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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已经把夸韩信的话说到了极致,韩信就只能自我谦虚了。
韩信听了胡亥这话,忽然间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在江州时相处的日子。
那种知己之感又回来了。
韩信抬眸,对上皇帝诚挚的目光,嗫嚅了两下,却是道:“其实…从前刘邦项羽都还在的时候,也有人劝臣反叛自立过。”他跟胡亥说了真心话,道:“当时李甲和夏临渊也在场,臣不知该如何是好,恐怕他们回去汇报后,使得您疑心于臣。无奈间,臣只好先留他们在营中。谁知那几个月间,各方人马递信给臣的,不可胜数。然而信上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却只有天知道了。”
韩信始终未反,固然有他情感上的主观原因,却也有他能力上的客观原因。
韩信彻底交待道:“臣往常领兵,哪怕是以一敌十的处境,大战前夕,臣也能安然睡着。可是在那几个月中,臣没有一日能睡得安稳,没有一餐饭吃得香甜。终日忐忑不安,疑神疑鬼。如今回想起来,臣真不知是如何撑过那段日子的。若不是后来项羽兵败,陛下来信,一如往日,臣真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
韩信这“终日忐忑不安,疑神疑鬼”,显然不只是因为恐怕被皇帝怀疑。
而是在那几个月中,他真的对于反叛自立一事,起心动念了,所以在各方势力的拉扯中,进行各种推演,得失厉害,尔虞我诈,每一种可能都惊心动魄。
试过才知道,这等肮脏的日子,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胡亥听懂了,微微一笑,叹道:“这就好比动物一样,有的动物生来就爱在泥塘里快活得打滚;苍鹰却只合过云上的日子。”
其实究竟哪里是泥塘,哪里是云上,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
对刘邦来说,权势的角斗场一样是他的云上。
对韩信来说,战役的胜负角逐才是他的云上。
可是俩人互相看,都觉得对方是在泥塘里。
这也算是“甲之晴空,彼之泥塘”了。
皇帝的话在韩信听来,显然觉得自己是被比作志向高远、品行高洁的苍鹰了。
韩信竟有些鼻酸,忍了忍,叹道:“臣从前颇多无状之举,幸而陛下宽宏大量,又了解臣的为人,没有降罪于臣。”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要行礼认错,才一动,又被胡亥扶住了。
胡亥微笑道:“朕只知道你助朕光复大秦,结束了长久的战乱,还黔首安居之所——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无状之举呢?”他玩笑道:“人非圣贤。你呀,也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否则,连朕都要跪到骊山前去跟先帝请罪了。”
胡亥扶着韩信,心里却在叹息,还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其实这番捧着韩信的话,应当是在校场上当着众人的面讲出来,效果才最好。
可惜当时他因为楚地将士对皇帝的无视心生愠怒,而这愠怒的情绪又阻断了他进行深入的思考,也就没能及时捕捉到韩信的情绪需求。
可见要做好皇帝这个位子,永远都要警惕的,便是自己的情绪,进一步讲,乃是人性。
普通人最常见的喜怒哀乐,却是帝王的一生之敌。
韩信对于胡亥心中所思所想却是一无所知,只觉君臣两人这一番深入对话,把几年来的隔阂都打破了。他看着皇帝,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陛下初见臣之时,如何知道臣能用兵呢?”
所谓的“兵仙”当然只是皇帝在广陵府为了脱离困境而撒的谎。
但是后来韩信追到江州之时,皇帝却是一见便大为惊喜。
“哦?”胡亥瞥了韩信一眼,便知道他有此问已久,因笑道:“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韩信道:“在广陵府时,陛下想是为了脱困。至于在江州…”他虽然不想承认,却仍是道:“陛下当时落难,有臣千里迢迢追来,总是一份力量,因而不愿冷待。伺后臣与陛下相谈甚欢,陛下始知臣确能用兵。”
若果如韩信所言,那这份“知遇之恩”的分量可就大大削弱了。
胡亥老神在在道:“也对,也不对。”
“陛下?”
