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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刘邦已经顾不上维护刚入关中时,秋毫无犯的形象了。
一时间关中巴蜀等地,征兵之猛,甚于虎狼。
凡是有办法的黔首,都纷纷南逃,正撞上从江州出发的胡亥。
胡亥瞅准时机,于是年五月,在江州起事,亮出了他大秦皇帝秦二世的身份。
以在江州经营的几千人马为根基,胡亥一路北上收兵。
巴蜀关中本就是秦之故地,有了秦亡后的惨痛经历,又有项羽入关后屠城之恨,秦地黔首纷纷响应。
既然总要被抓去当兵的,为什么要做外来刘邦的兵,不做自己大秦的兵呢?
不管胡亥是真秦二世,还是假秦二世,秦地黔首们愿意相信有这么一个人,能帮助他们雪耻,能让他们过上安定的生活。
自古以来,我国百姓就是最安分的——只要还能吃上饭,他们就绝对不会造反。
而在此时秦地黔首看来,他们眼中的安定生活——只要能像秦始皇在时那样就足够了。
他们甚至不奢望减轻赋税,更不奢望罢除徭役。
消息的传播需要时间。
胡亥打了个时间差,等他举起大秦旗帜,率领收集的五万人马占据关中之时,刘邦正在魏地与魏王豹死磕,而项羽正在赶往荥阳准备生擒刘邦的路上。
有韩信用兵,有秦地故土之利,有民心所向,胡亥奇袭了刘邦的都城栎阳,擒获汉王太子刘盈与汉王后吕雉,复归于咸阳。
咸阳,这座大秦的都城,如今只剩了黧黑的城墙。
曾经巍峨的六国宫殿,只剩了断壁残垣。
遍野瓦砾,荒草萋萋,叫人不忍猝看。
胡亥想起刚来的时候,带着尉阿撩等人,每日逛宫殿的场景,不觉怆然。当时不觉,可是现在回想,此地的建筑便是此地的历史。
六国宫殿,便是他父皇打天下的历史。
旁人虽然也悲痛,但到底如今重新归来了,还能撑得住,纵然眼含泪光,也半是伤痛半是激动。
独有李婧不同。她是爱木工,爱建造到发痴的。
她抚着黧黑的城墙缓缓走入咸阳,至于烧得半残的咸阳宫门前时,再忍不住,生死看淡的人,竟然抚着焦黑的宫门,哇哇大哭。
哭声催人心肝。
便是最温柔体贴的刘莹,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解劝。
倒是李斯在旁,老而弥坚,更有看透世情的睿智在,对孙女道:“婧儿,你须知这宫殿屋舍,便如被服舆马一般,自有其兴亡交替之理。今日城灭殿毁,是它去了。翌日再造,便是新生。”
李婧蹲在地上,歪头听着,眼泪大颗大颗掉出来,已是止了哭声,在思索祖父的话。
李斯按住她的肩头,沉声道:“哭过痛快了,不如想想该如何再造。”
夏临渊咬牙切齿道:“这都是那项羽做的好事儿!当初新安十万秦兵,也是死在他手里!”
胡亥道:“正是此理。我们如今只五万人马,要收紧拳头,选对敌人。如今天下,我们真正的敌人,便是项羽。”
反秦首事虽然是陈胜吴广,可是灭秦主力却是六国贵族后人。
如今,便是西楚霸王项羽。
众人都望向胡亥,凝神静听。
胡亥有条不紊道:“既然目前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项羽,那么其余诸侯自然都要尽量转为我们的盟友。”
李斯默然。
夏临渊心直口快,道:“可是他们现在是诸侯,怎么还会跟着咱们呢?”
秦朝可是郡县制的,难道还能给这些诸侯封王吗?
