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小心。”寒山圆悟交待道。
小敛、报丧、大敛、停灵、哭丧,还要顾着朝政,接连数日,孟景灏忙的脚不沾地。
可还是到了要对太后勒死长平帝的事情做出决断的时候。
不想,慈宁宫掌事儿太监哭着来报,太后吞毒死了。
这一下子,那些逼迫孟景灏处置太后的人都哑声了,孟景灏虽难过,却也知道太后是必死的。
如今太后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自己吞毒死了,孟景灏心里愧疚难安,私下里让张顺德去给太后的娘家人送些银两过去,并着人看顾着些,他能做的也就是顶住朝臣的压力,压下了上书诛杀太后九族的那些折子,并回击道:“朕也在太后九族之内,是不是连朕都要杀?”
朝臣这才作罢了。
太后是杀死皇帝的罪人,风光大葬是不能够了,孟景灏就将太后秘密葬在了圣祖的平陵。
葬了长平帝,忙忙碌碌了一个月,孟景灏才有了空闲来盛华宫偏殿寻梅怜宝。
彼时,梅怜宝正趴在贵妃榻上,一边看话本一边吃杏脯,已至夏季,将殿门一关,梅怜宝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绯色蝴蝶绣纹裹胸长裙,她因是趴着的,一双小腿翘起,薄纱裙摆就滑到了膝盖处。
孟景灏臂膀上还带着一圈白孝,见了她那白生生的两条小腿也不敢生任何遐思,就道:“父皇才驾崩一个月,你身为朕的嫔妃,也该做出个哀戚的样子来。”
梅怜宝见他来了就坐直身子,有些埋怨的道:“还当章哥哥把人家忘了呢。”
孟景灏离着梅怜宝远远的坐下,彼时蓝玉便奉上茶来,孟景灏端起浅啜了一口,肃着脸道:“别胡思乱想,朕一有空来的就是你这里,太子妃那里都还没去。朕是要告诉你,蔡则被朕在谋逆那夜就设圈套杀了。”
“死了…”梅怜宝楞了一下。
“朕答应了你的,你倒忘了不成?”
心中的戾气又散去一缕,梅怜宝有些茫然的看着孟景灏,忽然道:“章哥哥你什么时候能抓到乐平郡王和他祖父呢?”
没等孟景灏答话,梅怜宝就从贵榻上下来,赤脚走向孟景灏,不管不顾的挤到他怀里坐着,搂着他的脖颈蜷成一团,“章哥哥,我现在又想你快点把他们抓捕回来斩杀又不想你那么快。”
梅怜宝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的道。
“为何?”
梅怜宝不言,忽的从他的脖子开始往上亲。
“朕要为父皇守孝一年,阿宝你别这样。”孟景灏拉下梅怜宝的双手,将她禁锢在怀,阻止她的撩拨。
“章哥哥,我想你好好爱我一回,我也好好爱你一回,放肆的,无所顾忌的,忠诚的,全心全意的,只有彼此的爱一回,好不好?”梅怜宝眼里噙着泪看着孟景灏。
“…她们也都是朕的责任。”孟景灏心一横,严肃的看着梅怜宝。
两行泪从她情媚的桃花眸里流出来,梅怜宝又道:“章哥哥,你说乐平那假和尚说我是祸国妖姬是何意?我蛊惑的了你吗?你想做明君,我能让你变昏君变暴君吗?章哥哥,如果不是你先下手谋逆成功,等到你父皇把你的势力分解的差不多的时候,你走投无路才谋逆,你会利用我吗?假设,那时你不爱我,反而很厌恶我,你会利用我吗?”
“问的都是什么傻问题,现在,是朕赢了,没有如果。”孟景灏隐忍怒气道,“你为何总觉得朕会利用你呢,朕承认,一开始以为你害死你亲妹妹的时候,朕是厌恶你,朕是有利用你的想法,但那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朕命令你,忘掉那些。”
“忘不掉的…”梅怜宝捂住脸,眼泪透过她的指缝流出,打在孟景灏的手背上,忽的梅怜宝疯了似的对孟景灏又抓又挠,“你要逼死我了。”
孟景灏反应不及被在脖子上挠了一爪子,气急败坏,一边重新将梅怜宝禁锢住一般怒斥,“朕待会儿还要和大臣们议事,你让朕怎么去见人,放肆!梅怜宝,你不要恃宠而骄。”
“是你要逼死我!”钗环摔碎了一地,青丝散乱披散在背,梅怜宝脸上泪痕斑驳,眼睛通红,“要你要我你也不要,要你好好只爱我一个你也做不到,我为何要爱你呢,我恨你!我忘不掉,忘不掉啊…”
孟景灏恍然,“你忘不掉你预知的那些,朕送你去伺候人的事情?可那只是你的臆想不是吗?”