胡亥半真半假道:“其实相面算命之术,自古有之。你若问夏临渊,太常所里现如今还供奉着几本相面观星的古籍。当然,朕也并非真能相面断命。然而朕在这个位子上,见得人多了,譬如有新晋官员入内,朕一看他眸子如何看人,二听他说话声音粗细高低,三观他走路身体姿态,另又有看面色知血性等法门,只见一面,说三五句话,便知此官员人品如何,担任何等职务最为相宜…”
韩信已是听得愣住。
胡亥又瞥了他一眼,腹中暗笑,这才哪到哪儿——曾国藩还专门就此写过一册书呢。
胡亥一本正经道:“具体朕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兴许等朕老了,天下大治了,朕也写一本观人术…”
韩信诚心诚意道:“若陛下真写就了,可能赐予臣一观?”
“好说好说。”
胡亥暗戳戳又看了韩信一眼——高帽子已经戴上了,接下来该拔高马斯洛需求了。
从前的韩信想要出人头地,那是社交需求与尊重需求。
如今再高,便是自我实现。
可是平心而论,以韩信的战功与成就,这自我实现如果还要更进一步,要么继续征战立功被手下推上皇位,要么自己做了皇帝。
换个方向,那就是更高的,也是最顶级的自我超越了。
要实现自我超越,首先,人要有一个理想。
现在的韩信有理想吗?
没有也没关系。
胡亥道:“说起来,十几年前,咱们都还是少年人的时候,谁能想到有今天呢?朕当初也不过是诸多皇子中的一位,万万没想到会是朕接了先帝的担子…”
“是啊…”韩信想起自己狼狈的少年时代,也是莞尔,道:“臣年轻的时候,还常常吃不饱饭,被亭长的妻子赶走过,也被街上的浪荡儿捉弄过…”
胡亥含笑听他讲述。
“后来辗转于项羽刘邦帐下,始终不得赏识重用,还险些丢了性命…”
“现在好了,你已经是尊贵荣耀的楚王。”胡亥适时插言,感慨道:“可是这天下,又还有多少少年,正如当初的你一般,怀才不遇,狼狈不堪。”
韩信愣住,仿佛又看到了许许多多个曾经的自己。
胡亥凝视着韩信,期许道:“这一回,你可愿做‘朕’?给千千万万个‘韩信’机会与赏识。”
韩信只觉胸口似有一团火燃烧起来,一瞬间又回到了豪情万丈的少年时代。
他透过胡亥,仿佛看到千千万万双年轻人的眼睛,像从前的他一样,黑到发亮的眼睛。
“臣,愿意!”
胡亥与他击掌,道::“朕虽有此心,却鞭长莫及。你在楚地,此地人杰,不要辜负。凡是有才少年,只要是你看好的,都可送往咸阳,输送天下,为朝廷栋梁之才。”
两人正寻回初心,激动不已。
忽然赵高小跑着追上来,气喘吁吁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奏章来,“陛下,咸阳急件!”
胡亥接过来一看,面色沉下去,递于韩信,冷声道:“匈奴欺人太甚。”
正是冒顿要纳刘萤为妾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横塘渡、月莲、零点零一分、畸形的理性四位小天使的地雷!群抱!
晚安,明天见!
第 170 章
韩信在旁看过奏章, 也是大怒,沉声道:“陛下,这等狂妄无礼之徒, 当严加惩戒。何不斩杀来使?只要您下令, 臣即刻领兵北上!”
其实匈奴来犯,乃是当下朝政一大热点事件。而从胡亥来到出国封地至今, 韩信始终没有提及。这是因为此前韩信需要被感激的情绪没能得到满足。所以韩信此前一直在等皇帝主动提出来。
这会儿胡亥已经给他成功顺毛,韩信也就不再等皇帝主动开口了。
胡亥却并没有顺着韩信的提议,就此让韩信领兵北上。
他要考虑的问题,现实很多,也全面很多。
斩杀来使, 是一定不能做的。
单于冒顿又不是真的就缺一个美貌的妾室。对方会提出这等荒唐的要求,不正是为了激怒他, 进而掌控他吗?