如果不能给他们封王,那么明摆着他们不反过头来抗秦就好了。
胡亥咬紧下颚,沉声道:“那就予他们王位。”
此言一出,众人悚然。
胡亥目光中透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又道:“不止他们,便是你们,只要功劳到了,一样封王。”
此时乱世,在没有什么功劳比军功更大了。
在占据关中的战役中崭露头角的韩信,此刻心中一热。
而叔孙通等人也稍稍意动。
唯有李斯,垂垂老矣般立在阴影里,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他是当年经历过郡县制与分封制的大辩论的人。
明面上,是他极力维护郡县制。
可事实上,是秦始皇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不过是忠君之事。
此时陛下重提分封制,那是形势使然。
可是分封之后,如何收场,陛下想过了吗?
若陛下已经想过了…
李斯在阴影中把双手拢在袖中,垂下了眼皮——当年他怎么会觉得陛下愚蠢呢?陛下智谋狠辣分明不在先帝之下啊!
刘莹微笑道:“女子也可封王吗?”
“自然。”胡亥也笑道:“立功还分男女吗?”
气氛松弛轻快了些。
刘莹抿嘴笑道:“别的功劳我立不了,不过陛下既然要联合众诸侯去打项羽,我倒是可以去劝劝汉王后。”
“是了,”胡亥点头笑道,“你与吕雉原是有旧交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这章写到胡亥归来!
于是又爆字数了。
晚安,明天见!
感谢小天使“流苏白”的地雷两颗,感谢“靓妹猫”与“跃然”的地雷!爱你们!
第 141 章
在江州之时, 众人憋着一股气, 要回到咸阳来, 所以异常齐心同力。可是等到真回了咸阳, 虽然危险仍未度过, 有人的心却难免松懈了。
要论开小差, 胡亥身边的人里, 赵高若是排第二,就没人敢做第一。
“陛下, 您小心脚下——仔细,嗐, 这台阶砌得间距太高了,回头小臣叫他们拆了重做…”赵高躬身在旁, 小心翼翼为胡亥引路, 引着胡亥入他的太尉府。
原本的咸阳宫已经烧毁,胡亥暂时没了住所。
遍咸阳城数去,就是左右丞相的府邸,也比不得赵高后来的太尉府气派。
因是在城北新修的太尉府, 不与从前的建筑群相连, 又临近河水,反倒逃过了项羽放的那场三月大火。
胡亥左右打量着赵高这豪华富贵的太尉府——虽然门窗上镶嵌的金银都被楚兵抠走了, 可是那庭院里的一花一草皆是价值万金的孤本。
“嚯, 好气派!”胡亥点头笑道,“糕糕啊,看来朕失踪之后, 你过得不错嘛。”
做了太尉,还修了这样豪华气派的府邸。
赵高谄笑道:“陛下您是没见小臣当时的模样,跟左相确认您真的失踪之后,小臣真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一心只想着怎么找到陛下,满脑子都是怎么保住大秦的基业——等着您回来呐!”
胡亥调侃道:“所以就拿大秦的基业造了这处大宅子?”
“嗐,这宅子是我那女婿擅作主张…”赵高一双聪明外露的眼睛骨溜溜转着,情真意切道:“陛下失踪之后,小臣太过担忧,又常常想,若是当初小臣跟着陛下就好了——就是蒙盐真割了小臣的脑袋也无所谓!这么着没过半个月,小臣就病倒了,一病不起——但是小臣心里高兴,觉得这就是要去见陛下您了。可是小臣的女婿不解小臣心意,先是请了太医,小臣不肯吃药。他又请了看风水的先生,说是要在城北临水处修一座宅子,又说什么有了水才有龙…总之小臣也不懂,全是小臣女婿做的——现在想来,可不是应验了吗?陛下您这条真龙,可不就顺水而来了吗?”
胡亥不得不佩服赵高这现场胡诌的能力,反正赵高的女婿阎乐已死,死无对证。
胡亥一脸相信,沉痛道:“这么说,多亏了你的好女婿。”
赵高也沉痛道:“可惜当日他坚持留下来抵御叛军,最后为国捐躯。”其实明明是赵高以逃跑相邀,阎乐舍不得荣华富贵罢了。
阎乐之死,说是鸟为食亡也算贴切。
胡亥沉重点头,道:“厚葬了。等大定了,朕赐他死后哀荣。”
赵高忙道:“谢陛下隆恩。”
胡亥道:“你女儿没事儿?”
