卫们便穿梭在人群中开始寻找可疑之人。君阡站在人群最后,偷偷解下了束发的玉冠。
因为男人们大多带着面具,所以抹着脸的男人很容易被发现,至于女子,君阡便可插科打诨了。
侍卫们一个一个看了过去,走到君阡面前,狐疑地看了一眼,似乎对于她脸上不规则的胭脂水粉觉得惊奇,但没有太过留心,便向叶策去汇报。
显然是没有什么结果,叶策赔笑道:“真是对不住,各位继续。”
人们舒了一口气,转身便进入澎湃的音乐声中。
君阡放下心来,一转身,却看见叶策指着自己道:“你,过来!”

 


☆、第72章 悬崖之战

君阡放下心来,一转身,却看见叶策指着自己道:“你,过来!”
那一刻心跳得剧烈,君阡被袖子盖住的手握上了藏着的匕首,装作无事地走到叶策面前,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她站在最后是怎么被看到的。
叶策面无表情地斜眼看了一眼君阡,“看到可疑的人没?”
君阡摇头,并不吭声。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怀疑她,而且她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可疑之人是谁?
正当君阡思索时,叶策又发话了,“你是乐部还是舞部的?为何这妆容那么怪异?去洗了,重新画!”
怪异倒是真怪异,可也没有留香殿中那些女子来的怪异吧!君阡自认为自己充其量是画得丑了些,可不像那些个女子那般人模鬼样。
她应了声,便淡然地踏出留香殿,却听见后面的叶策说道:“你走去哪里?旁边有水。”
君阡一惊,莫不成是让她在这里卸妆?一旦擦掉了脸上的胭脂香粉,岂不是直接将面孔暴露于众人面前?且不说叶策是否能将芙蕖山庄的女子认全,一旦有人认出她是羽君阡,今日便必死无疑。
看着她磨磨蹭蹭,叶策失去了耐心,一挥手,便有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制住君阡将她拖到盛着水的脸盆旁,一用劲便将她的头按了进去。
她的门牙咬着嘴唇,左右难逃一劫,不如早点反抗。
被抓住的手腕轻轻一转,正要伸腿踢向那两侍卫,却闻叶策急促地喊道,“有人,快追!”
归于平静地留香殿再一次嘈杂起来,多了方才没有的恐惧和惊惶,是人们的尖叫。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一松,那两侍卫早已放开了君阡窜了出去。谁都想在叶策面前立功,哪里还管得着一个妆容不雅的女子。
君阡直起腰用袖子一摸脸便将自己原本的面具戴在脸上,发现灯火辉煌的留香殿一通漆黑,彷佛是被泼墨一染,和天际的深邃融入苍茫的夜色。
叶策带着手下齐齐往留香殿的西北侧追了过去。
君阡急速跟上,她怕这千钧一发之际的援手来自于周阳晖,那么被围追堵截的他一定会落入叶策之手。倘若那人不是周阳晖,她便想看看到底是谁。
如此默契的在同一时间夜探芙蕖山庄,想必那人知道这里的秘密。
跟随一群伸手寻常的侍卫并且不被发现对于君阡来说轻而易举,只是她始终没有看清前方逃遁的人影,或者说,她不知道他们在追得是谁。
叶策停了下来,发现已然追到了悬崖边,而这里空无一人,彷佛只是自己的幻觉,留香殿的烛火只是被风吹灭了一般。
“大人,那人会不会跳崖了?”叶策身旁的侍卫轻声询问。
一行侍卫在悬崖边张望,无不感叹于那被逼至绝路跳崖自杀的神秘人物。
唯有叶策冷冷道:“混账!敢夜探芙蕖山庄,怎会轻易跳崖,周边找找,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很快侍卫们在悬崖边寻了起来,翻过伫立的岩石围绕枯萎的树枝,似要掘地三尺,可惜这菡萏山高耸入云,莫说是三尺,三十尺也掘不到底。
“大人,没有!”
“大人,这里!”
