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安见状,把之前的清水倒了一碗,趁少年不在家走到隔壁去喂给了那重伤昏迷的男人,还顺便逗了逗竹篮里哭得厉害的小婴孩才离开,等回了家,项氏刚好醒了过来,踉跄地扑倒在项煜亭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除了哭,她就什么都不会了一样。
眼看她哭得喘不过气,又快昏厥过去,苏临安冷冷道:“哭有用吗?”
“村子里哪儿有药草?”
“遇到这种伤势难道你们就只靠吃肉?”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项氏依旧抽抽噎噎的没回答,苏临安直接抓了她的衣服领子把人给拎起来,那项氏虽然生得高大,却弱不禁风,被她一提就扯了起来,扭头哀怨地盯着苏临安道:“咳咳,你做什么,放手!”
苏临安将她扔到凳子上坐下,道:“项煜亭的血已经止住了,但他伤得很重,气血之力也在流逝,需要补气养血。你们村子里有没有卖草药的地方,我打算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药草。”
眼前的女子虽然矮小孱弱,还是儿子捡回家的丫鬟,但说话时周身像是有无形的威压释放,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项氏下意识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委委屈屈地道:“没有。”
“七星城才会有药师,我们,我们村里没人认识药草。”在大家的印象中,不会炼药的话,光吃药草根本没有吃肉补身体,不管多重的伤,只要有足够的兽肉都能治愈,自然不需要认识什么药草了。
她想了想,又问:“你认识药草,难道你是药师?”
苏临安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是下意识觉得他这种情况得用药。”
“他伤得很重,虽然伤口勉强止住了血,但待会儿若是醒了千万不能让他乱动,你在这里看着他,要是他动,就把他按住。”
项氏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我没什么力气。”
“反正不是我儿子。”苏临安微一耸肩,转身离开。
项氏连忙站起来,因为常年卧床不动,她站起来都险些摔了,这会儿用手撑着桌子,有气无力地喊:“你去哪儿?你是我儿子救回来的,你得照顾他呀。”
苏临安心头呵呵一声,道:“附近转转看有没有能用的药草。”随口回了一句之后,苏临安就已经出了门,这会儿整个村子都兵荒马乱的,也没人来管她,她早上的时候看到大家怎么上的山,也就直接朝后山上过去。
他们狩猎的山也在藤蔓所形成的结界之内,与之前进村的村口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此刻太阳落山,月亮还未出现,到处都灰蒙蒙的,那高山宛如笼罩在阴云之中,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只蛰伏在那的凶兽,给人一种神秘又阴森之感。
她在后山的山脚下撞见了之前隔壁那个少年,看样子,是走投无路之后,想上山碰碰运气的。
少年也看到了苏临安,不过他吭声,闷着头往山上走,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出声提醒,“天已经黑了,山上险峻,你去了也猎不到灵兽,不过是白白送死。”
“我是上山找药草的。”如今山上只有他们两人,苏临安也没隐瞒,直接说。
“你是药师?”少年停下脚步,语气震惊,本来死气沉沉的眸子都开始泛光了。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吧?”苏临安伸手指了指头,“没以前记忆了,不过看到项煜亭受伤后,脑子里出现了一些治愈之法,我以前应该接触过药草。”
她神识并没有延伸太宽的范围,免得惊动山上那些让整个村子都死伤惨重的强大灵兽,而目前神识范围内倒是没看到任何灵草,看来想炼药治伤还得往更深的山林里去才行。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她主要是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在这里到底算个什么水平,是以就小心谨慎了一些。
“那我与你一道。”少年神色略一挣扎之后,站到了苏临安旁边,“我叫庞兵,蛮血五重境。”
苏临安估摸着,这蛮血五重境就是他现在的实力境界了,跟修真界的炼气、筑基、金丹类似。他识海附近有五个红点,刚好跟五重境相符合,苏临安略一推断,又对域外生灵多了几分了解。
她问:“伤害村民的凶兽是什么呀,什么实力,很厉害吗?”