赵高道:“小臣出城之前,把她和孩子送去乡下了,料想应无碍。陛下连小臣的家人都体恤到,真是叫小臣感激涕零。”
胡亥笑笑,道:“你肯抛下太尉之职,万里迢迢赶去见朕,朕才是感激涕零。”
赵高媚笑道:“唯有陛下才是小臣主上。陛下有召,慢说是万里之遥,便是阴阳相隔,小臣也一力追随。”
这波商业互吹是他输了,胡亥摆手道:“行了,朕比你小这么多岁呢,哪能走到你前面?”
赵高笑嘻嘻道:“那小臣就早在下头探探路,奈何桥上候着您。”
胡亥哭笑不得,“你这是表忠心呢,还是咒朕呢?”
赵高笑道:“小臣就是咒自己一万遍,也绝不会咒陛下的。小臣对陛下,唯有日夜祈福千万遍的,绝不会起诅咒之心。”
其实当日赵高与李斯南下寻胡亥,并不是忠君爱主毅然决然,而是权衡利弊,做了最符合个人利益的选择。
当日胡亥信送到之时,咸阳是个什么形势?
当时章邯已率二十万秦兵投降了项羽,而刘邦黥布分别率十万大军挺进函谷关,关中却只有几万守军而已。
怎么看,这都是要必死的绝境了。
其实随着章邯投降,赵高与李斯也不是没想过投降。
事实上,他俩不只想过,还想得很具体过。
俩人没有商量过,可是各自的心思都差不多。
不同的是,李斯跟秦三世与右相冯去疾等人商量过;而赵高只是自己私下想了想,待要提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李斯一步。
他俩人想的,乃是与刘邦、黥布等人讲和,退一步——不做这大秦的皇帝了,只守着关中,还做从前的秦王。
外面你们六国后人怎么打,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只要做回秦王就好。
兵临城下的时候,这条计策几乎都要投入实施了。
可是刘邦采纳张良的计策,与守军将领假装和谈,实则奇袭,这一出给咸阳城中掌权者敲响了警钟。
是啊,刘邦黥布入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拿刀的人真的还会遵守与砧板上的肉定下的约定吗?
到时候是死是活,都系于叛军。
既然如此,逃离咸阳,依附陛下,至少性命无忧。到时候见机行事,若是陛下能复归咸阳,重建大秦,那他们就是擎天保驾的大功;若是陛下不成,那最坏也不过就是跟他们现在一样,做了叛军的俘虏而已。
是以赵高与李斯接到胡亥传信之后,稍加思索,便拿定主意,依计行事,万里迢迢赶去寻找胡亥了。
当然私底下的心路历程,很不必对外提及。
现在说起他赵高与李斯来,谁不竖起拇指,赞一句“顶呱呱的大忠臣”呢?他们的功劳,是值得写入史册,流传万古的啊!
刘莹带着几个洒扫的婆子走出来,道:“明间和西间卧房收拾出来了,您先住着。等明日您不在,我再带人收拾东间。”
赵高定睛一看,冲着一名婆子道:“哟,赵姑姑,怎么是您?”
原来是当初胡亥整治他,送来的那三名白头宫女之一。
当初咸阳城遭诸侯军荼毒,浩劫过后,城中几乎不见适龄女子。倒是如赵姑姑这样的白头宫女逃过一劫。
赵姑姑也认出赵高来,叫道:“太尉大人!”