梅怜宝自己哭了一会儿,虚弱的靠着孟景灏,“章哥哥,你还是快点把乐平他们抓住,砍杀了吧。”
刚才还发疯对他又抓又挠,现在又突然催他抓捕君氏祖孙…
孟景灏摇摇头,和缓着教导梅怜宝,“你要控制着些自己的脾气,不能说发疯就发疯,说发脾气就发脾气,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乖一点,朕也好封你位分。”
“我就不,我就发脾气。”梅怜宝又作势要挠他。
孟景灏死死扣住她的双臂,才要张嘴说话,梅怜宝又道:“你若不要我,就别来看我了,要不然看着你就要发疯的。原太子府的梨园姬交给我管,你守孝期间,不想见你,我自己找乐子玩。”
孟景灏被气乐了,一时倒忘了上面关于发脾气的事情,“你是朕的女人,朕想见你便见你,可轮不到你见不见朕。”
“那我不管。”梅怜宝往他唇上吐气,“你要来我就勾搭你做坏事,违了孝道可别怨我。”
“朕是那轻易就被你勾坏的人?”
“那你敢不敢赌一把?我赢了,在我活着的日子里,你就独宠我一人。”
孟景灏心里一颤,“什么叫在你活着的日子里,这话朕不爱听,再胡言乱语,朕就、朕就没收你全部的画册。”
“对了,还有一事,蔡则死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的家族?”
“朕给他定的是叛乱的罪名,少不得要诛他全族。”
“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你给我二姐姐梅怜芷留一条命吧。”
“依法蔡氏全族男丁都要杀掉,女眷则会被充做官奴或充入教坊司为妓,你私下里让人去给你二姐姐改一下名籍,再买回来就是了。你二姐姐不过是一个小侍妾,无关紧要,换个户籍重新嫁人都可。”
“我手里又没有可用的人,我就只有你,你给我办。”梅怜宝耍赖。
孟景灏听着她的话,心里又欢喜又酸涩,禁不住道:“朕给你兄弟赐官…”
梅怜宝抱着他的脸就用嘴巴堵住了他的破嘴。
真是她最不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
第95章 登基封后
好好亲了一会儿,孟景灏就开始说正事,他觑着梅怜宝的神色道:“依着朕的心该封你为德妃,可魏夫人伺候朕日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妃的意思是既然同为家世不显的夫人,能封你为妃,也该封她为妃,可贵淑贤德,只有一个德妃的位分是空着的,朕想着,既如此就都不封了,把这个位分留着,等你为朕生下皇子,朕再把这位分封给你。”
梅怜宝瞥嘴,斜睨他,嘲弄道:“我稀罕啊。你看我像是有德的人吗?”
孟景灏还当她说的反话,再三保证,会把位分给她留着,又道:“按礼,父死,子当守三年斩衰孝,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寻着前例,朕守百日便可,是朕自己要求守一年的,父皇的死毕竟也是因朕之故,当时心里愧疚,就顺嘴说了,现在想想倒有些悔意。要不然,百日后,朕在你身上多努力努力,说不得你就有了呢?”
梅怜宝哼哼,翻着白眼想,谁给你生孩子啊。
“那你打算给我封个什么位分,太低了不行,见谁都要行礼,我可不干。”
“昭容,九嫔第二,如何?”
“几品?”
“正二品。”
梅怜宝掰着指头算了算,“皇后,贵淑贤德,还有一个昭仪,我排第七?行吧,反正我在家的排行也是七。不用说,昭仪肯定是魏夫人了?”
