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柏元珅已亲自下水来迎梅怜宝,“昭容娘娘,陛下一直在找你,快上岸随末将去见陛下。”
梅怜宝盯着那团血花消失,垂眸一殇,“你我,恩怨两消。”
一边随着柏元珅往岸边游去,梅怜宝一边问,“孟景灏现在在何处?”
直呼陛下姓名,听的柏元珅愕然,片刻才回话,恭敬道:“该是在储秀宫。”
——
储秀宫外,笛声越来越尖厉,怪物和尚个个如凶兽,赤目,发了狂,和禁军拼杀,力大无穷,煞气冲天,禁军死伤无数,将军们也都冲进了战场。
孟景灏立在储秀宫殿门前坐镇。
风来,不知从何处吹来了合欢花丝,漫天都是,洋洋洒洒,粉粉艳艳。
“孟景灏!”
孟景灏蓦地转头,就看见,头戴一直血玉钗,一身白纱裙的梅怜宝正向他跑来,他心中一欢,扬唇而笑,缓缓张开了手臂,“阿宝。”
正在此时,笛声戛然而止,君子行扔了笛子,举起了弓|弩,看着极肖胤圣祖的孟景灏,他的五官扭曲狰狞,眼中血丝弥漫,大喊一声,“孟氏老贼拿命来!”
登时,三支冷箭,破空射来。
梅怜宝瞥见,戾气陡生,扑向孟景灏的同时,举起了手中匕首,刺进了孟景灏的胸膛。
瞳孔骤缩,孟景灏抱住梅怜宝后退了数步,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滴血的匕首,又抬头看向梅怜宝,摸向了她的后背,一手黏腻。
“为何?”他眸中仿佛有风暴席卷,压抑克制。
“我从地狱来,这里是我要得到的,也是我要毁掉的。”血从梅怜宝嘴里流出,身子往下软倒,孟景灏抱着她不放,缓缓跪了下来。
血玉钗从梅怜宝头上滑落,摔在地上,粉碎,青丝披散,白裙洁净,戾气尽散。
“为何?”孟景灏摸着梅怜宝的脸,摸了她一脸的血,眸色玄黑如墨,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压抑着又问了一遍。
梅怜宝抬手,抚摸着孟景灏的脸,浅浅一笑,“那日早上,我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孟景灏,我恨你。如今都了结了。愿,陛下江山永寿,六宫和鸣。”
最后一点眷恋也散了。
手离开孟景灏的脸,垂落在地,桃花眸缓缓闭合。
孟景灏拔出只刺进他胸口半寸的匕首,扔在地上,他紧紧的抱着梅怜宝,额上青筋根根暴起,手臂收缩,双目赤红,长啸哀鸣,如雁失侣。
“阿宝——”
闻声,皇后等诸妃奔了出来,当看见梅怜宝死在孟景灏怀里,林贤妃大哭失声,踉跄扑跪了过来,“阿宝——”
虞贵妃抬手抚了抚眼,低喃一声,“果然…”
皇后满目愕然,愧悔难当。
——
清正元年宫变后,已过去了两年,秦国公病危。
儿孙在庭院里跪了一地,秦国公只叫了柏元珅到床前。
柏元珅眼眶通红的握着秦国公的手,“祖父,孙儿在,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秦国公抖着手摸向柏元珅的满脸络腮胡,“我要你发誓,这一辈子都要留着这胡子。”
柏元珅虽不解,但还是重重点头。他弱冠时因和祖父打赌输了,就听话留起了胡须,到现在就一直留着,他已习惯了。
“好孩子,委屈你了。”秦国公气息渐弱,眼皮渐渐的就睁不开了。
孟景灏站在门口,顿了顿,推门而入。
“外祖父,朕来看你了。”
秦国公强撑着又睁开一条缝,看见孟景灏仿佛看见胤圣祖,就笑了,“老伙计,你来接我了,怎不见公主?”
说完这最后一句,秦国公闭上了眼。
“祖父——”
柏元珅趴在秦国公身上大哭。
孟景灏从屋里出来,回宫后,就拟了一道圣旨封,左骁卫将军柏元珅为贤王。
清正十年,林贤妃病故,同年虞贵妃失踪。
多年后,有人曾在寂寥天地,天水一色里,看见一女,戴着斗笠,素裙青衫,行舟吹箫,身畔只跟着一名侍女,煌煌然逍遥游。
作者有话要说:阿宝,是目前为止,我最舍不得的,最爱的。
今天还有一章…
第116章 结局
冬,白梅和雪同落。
梅园中立着数座坟,几个半老徐娘,抚碑落泪。
“老夫人,节哀。”婢女上前,将坐在雪地里哭泣的梅宋氏搀扶了起来。
梅宋氏擦擦眼睛,哀声一叹,招呼那几个姨娘道:“雪越下越大了,咱们回去吧。”
那几个姨娘便相互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梅宋氏身后缓缓往前面月洞门走去。
落雪如鹅毛,将青砖墓包裹,白茫茫一片琉璃干净。
——
盛华宫中,阿宝去后,一切如旧,成了孟景灏的寝殿。
“阿宝,落雪了。朕想带你去冰嬉,就咱们两个人,你一定喜欢吧。”
靠着引枕,半卧在罗汉床上,孟景灏唇角带笑的自语。
少顷,张顺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求见。”
孟景灏咳嗽了几声,用帕子捂住了嘴,“宣。”
张顺德应声,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片刻,引了皇后和太子进来。
“给皇后和太子赐座。”孟景灏转过头又咳嗽了几声。
张顺德便给皇后搬了个绣墩放在罗汉床前,恭敬的请皇后坐下。
皇后坐定,看着壮年却两鬓斑白,容颜苍老的孟景灏,皇后每看一次就心疼一次,禁不住放轻了声量,“陛下自囚了这么些年也够了。若阿宝还在世,见着您这个样子也会心疼的。”
孟景灏摇了摇头,并不想和皇后说起阿宝,就道:“皇后寻朕有事?”