“听说是六阶的猛兽剑齿兽,若是村长在的话,那剑齿兽定然占不到便宜。”庞兵脸色一黯,说:“村长现在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真血境强者。”
“蛮血境后面就是真血境?”苏临安问。
“对。”庞兵默默盯她一眼,“你连这些都不记得了,还能记得草药吗?”
“可能我实力不行,但炼丹制药方面有天赋?”
庞兵看她细胳膊细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便也认可了这个说法,他继续道:“那剑齿兽也受了重伤,现在应该躲起来了,我本是打算去战场附近看看的。”
苏临安心想,这庞兵胆子可真大。白日村民战斗的地方,死了不少人,还有些尸体都没来得及带走,血腥气恐怕会引不少灵兽过去,他居然想去那边碰运气,还真不怕死。
“我先带你进山,要是实在找不到能用的草药,我就过去一趟,你自己下山去可以吗?”庞兵看着苏临安道。
苏临安点点头,两人商量好就出发了,又往前走了一段,苏临安就发现这半山腰上也有一道结界,以一颗参天古树为分界线,树上挂了许多红绳,在夜风中随风飘荡。
“就你们两个,也要进山?”在庞兵出现在树下时,古树的树干上出现了一张人脸,那是一位看起来面容沧桑的老人,只听他道:“夜里危险,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树老,今天村子里死了很多人。”庞兵闷闷地道。
那树上的人脸眉头微皱,说:“也死了很多兽。”
“在老头子眼里,人和兽都没什么区别。”它轻叹一声,“我不干预你们猎杀灵兽,自然,也不会阻止灵兽猎杀你们。”只是视线落在苏临安身上时,这颗老树忽然抖了抖叶子,人脸都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它目光灼灼地盯着苏临安看,眼神越看越火热,鼻子还抽动两下,像是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一样。
苏临安:“…”
这老头儿怎么看起来这般猥琐。
就听树老道:“呀,你这小姑娘怎么瞧着这么顺眼,你进山做什么呀?山里危险得很哦,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采?”
她大概是体会到小婵当年受万兽喜爱的待遇了,所以她这个萝卜怪,现在也讨这些植物喜欢了,但在无尽虚空里遇到的俩姐妹,似乎也没多喜爱她啊。不过那时候她第一句话就是嘲讽了那俩姐妹,之后又将那两朵花镇压还签订了最严苛的契约,好像,也没机会展示自己的亲和力?
【001:正文】377:送花 11-20
苏临安笑眯眯地道:“树老,我想进去采灵草。”
刚说完,就被庞兵暗暗扯了一下辫子。她斜睨过去,脸上笑容一凝,面无表情地看着庞兵一脸焦急地冲她眨眼,还微微摇了下头。
扯她辫子?放到从前还是女魔修的时候,他这只手已经没了。
庞兵这会儿才没注意那么多,他现在心头急得很。
问树老要几只灵兽不就行了,它是树,肯定亲近草木,一开口就管树老要灵草,这姑娘怕不是缺心眼儿!庞兵心里头慌,扯辫子的手都难免带了几分力气。
“灵草?”果然,树上的人脸面色都凝重了许多,这是惹树老不高兴了吧!庞兵心头一慌,若是树老不高兴不准他进去,那他爹就真的没救了,连一线希望都没有了。
结果就听树老道:“老头子我就是这树林里最灵的草木了,你要不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月色明亮的缘故,树老树干上的人脸更加清晰,且少了许多褶皱,看起来像是年轻了许多岁,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瞧着苏临安,一副你说要,就把我带走的模样。
庞兵都愣住了。
他们这村子里的树老,是桐木城的守护灵木金桐木的分支之一,也是树老用藤蔓圈住了安全区域,让血源虫难以靠近。
树老守护村子上万年,也就最近几十年话多了些,开始跟他们交流了,但许多人想跟树老套近乎都没有半点儿效果,因为在树老眼里,它守护的不仅是人修,也是灵兽,草木,它所在范围内的一切生灵,所以他可能会提醒一句夜里危险,但绝对不会帮忙。
现在,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人,竟然得了树老的青睐?
