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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狱中,那环境可着实不怎么样。
吕雉等人被关了这几日, 都显出憔悴来。
虽然比起关在隔壁的卢绾等人,吕雉与亲人得到了特殊照顾, 但是毕竟是不见阳光的咸阳狱,又不知道究竟下场如何, 难免担惊受怕。
此刻听得狱吏引路的声音,吕雉抓着栏杆站起来,正看见刘莹抱着一卷包袱快步行来。
吕雉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吕姐姐。”刘莹快步走上前来,示意狱吏打开牢门,抱着包袱走进去, 握住了吕雉粗糙冰冷的手, 道:“此地守卫森严,我等了数日,直到今日才找到机会进来见你。姐姐受苦了!”她把那包裹塞给吕雉,“里面是给孩子的衣裳, 还有些吃食,别叫他们冻了饿了。”
吕雉把刘莹的手指攥得生疼,绝境中乍见故人,她看刘莹自然亲上几分,道:“好妹妹,自我们被关进来,狱吏送来的吃食便比别人的都好,竟然还有热饭吃,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
“我也帮不了姐姐什么忙…”
“快别这么说!你已是尽力了。”
刘莹心中有些惭愧,却只能道:“吕姐姐,我是偷着进来看你的,只能长话短说。如今从前大秦的皇帝回来,做了秦王,要联合天下诸侯一起诛杀西楚霸王。不瞒姐姐,当初在广陵府,您救的人,就是当今秦王…”
吕雉道:“其实我多少已经猜到了。”能让返乡宫女刘莹这样奋不顾身,又能引得项羽重兵圈禁的,除了昔日大秦的皇帝,还能有谁呢?
刘莹道:“吕姐姐,你于秦王有救命之恩——若你愿意相认,我便引你去见陛下。有这份恩情在,陛下绝不会伤及您的孩子。”
若是寻常妇人,此刻早已喜极而泣,赶紧去见秦王了。
可是吕雉不同,她却是冷静先问道:“众诸侯愿意与秦王一同,击杀西楚霸王吗?”
这问题,也正是胡亥身边所有人所悬心的。
当今天下,局势三分:西楚霸王项羽与他身边诸侯是一大势力,雄踞山东;秦王胡亥浴血重生是一大势力,占据关中巴蜀之地;而反叛项羽的刘邦,联纵诸侯,又是一大势力。余者都是隔岸观火,见机行事的小势力。而这三大势力之中,便是如今的秦王胡亥与汉王刘邦加起来,都敌不过项羽的兵力。
在项羽看来,对于反叛的各诸侯,余者都有饶恕之理,可是刘邦却绝无放过的可能。盖因为刘邦是旗帜鲜明打出了反对西楚霸王的旗号,还把义帝之死的屎盆子给扣到项羽脑袋上了——而五诸侯跟随刘邦,充其量都是从犯,主犯自然是刘邦。
这样一来,就使得刘邦与胡亥联手,成了不得不为之的选择。
此时刘邦正在平阳死磕魏王豹。
平阳在咸阳东北,但是从整个大秦疆域看来,却还是偏西北的。
也就是说刘邦此时平阳未下,却已经被从西边来的胡亥和从东边来的项羽给夹在中间了。
以刘邦这点人马,腹背受敌,很容易灰飞烟灭的。
而刘邦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
所以胡亥并不担心刘邦的反应,他派出夏临渊与李甲前往刘邦处,宣读他的告天下诸侯书。
“你们此去,那刘邦多半会答应与我联手——这一条倒是不必担心。”胡亥思索着,沉稳道:“所以你们要下功夫的地方,是在介入他的势力范围,瞅准其中可以分化的部分,争取拉入我们阵营。”
“那刘邦从沛县带出来的嫡系自然是不好动的。可是他合纵的诸侯中,譬如齐地彭越,譬如九江王黥布——黥布至今还没明确跟随刘邦。这些都是你们该下功夫的地方…”
“不要暗中行事,若是刘邦拉不动的,你们再出手。”胡亥道:“那刘邦也不是傻的,若是你们背着他拉人,被他察觉了——”
李甲笑道:“那咱们就只好溜之大吉。”
夏临渊瞅了李甲一眼,嫌弃道:“咱们是绝对不会被他察觉的。”
李甲笑道:“有抱鹤仙人在,这个自然。”
于是夏临渊与李甲这对锦鲤二人组,又来到了平阳城外,面见刘邦。
