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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黑寡妇(十一)
“你出去吧。”
宫婢领命,悄悄退出,慢慢关上了殿门。
优施往吕姣对面一坐,伸手先拈了一块熟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吮了吮指头,这动作在他做来别样的魅惑好看,但吕姣此时却心如擂鼓,没有赏看的心情。
吕姣盖上盖子,放下盛放婴尸的盒子,沉默不语。
优施盯着吕姣笑了,仿似闲话家常一般,“我怎听说你在蒲城死了呢,贞烈的还自毁了容颜。我瞧瞧,噫,你比以前更美了。”
“我命不该绝,你心里怕是很懊悔吧,一定想着,这个女人怎就没死呢,她活该快死,省得活着碍我的眼。”吕姣左手搭在胳膊上,下意识的摸了摸,然后放于腹部前,容颜安静。被识破发现的那一瞬,她是惧怕的,但现在当亲口承认了自己是谁,她反而沉稳下来。那是一种不畏惧死亡的安宁和痛下狠心的冷绝。
优施笑着摇头,“这你就想错了,我和你无冤无仇,怎会想你死,我不仅不希望你死,还希望你好生活着。也不是,兴许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我是不明白你们的,但只是听闻了一些事情。”
吕姣面有所疑,微微蹙起黛眉,直视优施,“何意?不,我该问你,你想如何?要将我的目的告之献公吗?”
“你若是问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我不许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玷污自己的身子,你若想糟蹋自己,离开王宫,去一个我够不着的地方,你爱如何便如何,但在我看得见,闻得着的地方,你给我老实呆着,若你听话,我们两边平安,若你不听话,那你就别怪我对你无礼。”优施笑的温和,但手出来的话却冷硬非常。
吕姣蓦地挺直了腰背,目光惊疑,心里不禁暗想:他为何不许旁人糟践我的身子,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对我有意?吕姣把眉头紧蹙,使劲盯了优施几眼,忍不住问道:“这干你何事,你管的也太宽了。”
优施何等聪明伶俐的人,一眼便看穿吕姣心中所想,嗤笑一声,起身道:“你就当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如何?”
“你?请把话说清楚。”吕姣从不觉得自己人见人爱,更何况是这个性情乖僻的优施。难不成之前重重刁难,是因为爱她故而想以此挑起她的注意?
不对吧,优施这种人怎会如此幼稚?
吕姣慌忙把脑子里被优施带歪了的想法清理干净,也站起来,问道:“我若不听话,你会如何对我?”
优施不答,而是反问吕姣一句,“你想杀献公不是?”
“然。”
“献公自有他死的时候,你若听话,我就让你在跟前看着他死,你若不听话,非要卷进来,那就别怪我了。”
“你、你也要杀他?”吕姣惊诧。
优施斜睨吕姣一眼,风情万种,将食指放于唇上,“嘘…你好生呆在这里,最好别给我添乱。除非方才那个宫婢给你传话,否则任何人也别信,更别走出这间宫室。我对你自有安排。”说罢,转身抬脚便走。
“我凭什么信你?”吕姣冷笑,猛的将右手臂举了起来,按下开关,便听“嗖”的一下子,冷芒一闪而射,优施耳尖一动,猛的低头弯腰往旁边一闪,迅疾反身回来,一手卡住吕姣的脖子,笑意森森,“我闻听你颇擅制作这些机关小道,不曾想今夜倒是亲自试了一回。我现在明白,你为何能从蒲城逃生了。”