树老可不能被带走,它守护了这么大一片区域,它走了村子怎么办!
况且,树老只是金桐木的一处分枝,也根本不能认主的啊。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身边的苏临安,哪怕手里还攥着她的辫子,都觉得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然苏临安摇头,“我想采点儿灵草炼药。”她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树老的树皮,又扯了一片嫩叶子下来,放到口中尝了尝道:“你的叶子,没有什么药性。”说完又呸的吐出来,“还涩口,有毒,有一股呛人的味道。”
那当然,它又不是药草!这是强大的守护灵木!这毒,是能驱离血源虫的!
结果就看老树一脸委屈地说:“那你想要哪样的?”话音落下,一截长长的枝条从深林里伸了出来,上面缠着几株灵草:“你看这些新吗?”
苏临安对域外的草药也不是很熟悉,不确定能跟修真界的能对上,不过她是丹药师,能够自己辨别药性,加上她萝卜身体也不怕中毒,因此苏临安靠着老树坐下,将几株灵草都分别扯了一点点下来,用神识看,用嘴尝,不多时便确定了几株药草的药性,将其中两株留了下来。
“这两种可用。”她说。
或许是她靠着大树坐着的样子惹得老树心头更加高兴,又送了许多灵草,并道:“你快看看,这些可不可以,我管辖范围内的灵草就只有这么多,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去其他树老的林子里,隔壁那莽山镇里就灵草特别多,还有很多高阶呢。”
“谢谢啊。”苏临安一边看一边品,不多时就理出一堆药草,她身上也没储物袋,倒是庞兵带了一个大的皮袋,于是苏临安就把药草全部都放到他袋子里,并吩咐他扛在肩上。
庞兵见她看药草看得开心,还不停地冲树老提要求,树老都乐呵呵地答应,他也松了口气,大着胆子问:“树老,能不能再给点儿灵兽?”不知道她炼药的本事如何,还是吃灵兽血肉补充气血最靠谱。
话音刚落,头上的枝丫就突然戳下来,在他脸上啪地抽了一道红印子,“小小年纪,整天就知道不劳而获!”
庞兵:“…”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然而他不敢反驳,只能憋着,心头还有些忐忑,若是得罪了树老,他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正惴惴不安时,就听那树老又道:“对了,小姑娘你吃不吃肉,你瞧你瘦得,皮肤白得一点儿血色都没,这得补补,等着,我替你好好挑。”
庞兵又偷偷看了一眼苏苏。
她个子娇小,皮肤白得能发光,这样的肤色,他以前都没见过,总觉得一点儿气血之力都没,好似一不小心就能把她手腕都捏碎一样。
这样的人,在他们村是注定要受白眼和歧视的。
却没想到,她会得到老树的关爱,等回去的时候,他要不要跟大伙儿说说,这样的话,大家对她的态度也会好转一些吧?
正想着,就听林子里出现了一声兽吼。
接着,又是连续不断的野兽咆哮声,等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就见藤蔓又从山林里伸了出来,待看到藤蔓上串着的猛兽时,庞兵都一阵心悸。
六阶剑齿兽!
就是它,让村子里死伤了那么多人。
想着,这剑齿兽被一根藤蔓从头串到了肚子,就那么扔到了他们面前,落地时,将地都震得哐当一声响。
它已经死了。死得还不甘心,眼睛瞪得老大,哪怕死了,依旧威压不散,被那双眼睛盯着,庞兵都觉得如坠冰窖。
苏临安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六阶剑齿兽,牙齿很锋利,壮得跟座小山一样,扔在她面前比村子里项煜亭家的三角塔还高,但这一大小的灵兽在修真界根本算不得什么,且通过死后残留的气息分辨,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只兽不强,莫非,她对村民的实力有所误解么?