刘邦平阳还未攻克,却突然听闻大本营杀出来个秦王胡亥,眼看着项羽率领大军已经快到荥阳,直奔着他刘邦的项上人头而来——这下子刘邦腹背受敌,两日下来急得嘴上起了个大燎泡。
听说秦王派了使者来,刘邦忙就坡下驴,叫人把夏临渊和李甲请了进来。
听完胡亥的告诸侯书,刘邦拍着大腿叫道:“好好好,那关中原是秦国国土,你们拿回去也是应当。秦王所说,我看极是合理,只那项羽欺人太甚,又凌|虐黔首,天下义士,当共击之。你看我这儿正攻打魏王豹呢,这厮忒坏,已是投了项羽——你们赶紧发信问下秦王,看他什么时候派人来帮我把平阳给打下来。”
论起胡扯来,刘邦比胡亥也不遑多让,如今性命交关的时候,能有人帮他度过项羽杀来这一劫,他便什么好话都肯说,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了。
夏临渊傲然而立,道:“我们秦王早已料到此地用兵之事,已经命韩信将军领兵前来,大军不日即至。汉王且看那魏王豹如何溃不成兵便是。”
刘邦这一下倒真是惊讶了,跟那些虚与委蛇的诸侯们打交道多了,还真是少见秦王这等爽快人——说联盟,即刻就派了兵。
刘邦笑道:“敢问那韩信将军领兵几何?”可别是三五千人。
夏临渊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
夏临渊一脸鄙夷摇头,道:“五万精兵。”
刘邦又是惊讶,据他所知,这秦王手下也不过就五万人——难道竟然都给了手下的将军?这秦王竟然不怕手下反了吗?
毕竟这个到处都在自立为王的时代,赵叛楚,燕又叛赵等事迹,都还历历在目,这秦王也不知是心大,还是痴傻。
恰此时,有辩士归来,汇报刘邦,九江王黥布只是敷衍,却不肯出兵反楚一事。
夏临渊在旁听得,想起胡亥的交待,起身道:“我们与汉王联盟,武有韩信将兵,文嘛…我这便去见那九江王黥布,定然叫他反出西楚。”
刘邦将信将疑,可是不管成与不成,对他而言都没什么损失,忙也起身笑道:“抱鹤真人一路保重——我叫底下人送你,黥布那儿他们都去了两三趟了,怎么都熟悉些…”
夏临渊这便与李甲踏上了策反九江王黥布的道路,未知这抱鹤真人如何行事,且看下回分解。
夏临渊与李甲送完消息一走,刘邦集团就炸了锅。
答应联盟,邀请出兵,这都是刘邦当下做的决定,可这并不代表集团内部每个人都赞同。
消息传开,第一个要走的,竟然是张良。
张良祖上,五世为韩相。可以说,张良家之于韩国,就好比项羽家之于楚国一样。而项羽靠着武力推翻秦朝统治的同时,张良也孜孜不倦用智谋做着同样的事情。
张良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对秦朝的恨,比项羽更深切。韩国的破碎,对张良而言,不只是像项羽一样失去了童年,而是连他的青年时期一同,连他所受的文化教育一同,都破碎了。
也许在后世看来,书同文,车同轨,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可是在此时的张良来说,那就是他故国的文字都要消失了。
张良如何能不恨秦朝,如何能不恨秦国。
他愿意辅佐刘邦,对抗项羽,那是在秦亡了以后。
可若是秦还在,张良的第一利益,永远是推翻秦国。
但是这又与刘邦不同。
六国俱在的时候,刘邦也不过是个殷实人家的儿子罢了;六国亡了,他还去咸阳给大秦做过义务兵。
对刘邦来说,此时唯一要紧的,乃是从腹背受敌的困境中挣脱出来,至于以后到底是七国分天下,还是倒退回大秦一统四海,他其实并没有张良这样的感触。
当然最好还是他刘邦做皇帝——不过目前来看,那还是很遥远的梦想。
于是这一回,没了萧何月下追韩信,倒是来了一出刘邦月下追张良。
“子房兄!子房兄!”刘邦快步上前牵住张良的马缰,笑道:“子房兄,怎么突然要走?在兄弟我这里住得不自在了吗?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你生气,说出来,我替你教训他!”