皇后起身,告罪一声,掰开了孟景灏的手,将他手中白帕展开,里面血迹斑斑,“陛下还要强撑多久呢?不要再服食那种丹药了。”
“朕应过百姓要做一个明君,如今吏治清明,天下太平,朕也算没有食言。”孟景灏看向尚显稚嫩的太子,“珏哥儿要快快长大才好。”
皇后便将已长的比皇后还高的太子往前推了推。
太子抹了下眼睛,撩起袍子跪在脚踏上,握着孟景灏的手道:“父皇,儿臣已长大了,您放心…”
皇后便接过太子的话,眼中盈泪,微微带笑,“您就放心去吧。亲口让一个还在位的皇帝死去,臣妾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孟景灏欣慰的摸了摸太子的头,“珏哥儿自小便极为早熟聪慧,是朕的好儿子。”
孟景灏又抬起头,看着皇后,“也是皇后教导有方。”
皇后侧过脸用帕子抹了下眼睛,就对太子道:“珏哥儿,你先出去,母后和你父皇说会儿话。”
“是。”珏哥儿留恋的看了孟景灏一眼,行礼后退了出去。
太子一走,孟景灏剧烈的咳嗽起来,皇后忙上前递上了自己的锦帕,孟景灏摆摆手,张顺德流着泪忙将痰盂捧上,孟景灏便大口大口的呕血。
皇后便知他服食的那种丹药是极为伤身的,以透支寿命为药引。
她更知,梅怜宝死后,他的心便死了,自此六宫不曾踏足,除了日夜扑在朝政上,从不见欢颜。
“原来是我看错了您,您和我喜新厌旧的父亲兄弟们不一样,您若爱了,竟就是伤心刻骨,心里竟再也容不下别人,做不得这富拥后宫美人的皇帝了。若早能看清您的为人,我比她早遇见您,向您打开心扉,倾心爱您,您是否也会这般爱我?为我守一世?”
“明心,这世间只有一个梅怜宝,也只有一个黎明心。”
黎明心释然。
——
清正十五年,清正帝于盛华宫中薨逝,太子登基,年号长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坐在凤椅上,身穿太后凤袍的黎明心看一眼年少的皇帝,母子相视而笑。
黎明心转过头来,没有去看口呼万岁千岁的文武大臣们,而是看向了殿外的天际。
天蓝地阔,有飞鸟掠过。
黎明心想,愿他们还能在下一世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最初想到的结局。
【原罪、欲、爱恨纠缠,至死方休。是最初跳到我脑海里的几个字,然后有了这个故事。
得到——留恋——摧毁——灭亡——埋葬——了结→梅怜宝重生的最初就决定了自己想要什么,并为此而不择手段。有人说最初的梅怜宝没有尊严,是的,她没有尊严,因为她想要得到,费尽心机也要得到,心里恨的滴血也要得到,那是她的执念。】
今晚还会更第二个结局,甜甜甜的。
能写多少更多少,么么哒
第117章 太子选妃记(一)
河水静静流淌,彼岸花开幽艳,四周黑雾弥漫。
石桥上有一个茶棚,棚前坐着个煮汤的黑裙女子,汤沸腾了起来,棚内躺着的女子睁眼醒来,坐起,缓缓走了出来,她每走一步便是一个血脚印,身上的肉缺失了许多,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她坐到了黑裙女子冒着热气的汤锅前,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黑裙女子的裙摆上绣着幽冷滟滟的彼岸花,闻言抬头,递给了女子一碗汤,“梦醒怨消,该去了。”
“谢谢你,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女子一口喝干,将碗归还,一笑,靡靡绝艳,“再见。”
黑裙女子微微点头,轻声回应,“再见。”
女子打从桥上走过,渐渐的肉长好了,完璧无瑕,血衣褪色变作了一袭轻灵的白纱裙。
女子站在一方土台上,下望尘寰,干净一笑,消失在黑暗中。
一架白骨从黑河中爬了上来,要追随着那女子而去,被黑裙女子拦了下来,将一碗汤泼到了白骨身上,便不再管那白骨的去向。
白骨懵懂了片刻,依旧寻着女子的足迹追了上去。
白骨不知,早已有人先一步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
天光明媚,廊庑上画眉鸟叫的欢快,寝房内,锦绣帷中躺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个十三四岁的婢女靠着床榻,坐在脚踏上打瞌睡,团扇掉在地上都不知。
女娃娃翻了个身,揉了揉鼻子,睁开了大大的眼睛,眼珠儿转了转,不见人,张嘴哇哇哭了起来。
婢女吓了一跳,瞌睡虫都跑了,连忙要去抱娃娃,“三小姐不哭,不哭。”
“我不要你,我要大姐姐。”
婢女忙哄道:“大小姐二小姐要去参加皇后下帖子相邀的杏园会,这会儿夫人怕正拉着两位小姐选衣裳,佩首饰呢,怕是不得闲。”
女娃不哭了,眨巴了几下大眼睛,“那我也要去。”
婢女笑着将女娃往床沿抱了抱,跪在脚榻上,一边给女娃穿小绣鞋一边道:“这杏园会只邀及笄的小姐们去,您还太小了。”
“我就要去。”女娃又哇哇哭起来,踢蹬着小腿,“我要姐姐。”
彼时,一个青裙少女和一个黄裙少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女娃瞧见一下就不哭了,张着手要抱。
“大姐姐你骗宝儿,睁开眼你就不见了。”宝儿巴巴的掉泪豆子。
青裙少女坐到床榻上,笑着将宝儿抱到怀里,点着宝儿的小鼻子道:“宝儿是不是又欺负素素了。”
婢女便笑着禀报,“三小姐醒了不见您就哭闹起来,奴婢没哄住。”
青裙少女气质清冷,黛眉一拧便让人心头惴惴,和黄裙少女道:“那杏园会不过是为了给太子选妃,我不去了,你去吧。宝儿黏我的很,一时不见我就哭闹。”
黄裙少女撇嘴,“你不稀罕做什么太子妃,我就稀罕了?宝儿来,二姐姐抱抱。”
宝儿把头一扭,埋青裙少女怀里,小屁股撅起对着黄裙少女,黄裙少女气死了,“啪啪”在宝儿屁股旁合掌拍了两巴掌,声音虽响,却是一个指头都没碰到宝儿。
宝儿小手捂住眼睛就哇哇哭起来,干打雷不下雨,指着黄裙少女向青裙少女告状,“大姐姐,二姐姐打我屁屁,揍她。”
“你个小坏蛋,我哪里就真打你了。这么小点就想欺负我了不成,美得你。”黄裙少女卷卷袖子,两爪齐上就来挠宝儿的痒痒,宝儿忙往青裙少女怀里缩,哇哇大叫,“大姐姐救命。”
青裙少女抱着宝儿站起,摸摸她柔软的头发,笑对黄裙少女道,“涟儿别闹宝儿了,她才醒,怕是饿了。”
林清涟把嘴撅的能挂油瓶,“你就向着她欺负我,哼。”
青裙少女便把宝儿塞林清涟怀里,“今儿中午你喂她吃饭吧。”
林清涟就笑起来,嘴巴也不撅了,揉揉宝儿的小鬏鬏,“你二姐姐我新学了一道点心,叫豆沙芝麻球,想不想吃?”