但村民的神识很强啊,每次她想用神识试探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危险,就连面前这少年,对她的神识都有些感应。
这般想着,苏临安又放出神识,很认真地锁定了庞兵。
庞兵果然有反应,他就觉得有点儿心慌,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几分,连神色都变了。
她又用神识去看老树。
老树摇了摇树叶子,嘀咕道:“怎么感觉谁在看我?”
他笑眯眯地看着苏临安,“小姑娘是你在偷偷看我吗?”
苏临安:“…”
看来,她不能用修真界的概念来判断这里的情况了。或许,只是他们对神识比较敏感?而不是修真界那般,神识强,则实力强?
“是不是太重了搬不回去啊,我帮你呀。”老树说完,树叉继续往前伸,朝着山下的方向走。
苏临安和庞兵连忙跟上,有老树保驾护航,这一路回去自然就遇不上任何危险了。
老树一边走,一边唠嗑,“我现在管辖的范围还小,但我会努力把根须和藤蔓种得越来越广,把地盘逐渐扩大,到时候你能去的地方就更多了。”
“村子外有个湖,那边还没什么血源虫,你喜不喜欢那湖啊?”
“喜欢的话,我把那片的地盘也给圈下来。”
“不过可能要几十年才行。”它叹了口气,“我长得有点儿慢。”
庞兵原本一脸震惊,听到后来都已经麻木了。
这老树到底多喜欢这小姑娘,都开始为她圈地盘了,是不是以后还要告诉她,“看,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苏临安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也夸了老树一番,并对外头的湖也表示了憧憬,最后还说,以后没事的时候,能不能找老树玩。
她哄人的本事也不差,顺毛撸就对了,当年牧锦云年少时那么臭的脾气,她不也把人给哄下来了,虽然当初老是憋屈,可后来,别人心里头可惦记她呢。
于是走到山脚,靠近村子的时候,老树有些纠结地说:“村子我就不进去了。”这些人把它当什么树神供奉着,天天在他身上套一些红绳,还求他庇护,他其实都懒得搭理,偶尔回应几句,也是闲的无聊。
若是现在看到它主动过来,被村里人缠上他都头疼了。
“好,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苏临安道。
认认真真道了谢,就看到那串着的剑齿兽一点一点地被抽出来,紧接着那截枝丫上冒了点儿绿光,把上头的血腥气给洗干净了,最后枝丫晃了晃,说:“那你要经常来找我啊。”
苏临安也应了声好,道别后就与庞兵回村。按照庞兵的说法,这剑齿兽他想分给其他村民,他们也没储物法宝,这么大一只灵兽不可能瞒住其他村民,不如主动交待。
当然他征求了苏临安的意见,苏临安倒也同意了,她本来就是想救人,攒一笔功德来着。
庞兵拖着剑齿兽尸体倒也不费力,他走在前头,苏临安紧随其后,刚走没两步,就感觉自己长辫子又被拽了一下,这次是树杈拽的。
她转头,就见树杈上又多了一捧花。
老树将一捧红艳艳的花递到了苏临安面前,树杈尖儿上的叶子都卷曲了,好似十分羞怯,他说:“这花给你。”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不怎么老。”
在人类眼里它好几万岁了,是老树,所以它平时也自称老头子,幻化的人脸也是一脸皱纹,满目沧桑,但实际上,在树灵当中,他还年轻得很。
苏临安正琢磨着该怎么回话,就见送完花的树杈居然嗖的一下不见了,若不是她反应快接住了那捧花,那花能直接砸地上。
这树,是害羞了?