张良叹息一声,平心静气道:“汉王前程远大,若与秦国联盟,请恕在下不能辅佐了。”
刘邦苦笑道:“子房兄,可是若不与那秦王联手,咱们怎么抵挡项羽大军呢?咱们又没有能与项羽一战的将军…”
此时的刘邦,可没有韩信在侧。
张良沉默,这的确是连他都一时无解的局面。
刘邦见张良沉默,忙笑道:“你看,我这也是没办法暂且答应了——咱们先借着秦王的手,把魏王豹平阳这地方拿下来,好赖有个安身之处。至于再往后,等咱们灭了项羽,再回头打秦地,也不迟啊——是不是?再说了,谁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秦王是真的还是假的?项羽当初入咸阳的时候,可是把子婴都烧成炭了…若这是个假秦王,那秦始皇地下有知,还不得气得再死一回?”
虽然刘邦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张良执意要走。
张良毕生心血都放在反秦大业上,临了却要他与秦国联盟,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刘邦苦劝无用,心知张良深恨秦国,于是转换思路,只一句话就留下了张良。
刘邦道:“可是子房兄你这么走了,谁又来遏制这秦国呢?项羽是个莽夫,我目前又势单力薄,一旦这秦国发展起来,子房兄要如何毁灭它呢?倒不如随我一同,潜伏在秦国左近,等时机成熟,再骤然发难,叫这秦王万世不得翻身。”
刘邦这是以自己为间谍,深入了秦国内部;本质上,与胡亥叫蒙盐投楚,是一样的道理。
这道理其实不难想明白。
张良也是一时被恶心坏了,打定主意不能跟秦国联手,此刻听了刘邦的主意,面色转圜过来。
刘邦见状,忙为张良牵马往回走,徐徐劝道:“我懂子房兄你的心情,其实我也恨这秦王,答应跟他联手,我也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的——子房兄你放心,只要我们势力壮大了,我第一个就把秦王给宰了…”
张良下马,道:“如何能让汉王为我牵马?”他取过刘邦手中马缰。
刘邦也不坚持,松手看他自己牵马,心知人已是留下来了,嘿嘿一笑,道:“子房兄你放心,这秦王不知真假也就罢了,竟然把他全部人马都给了手下将军——恐怕不等我们打,他自己手下的将军就反喽…”
刘邦口中一定会反的将军韩信,领着五万人马,紧随夏临渊与李甲,于次日至平阳城外。
刘邦辕门外亲迎,要看看这秦王手下大将是何等样人物——值得那秦王将手下兵马尽数托付。
盛夏烈日之下,阴郁俊秀的青年下马走来。
刘邦并不掩饰好奇地上下打量,却也瞧不出如何出奇之处——既不像项羽身材高大,叫人望之胆寒;也不像黥布那般,脸上刺字骇人;甚至都不像一般带兵之人,自带戾气。而且还很年轻,年轻到率领这五万人马,近乎儿戏了。
刘邦心中嘀咕,面上却不显,热情笑道:“久闻韩大将军名号,今日才得一见——请!请!”
韩信走到刘邦身前三步,顿首道:“见过汉王。”又随之往帐中走去,态度客气疏远。
刘邦目光在他面上一转,忽然有种面善之感,顿了顿,笑问道:“我瞧着韩大将军倒是眼熟,可是此前曾照过面?”
韩信嘴角一扯,客气道:“在下从前只是小人物,哪里有福分与汉王一见呢?”