宝儿舔舔小红嘴,“吧唧”在林清涟脸上亲了一口,道:“想吃,二姐姐最好了,二姐姐美美美。”
林清涟点点宝儿的眉心,“你这小没良心的,嘴馋的时候才哄着我高兴,哼。”
彼时,一个打扮的锦绣辉煌的美妇人掀帘子进来了,“你们两个可别再惯着她了,她这么黏你们可不行,回头你们嫁了人,她不是要哭死。”
“娘。”宝儿甜甜一笑,伸手要妇人抱。
妇人的心一下子也被这小东西喊化了,从林清涟怀里接过宝儿就在小脸上香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118章 太子选妃记(二)
夏日炎热,母女几个从屋里移到了水榭里用午膳。
虞国公府有百年传承,占地极广,府内有一片荷塘,绵延十里虽夸张,但五里却是有的。
荷塘两岸种着垂柳,水榭便是引了荷塘之水,在柳林中建造起来的,四面窗开着,抬头便能欣赏荷花,虞国公夫人最喜带着女儿儿子们来这里用膳,她畏热,一到了夏日更是直接从虞国公府正院搬到这里的荷塘月色居住。
水榭里,母女围着紫檀木圆桌用膳,虞国公夫人坐在上首,下面依次坐着大小姐林清虞,二小姐林清涟,三小姐林宝儿,每个人旁边都站着伺候的婢女。
响午正是最热的时候,闹的人没多少胃口,只用了两块水晶豌豆糕,林清虞便放下了筷子,见宝儿用的香,就轻笑出声。
虞国公夫人擦了擦嘴角笑着逗小女儿:“宝儿,你再这么吃下去要变小胖猪的。”
“人家还小呢。二姐姐,还要吃那个芝麻球。”宝儿舔舔嘴巴上的芝麻粒子,伸着小手一指一指的。
“好好好。”
“那是糯米粉做成的,吃多了不易克化,不能再给她吃了。”林清虞道。
林清涟便笑着道:“再吃一个也不碍事,她皮着呢,这里跑跑,那里玩玩就克化了。”
“宝儿,不能再吃了。”虞国公夫人把脸一板,“过来,娘摸摸你的小肚子。”
宝儿撅了撅嘴,在贴身丫头素素的帮助下跳下月牙凳,噔噔噔跑到虞国公夫人怀里,小肚皮往里一吸,“娘你摸摸还是瘪的呢。”
逗的虞国公夫人笑出声,将她抱起来坐在腿上,“乳牙还没换就想哄你老娘了,小机灵鬼,快把肚子放下来,娘给揉揉。晚膳,娘让厨房做八宝鸡给你吃好不好?”
“好!那宝儿留着肚肚,晚上吃鸡。”
“娘,我小时候肯定不像宝儿这么能吃吧。”林清涟嫌弃的看着宝儿。
虞国公夫人笑道:“你呀,你还不如宝儿呢,宝儿能吃是福,活蹦乱跳,健健康康不生病,你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三天两头的病,娘都让你愁出了好多根白头发。”
“是吧,我就知道二姐姐是最不省心的,还是宝儿好。”宝儿骄傲的抬起下巴,“娘,是不是宝儿最省心,最乖,最听话?”
望着这个最像自己的小女儿,虞国公夫人那真是疼到心坎里去了,“娘的宝儿最听话了,你二姐姐最愁人。”
林清涟假装吃醋,“我就知道姐妹三个我是捡来的。”
“谁是捡来的?”
一个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钟灵毓秀的小男孩。
“老爷。”虞国公夫人笑着要起身相迎。
望着容貌明艳,身姿丰满如牡丹,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容颜不减,反而更添韵味儿的自家夫人,虞国公抬手压下,“夫人抱着宝儿呢,坐着就是。”
说着话便坐到了虞国公夫人手边。
“父亲午安。”林清虞带着林清涟给虞国公行礼。
瞧着一个比一个清雅貌美的女儿,虞国公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笑着点头,“坐下吧。”
“母亲午安,姐姐们午安。”
“玄儿过来,瞧你热的一头汗,跟着你父亲去哪里了?”虞国公夫人一手抱着宝儿一手拿帕子给小儿子擦额上的汗。
“去沛国公府了,父亲和张世伯下棋输了,张世伯看上了大姐姐,想给自己的嫡长子定亲。父亲差一点就松口了,还是我在后面拽了父亲一把,父亲才婉转的回绝了。”
“老爷,可有此事?”虞国公夫人笑望虞国公,美眸火辣。
虞国公讪讪一笑,“这不是没答应吗,夫人莫恼。都怪咱们家女孩儿个个太出色,我这一到沐休日,下帖子请我的就没断过,变着法儿的打听咱们家姑娘。”
说到自己的姑娘,虞国公骄傲的抬起了下巴,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宝儿是跟谁学的。
虞国公夫人喷笑,“我可跟老爷把话撂下,咱们虞儿、涟儿都是有主意的孩子,她们的终身大事,都得她们自己点头才算。”
婢女们把午膳撤了下去,收拾干净又上了几盏清茶,素点,虞国公夫妇也并不让林清虞和林清涟回避,而是让她们光明正大的听。
“我和夫人想的一样,只是眼下太子选妃这事儿却是由不得我们,去年虞儿就该去参加杏园会了,因着…我也不愿委屈了虞儿,只是能拖一年还能年年都拖吗?再拖下去,耽误的还是咱们虞儿。我想着今年就让虞儿去,我已和太子内坊局的王总管说好了,让他在第二轮选花时把虞儿弄下来。”
“老爷说的是。”虞国公夫人就看向林清虞,“虞儿你的意思呢?”