孟景灏点头。
怕梅怜宝不高兴,赶紧又道:“你和她的品阶是一样的,并不需要给她行礼,敬着昭仪一点也就是了,另外,你为正二品昭容,也能封荫你生母为从四品郡君,朕的登基大典之后的封后大典上朕就会下圣旨,你可以先给你母亲递个消息。”
梅怜宝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坐直身子瞪着孟景灏,“这么说,从此后,我娘家也算皇亲国戚了?”
“自然。”
梅怜宝皱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果真不错,可我却不想给他们沾光。要不你别册封我了,让个做个小才人,采女之类就罢了。”
孟景灏哭笑不得,“别人都巴不得往娘家划拉封号、爵位、赏赐,到你这里你反而变着法儿的给娘家扯后腿。”
梅怜宝揪扯着胸前的一缕发丝,嘟囔道:“罢了罢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当我上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孟景灏又苦口婆心的道:“你只有朕也不行,还是要娘家有靠,你才立的住,站得稳,到时候朕给你封妃也少些阻力。你兄弟历年参考做的那些文章,朕让人调出来,大体看了一遍,很平庸,透着迂腐,不是做大官的料子,做小官还使得,今年朕登基,将开恩科,让你兄弟好好准备。”
孟景灏的意思,梅怜宝听出来了,却烦得很,“他凭自己本事能考上就考上,考不上拉倒,你不许看在我的面子上破格提拔他,我说了,我只有你就够了,不要娘家。他们父子有多大的造化我不管,反正我不会帮他们,你也不许,你若背着我做了什么,我可不高兴。”
见她闹了,孟景灏就道:“好好好,你说了算。”
梅怜宝虽没给他好脸,孟景灏却是眉眼带笑。
“小傻子。”孟景灏笑道。
“你才傻呢。”梅怜宝哼了一声。
荒殿。
泥胎佛香,望着跪在莲花座下的苍老信徒拈花微笑,檀香袅袅,木鱼声声,倏忽,莲花座下传来了轻微的响动,老宫嬷放下木鱼,抬头看向佛侧,就见一个老和尚钻了出来。
“老爷来了。”老宫嬷起身行礼。
“琼玉,已告诉你了,今时不同往日,不必行礼。”
“在琼玉心里,您始终是琼玉的男主子。”老宫嬷每一次看见寒山圆悟烧毁的脸都面露痛惜之色。
当年的老爷是多么丰神俊秀的男子啊,可现在却毁成了这般鬼样子,都是孟祁鳯的错!
要不是孟祁凤活生生的将公主和老爷拆散,如今就是老爷的子孙做皇帝了,而老爷会和公主一起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而她会始终陪伴在老爷和公主的左右,看着老爷幸福终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本是君子,却做贼子之举。
“老爷,您受委屈了。”老宫嬷擦着眼泪道。
寒山圆悟摇了摇头,“计划有变,让孟景灏钻了空子,假长平帝已成了废棋,是时候让你安排在梅怜宝身边的隐棋动起来了。”
“奴婢遵命。”
“我要与玄璧远行招纳信徒和大齐遗族,从今日起你听子行的安排。”
“是。”
寒山圆悟装了十多年的老和尚,已经习惯和尚的一举一动,遂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就准备走了。
“老爷…”琼玉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寒山圆悟回头看向琼玉。
琼玉赶紧摇头,“没什么,奴婢衷心的希望您能得偿所愿。”
寒山圆悟点了下头,推动莲花座,座下便露出一个黑洞,寒山圆悟钻了下去。
“奴婢、奴婢怎忍心告诉您,公主背叛了您…”老宫嬷捂住嘴,压抑的哭了起来。
远山起了一层雾霭,烟霞拢翠。落日余晖照着钟塔,塔顶八角飞檐下有个小和尚在撞钟,眸色无邪,神态虔诚。
钟塔半身处,乐平和素萝并肩而站,共同看着不远处在玩皮球的两个小和尚,一个四五岁大,左右两边的脸颊上各有一个可爱的酒窝,一个三四岁模样,小脸圆嘟嘟,粉嫩嫩,天真无邪。
素萝眼里噙泪,风拂面,咳嗽了起来。
乐平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墨绿色的药丸。
素萝看了一眼乐平,眸光恨毒。
“吃了吧,你不吃,身子怎么能支撑的住。你若提前死了,谁来看顾你的儿子。”
“你们会遭报应的!”素萝一口吞下药丸,恨恨道。
乐平不答话,双手合十,望着远山雾霭。
“拿我们姐妹为棋,纵使你们祖孙父子三人费尽心机,倾尽一切,我也诅咒你们以失败告终,惨死在新帝的屠刀下,就像当年胤圣祖屠杀你们君氏一族一样!”