叶策循声而去,原以为有了什么发现,走近看后一掌拍在那喊话的侍卫的脑门后,怒道:“这是什么?”
侍卫胆怯道:“这是……猫……”
可半夜出现一只黑猫在悬崖边上难道不可疑吗?莫不然便是传说中半夜遇见黑猫能带来好运?叶策不相信鬼神之说,伴君如伴虎,若非一直以来的谨慎,岂有他今日的荣华富贵。
君阡在暗处看着那眼眸炯炯有神的黑猫,无奈地扶额,真是委屈了白尼玛放下它惯有的自尊跑去冰冷的泥地里打滚硬是将自己从高度帅转变成了矮矬穷,若是被言止息知道他的爱宠为了救她甘愿献身,怕是要又感激又心疼了。
“这猫。”叶策看着白尼玛从容不迫地淡定,它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原本深幽的眼眸中蒙了层薄薄的烟雾,眨了眨,竟像启明星辰那么璀璨,只是一瞬间,叶策有些失神,有一种压迫感,居然是来自于一只猫。
这猫邪乎!
白尼玛身上的毛还是湿漉漉了,看着叶策对着自己失神,它毫不客气的甩了甩猫,甩了叶策一脸腥臭的泥浆。叫你看本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人兽呢!
白尼玛仰起脖子,摸了摸下巴,等待着叶策发令。
“把它丢下去!”心知此猫来路不明,叶策自然不会留下,便轻描淡写一句话,转身背对着悬崖。
侍卫们接到命令便蹲□去抓白尼玛,白尼玛一甩头,潇洒自如,从那侍卫的胯|下钻过,末了还嘶吼了一声,鄙视那群愚钝的人类。
这年头能抓住白尼玛的,除了言止息和君阡以外,似乎没有第三人。
那侍卫往后一跌,便立刻有别人扶住他去抓捕白尼玛。
白尼玛何等灵活,左三下右三下,后退、转身、跳跃、后空翻,只看眼前一只手凌空而上正要摸到它的尾巴,白尼玛横着身子撞向叶策腰下三寸。
“啪”!
一记清脆的响声,所有人愣在原地,那侍卫更是惊呆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爪子拍在了叶策的屁股上。
“混账!”叶策一脚揣在那人身上,只看到一颗流星划过,一个人影消失在悬崖之上,如流星坠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尼玛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尾巴,躲在一旁的君阡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而这沉睡的大地,本就安静连鹤唳的风声都那么刺耳,这一声微不足道的笑声吹入叶策的耳朵里,恍若平地之雷,穿云裂石。
白尼玛忧伤地朝君阡所在之处望了眼,你妹!本喵的一番心血都被你耗费了!
君阡自知不妙,立刻转身想要离开,可叶策手上的火把已然照出了她在地上的影子,纤瘦,风吹得宽大的衣袍上下翻卷,露出脖颈处的一抹白。
“抓住他!”
叶策一声令下,侍卫们便将君阡所在之处团团围住,跳耀的火团照在她脸上,只可看见那半张银色金属的面具,在黑色幕布下红色火苗前笑得狰狞。
她抽出腰间的长鞭,随即那本就不合身的衣袍托到了地上,在风中翻出禅温风竹的花色,是这枯萎冬日唯一的生机。罩在身上的衣衫上隐约是水芝香味,即近即远,给她一种言止息就在身边的错觉。
是错觉,亦或是心中期盼的。
并不依赖于你,却多想你在我危险的时候出现。你不在,那么连一种想念都带着安全感。
因为想到你在等我,所以我不能让自己陷于这里,哪怕做困兽之斗。
长鞭如金蛟出窟搅动云层翻滚水浪,从出手到落地夹杂着飓风席卷在地上甩出惊天之响。每一鞭落下边能听见血肉绽裂的声音,腥血飞洒在半空中又落在脸上,她似乎对于那一起一落的身体毫无反应。
死人见过太多,那浴血沙场的烈士之躯比这场面壮烈得多,看习惯了,也不过像是一片片碎裂的枯叶,满地归寂。
心早已磨练得够硬朗,无所谓他人的生死,既然愿意做趋炎附势的狗,就不要愿自己死得跟狗一样。
叶策站在一边,全然无法想象这样鞭起鞭落似死神临世的人竟是一个女子。
这是怎样凶悍的女子,才会在织成密不可分的网影和血迹交杂斑驳之时伸出舌尖舔过沾满留着余温的血渍。
看多了美娇娘,满城尽是闺中秀,再看这样豪烈的不拘一格的女子,就像是从山间小溪涌入了汹涌澎湃的海。
若不是此刻她在芙蕖山庄,叶策忍不住要拍手叫好。够狠够绝,才能成大事!
