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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颜色,就会让人觉得毒性可怖。
“好听。”胡亥叹道:“就是太好听了。会让人觉得,声音这么好听的女孩,哪里会懂得世人的哀愁烦难呢?“
灵湖公主转着眼睛想了想,确信这是在她夸,这才转怒为喜,收回金蛇,笑道:“我听人祈愿这么多年,总也会点东西了。”
“哦?”
“总之呢,父王以前教过我的。若有人来祈愿,那么绝对不要指责他,要顺着他,安慰他,最后要鼓励他。只要按照这个顺序做下来,那么多数情况下,那个人就充满了动力,会自己主动实现所祈求的愿望。”
胡亥听得笑起来。
灵湖公主笑嘻嘻道:“不过你那晚好像没说你的愿望是什么——是让你家的生意好起来吗?”
胡亥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他淡声道:“是啊,要我家的生意好起来。”
岛上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来年三月。
在南风将起未起之时,王病故了。
岛上人人服丧,灵湖公主哭红了眼睛。
王病重之时,意识清楚的时候,对左右与儿女道:“我的丧事,一切从简。我年纪也到了,若是在故土,人没了也还是喜丧。到时候,叫大家一起来享用美酒佳肴,欢欢乐乐的…我路上也高兴…”
胡亥在岛上滞留期间,受王教诲颇多,对老人也很有感情。能面对死亡,如此睿智,实在叫人钦佩。
可是等到弥留之际,王却声声叫着,“送我回、回、家…”
王的喉咙肌肉已经松弛,导致他说话声音不再清晰。
可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诵的一句句国殇,却是再清晰不过。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灵湖公主握住父王的手,垂泪道:“我送您回家。”
王冲着虚空露出个飘渺的笑容,喃喃道:“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声音渐转悄然,终不可闻。
他永远地离开了。
岛上炎热,尸体不能久存,于是烧化为灰,装入坛中。
金色的坛子,是灵湖公主亲自选的。
她两只眼睛肿得像是桃子。
胡亥问道:“你为什么如此喜欢金色、黄色呢?”
屋子里的陈设是鹅黄色,身上的衣服是金黄色,发间束的是金环,手上绕的是金蛇,而就连为父王选的骨灰坛子,也是金色的。
灵湖公主道:“我不是喜欢金色、黄色,我是喜欢金子。”因为过度哭泣,她的声音微微沙哑。
胡亥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如此喜欢金子呢?”
灵湖公主这次却没有回答,微微出神,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水光又开始积蓄。
胡亥发问,本意是为了让她岔开心思,不要伤心过度;谁知道却又招了她的眼泪,忙道:“我们去看看船上的物资准备如何了——椰子够吃吗?”
海上航行,椰子可是个宝贝,椰肉富含脂肪与微量元素,椰子水又是淡水。
这是正经事儿。
灵湖公主吸吸鼻子,哽咽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四月初,南风一起,岛上众青壮年推船入海,准备起航。
除了胡亥等七人要回去之外,灵湖公主另外带了五十名男丁与数名侍女,送王的骨灰回故土。
回乡前夜,蒙盐找到胡亥。
月色下,黑黢黢的岩石旁两人相对而立,不远处停泊着的就是回家的巨船。
“我就不回去了。”蒙盐沉声道,夜色中看不清神色。
他没有多的话,也没等胡亥的回答,便要转身离开。
胡亥多少能理解他的做法。
目前看来,蒙盐是不打算再杀他报仇了;可是蒙盐作为一个背叛过朝廷,与项羽私下泄露皇帝行踪,害得皇帝几乎丧命的叛将,一旦回去,就算胡亥能宽恕他,朝臣也饶不了他。蒙盐虽然恨他杀了家人,却也不愿意背叛家国,索性自己留下来,反而能保得住家人性命。
“蒙盐!”胡亥喊住了他,道:“你不回去,你父亲的仇不报了吗?”
蒙盐停下脚步,回眸看向胡亥,道:“我做了一个梦。”
“你做了一个梦?”
蒙盐的语气有点虚幻,却很好地把胡亥带入了他的梦中场景,“我梦见自己跪在父亲坟前哭。天上下了黑色的大雨,我哭着一遍遍问为什么,然后我看见坟上开出一朵树一样大的白莲花来。”
“然后我就醒了。”
胡亥有点不明白他说这个梦的用意,试探道:“所以你就决定原谅这一切?”
蒙盐摇头,道:“然后我就懂了。”
“你懂什么了?”
蒙盐认真道:“原来的你,被魔鬼附体了。从前你做出来的种种恶事,都是那只魔鬼所为。现在魔鬼从你体内消失了——这个好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胡亥愣住,胸中各种情绪翻滚。
父亲兄长被冤杀,这仇恨太深太痛,蒙盐没有办法忘却,更无法原谅。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再去恨皇帝,否则一有机会,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置皇帝于死地。所以为了让他自己能够原谅皇帝,他硬生生在皇帝体内臆想出一只魔鬼来。
这样,他就可以放肆痛快地去恨那只魔鬼,却不必再与理智苦苦搏斗。
蒙盐也不去看胡亥是何反应,转身离开,背上青霜剑映着月光,明明是炎热之地,他却仿佛一步走入了极寒北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相信我!我超级想加更的!可是在外面忙了一天,九点多才回家。明天又有两拨事情要谈,估计又得晚上才能回家!啊!我还想要存稿的!深呼吸,总能找到办法码字的!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
【感谢小天使“sherryneko”的手榴弹!感谢“青青翠微”的地雷。】
感谢以下读者灌溉营养液:【“微风清扇”,+30】;【“哀悼者”“月阙也”,+20】;【“蜀麦苗环游世界”,+5】【“狐天天”、“嬴舜华”,+1】。
晚安,明天见!