当日夏侯婴引荐他于刘邦,刘邦看在夏侯婴面子上,见了他一面,叫他做了管粮饷的小吏。
这等小事,刘邦自然是记不得了。
刘邦觉得韩信这语气微妙,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了,可是场面不能冷,当下笑道:“看来是与韩大将军命中有缘,怕是梦中见过也未可知。”
韩信并不与刘邦啰嗦,坐定便道:“我领的这五万人马,今夜稍作休整,明日便随我去攻打平阳。汉王要出兵吗?”
刘邦一愣。
历来联盟作战,多是怂恿盟友上去打,自己躲在后面抢功劳的多;谁会像这韩信似的,一来就抢着往上冲——这打掉消耗的可都是自己的兵啊。
刘邦一时间只觉得,从秦王到韩信,他们秦地的人都有点虎。
刘邦想了想,道:“用兵,您是将军,比我擅长。我听您的——您是要我随您一同出战呢?还是给您殿后呢?”
韩信这次东进,率领着胡亥亲手交付的五万大军。
这五万大军代表的,乃是一国之君沉甸甸的信任。
韩信此前第一次用兵,是攻打栎阳,而后复归咸阳,牛刀小试,锋芒不凡。
他如今肩负胡亥信任,自然与那等推诿敷衍的联军不同,恨不能即刻便拿下平阳来,传捷报于咸阳,报答君上。
当然,韩信现在还在新手期,并不敢托大,见刘邦如此问来,便道:“汉王手下能出多少兵?”
刘邦掂量了一下,往少里报了个“三万”。
韩信道:“请将这三万兵马,与我的五万兵马合在一处,统归我调令。”
刘邦:…你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刘邦笑道:“将军真是少年锐气!叫我佩服佩服啊!不过如今那项羽自东边而来,也正蠢蠢欲动,我这边还需留人回防——这样,我拨一万兵马给将军,留剩下的防守东边。”
其实项羽压根没有往平阳来的打算。
项羽往荥阳,固然是要追杀刘邦,可是走荥阳,而不走别的地方,乃是瞅准了荥阳旁边的粮仓——大秦曾经的大粮仓,敖仓。
韩信也不计较刘邦的借口,一万就一万,六万兵马已是足够了。
次日,韩信率领六万兵马,指挥秦嘉、灌婴等人,分两路骚扰平阳,他领主力军,直破城门,生擒魏王豹。
日未过午,战役已经结束。
魏王豹已经被刘邦困于城中多日,兵困马乏,而且兵力也弱于秦汉联军。
这一战,韩信之胜并不出奇。
可是韩信战术上,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半日便打赢了,且己方几乎没有伤亡。
这叫刘邦叹为观止。
韩信领兵归来,刘邦辕门外亲迎,目光却已经不是初见时满是好奇,而是一种发现了珍宝的热烈。
“韩大将军!”刘邦热情地拉起韩信的手,“我痴长你几岁,以后便叫你老弟如何?”
韩信客气道:“汉王地位尊贵,在下如何敢当?”他一场征战回来,脸上却是一滴汗水也无,仍是俊秀到近乎阴郁的模样。
灿然的盛夏午阳落在他脸上,仿佛都成了清冷的月光。
刘邦吃了一记软钉子,丝毫不恼,反倒觉得有才华的人就该这样有性格。
他笑呵呵道:“来来来,我叫人安排了宴席——好好庆祝老弟旗开得胜!”
韩信这才翘了翘嘴角,却是道:“少陪。我要写捷报传于吾王。”
刘邦:…
刘邦笑道:“这是自然…那我们就在帐中候着老弟了!”