乐平反手给了素萝一巴掌,将素萝打倒在地。
素萝趴在地上,吐血大笑。
乐平往素萝身上扔下一盒药膏,“涂上,若是被孟景洹发现破绽,你知道你儿子的下场。我披着佛皮,内里却是魔鬼!什么都做得出来。”
素萝深吸一口气,捡起了药膏,咬牙切齿道:“我知道!”
“我要远行,从今日起,你听我父亲的。”
“是。”
素萝低下头,眼泪滴在黛青的纱裙上,慢慢泅开一团湿色。
登基大典后,孟景灏开始施恩,詹事府一众臣子都被安排到了六部、九寺、翰林院等处,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孟景灏的手段一出,臣子们就知道了孟景灏和先帝的不同,先帝温吞擅拖,而新帝则是雷厉风行。
再有几日便是封后大典了。
梅怜宝躺在床榻上,看着帐顶的百婴嬉戏图,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前尘往事。
浮光掠影,烙印心头。
“你是勾人堕落的孽。”
上辈子,孟景灏喝醉了酒,总喜欢伏在她身上,这样骂她。
现在想想,那时他眼中不时闪烁出的挣扎痛苦是真的,难不成是为了她吗?
在他眼里那么不堪的自己,他都还禁不住的喜欢了?
这么想想,梅怜宝还有些得意起来。
日子从指缝间匆匆流过,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封后大典。
金銮殿廊庑上坐着奏乐之太监,一条红毯从金銮殿铺到宫门口,红毯左右两侧站着手持刀枪剑戟、凤扇、华盖等的金甲卫士。
当封后之乐奏响,皇后乘凤辇而来,落地,凤鞋踩在红毯上,头上戴着九翅凤凰金冠,大妆,身穿九层凤袍,朝站在丹陛上的新帝走去,步步锦绣。
远处,高台上。
一卷云袖击向天空,穿着一身大红舞衣,梅怜宝舞如妖。
颦簇之间,狂狷,媚态,妖冶。
两管云袖击向天空,梅怜宝收势,两臂上的披帛被风吹的飘扬飞天,她看着携皇后之手步入金銮殿的孟景灏想:
你不是说我这身子,我这脸是勾你堕落的孽吗,那好啊,我就偏让这孽落到你身上,种到你心里。孟景灏,这辈子,我要你爱我爱到死。
第96章 回眸一笑
阳光炽热,无风。
夏蝉附着在树干上,躲藏在茂密的树叶下,知了知了的叫,叫的人心里烦闷。
散朝了,回廊上,孟景灏在前,柏元珅落后一步。
“陛下,臣已查明,蔡则服用的所谓长生丹,和被蔡则亲手斩杀的他那两个义子一点关系也没有,蔡则本信道,一次去白云观的路上偶遇一个游方道士,就是被您捉拿的那个道士,道士蛊惑蔡则,令蔡则相信长生丹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从此这道士就开始为蔡则炼制丹药。”
“蔡则杀的那两个人,原本就只是替死鬼罢了。”孟景灏一蹙眉,微有懊恼之意,“可惜,当时为了给蔡则定罪,朕把那道士交给了父皇,父皇斩杀了道士却只轻轻处置了蔡则,若道士还活着,倒可以再逼问逼问。蔡则服食的那药太过诡谲了,试想,若给整支军队服食这种药,那这支军队真能称得上是虎狼之师了,真有可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君氏祖孙至今都没有找到,朕就怕他们用此药组建一支军队攻打过来,他们祖孙应该是不差钱的。”
想着从老国公那里听到的,长平公主组织叛乱的银钱就是从神龙帝所建地宫里头得来的,孟景灏深深忧虑,总觉得一日找不到那地宫,绝了君氏祖孙的后路,一日就不得安宁。