吕姣面色唰的雪白,咬住唇,无话可说。
“说话啊,我还等着听你的花言巧语呢。啧啧,你花样挺多的。我瞧瞧你在身上装了什么爱物。”说罢,将吕姣按住,一把撸开她的袖子,就见一小巧的机关正贴着皮绑在她的胳膊上,优施抚摸研究了一会儿,又是一番感叹,“如此精致,倒是暗箭伤人的好物件。可惜一次只能射一箭。”
此番落在优施手里,吕姣自知再无生还的可能,心灰颓丧之下便道:“我求速死。”
优施摇头笑了,反倒放开了吕姣,“你这女人,好多疑的心计。为何就不能信我说的话呢。”
吕姣抚了抚被掐红了的脖子,冷嗤,“你的话我能信那才是见鬼了。”
优施无法,便道:“罢罢罢,既如此,我便再做一回恶人。”话落,他猛的抬起手,狠狠砍向吕姣的脖颈,吕姣但觉一疼,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优施接住将要倒地的吕姣,面上笑意隐去,浮现一丝为难,仿佛吕姣的出现给了他多少困扰一般。
依着骊姬的脾气,窝藏了吕姣这等美人的兰台歌舞伎是要被她赶出晋国的,但考虑到不能伤了儿子的脸面,就生生忍了,十六这日宫大打开,与骊姬交好,要拍骊姬马屁的公卿大夫们打发自家妻妾前来祝寿,整个王宫披红挂彩,歌舞管弦,热闹非常,但骊姬本人却有点意兴阑珊,心里被人钉进来一根刺,她正浑身难受,好容易等到寿宴散去,宫门落锁,骊姬便把优施喊来,道:“施,君上身边出现了一个容貌比我姣好亦比我年轻的女子,我不能容忍,我又闻听君上待她不同寻常,这将是我们的大敌,如何才能让她消失在这世上呢。”
优施笑着将焦躁不安的骊姬安抚,道:“此女不必劳烦你出手。这次君上应齐国君侯相邀,将去葵丘参加会盟,我是一定会跟随君上去的,我会说服君上带上这个女人,在路上我会见机行事,让她有去无回,岂不好吗?”
骊姬大喜,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必担忧了。”
葵丘之会,是齐桓公九合诸侯之中最盛大的一次,这也标志着齐桓公霸业的最终形成和巅峰,会上,齐桓公代表诸侯各国宣读了共同遵守的盟约。其主要内容是,不准把水祸引向别国;不准因别国灾荒而不卖给粮食;不准更换太子;不准以妾代妻;不准让妇女参与国家大事。条约还规定,“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这些内容,有些是各国在经济上互相协作的要求,有的是维护宗法统治秩序的需要。【1】
参加这次会盟的国家有,齐、鲁、宋、卫、郑、许、曹等国的国君以及周襄王派来的代表。原本也要来参加会盟的晋献公却缺席了,他在途中生病了。
此话还要追溯到五日之前。
那日,天黑之后,护送献公去参加葵丘会盟的军|队在溪水之畔安营扎寨,埋锅造饭,长夜漫漫,献公便想起了这次带上的美人,这美人他还没宠幸过呢,心里发痒,便命人将吕姣找来。
吕姣自从被优施打晕之后,就一直被关在那间宫室里,等她重见天日时,便被优施笑吟吟告之要带她去玩。
吕姣自然不信,但此时她被优施所治,并不敢太惹怒他,只得告诫自己稍安勿躁,见机行事,便一路默默跟随,心里还奇怪,那日明明已将献公对她的兴趣勾了出来,优施哪来的那么大本事,让献公对他言听计从?
心里正还泛着嘀咕,勃鞮便来到她所在的营帐,一见便笑,“你的机会来了。”
吕姣站起身来迎接,忙问,“什么机会?”
勃鞮便道:“君上召见。”
吕姣心里并无喜色,而是忧虑道:“优施何在?”