韩信独处写奏章。
战场上镇定自若,汗水都不曾落一滴的人,此刻捉着毛笔,却踌躇不知该如何起笔合适。
他出神琢磨着,俊秀的眉拧着,半响,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落笔,手指一顿,却是一个墨疙瘩。
韩信无奈,排开写坏了的竹简,另择新竹简,最后只平铺直叙道:“已擒魏王豹,定魏地”,即刻叫人传报于咸阳。
这则捷报送出,韩信想了想,又写了一则。
这一则却是请求出兵。
“请三万兵马,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
在平阳往北,便是赵国、燕国的地盘。
赵国的地盘,原本是赵歇这个赵王与常山王张耳占据了。可是因为此前陈余借助田荣的力量,攻破了张耳军队,使得张耳逃窜去了刘邦处。
于是有了后来,陈余答应出兵帮助刘邦,但是前提是献出张耳头颅一事。
当时骜王蒙盐还在假意与刘邦联盟中,在旁出计策,以假头颅赚取了陈余信任。
陈余当下果然出兵,帮助刘邦攻占了项羽的大本营彭城。
可是纸包不住火,蒙盐给刘邦出主意的时候,可没提醒他这招的副作用。
等到项羽回防,夺回彭城之时,陈余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张耳压根没死。
陈余大怒,又反出刘邦势力,投靠了项羽。
所以此刻的赵地,虽然有赵王赵歇在,可是他本就是被陈余和张耳扶上去的傀儡。现在张耳还在刘邦旗下避难,赵地尽在陈余掌控之中。
陈余又因为张耳在刘邦处,便投靠了项羽。
也就是说赵地,如今乃是项羽的势力范围,是需要秦王与刘邦联军去攻占的。
韩信主动请缨,要“请三万兵马,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简直就是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能立时就把天下全打下来,捧到胡亥面前,告诉皇帝“您没信错人”,也告诉天下“吾王没有信错人”。
韩信不傻。
他领兵初来那日,刘邦好奇中暗藏质疑的目光,他全都明白。
咸阳城中,胡亥先后收到韩信的两封奏章。
李斯赵高等臣子都在左近。
胡亥先是笑道:“好,魏地平定了。”他把奏章传阅左右,笑道:“朕早就说了,韩信这一去,便是手到擒来,你们还有诸多担心…”
等看到韩信第二封奏章,胡亥哑然失笑,边笑边摇头叹道:“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他这是要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啊!”
见胡亥称别人为年轻人,李斯和强撑病体赶来的冯去疾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该是风干的尸体了。
李斯问道:“要许他出兵吗?”
胡亥一字铿锵:“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闹闹”“跃然”“我的小伙伴和我”的地雷
感谢大佬AA的火箭炮!
更新时间提前啦!感觉明天还可以更早一点!我们一起开启健康新生活!
晚安,明天见!
第 143 章
却说刘莹探访吕雉, 稍微透露联汉抗楚之意, 问吕雉是否要以曾救秦王的救恩脱离此时困境。
虽然吕雉镇定,先问天下形势。可是一旁却急坏了吕嬃。
吕嬃是吕雉的妹妹, 在家时是娇女,出嫁后也是娇妇, 因上面总有兄长姐姐庇护, 所以做了母亲却仍是天真, 更是纵出几分刁蛮任性。
此刻听说吕雉先前救了秦王之事, 吕嬃早已耐不住了,抱着孩子起身凑过来道:“姐姐, 你还犹豫什么?快与那秦王相认了,把咱们放出去。我听说秦军残暴, 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因有刘莹在场, 吕雉不好多说,只道:“如今你们刚回咸阳,多少大事要处理。我这里倒是并不要紧,虽是囚牢之中,却也不少吃穿。阿莹, 你有这份照拂之心, 我承你的情。如今还不知汉王究竟是否与你们联手,我且耐心等等。与秦王相认之事,真到需要之时,再说。”
刘莹隐约明白吕雉的意思, 更知道她是拿定主意便不回头之人,怕再劝反而露了痕迹,便道:“我懂你的心——吕姐姐,你与孩子好好的,我有机会便来看你。”
那吕嬃按耐不住就要吵闹,吃了吕雉一记眼刀,才闷闷抱着孩子不吭声了。
一时刘莹离开了牢房,吕嬃再忍不住,拍着孩子道:“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姐夫还能不管咱们了不成?你和阿盈、鲁元都在这里,况且我和孩子也在,樊哙那个杀千刀的,要是敢不管我们娘俩,这当口还跟人家对着干,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他!”
吕雉冷声道:“阿盈可不是汉王唯一的儿子。”
吕嬃一噎,会意过来,忽觉身上发寒,瞅着姐姐问道:“…阿盈可是姐夫的亲儿子,他怎么能不管呢?”