两军交战, 首领一旦动了情绪, 那么在敌人眼中, 就跟脱光了衣服没什么两样了。
胡亥踱步沉吟,先是赞许韩信,微笑道:“你能有这份心, 朕已经深感慰藉。不过…”他顿了顿, 又道:“杀一个来使,不过是释放了开战的讯号罢了。”
敌人开战,还要先给对方发个讯号,告诉对方:喂, 我要放大招啦!
这不是傻吗?
“不如将计就计…”胡亥呆着脸想了一想,“恐怕那冒顿如今还摸不清朕的性情。他会采纳这等计策,也是试探我大秦国力。经了这么久的战乱,朕如果愿意就此服软,倒也不是那么说不过去的…”
韩信本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透,道:“陛下,您是要诈降么?”
胡亥笑起来,道:“什么诈降?朕这叫——唔,释放谈判意愿…至于能不能谈成,还要看后续嘛。”
赵高在旁边低头琢磨。
胡亥吩咐道:“复信回咸阳,把匈奴使者奉为上宾,朕不日便返程,亲自接见。”
“喏。”赵高答应着。
韩信一愣,道:“陛下这就要回咸阳吗?”
胡亥叹道:“朕也舍不得啊。”
韩信已为楚王,在楚地他最尊贵,与底下人总是有隔阂的。
胡亥乃是皇帝,却能俯就。
因此在韩信看来,倒是与皇帝才有几分对等的情谊。
韩信又道:“陛下若北地用兵,臣愿为先锋。”
胡亥笑笑道:“你若出手,旁人只要跟在后面划地盘就是了。李甲可是跟朕磨了好多年了,这次放他出去,也让他立点军功,满足他的愿望。”
韩信还要再说。
胡亥敛容道:“更何况国内还需要你镇着呢。你看这次云梦泽聚会,众多诸侯,只有淮南王吴芮一个来了。其余没来的诸侯,你猜他们这会儿在自己封地里筹划着什么?你这尊大神仙,可不能轻易挪动。”
韩信也知皇帝说的乃是实情。
更何况如果韩信领兵北上,只长远的路途,便叫士卒疲累不堪了。更何况,韩信手下多是南方人士,到了寒冷的北地,只适应气候就是一大难题。
胡亥拍拍韩信的肩膀,算是安慰他,又道:“朕难得出来一趟,也要体察一番民情。明日朕启程,沿淮水西归。朕问你——若是想看吴楚之地,最困难黔首的生活状态,当去什么地方?”
韩信明白皇帝的用意,道:“历来最穷困者,都是在码头聚集,青壮卖苦力,妇人卖…”他猛地噤声。
“怎么跟朕还说半截话?”胡亥转瞬也明白过来,长叹一声,道:“明日陪朕悄悄去看看。”
“喏。”
是夜,胡亥回到行宫,却又指示赵高,道:“再给李由发一道诏书,叫他无论如何想办法,找机会,哪怕是拼着伤亡,也要打一场胜仗。要打到匈奴痛为止!哪怕是惨胜,也一定要打!”
“喏!”赵高援笔写就,呈给胡亥,见他点头,这才归档,等皇帝用印。
胡亥在咸阳,文书多用叔孙通,久已未见赵高文稿,此时一见,虽然是担忧之中,却仍是忍不住赞了一句“好书法”!
只这一句,就叫赵高咧了两天嘴,喜得活像才偷了蜜的熊瞎子。
胡亥虽然想着悄悄去看困难群众,然而皇帝出巡的安保,排场总是很大的。哪怕没有表明身份,这么几百上千的护卫集体出现,还是惊动了淮南县令。
胡亥换了常服,在韩信、赵高等人陪同下,在十几名随身便衣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了淮南码头。
果然如韩信所说,码头上席地坐着许多短打扮的力夫,再有就是衣不蔽体的黔首,多数面色蜡黄,女人则是蓬头垢面,跟前站着尚在稚龄的孩子。
这一幕,与胡亥当初在黔中郡所见,何其相似。
可是这一幕,又比在黔中郡所见更为悲惨!