王权之争的路上不少权谋武略,却少那么凶残到对人命不屑一顾的人。不,不是不屑一顾,而是眼中全无一物!
支援的士兵一波一波地到达,让人无法猜测芙蕖山庄之中的兵力部署,如此车轮战不是一个办法,她君阡不是铁做的,哪怕这些人伸着脖子让她砍,全砍完自己都筋疲力尽。
叶策下了死令,可士兵们已不敢靠近君阡。眼前披头散发的女子是杀神转世,每一鞭都充满着力量和煞气。
“全部上,一个不准退!”叶策冷冷地下令,“谁敢后退,死路一条!”
左右都是死,士兵们无可奈何,再一次向君阡进攻。
交织的气势慢慢地弱了下去,君阡感到体力不支。但好强如她,即便是死也会反抗到最后。
叶策明显感觉到了君阡越来越弱的气场,这样的人,留着必将是祸害,他不是不爱才,但对于一个明知自己无法镇压的人才,留着有何用?
对于领导者来说,多牛逼的人才也抵不上一个听话可控制的庸才。
死令下了,便不可回改。
君阡心中没了底气,知道自己在做垂死挣扎。正在此时,乔装打扮成黑尼玛的猫从乱晃的人群中钻到中间。
“傻猫,还不快逃走去通风报信,想陪我一起死吗?”君阡苦笑着边抵抗边呢喃。
白尼玛就像没听到一半,一口咬住君阡的衣角便向悬崖边拖去。
因为一面对着悬崖,所以这个方向的攻势薄弱,一旦自己控制不好,很有可能还没被君阡的鞭子甩到就自己掉了下去。所以白尼玛走得坦荡荡,全然不像是在生死关头。
君阡知道白尼玛的神奇之处,对于白尼玛的信任就像是言止息,或者说,言止息不在的时候,白尼玛便是君阡的寄托。
她义无反顾地听从白尼玛的意见边打边退,一路退至悬崖处。
然而此刻她犹豫了,这是思路,莫非白尼玛是要她背水一战?没理由,一人难敌众人之力,这不是战场。
叶策发觉事态不对,高声喊道:“拦住她!我要她的全尸!”
“呸,我还没准备去死!”君阡狠狠骂道,手中的鞭子没停下来,背对着悬崖心里发毛。
只能盼望白尼玛此刻没有秀逗,她觉得此时将生死寄托于一只猫的手上有点可笑。但再可笑又怎样,至少她还有可以相信的。
眼看着脚跟已悬在半空,那么轻轻一下便会从空中坠落,那些士兵不敢前进,因为叶策下了命令。
双方僵持在这一线之间,谁也不愿进,谁也不愿退。
“告诉我你是谁,谁派你来的,我可以饶你一命!”叶策的脸上丝毫没有变化,就连那招降都听起来那么虚伪。
君阡淡淡笑道,“你说,你和这只猫,我会相信谁?”
“你会相信你自己!”叶策简简单单一句话,骄傲的人,他见过不少,自信到自以为是,自傲到自不量力。而这些人,不过都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君阡挑了挑眉仰头笑道:“可惜啊,你错了!”
错了,因为,她会相信言止息。
叶策还没有反应过来君阡的意思,就看见白尼玛张嘴咬在君阡的脚上,君阡一吃痛,原本架在空中的脚便失了重心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