提到这个挡了他财路权势的优伶,勃鞮面上便无好颜色,“他也在君上跟前服侍。但你别怕,凭你的姿色,君上心里还是惦记着的,他能阻拦你一次,难不成还能次次违背君意?你放心大胆的去。”
吕姣心里对优施却是疑虑不已,他是知道她底细的人,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说的话能信几分,但她能确定的是,有优施在场,她便不能贸然出手。现在她就只能先假作听话,等摸清了优施的意图再做打算。
“喏。”吕姣一应,这便跟着勃鞮来到献公的营帐,里面正传出笙磬管弦之音,此番是去会盟,为防路途枯燥,献公是带了乐伎舞姬来的。
帐帘被小近侍掀开,吕姣一抬眼就看见舞姬们正翩翩起舞,而优施正在笑吟吟给一手搂着一个美人的献公灌酒,见她进来,便笑道:“君上,您的美人来了。”
献公饮尽爵中美酒,睁大眼睛一看,便将怀里的两个美人推开,对吕姣道:“美人快到寡人的怀里来。”
吕姣深吸一口气,面上做出无限欢喜的样子来,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献公怀里,故作可怜凄凄的语气,道:“奴婢还以为君上把人家忘了呢。”
“那怎么会呢。”献公忙把吕姣搂在怀里安抚,瞧着吕姣美艳无双的俏脸蛋,正要下口亲香,那优施猛的将吕姣推开,自己偎依到献公身畔,指尖一抵献公眉心,敛眉醋怒,道:“君上,见了新人可不能忘了贱奴这旧人啊。”
献公哪里舍得优施生气,便暂把吕姣放在一边,拿好话来哄他。吕姣看着那比女人还懂得磋磨男人的优施,心里又好气又佩服,这究竟是个什么男人,哄起男人来,不必做女儿娇态,就把男人哄的那个样儿,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背对着献公,优施冷睨吕姣一眼,遂即笑了,把个酒爵塞到吕姣手里,往里斟满酒液,“还不给君上敬酒,呆呆的坐在那里干什么。”
“我的心肝,你又不吃味了,竟还要她服侍我。”献公心里顿觉舒爽,只觉优施懂事。
“美人只要能服侍的君上舒服,贱奴有什么不能忍的。”这个话呦,真是一片真心。
献公感动不已,忙一手搂抱住一个,“你们两个我都疼,这还不好。”
“好。”说着话,优施又灌献公一爵酒。
吕姣忙也跟进,有两个美人伺候着,献公别提喝的多恣意了,反手也要喂吕姣喝一口,优施半路截住自己一饮而尽,笑道:“君上敬的酒,只给贱奴喝吧。”
献公心里虽说急等着宠幸新美人,但他和优施毕竟是多少年的恩情了,心里还是更倾向于他,便只管点头,歉疚的望了吕姣一眼。
旁边有优施施压,吕姣不敢和他硬呛,便默默忍了。
酒过三巡,献公慢慢的把优施撇到一边,正一心一意的抱着吕姣要上下其手,被冷落在一旁的优施沉下了脸,转瞬又笑看吕姣,“夜深了,君上要歇息了,今夜就由你来伺候君上如何?”
“大善。”献公忙道。
吕姣故作含羞垂头,心里还在等着优施的下文,果然优施又道:“君上贵体隆重,你还不快去洗净更待何时?”
“喏。”憋了一肚子气的吕姣一边退出一边想,且让你得意着,最好你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
“美人,你快着些,寡人可等着你。”献公咂嘴,满脸意犹未尽。
优施起身,笑若桃花,“君上,贱奴为您跳一支舞吧。”
“大善。寡人早看腻了这些个舞姬跳的,都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比不得我的心肝一个指头。”
伺候在帐子外的勃鞮一见吕姣出来,就知道她又被优施斗败了,不禁埋怨吕姣无用,语气便不大好,“你真白长了那么一张脸。”
吕姣垂着头,故作委屈,“他是什么本事还用我告诉你吗?”
勃鞮无话可回,讪讪住了嘴。
“说是让我出来洗净身子,可等我洗好了,君上保准就又把我忘了,一心都扑在他身上。这个优施,真是、真是恨得我牙痒。”吕姣一跺脚,气的回了自己的营帐
事情果如吕姣所料,她整整等了一夜也没等到献公的再次传召。翌日清晨,却忽听得献公染恙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
【1】:盟约内容来自BD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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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英雄造时势(一)
一辆马车乘夜而来,到得营帐前便向守寨的将领出示了玉牌,将领举着火把仔细验证,登时躬身一拜,恭敬请马车入内。
彼时,献公正仰躺在床榻上,面目灰白,精神萎靡,优施坐在一旁,忧虑的蹙起长及入鬓的眉,道:“定然是那夜风寒入侵的缘故。”
献公轻摇一下头,双目惊惧,空空望着某一点,干哑着嗓子道:“那夜寡人做了个梦,梦见申了,他面对着寡人哭泣,说他冤屈。寡人将他厉声呵斥,想要揭穿他的大逆不道,但却忽然哑巴了。申站了起来,面目腐烂,浑身恶臭朝我走来,要索我的命。被冤魂纠缠,施啊,寡人命不久矣。”
坐在一旁的优施垂下眼皮,羽翅似的睫毛静静半垂遮去了他目中所有的情绪和心思。
躲在营帐外的勃鞮侧耳听了一会儿,踱步抬头猛的看见一个往这边走来的人,瞧那人的打扮穿戴,勃鞮连忙迎了上去,来人当下便道:“献公何在?”