当初黔中郡码头上的,乃是拖家带口一路南逃躲避战乱的流民,他们虽然也在为糊口发愁,可是眼中至少还有光,看到来人,还会激动得涌上来,表白自己会做什么,希望能被雇佣。
可是眼前淮南码头上,一个个呆坐着,多数人只是还喘着气而已,看到胡亥等人走过去,连反应都很少了。
他们只是呆呆坐着,等着被买走,或者被死亡的镰刀收割。
只有母亲怀抱中的孩子,因为饥饿,还会发出哭声。
可是就连那哭声,都是惨淡的,细弱的,像是随时都会终止的。
胡亥看到孩子头发上插着的草标——他震惊地望去,却见在场的孩子,十有**都插着草标。
“这些孩子…”
韩信叹息道:“这些孩子,若是有人愿意买走,还有条活路。若是没人买走,他们的父母也养不活他们,小的只能溺死,大的就赶走。其实这还不算最惨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臣行兵之时,曾见饥荒之所,村民易子而食。”
胡亥立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喧嚷声传来,竟是淮南县的县丞亲自领兵来锁拿——眼看着把码头上的力夫妇人孩童都捉了起来。
胡亥问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那县丞是接了县令的命令来的。
淮南县县令也并不知道今日过境的竟是皇帝。但是皇帝来楚地之事,他是知道的。又听闻了这么大的排场,县令还以为是跟随皇帝一起来的重臣下访。
所以当着“重臣”,那县丞更要表白自己一片忠心,严守法度。
那县丞道:“这些刁民,竟敢买卖子女,不仅违背法律,更是有伤人伦…”
胡亥默然。
秦时律法,买卖人口的确是犯法的,更何况是卖儿卖女。
那县丞又道:“更何况,当今天下有仁爱之心,复位之初,体谅从前战乱黔首不易,因此赦免了从前因为生计而自卖为奴之人,更恢复了他们的身份。如今天下承平,这些刁民非但不努力耕作,反倒行此下贱之事,自然要锁拿起来,好好教导。”他又笑道:“不过我们县令也追随陛下仁泽,只训导这些刁民向好,也是一片苦心。”
赵高在旁,已是动怒,然而不敢再皇帝之前开口,只按捺着。
韩信低声问道:“可要动手?”
胡亥摇头。
一时离了码头,胡亥才道:“等朕走了,你叫底下把人放出来。”
韩信奇道:“为何要等您走了?”
胡亥道:“那些县令县丞,平时也不会管码头上的事儿,如今不过是因为听说朕在左近,要刻意示好罢了。况且他们虽无体恤黔首之心,却于律令上无误。”他顿了顿,道:“是律令错了。”
胡亥对赵高道:“记得提醒朕,回咸阳第一件事,便是改一条律令,使得父母卖子女无罪——当然,这是特殊时期,不得不如此。”
除非穷凶极恶之徒,但凡还能过得下去,哪个做母亲的愿意割舍了心头肉呢?
这是法律没能考虑人情,而导致的祸患。
“就送到这里。”胡亥对韩信道。
“臣再送陛下十里。”
十里又十里。
胡亥笑道:“你这都要送到咸阳去了。”
韩信叹道:“今日与陛下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了。”
胡亥微笑着温和道:“如今是还需你抚定南方,镇守吴楚,所以不能放你自由。等来日天下平定,海清河晏,只要你愿意,就是住在咸阳宫都成。”
韩信道:“岂敢。”
于是送胡亥登上金银车,就此结束了云梦泽巡游。
韩信虽然始终没有把不舍的话说出口,可是此刻送走皇帝,环顾四野,忽觉山河寂寥。
“殿下?”身边护卫小声提醒。
韩信回神,望见护卫年轻明亮的眼睛,想起皇帝的话来,因问道:“你是何处人士?从前相熟的少年中,可有才华过人的?”