赵高忙道:“先见过陛下——您也真是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
胡亥倒不在意这些,看向那赵姑姑,依稀想起召见三名白头宫女时的情形。
赵姑姑跪地,激动地流泪,仰面瞅着胡亥道:“真是陛下吗?奴婢的眼睛花了…当真是大秦的皇帝吗?嗬嗬,这可当真是先帝保佑…陛下呐,您不知道那些叛军多么坏…”
胡亥目含悲愤,扶赵姑姑起身,压下情绪,安慰道:“是朕——朕回来了,你们都安全了…别怕…”
赵高在旁察言观色,忙搀着赵姑姑起来,也泣道:“当初您在我府上的时候,我可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早晚问安,生怕慢待了您们!那些叛军都是禽兽,当初您是多么白白胖胖的啊,现在瞧瞧——哟,这都饿皱了皮喽。”
胡亥又安抚了那赵姑姑几句。
那赵姑姑年纪大了,又激动,已是哭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刘莹扶着她下去歇息了。
有了这小插曲,胡亥心情沉重起来,闷头往屋里走。
赵高快步跟着,走到廊柱前,小心道:“陛下,您瞧——这窟窿…”
胡亥微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廊柱上一道箭孔。
赵高道:“陛下您派来送信的勇士当真好力气——那箭贴着小臣耳朵根就扎进去了。您瞧,小臣耳朵上,现在疤痕还没褪呢。”
那送信的人可是蒙盐。
胡亥淡声道:“你若知道送信之人是谁…”他只说了半句,吞下了后半句“便知道他没借机射你个半残已是你的运气”。
——毕竟,蒙盐做间谍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赵高小声念叨着,“嘿,这位勇士箭法当真精准,若是当日偏上这么一偏,可就没人送小殿下出城,也没人万里寻陛下了…”他这是借机告那射箭人一状呢。
胡亥如何看不透他这小心思,但笑不语。
赵高告刁状这么多年,早有分寸,见皇帝不接话,便也不再嘀咕了,笑道:“陛下,小臣今晚为您守夜如何?这太尉府小臣熟悉…”
“你家当然你熟。”胡亥并不讨厌赵高这些讨好的小心思,笑道:“那就偏劳太尉大人了。”
“哎唷哎唷,折煞小臣喽!”赵高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要求为胡亥守夜,可不只是讨好,自然有他的用意在。
刘莹进来请旨,问道:“陛下,我这就去寻吕雉说话么?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胡亥刚坐下——赵高捧来新靴子要为他换上,被他摆手止住了。
他思量着道:“倒不必着急。你若此刻大摇大摆去找她,那就是告诉她,是出自朕的授意了。这几日,你且叫人给她送些好饭好菜,照料好她的孩子。等过几日,你再假作是寻了机会,得以去见她劝她。”
刘莹一一答应着,她瞄了一眼胡亥身上破旧的行头,到底是女人天性,柔声道:“我前些日子练手做了一套新衣,倒是与陛下您身量仿佛…”
她话未说完,胡亥已是听出意思来,笑道:“朕与尉阿撩身量仿佛,便给他穿。”
刘莹一愣,垂眸轻声道:“喏。”
胡亥轻叹一声——这天下尚且遍体鳞伤,他又要这新衣蔽体有何用?
胡亥转过头去,亲手倒了一盏水递给刘莹,算是弥补她被驳的颜面,又道:“如今形势,凡是能团结的力量,我们都不能放过。朕听你此前所说,她当初为了救你,打晕了刘邦,逃出了沛县,在广陵府暂住下来——可是如今看来,为了儿子做太子,她是又跟着刘邦回了栎阳了。”
刘莹捧过胡亥递来的杯盏,脸色恢复了温和,回忆着道:“虽然如此,可是我看她从前的态度,对那刘邦分明是失望透顶,甚至于痛恨的…虽说很难,但是试一试,说不得能劝动她,叫她离了刘邦…”
胡亥打断道:“叫她离了刘邦做什么?”
刘莹一愣,道:“…跟着咱们呐…”
胡亥温和注视着刘莹,循循善诱道:“你要劝她带着刘邦一起来加入咱们…”
刘莹恍然大悟。
胡亥眸色沉沉,语气悠远道:“叫她离了刘邦,那是再往后的事情了…”
刘莹琢磨着皇帝的指示退出来。
她想着叫吕雉离了刘邦,其实还是站在个人情谊的立场,总觉得那刘邦不是好归宿,所以不愿意看着吕雉再入虎穴。
可是若以天下来看,自然是叫吕雉带着刘邦一起投奔了陛下,更于大业有助。
刘莹叹了口气。
“你又怎得了?”如今众人都在太尉府歇下,李婧与她同住,见她发愁,道:“怎么?前番是我哭了,你也要哭不成?”