勃鞮便道:“寡君正在帐内安歇,宰孔大人稍等,容奴婢进去禀报。”
“你去吧。”
营帐内献公已是听见了,便提起精神,扬声道:“是王使宰孔吗?请进来。”遂吩咐了优施来撑帘子。
宰孔经过优施身畔,被优施身上浓郁的桃花香熏了鼻子,抬眼一瞧,目光便是一亮,进去便道:“那是您的嬖宠吗,殊是惹人怜爱。”
献公勉强笑笑,强撑起身体坐起来,“寡人病重,不能及时到达葵丘参加会盟,齐国君侯是派你来申饬我的吗?”
周朝使节宰孔在一旁坐下,连忙摇头,“并不是来申饬您的,我是来告诉你不要去参加会盟。”
献公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直勾勾的望着宰孔,“这又是为何?”
“齐桓公日益骄横,不修德政而专行侵略远方,诸侯心中不平。您只管不要参加盟会,他也不能把晋国怎么样【1】。”宰孔面色肃正道。
献公默默点了点头,这次因噩梦而重病之后,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没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没有心思参加会盟了,心想,反正一时迟到了,所幸就不去了。趁现在自己心里还明白,应当及时赶回晋国托孤才罢。
抬起头来又道:“多谢你特来相告。”
宰孔便摇头道:“我只是路过此地,知道您在此安营,便过来告诉您一声。”说罢,宰孔靠近献公,悄悄道:“这次会盟,我观齐桓公,神韵气度大不如前,他的霸主地位维持不了多久了,我纵观诸国,也就你晋国、楚国、宋国、郑国、鲁国很有可能继承齐桓公的霸主地位,这这几个国家里,我最看好楚国,然楚国乃是蛮夷之国,并不与我们中原诸国同心,我们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国壮大称雄起来的,届时还是要有一个国家站出来,联合诸国共抗楚国的。”说到此处,宰孔忧虑的望了一眼状态比齐桓公还要不好的献公,心想,听闻晋侯尽黜群公子,惹得公卿大夫人人自危,膝下只剩下两个幼子,献公旦夕若有一死,晋国内乱将至,称霸却是不可能了。又想到声名在外的公子重,宰孔便顺嘴问道:“我瞧晋侯您气色略差,早晚或有一劫,然膝下又只剩幼子,何不将公子重、公子夷召回国呢。您这二子,任谁登上君位,或能与楚国一争。”
献公心里早已没了这样的心,但听宰孔提及那两个出奔在外的儿子,便面泛忧色,他若一死,那两个成年儿子必然视奚为肉中刺,不除不快,他是万万不能将那二子召回的,便默不作声。
宰孔稍坐了片刻,见献公一脸病容,精神极差,便起身告辞。
彼时吕姣正坐在自己的营帐里沉思,她在想献公的病,那日瞧着还算精神矍铄,怎一夜过后就忽然病了,优施曾透露过他也想要献公的命,难不成是他?