她笑眯眯地把花抱在怀里,招呼一脸呆怔地庞兵往前走。
“愣着做什么,走啊。”苏临安道。
“树老很喜欢你。”他有些结巴地道,这喜欢,看起来还有些不一般,就跟村里的小伙子喜欢上小姑娘一样,当然,这话他没说。
可树喜欢人?能行么?虽说树灵是可以化形的,但能够化形的都需要成长几十上百万年,那些树灵,都已经成了镇守一方的守护灵木,是最顶尖的存在。
“你一点儿不惊讶么?”他忍不住问。
看她一脸喜滋滋的样子,竟是半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苏临安略有些不满。
“喜欢我,很奇怪吗?”她扭头看庞兵,“我为什么要惊讶?”
是挺奇怪的,又瘦又小,怀中红花更衬得她的脸白得刺目,在他们村,只怕压根嫁不出去,然不知为何,此刻的她明明比她矮那么多,还仰头看着他,可他就觉得对方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不敢说真话,只能道:“恩,不奇怪。”
苏临安这才移开目光,等她移开视线后,庞兵松了口气,他总觉得继续被她那么瞪着,他腿都要开始打颤了。
两人继续往前,没走几步,村内就响起人声,“庞兵,你上山了?”
“你拖的什么!”
“天啦,剑齿兽!”
【001:正文】378:灰色 11-20
苏临安急着回去炼药,并没有跟庞兵一起留下和村民解释,而是拎起皮袋子先回了项煜亭所在的三角塔。
项煜亭已经疼醒了,正躺着垫子上喘气,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拉风箱一样沉重的呼吸声。
项氏出了一头汗,原本苍白的脸上都有了一丝血色,应该是照顾项煜亭累的,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她刚掀帘子进屋,项氏就立刻站起来,说:“你总算回来了。”
“小亭疼得厉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啊。”刚一开口说话,眼泪就大颗大颗的往外滚,一边哭一边碎碎念叨:“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哦。”
“我采了点儿草药,等下试试看有没有效果。”苏临安说完,将皮袋子放地上,手上那捧红花她也没乱放,走进里屋放在了桌上,跟她白天采的野花插在了一起。
红的黄的搭配在一起,看起来也鲜艳夺目,把昏暗潮湿的房间都衬得光鲜了许多。
从里屋出来,苏临安开始整理药草,这时,床上的项煜亭突然开口说话了,“苏苏,照,照顾,我娘…”
他语气艰难地道,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会儿,声音像是锯木头一般粗嘎难听。
听得这话,项氏哭得更凶了,就差抱着孩子脑袋痛哭流涕,苏临安听得心烦,道:“又不是我娘,我干嘛照顾她。”她只是被项煜亭拖回了村而已,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这人直接把她当丫鬟就算了,现在还要她照顾他娘一辈子,哪来那么好的事。
她都已经把他从鬼门关前捡回来了,还打算把人治好,还不够还他拖回村那点儿恩情?
苏临安原本还想装乖巧一阵子,但这俩母子真不对胃口,实在不行,她去隔壁庞兵家住,还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呢。
“你,你,你…”兴许没想到自己捡回来的丫鬟会说出这样的话,项煜亭都气得岔气了,剧烈咳嗽起来,引得伤口更加疼痛,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一张脸也扭曲痛苦得有几分狰狞。
“小亭,小亭…”项氏拿了块帕子给他擦汗,那帕子脏兮兮的,苏临安神识扫到后都觉得无语,不过她说话干涉,而是认认真真地理了草药,又开始炼药。
她要炼的是最简单的气血丹,都不需要用到蝌蚪火。
屋子外就有个露天的土灶,旁边用竹竿儿支了个棚子,棚底下堆了一些枯树枝,是项煜亭捡的柴。
在灶上生了火,苏临安找了口石锅熬药,她用萝卜身体之后就没怎么炼丹了,基本上都是南离玥他们炼丹,她在丹药里头加点儿料,做些指导,如今么,以前的一些炼丹手法也用不上,就是普普通通的煎药,时不时把手伸进去搅一搅,倒最后,就出了一锅黑糊糊的药汤。
这药汤不过熬了一刻钟,村里的肉都还没分完,她听到那边争吵不断,但也没放在心上,装作没听见,端了药汤进屋。
“这能喝吗?”项氏不信这黑乎乎的药汤能救人,端着石碗犹豫不决。
倒是项煜亭自个儿果断得多,他躺在床上喊:“喝,我喝!”