刘莹被她逗得一乐,收拾了沉重心思,扳着她的脸往灯影底下一照,柔声笑道:“快别动,叫我看看你那红通通的眼睛…”
李婧把身子一拧,嗔道:“阿莹姐姐你笑话我。”
似她小叔父李甲这等促狭的,已是见了她就做哭泣状。
刘莹笑道:“这可怪不得我们——实在是你哭得招人疼。别动,我看看——似是比前番好些了,给你的药膏用了吗?”
李婧不耐烦道:“用啦用啦。”扒拉开刘莹的手,便跑出去了,也不知又忙些什么。
是夜,胡亥夜半口渴醒来,才一动,守在外间的赵高便察觉了。
赵高忙挑亮灯烛,进来询问道:“陛下?”
“水。”
赵高捧了一盏温水来,恭敬奉于胡亥。
胡亥接在手中,啜饮了一口,含糊道:“你接着去睡。”
赵高却立在原地没动,笑道:“小臣服侍陛下…”
胡亥心中有事,慢慢喝水,略清醒些了,歪头打量赵高。
赵高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样。
胡亥就慢悠悠喝水,等他开口。
果然,赵高拱手笑立了一会儿,便凑上前来,攒眉为难道:“陛下,有件事压在小臣心中已经许多时日…”
胡亥不等他废话,简明扼要道:“说。”
“喏。”赵高忙答应着,弯腰在胡亥耳畔,用气声小心道:“陛下,李斯他要卖国!”
胡亥品了品口中毫无滋味的白水,叹道:“朕早该想到的。”
除了李斯,还有谁值得赵高这么大费周章来上眼药。
赵高闻言一喜,道:“陛下当真英明,连李斯卖国这等事情都料到了!”
胡亥:…
胡亥慢吞吞啜着白水,漫不经心道:“他要怎么卖国?”
赵高于是添油加醋,把当初刘邦打来时,李斯提议退守关中,改做秦王等事情讲了一通。在他口中,这李斯俨然已经跟刘邦背地里勾了手,要分了这大秦的天下。
胡亥垂着眼皮,似听非听。
赵高道:“按说李斯老丞相,万里迢迢赶去江州,这功劳足以抵过罪过了。可是小臣私心想着,究竟如何,还要陛下圣断——总得叫您知晓才成。您若赦免了他,那是您宽大。”他又叹了一声,道:“其实小臣与李斯老丞相一路同行,倒也生出些情谊来,虽然不敢瞒着陛下,可是不能不为老丞相求情——陛下,您看在老丞相功劳的份上,这事儿就从轻发落…”
胡亥凝目打量着赵高,感叹道:“朕一向知道你淘气,万没想到你还是朵盛世白莲花啊。”
赵高微愣,没反应过这是个什么比喻来,先笑道:“陛下您这夸得小臣怪不好意思的…”
或许赵高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告上李斯这一状。
其实一直以来,赵高都想要恢复自己曾经在皇帝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昔日真正的秦二世,与外界唯一的消息渠道,就是他赵高。皇帝信任他,且只信任他。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皇帝便不是从前只信任他一人的那个皇帝了。
从最接近权力的地方落下来,失重感叫赵高恐慌不安,总想飞升回去。
这番他寻到江州,擎天保驾,再归咸阳,这份功劳,旧臣中没有任何人能与他相比——除了李斯。
而当初他在咸阳,仗着女婿与自己的势力,做太尉那段时间里作威作福,甚至加速了章邯投降楚军等事,李斯知道得清清楚楚。
赵高很不安。
也许背地里黑李斯,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也许他只是先下手为强。
毕竟,谁能保证李斯不向皇帝告他的状呢?