林清虞蹙了下黛眉,起身道,“父亲、母亲,女儿并不想嫁人。”
虞国公和虞国公夫人相视一眼,虞国公低头饮茶,虞国公夫人就轻声问道:“为何?”
林清虞抿了下唇,抬眸道:“说句轻狂的话,纵然是皇帝,也不值我去俯就。我的性子,父亲和母亲都知道,我不适宜为人妇,为人母。”
虞国公眉头拧的能滴黑水,要发作,被虞国公夫人按下,笑着道:“母亲了解你。可眼下太子选妃在即,虞儿你不得不去,王权在上,纵然你父亲是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那也是皇家的臣子,君命难违,你可懂吗?”
林清虞点头,淡然道:“我知道了,不会让你们为难,我去就是。”
气氛有些凝滞,林清涟就不敢出声了。
宝儿戳戳虞国公,给了虞国公一个大笑脸,“爹爹抱。”
虞国公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把宝儿从虞国公夫人怀里抱过来,“这么大了怎么还让你娘娘抱着,你瞧你弟弟都能跟着爹爹出门访友了?”
“父亲,不是弟弟,是哥哥。”林清玄纠正。
“是弟弟,我是姐姐。”宝儿小腰一掐,据理力争。
“妹妹别闹。”林清玄小大人似的哄道。
“我是姐姐。”宝儿不服,拽着虞国公的胡须摇晃,“爹爹,你说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哎呦,小祖宗,爹爹的胡子都让你拽秃了。”
虞国公夫人就抱起林清玄,促狭道:“谁长的高谁大。”
虞国公笑着摇摇头,“夫人你也跟着孩子们添乱,明明先出来的是宝儿。”
“不过相隔一盏茶的功夫罢了,玄儿是男孩子,男孩子要保护女孩子,玄儿做哥哥。”
“嗯,我是哥哥,宝儿是妹妹。”林清玄一本正经道。
虚岁五岁的孩子,做出个大人样儿来,可把虞国公夫人逗笑了,“咱们玄儿最有哥哥样儿了。”
“不行不行,谁长高谁大。”宝儿气呼呼的道,“我要多吃饭,娘你坏,老是不让人家吃。”
宝儿委屈的瘪嘴,趴在虞国公怀里,撅着屁股对着虞国公夫人,生虞国公夫人的气了。
“你这小丫头,真跟娘生气了?”
“哼!”
逗的一家子都笑了。
虞国公轻咳一声,对林清虞道:“罢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虞儿先去参加杏园会吧。”
“多谢父亲。”
三日后,便是杏园会。
这一日,杏院门口,锦绣华车络绎不绝,都从角门直接驶入仪门内,在仪门内下车,然后坐上肩舆,被抬往第一轮验身处。
虞国公府,虞国公夫人处理完了家事,正觉耳根儿特别清净,身后也总觉缺了点什么,仔细一想,一早上的竟不见宝儿来烦她。
往日可不是这样安静的,在花园子里挖一条蚯蚓都要用花篮子装了送给她。
彼时,素素哭着跑来禀报,“夫人,不好了,三小姐不见了。”
虞国公夫人登时站了起来,立即道:“何时不见的?怎么不见的?!”
“有、有一会儿了,奴婢们满府里找了一遍没找到才敢来禀报夫人,就怕三小姐是故意躲了起来让奴婢们着急。奴婢们和三小姐玩捉迷藏,三小姐蒙了奴婢们的眼睛,让奴婢们这么多人找她一个,然后就去藏,谁知道这一藏,奴婢们就找不着了。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您打死奴婢吧。”
素素跪在地上哭的涕泗横流。
虞国公夫人却是笑了,“起来吧。我说这小跟路精今儿早上怎么那么听话不黏人了,却是打了这个主意。她怕是偷偷钻到虞儿和涟儿的马车里去了,她哭一哭,哄一哄,虞儿涟儿什么不答应她。这事不怪你们,下去吧。”
为确保万一,虞国公夫人忙让人备车出门,亲往杏园抓人。
第119章 太子选妃记(三)
杏园在曲水之畔,是太子诞生之时,乾元帝所赐。自太子十三岁之后,皇后娘娘便办起了杏园会,凡是及笄的官家女子都必须来参加,第一关验身,第二关选花,然而至今为止两年过去了,太子妃的人选却还没有定。
林清虞和林清涟姐妹在宫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随后马车帘子一动又钻出了个小女孩,林清虞回身把宝儿抱了下来,牵着宝儿的手,对愣住的宫嬷道:“杏园会明文规定不许领妹妹进来玩了吗?”