说曹操曹操到,优施掀帘子进来,一见吕姣便笑了,“你瞧,不用你的手沾血,那献公就将命不久矣,多好。”
吕姣道:“不能亲手杀他,到底是心有不甘。”
“谁说你没亲手杀他,那夜你可也没少灌他酒。”
吕姣惊惧站起,“那酒有毒!”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喝了那酒,吕姣浑身起了一层冷汗,一阵后怕。
优施依旧是笑,“走吧,随我去瞧瞧他的惨状,以解你心头之恨。”
“大善!”吕姣激动的唇角抽动。
月色阑珊,树影摇曳,远远的就瞧见中军营帐内混乱了起来,勃鞮正急的满地打转,瞧见优施和吕姣一起走来,他也没有注意,一把拉住优施的手就往里面推,“快,君上找你。”
三人前后脚步入营帐,就见一个小近侍跪在地上,双手高擎捧着痰盂,颤颤几拿不稳,而献公正在呕吐,气味恶臭,吕姣近前一看,那呕吐物却是别无异样。
“冤魂索命,君上,您这病恐回天乏术了。”一旁的巫医道。
献公一听,白眼一翻就是一阵眩晕,优施忙上前去一把托住献公的背,满面忧色。装的可真相,吕姣心想,忙也做出一副惶恐惊怕的模样来,躲到角落里站着。
“速回国。”献公才说一句,忙喊一声,“快拿恭桶来!”
众人便听“扑哧”一声响,又是一股恶臭袭来,献公面色紫涨,猛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众人嫌恶也不敢露在脸上,皆把头垂的低低的。唯有优施,将献公裹着的白虎皮被子一把掀开,指着染在狐毛上的血大惊失色,“君上!”
献公一瞧,往自己坐垫下一抹,便抹出了一把黏稠血块,献公顿时嚎啕,“我命休矣!”身背往后一挺,呼吸顿止。
那巫医还算有几分能耐,慌忙上前来诊治,片刻献公缓过命来,气若游丝道:“速回国。”说罢,又眩晕过去。
众将领不敢违抗,急匆匆拔营起程。
优施与吕姣于半空中目光交汇,一个笑容森森,一个握拳解恨。
献公之危,军中已有人将此消息传递出去,世子申曾经的少傅里克活跃了起来,打着迎立亡公子的幌子,勾连平郑父等心腹重臣,执戈修矛,伺机而动。
急行军半月,献公终是憋住一口生气,活着回到了王宫,骊姬带领世子奚、公子骏迎出宫门,一见献公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便痛哭失声。
献公抬手的力气都无,只用眼神看优施,优施将骊姬劝住,并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你快去召太傅荀息,君上有遗命要说。”
骊姬知道时事紧迫,忙擦干眼泪,命近侍去传召,一边又将献公安顿到自己的寝宫里,细细照顾。但不管怎么照顾,献公暴病,命是救不回来了。
“君上,您死了,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呢。”握着献公的手,骊姬痛苦落泪。此番悲号,可谓真心实意。
献公痛苦的扭曲了五官,将骊姬的手掌攥的青紫,好容易生气上来,便开口道:“太傅荀息何在?”
荀息急忙忙上前来一拜,“臣在。”
“我把奚作为继承人,他年龄小,大臣们不服,恐怕会有祸乱,您能拥立他吗?”
“臣怎敢不竭尽死力。”荀息心想,幼君强臣,环饲者皆狼,我所能做的便是以命护住幼君罢了,这也不枉费了忠君一场。故此以头抢地如此回答。
献公蓦然,面色悲苦,望向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的幼子,心下大痛,身躯猛的往后一倒,双手伸直,仰脖子挣命,粗嘎含混的嚎道:“若早知——”
挣命的嚎丧戛然而止,献公死亦大睁双目。
骊姬顿时扑倒在地,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子,嚎啕大哭。
以身托扶着献公的优施却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唇角。
做宫婢打扮跪在地上的吕姣双眼一闭,落下泪来,想道:乌妈妈、静女妈妈、兰草、戈、白乙、朔甲,罪魁祸首已死,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双目犹湿漉漉,光泽却忽的一厉,此时士妫必然已经死了,那么就剩下一个勃鞮了。想到此人,吕姣微微抬眼看去,她的位置是从下往上看,正看见那勃鞮却是佯作悲伤,袖子遮挡不住的嘴角却翘了起来,竟透着高兴。
他为何高兴?吕姣目色一眯,细细寻思半响,隐约猜测,君侯年幼,他有近身伺候的资格,想是要蛊惑幼君为他所用?