不喝也好不了,还不如试试看!
死马当作活马医。
说这话时,还能斜眼看苏临安,那眼神看起来又愤怒又委屈,奈何苏临安不接招,压根儿不看他一眼。这让项煜亭很是不甘,他明明捡回的是个孱弱的小姑娘,看到她那么瘦小,他就觉得她肯定也跟他一样,受过很多白眼委屈,过的是战战兢兢的日子,哪晓得,这才过去一天,她就变了个样呢?
将又苦又涩的汤药一口灌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项煜亭觉得喝下去之后,肚腹里好似有一团小火苗似的,让他冰冷的身体都变得暖烘烘的,那些疼痛难忍的伤口也有了一些特别的反应,好似暖流一阵阵的流过伤口,不停地抚慰那些创伤,不多时,他就觉得没那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痒。
又酥又麻的痒,像是无数蚂蚁在身上爬,比疼还难忍一些,他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挪动后背,蹭着那些麻痒的地方,哪怕痒得厉害,也没吭声,就不想被那小丫鬟看了笑话。
被她似笑非笑的盯上一眼,他就觉得憋屈得慌。
哪怕奇痒难忍,也死死咬紧牙关,忍住。于是,项煜亭一张脸黑沉沉的,看起来神色都有几分凶悍狰狞,倒把他娘给吓住,直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这药是不是不对啊,你看这孩子,额上青筋迸起,眼睛都凸出来了!”
他想解释,可又害怕一开口就忍不住了,然不解释吧,娘又开始哭了,正头疼时,屋外有了人声,让项煜亭如释重负,心头重重舒了口气。
来人是庞兵,他带了一小块剑齿兽的心脏,还有一坨前腿肉。
村里人本打算只给项煜亭这里分一点儿碎肉,他据理力争,才拿到手里这些东西,虽然数量不多,但心口肉却是最补气血的地方,项煜亭吃了会很快好起来。
“我拿了一些剑齿兽的肉过来…”说话时,庞兵已经注意到了床上的项煜亭,他敏锐的发现,项煜亭的伤势已经好多了,伤口都开始愈合,且气血之力还很旺盛,脸都涨得红红的。
他眼尖儿地看到了桌上药碗,问:“苏苏,你给他炼药了?”
苏临安点头。
“那能不能给我爹也炼一点儿?”
苏临安瞅了一眼他手里血淋淋的肉,说:“你把肉处理了再送过来,我送点儿药去你那边。”
“好!”
项氏原本看到肉后两眼发光,如今又见庞兵要把肉提走,登时不满,然庞兵走得快她哪儿拦得住,只能一脸委屈地盯着苏临安,小声控诉道:“那可是六阶灵兽的肉,你怎么能让他拿走处理,要是少了…”
苏临安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手掌印,将她的掌纹都清晰的印在了上面,这应该是很强的力道了,偏偏桌子完好无损,就那掌印看起来有些吓人。
项氏顿时不说话了,等苏临安出去之后,她才在儿子身边小声道:“你救回来的这个姑娘,怎的这么目中无人呢?”
她还说:“又凶又不尊重长辈,就不该救她的。”
项煜亭没吭声,依旧咬着牙忍痒。他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久了,他终于忍不住道:“娘,要不是她,我早死了。”他伤得多重自己心里头清楚得很,而他也知道自己娘在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上,能熬到现在,肯定是苏苏的功劳,他救她,只是将她从湖边带回家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而她救他,却是真的把他从生死边缘给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