柏元珅心里也清楚为何孟景灏说君氏祖孙不差钱这话,就道:“圣上,一定要找出地宫所在。”
“你和朕想到一处去了,可惜大齐灭亡之时,关于齐国历代帝王的起居注都烧毁了,咱们也无从查起。”
忽的想起林侧妃来,孟景灏就道:“你先回去。”
“是。”柏元珅拱手送孟景灏远去。
芙蕖宫,新帝贤妃所居。
林侧妃,也即贤妃,天一热她就不爱出门了,让人把莲花装在青瓷缸里给她弄到屋里来,青瓷缸里再放进几条小红鲤,她就歪在贵妃榻上捧书看,若是看累了,看烦了就赏荷喂鱼。
梅怜宝一进来就闻到了荷花香,看着贤妃悠闲的模样,一抹额上的汗珠,笑嘻嘻道:“给贤妃娘娘请安。”
“难为你还记得本宫,来啊,给宝昭容搬个绣墩来。”贤妃瞥一眼梅怜宝,自顾拿鱼食逗小鱼玩。
“生气了?”梅怜宝也不在意,自己把绣墩往前挪了挪,手臂搁在青瓷缸上,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指戳鱼头。
“别给我戳死了。”贤妃轻拍了一下梅怜宝的手,梅怜宝就笑睨贤妃,“不自称‘本宫’了?我还当你封了妃就不认人了呢。”
贤妃怄死了,点着梅怜宝的眉心道:“你个没良心的,满心满眼里都是陛下,哪里还有空想我们。”
“有呢,爱他爱到死,想你们就淡如水,那话怎么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贤妃只觉胸口更闷了,撩水泼她。
梅怜宝哪里是个让事的,两手往水里一插,猛的掀起水就泼向贤妃,泼的贤妃捂着脸哇哇大叫。
“你放肆!”
“我不放肆怎的,有本事你泼回来啊。”梅怜宝从绣墩上跳起来,作势随时准备逃跑。
贤妃顾不得擦脸,绣鞋也不穿,踩着薄袜就扑了上来,“看我不撕碎了你的脸。”
梅怜宝却又不跑了,一把抱住扑上来的贤妃将她单薄的身子压向贵妃榻,骑在她大腿上,钳住她的双臂,笑眯眯道:“撕呀,你撕呀。”
贤妃气的脸红,却又挣扎不动,就仰起脖子喊人,“青叶、青女你们都是死人呀,在咱们自己的宫里还看着本宫被她欺负,都给我过来撕她。”
青叶半掀珠帘,歪着脑袋笑道:“奴婢真喊人来撕了?”
贤妃一瞅自己和梅怜宝这姿势,一下脸红了,瞪着梅怜宝道:“还不赶紧下去,丢死人了。”
“我可不丢人。”梅怜宝道:“让我松开你也行,但你不许再撕我,答应不答应?”
形势比人强呀,贤妃撅着嘴,不情不愿的道:“好啦,不撕你。”
梅怜宝嘻嘻一笑,却还不松手,而是忽然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来,“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个要命的问题要问你,我自己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好主意,你读书多,给我参谋参谋。”
见梅怜宝这般郑重,贤妃也收起玩笑的心思,“何事令你忧心,说来听听。”
梅怜宝在心里嘿嘿一笑,这才从贤妃身上爬下来,用屁股挤了挤贤妃的大腿,“往里面点。”
贤妃被转移了心思,果真不再纠缠方才被泼了一脸水的事儿,还很紧张的道:“你要急死我了,到底何事?快说。”
往里面挪了挪,贤妃催促道,模样看起来比梅怜宝还焦急。
梅怜宝继续维持着严肃的脸色,认真的看着贤妃道:“怎么才算祸国殃民呢?”