宫嬷摇头,欲言又止。
“那便得了。嬷嬷不让我们坐肩舆吗?”林清涟道。
宫嬷赶紧摇头,“二位小姐请。”
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虞国公的两位千金,身份尊贵,宫嬷不敢拦着,忙命小宫婢报上去。
林清虞抱着宝儿上了一架肩舆,林清涟上了一个,宫嬷打了个手势,太监就稳稳当当的把肩舆抬了起来。
杏园之所以叫做杏园便是因为这园子里种了许多杏树,彼时杏花渐渐褪去了,青青的杏子长了出来,一个个挂在枝头,硕果累累,让人瞧见了就觉欢喜。
宝儿瞧着眼馋,指着青杏要。
林清虞就哄道:“那是酸的不好吃,等变黄了才能吃。”
“大姐姐我不吃,拿着玩行不行?”
这便是还想着吃呢,却哄着林清虞说要拿着玩,林清虞捏捏宝儿的小耳朵,“到了地方,落了地,大姐姐摘给你玩。”
“大姐姐最好了。”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宝儿便见了一排精巧的木屋,此时正有穿戴打扮华美漂亮的官家女子们排着队在各个木屋门口等候。
肩舆落地,林清虞没管别的,先抱着宝儿,让她自己摘了一颗青杏拿在手里玩,林清涟也摘了个大的给宝儿拿着玩,姐妹三个这才走上前来准备排队。
第一间木屋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杏黄裙子的少女抹着眼泪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女官服饰的老嬷嬷。
老嬷嬷让人将哭哭啼啼的少女领走,肃着脸看向林家三姐妹,“虞国公府三位千金请进来。”
林清虞不见惊色,淡然的领着林清涟走了进去。
排队等候的官家女子中有一个穿绿裙的露出不忿的神色,扬声道:“我们已在此等候多时,怎么她们后来的却先进去了?”
伺候在侧的宫婢嬷嬷们无人回答她,排在这女子前面的黄裙女子却嫌弃的往前走了一步,不屑的道:“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规矩都不懂,她们越过咱们先被领了进去自然是因为她们父亲的官职或爵位比咱们这些人都高,你气恼什么?”
绿裙女子涨红了脸,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妹妹才从外地匆匆忙忙赶来,并不知杏园会的规矩,多谢姐姐提醒。”
黄裙女子白了她一眼。
木屋里空荡荡的,只在地上铺了羊绒地毡,墙角放着两张干净的雕花案,其中一张上面放着一托盘羊脂白玉玉牌,通过第一轮验身的都会获得一张,那代表着女子贞洁,有了这玉牌回家说亲都能高人一等。
老宫嬷便道:“两位小姐请脱衣裙吧。”
林清虞抿了下唇,将宝儿放在地上,忍下心中的屈辱感,开始解腰间系带。
林清涟有些脸红,“嬷嬷能否背过身去?”
老宫嬷笑了一下不做声。
林清涟的脸更红了。
倒是宝儿听话,见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开始脱衣裙,她也脱了,还兴奋的道:“大姐姐,咱们要洗澡澡吗?”
见宝儿也脱了,林清涟倒也不害羞了,笑话宝儿道:“嬷嬷是让我们脱,你脱什么,羞羞羞。”
林清虞按规矩脱了衣裙就发现老宫嬷专往她们的秘处瞧,顿时黛眉拧起如覆霜,手禁不住往腰间抓什么,却抓了个空,才想到,今日参加杏园会,根本容不得她带着自己的宝剑。
想着“君命难违”四字,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林清虞忍下了。
可当她发现老宫嬷盯着宝儿的大腿内侧猛瞧时一霎就爆发了,厉喝一声,“你放肆!”
立即捡起自己的罩衫将宝儿裹住,连自己都顾不得了。
老宫嬷告罪一声,并不愧疚,转身端起漆雕托盘,“三位小姐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子,请领玉牌。”
林清涟此时已穿戴整齐了,林清虞把宝儿交给林清涟,她用罩衫裹住自己,一手掐住老宫嬷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老宫嬷并不害怕,垂着眼道:“老奴失言,是两位小姐。”
“大姐。”林清涟拽了林清虞一下。
林清虞松开手,摸了阿宝的小脸一下,“没事了,给阿宝穿戴好。”
三姐妹从木屋出来,老宫嬷也跟着走了出来,恭敬的道:“请跟老奴来。”
老宫嬷又召来一个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太监一听,急急而去。
第二轮便是选花,顾名思义,挑一朵花戴在头上便可,然而这花却是被藏在了杏林里,林中有太子养的水龙。
和壁虎有些像,四脚爬虫,皮是绿色的,尾巴很长,女子鲜少有不怕的。
大多官家女子都是在这一轮被刷下去的。
林家姐妹也被老宫嬷领来了这一片被竹栅栏圈起来的杏林。
就见,爬满了红色夕颜的竹栅栏前站了许多少女,在栅栏里面巴掌大的绿皮水龙满地爬,有的少女已经被吓哭了,凡是被吓哭的都被宫婢请了出去,送回了各自府内。
林清虞牵着宝儿的手,宝儿拿着青杏磨牙,酸的小脸皱巴巴的,见了绿皮水龙,桃花眼瞪的大大的,兴奋的摇林清虞的手,“大姐姐我要那个爬爬。”
林清涟瞧见那些水龙,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低声道:“大姐,咱们回去吧,这太子哪里是选妃,我看他就是戏耍咱们玩呢。”
“要要要,要爬爬。”宝儿松开拽着林清虞的手,扒着竹栅栏,踮着小脚往里头瞅。
林清虞倒是不怕这水龙,见宝儿想要就垮了进去,将自己的帕子撕成长条,绑了一只就想带走。
彼时,从杏林中走出了一个少年,头戴金冠,穿一身玄色绣四爪金龙的长衫,身躯昂藏如男子,俊眉修眼,气质清冽,一霎便引得竹栅栏外的少女们个个羞红了脸。
“是、是太子吗?”
“绣着龙,是太子啊。”
太子看向只比竹栅栏高一点点的宝儿,小脸粉嫩嫩,胖嘟嘟的,一双桃花眼水灵灵,梳着两个小包包,包包上戴着流苏宫花,垂到头发两侧,穿了一件鹅黄的短衫,樱粉的湘裙,脖子里挂着金项圈,虽是还小,虽是小脸胖胖的,但还是他的阿宝啊。
太子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眨去眼中的湿气,越过林清虞就对宝儿张开了手臂,“阿宝…”
“嗯?”