吕雉不回答,可是眉眼都透着寒意——对刘邦而言,与天下比起来,区区一个儿子又算什么呢?
吕嬃看懂了,吓得结巴起来,“可是…可是…”她猛地醒过神来,急道:“若是姐夫真的不管咱们——那姐姐你还不赶紧与秦王相认?!”
吕雉耐着性子道:“正是为了防备汉王将我们置之不顾,我才不能与秦王早相认。况且就算刘邦与秦国联手,谁能保证今后不生龃龉呢?我救过秦王的恩情,是咱们保命的最后一张符——越晚拿出来越能发挥效果。”
吕雉问刘莹天下形势,其实也是想从中判断刘邦是否会答应与秦国联盟。她不可能像妹妹吕雉一样,从人之常情的角度去忖度刘邦。
而若是此刻与秦王相认,当然会成为秦王的座上宾客,可是将来万一刘邦背叛联盟,那么她吕雉便逃出无门了。但若是等到刘邦果真反叛,秦王想起她们一家人,要拿她们泄愤之时,吕雉再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两相抵消,最起码可以保得性命。
但是这番计较,吕雉可以对吕嬃说,却不会对刘莹说。
归根结底,刘莹是秦国的人——吕雉心里清楚。
直到韩信捷报传来,胡亥才下令将吕雉及家人都放出来,另辟院落居住。
而原本跟随刘邦的旧臣,如卢绾、曹参等人,则应刘邦所求,将人送往平阳,还归旧主。
刘邦来信,写他那边情形也是很惨,说是“手头几乎没有能用之人了,老弟松松手,叫我那几个老部下过来,给我们的士卒负责后勤粮草,别叫他们饿着肚子打仗”。
卢绾、曹参都是从沛县时就跟随刘邦的人,强留也没什么意思。
况且挖过一个萧何来,已经相当于去了刘邦一条臂膀了。
若是再去了刘邦另一条臂膀——那他胡亥要个双臂尽失的残疾人盟友,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韩信请兵北上,胡亥准许,笑道:“朕已给了他五万兵马,他却只要三万,也真是年轻气盛。”
冯去疾咳嗽一声,声音苍老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收回两万兵马回防咸阳?”
其实胡亥把所有人马尽付于韩信率领,李斯与冯去疾等老成持重之臣都颇有微词。
一来这韩信到底是个年轻将领,又不是秦人,还曾经辗转项羽、刘邦门下,如何能让人彻底放心呢?
二来做皇帝的,所有兵马都给了同一个将军,既无节制之力,又少制衡之法,全然不是为帝之道,很是危险。
碍着这韩信是陪着皇帝北归之人,兴许君臣感情深厚,此前又是形势所迫,所以李斯与冯去疾保持了沉默。
可是现在既然韩信自请只要三万兵马,那剩下的两万兵马完全可以收回来嘛。
胡亥语重心长道:“咱们这说是五万兵马,其实都是沿途收的黔首,韩信这相当于赶着街上的黔首去作战,战斗力只怕连一万精兵都敌不过。他说只要三万人马,那是他忠君之心。他有忠君之心,难道朕就没有爱臣之心了吗?这多的两万人马,便是朕的心意了。”
于是发诏平阳,把这五万兵马仍是统归韩信率领,许其北上攻掠燕赵等地。
其实就算这五万人马全给韩信,在兵力上,仍是不敌赵国。
韩信所在的平阳北边,有赵国、代国,再往东北乃是燕国。所谓的代国,乃是陈余借田荣兵力,击溃常山王张耳后,扶持赵王赵歇。赵歇于是让陈余做了代王,但是因为赵国周围还未平定,所以陈余没有就封,而是留在赵高,派了自己的亲信夏说先去代国做相国。
如今听说秦汉联军要来攻掠赵国,陈余在赵地,聚集起大军,号称有二十万之众,就屯兵在太行山口的井陉。
虽说这二十万是号称,可是却也不容小觑。
陈余在赵地经营多年,此处又是故赵旧土,真发动了黔首,说有二十万人马,那就真能有二十万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