那护卫微微一愣,虽然不知楚王殿下的用意,却还是如实讲来。
胡亥尚在回程的路上,咸阳却是已经炸了锅。
匈奴来的使者,早早就宣扬了单于要纳广陵侯为妾的消息。
咸阳都翘首等待着皇帝的回讯。
等着等着,却眼见那使者被奉为了上宾。
这下子,刘萤入胡一事,反复已经板上钉钉了。
流言越来越真。
这日,吕嬃冲入了刘萤府邸,抓着她道:“我有个法子,能避一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横塘渡、19528036、明月入怀、子不语四位小天的地雷!群抱!
晚安,明天见!
第 171 章
刘萤正有条不紊统计着各郡报上来的识字人口,被吕嬃捉住手腕, 仍是稳坐不动, 端凝地把“黔中郡识字三百以上者一千又二百十一名”写入总册,这才平心静气道:“避一避?避什么?”
反倒是吕嬃堂皇了。
吕嬃讶然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外面都传疯了。匈奴使者来咸阳, 要为他们的单于冒顿纳你为妾啊!”
刘萤道:“那只是匈奴所想罢了。他们还想南下侵占太原郡呢,难道如愿了么?”
吕嬃一噎, 又道:“可是…可是…如今那匈奴使者被奉为上宾,岂不是陛下有意答应的征兆么?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儿啊!千万马虎不得!我听说那胡人凶恶得很, 跟野兽无异, 对待女人就好比对待犬马…”
刘萤道:“我虽然不算什么, 却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广陵侯,总辖全国上下教化之职,陛下岂能轻易将我送于胡人为妾?”
吕嬃又是愣了一愣。照她想来, 流言漫天的此刻,独自在府中的刘萤该是六神无主了。谁知道她却这样有底气。
想来也是, 这广陵侯跟着皇帝出生入死, 虽然未被纳入后宫,却总有几分不同于旁人的情分,看来这广陵侯是颇为自信她在皇帝心目中地位的。
吕嬃松开了刘萤手腕, 讷讷道:“这真是我瞎担心了——难怪姐姐对我说,很不必来这一趟,说你一定是不肯躲避的…”
谁知刘萤又道:“更何况,若陛下果然有此意,我身为大秦臣民, 又岂能畏难躲避?”
这等觉悟是远非吕嬃所能想到的。
吕嬃震惊了,她倒退一步,像是头一次认识刘萤,道:“你是说,哪怕陛下真的决定送你给胡人为妾,你也——你也…”
刘萤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坚定道:“我相信陛下,若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我相信,届时我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吕嬃顿了顿,品不出此刻心头究竟是何滋味,半响感叹道:“做女人真是苦,你陪陛下出生入死,谁知道…”
刘萤摇头,低声道:“这与女人男人无关。就好比当初蒙盐伏于项羽帐中,为了最高利益,‘人’是不存在的。”
吕嬃虽然相对于她的年龄来说天真些,却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闻言,忽然觉得自己这半生风霜都不及刘萤这短短一语来得残酷。刘萤的话,最残酷,可是却也最明白。倒显得她冲进来的举动,幼稚而鲁莽。
吕嬃讪笑道:“是我多事了…”
刘萤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姐姐回护我的心意,比仲春的太阳还要温暖。”她虽然看起来镇定,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心中也忐忑不安,如今倒是借着说服吕嬃的这番话,说服了自己,理清了思绪。
吕嬃不好意思道:“快别说了,只当我今日没来过!”
刘萤抿嘴一笑,见她拔腿要走,拉住她,又笑道:“你来得倒也巧,正有一则好消息,由你带给太子妃母亲,倒是省了我再跑一趟腿…”
吕嬃一听是好消息,便支棱起耳朵。
刘萤微笑道:“太子日前已有宫女教导人事,择日便能与太子妃圆房了。”
“我的天爷!”吕嬃果然大喜,叫道:“我这便去告诉姐姐!”她一阵风似得去了。
吕嬃一去,刘萤独坐案前,却是呆呆出了半响神,这才提笔继续写下去。
却说吕嬃带了这则好消息去见吕雉,才进府门,就听得里面吕雉发怒的声音。
“他是你哪门子弟弟?倒叫你省出自己的花费来给他!叫你为了这么两个外头的人来骗我!不许哭!给我跪着!跪到你明白为止!”