宝儿的目光从水龙上移开,看向太子,桃花眸又瞪大了,“二姐姐,这个哥哥好好看哦。”
太子一下就笑了。
林清虞拎着水龙,跨出栅栏,抱起阿宝就走。
“慢着。”太子挡住林家姐妹的去路,“孤…”
一时他看着懵懂无邪的宝儿竟不知说什么了。
“太子何意?”林清虞淡淡道。
宝儿也转过头来看太子,大声道:“你不许欺负我姐姐。”
“好。”太子让开了路,轻声一笑。
林清虞心里却是警惕了起来,这太子看宝儿的眼神太露骨了,她将宝儿压在怀里,低声道,“涟儿,咱们走。”
林清涟忙跟上。
宝儿从林清虞手底下挣出来,趴在她肩膀上,咬一口青杏,闭眼撅嘴吐了太子一口,又得意洋洋的朝太子吐舌头。
太子无声笑开,眉目舒展。
彼时,虞国公夫人也到了杏园门口,正好接了三姐妹回府。
路上林清虞一直沉默,回了府,到了花厅坐定,虞国公夫人指着林清虞捉回来的水龙,“你进去选花了?”
“我的爬爬。”
林清虞便将水龙放在了地上,将长条的一头给宝儿攥着,让她牵着水龙玩。
“没有,宝儿要爬爬,我就进去捉了一只回来。”
林清涟怕死了,躲到虞国公夫人身后站着,“母亲,您是不知,验身时那老宫嬷太过分了,她、她往那里看,还看宝儿的,大姐差一点就要掐死那老宫嬷了。”
虞国公夫人挺直背脊,眼中已藏怒火,“怎么,连你们那些老宫嬷也敢欺侮不成?可吃了亏不曾?”
林清虞摇了摇头,“母亲,验身已过,可不必再提,我们也没吃亏。只是,今日我们见到太子了…”
虞国公夫人隐隐有所期待,“莫非太子看上你了?”
林清虞看向宝儿。
虞国公夫人也看向牵着水龙玩的宝儿,“怎么了?”
“母亲,那太子对宝儿不怀好意。”
“什么?!”虞国公夫人惊愕,看向自己胖嘟嘟的小女儿。
环肥燕瘦,那么多官家女子看不上,看上她小猪儿似的小女儿了?!
第120章 太子选妃记(四)
大女儿通透灵慧,自来让她放心,既然大女儿都说了太子对宝儿不怀好意,由不得虞国公夫人不多想。
女孩儿家家的知事少,她却是知道的,有些人心思扭曲就爱玩弄娈童,莫非太子也…
这个想法一跳到脑子里虞国公就吓了一身冷汗,忙派人去政事堂给虞国公递信。
这个时辰正当值,按规矩虞国公不该回家,可事关他最疼的小乖乖,虞国公也顾不得了,接到信就赶了回来。
虞国公夫人也没让林清虞姐妹回避,母女几个就在花厅里等着。
彼时,林清玄从族塾下了学回来用午膳,见母亲姐姐们神态不对,他也留了下来等候。
“弟弟,给你玩。”宝儿抱起四脚乱蹬的水龙高高举起给林清玄。
“妹妹玩。”林清玄皱了下小眉头,扭头看虞国公夫人,“母亲,怎么给宝儿玩这个,咬着宝儿怎么办?”
虞国公夫人又觉好笑又觉好气,“不舍得训斥宝儿,你倒是质问起你老娘来了,问你大姐去,这玩意是你大姐给她逮的。”
林清玄就投给了林清虞一抹不赞同的目光,他小小年纪,却早熟的很,时常闹的一家子哭笑不得。
林清虞就笑道:“那你从宝儿手里夺下来吧。”
“不不不,是我的爬爬。”宝儿抓紧水龙藏到身后,瞪林清玄。
林清玄忙给宝儿摸摸毛安抚她,“是你的爬爬,哥哥不夺哈。”
每见小儿子童声童稚的哄小女儿,虞国公夫人都笑的打跌,点着林清玄道:“这真真是一物降一物,想来是玄儿上辈子欠了宝儿的。”
小男子汉林清玄有些赧然,偎到虞国公夫人怀里喊了声母亲。
宝儿打了个哈欠,也偎到虞国公夫人怀里,小手揉揉眼睛,撒娇的拿脑袋噌虞国公夫人,“娘娘,宝儿困了。”
话才说完,宝儿就站不住了,水龙也扔了,赖着虞国公夫人要抱。
“小魔星。”虞国公夫人把宝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哄她睡觉。
花厅里一霎就安静了,待宝儿呼呼酣睡后,虞国公夫人摸着小女儿的脸再次下狠心道:“是时候让宝儿学些正经东西了,再纵容下去,真是野的没边了。”
林清虞把水龙拽起来交给侍婢,“拿下去清洗干净,好好养着。”
侍婢应诺。
随后便有虞国公夫人的婢女端了温热的清水来,林清涟便亲自拧了帕子给宝儿擦手擦脸,低声笑道:“母亲下了多少次狠心了,可宝儿哭闹起来谁又受得住,我反正不忍心见她哭,这小东西不哭则以,一哭就要哭断小命似的。”
林清玄也道:“无非是学一些女红中馈之类,不学也不碍事,若无人娶,大不了儿子养妹妹一辈子。”
“说的什么话。”虞国公夫人把大女儿、二女儿、小儿子挨个瞪了一遍,“都是你们贯大了她的脾气。我已决定了,从明儿起就拘着她,治治她的脾气。把她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扔了。”
林清虞便笑道:“我们都听母亲的。”
林清涟也笑着点头,“回头母亲心疼了,我们可不给母亲搭梯子。”
虞国公夫人一噎,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们没一个省心的。”
说着话,虞国公便进来了,进门就问,“夫人,你递给我的条子是个什么意思,太子怎么就对宝儿不怀好意了?”