好个阉人!不管你有何打算,却是不能够了。
王宫中一得知献公暴病的消息,已把经幡白帐幔棺材灵堂等都布置妥当了,此番荀息辅佐幼主,便令世子奚主丧,这也间接向朝野说明,继任君位者乃是世子奚了,百官哭临,此中唯有狐突托病不至。
外有荀息、二五,内有骊姬,故此混乱尚且不显。
吕姣暂且找不到机会对勃鞮下手,只得暂且蛰伏,将自己困于原先那间宫室中,静等机会。当夜,优施拎着一个木盒前来,跪坐于吕姣对面,拍着盒子道:“士妫死了,献公亦死了,我想你还有一个仇人,我亲自给你送来了。”说罢,将盒盖打开,吕姣挺身一看,却是勃鞮的人头,那人头大张着嘴,神态呈现惊诧之态,仿佛死时遇上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吕姣转瞬想明,优施杀勃鞮时定然太突然太迅速了,这才导致了勃鞮死亡时的神情。吕姣此时心里已是惊涛骇浪,忍不住僵直背脊,骇然的望着优施,此番再见,她竟是再也从他脸上找不到笑容了——那种魅惑的,故意为之的笑。
他的脸,风轻云淡。那俊美清傲的模样,令她只觉羞惭。
却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这个男人。
“为何要帮我,不,我是否该问一问,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吕姣双手交握,脑袋一疼,她猛然想起了一个绝不可能的人。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优施转身欲走。
吕姣急急站起来追问,“可是那时候你明明和我们结了怨恨不是吗,他那么厌恶你这种男人,怎么会,怎么会。”
优施稍顿,斜过身子,微弯唇角,“看来,你并不了解你的枕边人。你,兴许在他心里也不过尔尔。那么我为你做这些似乎就多余了,他应该不在乎吧。但你到底是他的妻子,我就绝不容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糟践自己的身子。”
吕姣此时已然惊怒交加,“原来他厌恶你是假,你与他结怨也是假,你是他的棋子才是真!那我呢,我又是什么!他把我当什么!他又置我于何地!”一声比一声凄厉。
优施转过头来,倒也可怜眼前这个女人,缓缓道:“静静心,你自己心里也能想清楚自己是什么。帮你,不过是我顺手,但此时看来,我好似泄露了公子的一些事情。而你,又不足够蠢笨,我现在不知该如何安排你了。”
吕姣踉跄摔倒,泪落如雨,“我是他的妻子啊,却原来不是妻子,而是棋子,还是废棋,是无关紧要的累赘吗?所以他想弃便弃了。却原来,我的一片真心都喂了狗,都喂了狗!人家根本不稀罕!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呢?”她抬眼看优施,泪水滴落两颊,哀哀的询问。
优施恻隐,蹲到她身边,斟酌了一番才道:“你是公子长子公孙雪的生母不是吗?”
“哦,原来我就只是他儿子的母亲而已吗?”她傻了似的,没头没脑的问别人要答案。
那神情有些可怜,优施沉默了半响道:“你可知,他为了你将计划延迟了两年。”
“什么计划?”
优施沉默,不答话而道:“我想公子心里是有你的,何必想那么多,你现在还活着,只要等着就好了,公子终究会来接你的。我还有要事要做,不能再照顾你,我会把你交给别人照看。”
说罢,这一次就真的走了。临去时还将这间宫室锁住了。
吕姣连忙爬起来阻止,却是不能够。她只能拍打着宫门,大声哭喊,“放我出去!”
而在另一边,天将亮时荀息才得以回到自己府中暂歇,即刻却迎来了里克、平郑父二人。
鸡鸣声声,月落将日升。
里克便道:“君上晏驾【2】,公子重、公子夷俱在外。你为国之大臣,不迎立长公子嗣位,而立嬖人之子,何以服人?且三公子之党皆恨奚母子入骨,之前碍于君上不敢有所作为。今闻君上晏驾,必有所谋。外又有秦国、翟国相辅,国人应于内,你有什么良策能应对?【3】”
荀息便道:“我受先君所托而辅佐公子奚,公子奚便是我的君,此外不知有他人。万一力不从心,唯有一死以谢先君【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