吕嬃绕过照壁,就见刘盈跪在地上,哭得脸色煞白;而吕雉立在阶上,气得也是脸色煞白。
“这是怎么了?”吕嬃忙上前。
吕雉气得胃疼,按住腹部,喘了口气,冷笑道:“问你的好外甥!我说他怎么连日里点心用度都翻了倍,原来是偷偷拿去接济黄花里那对母子了,编了谎话来骗我,叫我拿住了…”
“怎么能骗你母亲呢?”吕嬃也责备刘盈。
刘盈哭得一抽一抽的,拿手背擦着眼泪,呜咽道:“可如意终归是我的弟弟…”
吕雉气得倒吸一口气,抄起手边的长竹条,就要上去抽刘盈。
吕嬃忙拦着,回头冲刘盈道:“胡说什么!若不是你母亲护着你,你这汉王的位子,早给了你那好弟弟了!你有这份好心,可那对母子却未必有。若是如意做了汉王,你且看那戚夫人是否留你性命!还不快给你母亲认错?”
刘盈只是哭。
吕嬃又道:“罢罢罢,你且下去,别叫你母亲看了生气。等你母亲缓过来了,你再来认错。”
刘盈便一行哭一行往外走去。
他一走,吕雉浑身的力气也散了,靠在妹妹怀里,长叹一声,道:“我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糊涂儿子来!”又咬牙切齿道:“我原还想留那对母子的性命,没料到那戚夫人又私下来蛊惑我的儿,这回我是再留不得他们了!”
刘邦死后,刘盈继任为汉王,可是他年岁尚小,府中自然都还是吕雉说了算。除了戚夫人因为曾想谋夺刘盈继承权,被吕雉深恨忌惮,因而发出府去,令择院落居住之外,从前刘邦的姬妾,倒都还留在府中,至少平安到老是没问题的。
吕嬃抚着吕雉的背,道:“好姐姐,别气了——”于是把刘萤告之的好消息复述了一遍。
吕雉一听,果然欢喜,暂时把糊涂儿子的事情抛在一旁,振奋起来,张罗该用物品,入宫去见太子妃,母女私下自然另有一番教导学习,倒也不必细说。
满城风雨中,皇帝的銮驾终于回到了咸阳。
众人都翘首观望着皇帝的动向。
谁知道皇帝回来第一件事,便是盛宴款待了匈奴来的使者。
胡亥微笑看着狼吞虎咽的匈奴使者,又示意赵高奉上美酒。
那使者两大块方肉下肚,才腾出嘴来说话,用生涩的中原官话吹着镶金的牛逼,“我们冒顿单于,了不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想要独霸草原,他就占领了月氏,打败了娄烦、白羊…现在,他要占领中原,很快——他很快!”
赵高在旁揶揄道:“男人可不能很快…”
那使者听不明白。
胡亥咳嗽一声,温和道:“这楼烦与河南白羊王部,从前我们秦军也与他们交战过。他们不行,被我们打败了。我想,单于与他们交战之时,他们的力量还没能恢复。”
那使者思考了一番,像是掉线了两分钟才明白过来,瞪起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们单于叫太阳都颤抖,叫大地都崩裂的能力吗?”
胡亥心中感叹,瞧瞧人家这用词儿,得记下来,回头叫叔孙通和夏临渊给他吹牛逼的时候也用上。
“岂敢岂敢。”胡亥忙微笑。
那使者酒足饭饱,道:“既然你们愿意臣服,那么,美貌的妾室,我什么时候带走?”
胡亥慢悠悠道:“不急嘛。让您空着手回去多不好意思?总要给朕一点时间,筹集一点金银表达敬意,再给广陵侯一点时间,学习你们的语言,到时候也能更好得服侍你们的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