林清涟便把在杏园发生的事儿都说了,气呼呼的道:“那太子还要拦住我们姐妹的去路呢,长的仪表不凡,却是个下流胚。”
“涟儿住嘴!”虞国公夫人低呵一声。
林清涟连忙捂住了嘴,环顾左右,见伺候在花厅的都是心腹这才放心了。
虞国公夫人便小声跟虞国公道:“莫非太子有那种癖好?”
虞国公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捋着胡须摇头道:“陛下病弱不堪国之重担,如今政权军权已大半移交给了太子,太子政治才能了得,军事也了如指掌,御下有方,太傅们也时常夸赞太子的品行,我在政事堂日久,和太子接触以来,也不觉太子有这方面的恶癖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私底下那位是个什么模样,咱们虞儿向来观察入微…”
彼时,虞国公府大管家亲捧了一件配饰来呈上,并道:“老爷,门外来了一家三口,说是将此物呈给老爷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谁。”
虞国公见了玉龙佩登时就站了起来,忙道:“夫人,快与我到门口亲迎。”
第121章 终章
皇帝、皇后、太子白龙鱼服而来,虞国公携夫人亲自将三尊大佛迎往正堂,叩拜后,虞国公及其夫人被赐坐,因不知这三尊大佛的来意,虞国公夫妇禁不住心头惴惴,想到了太子对宝儿不怀好意上头,相视一眼,提高了警觉。
皇帝清瘦,面色是病弱的苍白,咳嗽了一声便开口了,“虞爱卿,朕此来有两个用意,一是为了替太子求亲;二则是托孤。”
“托孤”二字一出,虞国公赶紧起身推辞,“陛下春秋鼎盛…”
皇帝抬手压下虞国公要说的话,“朕自知时日不多,虞爱卿就不要说那些套话了,太子虽有有几分能耐,但到底年轻些,将太子托付给爱卿朕才放心,虞爱卿,你可答应?”
君臣相处得宜,见着皇帝这一片慈父之心,虞国公心里一酸,点头应下。
皇帝欣慰的一笑,“灏儿。”
太子便出来对着虞国公拱手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虞国公忙侧身不受。
“爱卿受得他这一拜,往后还要爱卿多提点他才是。”
虞国公连道不敢。
既已托孤,皇帝又道:“朕此来第二件事便是为太子求娶爱卿家的小千金。”
虞国公只觉头皮发麻,大着胆子道:“陛下可是弄错了吗,臣的小女虚岁才五岁,倒是臣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
皇帝笑着摇头,“没有弄错,就是你家小女儿。爱卿不知,皇后弄杏园会正是为了寻找你家小千金。”
剩下来的话就不适合皇帝说了,端庄清丽的皇后笑着接话,“太子要寻的太子妃,大腿内侧有一支合欢花的胎记,你家小千金有此胎记,杏园验身时女官已报给本宫和太子知道了。”
虞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心头惊诧不已,虞国公夫人道:“为何非要寻有此胎记的为太子妃?我家宝儿实岁才三岁半啊,可太子却…”
虞国公夫人瞥向太子昂藏如成年男子的身躯。
皇后也怪难为情的,假咳一声,笑道:“我们灏儿也才十五。”
虞国公夫人只觉荒谬,今儿来提亲的若不是皇帝皇后,她非得提着狼牙棒给打出去不可。
“别的且不说,等我们宝儿长成至少得十年吧,太子等得?”虞国公夫人冷笑道。
“等得。”太子亲口回答,“不止等得,孤在此应下岳父岳母,孤此生绝无二色,唯倾心爱宝儿一人。”
这就叫上岳父岳母了…
虞国公夫人惊愣的微微张大了嘴。
虞国公也有片刻的傻眼,夫妇二人再次对看,虞国公谨慎的试探道:“可有什么缘故?”
太子便拱手道:“其中缘故,等宝儿长大,孤只想说给宝儿一人听,愿岳父岳母成全。”
说罢,太子撩袍子跪了下来。
虞国公夫妇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回绝这般真诚的太子。
还是虞国公回神快,忙去搀扶太子,“太子折煞微臣了,快请起,快快请起。”
皇帝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虞爱卿就成全了他这一片痴心吧。”
虞国公夫妇素有默契,相视一眼后,虞国公夫人道:“太子若真能做到承诺的那般,此生无二色,微臣夫妇愿嫁女,只是…”
“但说无妨。”皇帝道。
“不若等十年,十年后太子初心不改,我们宝儿也愿嫁,再定亲如何?”虞国公夫人偷觑着帝后和太子的神色忙又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求娶一个奶还没断干净的小女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臣妇不得不为自己的女儿多考虑几分。若太子只是一时兴趣…陛下娘娘不会强求吧?”
皇后娘娘知道自家理亏,也不生气,而是温声道:“陛下和本宫没有直接下旨赐婚便是最好的证明,虞国公夫人不必忧心。十年太子等得,只是是否能允许太子时常来看望令爱?既要令爱自己愿意,那就要从小培养令爱和太子的感情才好,虞国公夫人以为呢?”
皇后渐渐收起温和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虞国公夫妇心知这是帝后最大的让步了,虞国公忙道:“甚好。”
忙再去搀扶太子,太子这才起身,拱手道:“多谢岳父岳母成全。”
虞国公稀里糊涂的点头,让虞国公夫人掐了一把。
孟景灏迫切的想见阿宝,便去看皇后,皇后便笑着道:“本宫能否见见令爱?”
皇后都开口了,还能不让见?还敢不让见?
“宝儿睡了,臣妇这就去叫醒。”
“不必,孤想去瞧瞧宝儿,只静静的瞧上一瞧,岳母可否成全?”太子诚恳的请求。
太子眼中的那种殷切和渴望令虞国公夫人动容,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宝儿姐弟仍旧睡在虞国公夫妇的耳房里,因年纪还小,就令姐弟二人睡一张雕花床,此刻,林清玄正陪着宝儿午睡。
孟景灏进来时林清玄就惊醒了,四目相对,孟景灏微眯了眼睛,林清玄也不甚喜欢这个闯进来的少年,“你是谁?”