贤妃傻眼了,蓦地反应过来,抄起背后的软靠枕就打梅怜宝,“我让你消遣我,我让你消遣我。”
梅怜宝抱着头躲,哈哈大笑,还一本正经的道:“我真的想知道呀,你不说就算了,做什么打人家,哎呦,疼。”
“小骗子,我可不信你了。”把靠枕放回去,身子软软的倚上去,贤妃气喘吁吁的道。
感觉身子黏黏的,贤妃又埋怨道:“你个坏东西,你一来就闹的我一身汗。”
彼时,青叶用玛瑙盘托着两碗冰镇西瓜进来,西瓜盛在碧玉碗里,红的红,绿的绿,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笑着对梅怜宝道:“宝昭容您可来瞧我们娘娘了,这些日子娘娘加起来也没走路超过十步,天天不是歪着就是躺着,气若游丝的模样,奴婢们都担心死了。”
“要死了你,胡说什么。”贤妃瞪眼。
青叶是和贤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很是受宠,一点也不怕贤妃,还笑着道:“奴婢可一点都没胡说,奴婢和青女劝您一百遍也比不上宝昭容来一回,您看看您,活动活动,脸色红润起来多好看。”
又感激的看着梅怜宝,求道:“宝昭容您千万要多来看我们娘娘呀,我们娘娘就指望着您给发汗了。”
说的梅怜宝一边用银勺子挖西瓜吃一边眉飞色舞,咽下一口就和青叶一唱一和起来,“这么着吧,我让你们家娘娘出一次汗你给我偷一件你们家娘娘的好东西,出一次汗就偷一次,直到她心疼为止。”
“我的好东西多着呢。”贤妃咕哝一句,忽的反应过来,瞪梅怜宝,“为何要偷啊?”
梅怜宝笑起来,“我要和你的丫头串通,搬空你的嫁妆,等你没了嫁妆,我看你怎么懒惰。”
“我哪里懒了?!”贤妃不服的瞪大眼。
“可是你的丫头亲口说的,这些日子加起来走的路都不超过十步,你不懒谁懒。”梅怜宝挤兑她。
“你听她胡说。”
贤妃和梅怜宝吃的西瓜都是被挑完子,切好的,故此,吃完后,一颗子都不需要吐,梅怜宝擦擦嘴,又问了一遍,“说真的,史上都有谁有资格被称作祸国妖姬呢,咱们聊聊这个。”
贤妃也有了点兴致,道:“我觉得最能称得上祸国殃民的是苏妲己。”
“你快跟我说说,她都做了些什么?”
“害死姜王后,唆使纣王造炮烙、虿盆等酷刑,又劳民伤财建造鹿台、酒池、肉林。”贤妃想了想又略扭捏的道:“咳,我其实更喜欢看野史。有本无名氏写的野史上有一段是这样写的,苏妲己喜观‘炮烙之刑’,将铜柱涂油,燃以火炭,令犯人行其上,跌落火红的炭中,脚板被烧伤,不时发出惨叫,苏妲己听到就会发笑。”
梅怜宝只是听着都觉残忍,这个法子去掉。
“还有吗?”
“说有一日苏妲己和纣王看见河边有一孕妇经过,二人就打赌猜这孕妇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苏妲己说是女,纣王说是男的,为了得知究竟是男是女,苏妲己就唆使纣王让人刨开了孕妇的肚子。”
梅怜宝深吸一口气,咽了下口水,心想:这个我也做不到啊。
“还有呢?这个苏妲己太残忍了,换一个妖姬讲。”
“那就给你讲讲烽火戏诸侯的褒姒。”贤妃讲故事讲出了趣味,兴致勃□□来。
“这个我知道,还有吗?”大胤又没建烽火台,也没有那么多侯,怎么戏诸侯。而且,她很爱笑呀,又不是褒姒那个冷美人。
“褒姒喜欢听裂帛之声,这算祸国?不算,顶多废几匹绸缎。”贤妃肯定道。
这个可以做到!梅怜宝默默把这条记住,“还有吗?”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玉环,都说是因她酿成的安史之乱,使大唐由盛转衰的。”贤妃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杨玉环无辜,不过是唐朝皇帝拿杨玉环顶缸罢了。”
梅怜宝冲着贤妃笑了一笑,笑的贤妃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做什么?”
梅怜宝转了下身子,背对贤妃坐着,维持着扭头微笑的姿势,“回眸一笑百媚生呀,够不够把你们的颜色都压成渣渣?”
“去你的。”贤妃拍了梅怜宝一巴掌,伏在她肩膀上笑的花枝乱颤。
彼时,珠帘微响,孟景灏走了进来,看着两女偎依在一起笑的两颊绯红,禁不住也跟着笑起来,仿佛夏日的闷热之感都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