对,就是先下手为强!
赵高道:“咱们大秦的基业,可都是从前先帝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怎么能送于外人呢?那李斯也太不懂事了,真是越老越像小孩了…”
胡亥举着杯盏,出神了一瞬,把思绪拉回来,道:“他这计策很好。”
“就是啊,简直不像话——很好?”赵高猛地噎住了。
“正是。”胡亥索性披衣下床,踱步思索道:“与朕所想不谋而合。如今众诸侯是反秦起事,若要他们做诸侯王,却奉朕为皇帝,他们心理上就要逆反了。可若是朕退一步,以秦王举事,是否就好接受多了?”
赵高颤声道:“陛下,您真…真要退居关中,做秦王吗?”祖宗的基业不要啦?
赵高揪着自己披散的头发,忽然后悔自己告这一状,忙劝道:“陛下,李斯这计策…这计策…若是先帝在,断然不能同意的啊…”
胡亥见他怂了,莞尔一笑,道:“权宜之计罢了。朕祖上不就是起于秦王,成就了帝业吗?”
赵高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笑道:“小臣还以为…”
“糕糕啊。”胡亥在榻上坐下来,示意赵高也坐了。
此刻灯烛昏黄,夜深人静,君臣相对,不比从前在大殿上时尊卑分明,倒是有些家人般的温情。
胡亥看着赵高,温和道:“你当初收了朕的信,立刻照着都做了:告诉了李斯,联合了子婴,送走了小殿下,又带着萧何与李斯,千里万里来寻朕…你的功劳,朕都数不完…”
赵高一双聪明外露的眼睛,此刻也不骨碌碌转了,就瞅着胡亥的脸,呆呆听着。
胡亥恳切道:“你立了这样大的功劳,朕不说赏你什么——那都是虚的。朕给你一句话,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朕总是护着你的。别说是李斯,就是小殿下回来,也动不了你分毫——你听懂了吗?”
赵高听懂了,他有些感动,又有些忐忑——陛下知道他是在告黑状,还有些被人看穿心思的不好意思——陛下知道他是担心李斯搞他。可是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一句话不及细思问了出来。
“陛下,是小臣做错了什么吗?”
胡亥一愣。
赵高却已经低下头去——究竟因为什么,他不再是陛下唯一信任的人了呢?只有做陛下唯一信任之人的时候,他手中的权力才是最稳固安全而又强大的。
胡亥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安抚道:“你今夜献策于朕,又立了一功。”这是不打算追究赵高告状一事,也不宣扬给李斯知道的意思了。
赵高心领神会,便转而问道:“陛下,既然您回来了,小臣是否明日就去把小殿下接回来?”
胡亥想了一想,道:“派人暗中保护着,接他回来之事,倒是不必着急。等再安定些再说。行了,回去睡,明日再议。”
“喏。”
赵高在旁,帮胡亥掖好被角,压暗灯烛,便轻手轻脚出去了,走到廊下,环顾着熟悉又陌生的太尉府,筹划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次日,胡亥捋顺思路,一边口述,一边叫叔孙通写就了告天下诸侯书。
书中,胡亥表示,自己只愿做关中秦王便足够了,但是却有三位敌人,不杀之无以对秦地黔首,无颜见列祖列宗,愿意与天下诸侯联手诛杀这三人。
他们分别是破关屠城的西楚霸王项羽,害死十万秦兵的大秦降将章邯,还有几置他于死地的骜王蒙盐。
“凡诛此三人者,秦愿戮力相助,成其霸业!”
这则告诸侯书,宣告了秦王胡亥的正式归来。
群雄逐鹿,恰到精彩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姜姜酱”、“木头人”与“请为我一一道来”的地雷!群抱!
晚安,明天见!
第 142 章
却说刘莹在胡亥授意下, 推迟了数日, 才假作是寻到机会去探看吕雉。
当初胡亥以韩信为将领,率领士卒攻破栎阳, 俘获了吕雉、卢绾等人,一起带回咸阳, 关押在咸阳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