“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你的姐夫,”
孟景灏看向酣睡的宝儿,想要去摸摸她的小脸,林清玄本能的不喜他碰宝儿,护食似的护在宝儿头顶,“不许你碰我妹妹。”
看着缩小的君玄璧,孟景灏一下就笑了,“原来是小舅子啊。”
此生到死你都没有机会了,君玄璧。
“你笑什么?”
彼时虞国公夫人歉然的走了进来,捂住林清玄的嘴就将他抱了出去,任凭他怎么踢蹬都挣不脱,气的小脸铁青。
孟景灏坐在床边,看着宝儿,轻抚她嫩嫩的小脸,满足的喟叹,“阿宝,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年匆匆,合欢园里的合欢又开了,叶碧翠,花潋滟,树下贵妃榻上躺着个容色靡艳倾城的女孩,一身红裙如火,眉黛如画。
她似陷入了梦魇,梦中呜咽落泪。
已登基为帝的孟景灏接到宫婢的传报来瞧,就见他倾心疼宠了十年的女孩哭的泪流满面,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宝儿醒醒。”孟景灏担心的不得了。
宝儿缓缓睁开了眼,看见孟景灏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凶恶的扑到他怀里,搂着脖子就咬他耳朵。
孟景灏措手不及,被咬的抽冷气,轻拍一记小屁股,“发的什么疯?”
宝儿哭的稀里哗啦的,抽噎着指控,“章哥哥你坏透了,娶了别人为皇后,还让我给你做家姬陪侍别的男人。”
孟景灏蓦地心口一疼,笑着哄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再有两日便是你的封后大典,朕还能娶谁去,朕这辈子都栽在你这匹小野马手里了。”
宝儿眨巴了几下眼,揉着被她咬破了的耳朵,嘿嘿一笑,“原来是做梦呀,吓死宝儿了,章哥哥耳朵疼不疼呀,宝儿给你吹吹。”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上,也吹去了他心中的疼痛,将宝儿紧紧抱在怀里,孟景灏笑道:“是的,那都是梦。”
“章哥哥你抱的我太紧了,难受,要背着。”宝儿从孟景灏怀里挣出来,闹着要背。
“好,背着,背一辈子。”
风来,合欢花丝漫天飞舞,米分艳浓情。
宝儿一手搂着孟景灏的脖子一手作势拍打马屁股,哈哈笑着道:“驾——”
“驾——”
那是她小时候,孟景灏哄她玩都是给她当马骑。
站在月洞门外,林清玄一袭青衫,含笑瞧着,心中隐痛渐渐散去。
忽的扬声道:“三姐。”
“嗳!”
宝儿抬头看见自己弟弟,欢快的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贝们陪我走到这里…
下本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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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番外·命运
下雨了,雨水冲刷着刑台上那一具露出白森森骨头的尸体。
雨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从冰冷的石台上流了下来,流成了窄窄细细的河。
血水所过之处,观刑的百姓们纷纷退避,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跪在地上,发遮面的男子,一绺一绺的缝隙间是一双痛到麻木的眼,眼睛下,他的脸部溃烂,再往下嘴里堵满了破布,破布上有血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监刑台上,那脖子里带着佛珠的和尚正对他笑,笑容慈悲又无情,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的佛。
雨越下越大了,百姓们用袖子遮头一哄而散,和尚从监刑台上走了下来,抱着一个黑檀木盒子,他来到行刑台上,看了一眼那具秀气的尸骨,跪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捡起被割掉的血肉,细心的放置在盒子里。
他,为她收了尸。
这个千刀万剐了祸国妖孽的地方除了一个脸溃烂的男子和一个和尚还剩下一个站在雨水中不动的女子,雨水从她的头顶冲下,冲到地面上就是一个粉艳的小水泊。
和尚有所觉,抬头看去,就见那女子的眼珠脱了框,脸部轮廓坍塌,有得意的笑容还挂在她的嘴角,她在雨水的击打下正一点一点的融化,慢慢的就那么化成了一滩。
和尚抬起沾满血的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皇帝为广德普照禅师在宫里建了一座寺庙;
皇帝虔诚信佛,已经决定择良辰吉日剃度出家;
皇帝在朝堂上说,他是佛门弟子;
皇帝终于有一日将皇位传给了广德普照禅师;
和尚做了皇帝了!
和尚做了皇帝了!
做了皇帝的和尚没有还俗,他当朝理政了。
渐渐的,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于是百姓们都说和尚皇帝就是释迦摩尼佛转世,和尚皇帝是救世而来。
和尚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尚皇帝喜欢坐禅,喜欢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坐禅,每当坐禅的时候都要带着一个脸已腐烂的人,和尚皇帝说他在参悟。
湖边的雾气缭绕,坐在碧草上的君玄璧慢慢睁开了眼,就看见了一只鬼,鬼披头散发,正拿着一根磨尖了的筷子抵着他的喉咙,他笑逐颜开,对着这鬼道:“太子哥,你终于寻到时机杀我了吗?为了什么而杀我?江山?还是阿宝?”
筷子猛的刺入君玄璧喉咙存许,他仿佛不知痛依旧笑容慈悲,“太子哥,我等你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太子哥,我以为杀了她我就能成佛,可是我成了魔。”
“太子哥,如果你真的只是我的太子哥该多好。”
“太子哥,那日行刑,看着她活生生被千刀万剐,你心里痛不痛?”
“其实,我就是要让你和我一起痛,你负了她,我害了她,我们都是魔,该下地狱的魔。”
孟景灏猛的拔出刺进君玄璧喉咙的筷子,刺穿了自己的喉咙,血喷涌而出,桀桀一阵怪笑后,他粗嘎着嗓子道:“我…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