第 113 章
南风起之日, 船发。
最舍不得金子岛的,当属二郎神了。它雄踞船头, 冲着岸边遥遥相送的小花狗哀鸣不已。
这真是一段浪漫而悲伤的爱情故事。
在狗|生的第二个发|情|期,小花狗与二郎神一宿贪欢,腹中已经有了二郎神的骨肉。
可怜二郎神都没能见到自己孩子一面。
胡亥走过去, 弯腰摸着二郎神的狗头, 给它精神上的安慰。
“让一让!”李婧不客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在她的指挥下, 蒙盐扛来好几根嵌着零件的木棍, 把它们组装成一只两人高的脚手架, 恰放在风帆之下, 便于船员攀爬。
是的, 蒙盐最后还是上船一起离开了。
听蒙盐表明了不愿离开的原因后, 胡亥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把他带走。
至此,他终于可以确定,蒙盐不再是他的敌人。
费了这么大劲儿, 经历了这么多艰难险阻, 终于扭转了蒙盐对他的看法,只要能收而用之——蒙盐此前恨他要害他时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那么蒙盐信任他忠于他之时也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为了集思广益,胡亥把事情跟剩余五人一说。
劝蒙盐一起离开的办法还没想出来,夏临渊的眼神先闪烁起来了。
胡亥一眼看过去,就察觉了端倪,“怎么?你那心虚的眼神就怎么回事儿?”
夏临渊看看李甲,知道躲不过胡亥的追问, 摸着后脑勺,垂头小声道:“我…我从前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也许他往心里去了…”
李甲还是捧着一只绿色的瓜在啃,半张脸都沾着绿色的汁水,听夏临渊检讨,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
夏临渊慢吞吞把当初他说应该把蒙盐留在岛上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那会儿没注意,他走过来了…大概是都听到了…”
刘萤安慰道:“我看蒙小将军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断没有因为你背后一语,就置气不与我们回去的。他既然跟公子道别,自然另有他的道理。只是这样一来,要劝却也难了。”
她轻轻撞了一下李婧胳膊,道:“哎,你与蒙小将军自幼相识,情分总比我们深切。你可有什么法子,劝上一劝?”
李婧皱眉道:“都死了心。他那家伙跟头倔驴似的,拿定了主意,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一定要撞南墙的。随便他呗。”
刘萤愣住,“…就随便他留在这岛上?”
“对啊,不然怎么办?”李婧兴趣缺缺道:“难不成还能把他打晕了带走不成?等等!”她突然兴奋,“要不然咱们就把他打晕带走呗!”
胡亥有点头疼,扶着额头道:“咱们是要想个能让他心服口服的办法。”
他苦口婆心道:“打晕了带走,人倒是回去了,心没跟着回去——到时候算怎么回事儿呢?”
李婧轻轻哼了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却只是噘嘴不再说话。
除了与李婧自幼相识之外,蒙盐与其余几人关系都比较疏远,自家门惨案后,他又沉默寡言,不喜言谈,也不喜结交新人。
众人摸不清他的脾性,也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劝。
一场商讨,无疾而终。
胡亥无奈,可能这就是他“主角光环”闪现的时候了。
船发那日清晨,胡亥对来送行的蒙盐道:“随我一起回去,我保证给你施展的空间,让你光复蒙氏门楣。”
蒙盐神色不动,抱臂站在原地,似看非看瞅着胡亥。
胡亥又道:“若是朝臣敢有异议,我来让他们闭嘴。”
蒙盐挑了挑眉毛。
胡亥道:“你还想要什么——只管说!凡我能给的,尽数予你!”
蒙盐淡声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胡亥:…
蒙盐转身要离开——“嘭”的一声,李婧举着大木头给他当头敲了一下。
蒙盐被敲得立时转了两个圈,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站立不稳。
李婧把大木头竖着靠在左肩上,道:“不想挨第二下,就麻利点上船!我后面好多木头等着搬呢!”
“我…”蒙盐张嘴才要说话。
“嘭”第二下又来。
蒙盐彻底闭嘴了,乖得跟鹌鹑似的,转身就往船上走,背后原本神气活现的青霜剑,不知为何,看起来也黯淡古旧了许多,就像他的人一样。
胡亥看得目瞪口呆。
李婧抱着木头往船上走,嘀咕道:“早跟你说了,不听,哼…”
胡亥跟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什么毛病?”
刘萤在旁听到,低声道:“兴许蒙小将军只是不想自己做选择。纵然他情愿跟随您,那关键一步却还是需要旁人推着——否则,他怕是不过去心中那道坎…”
而李婧的木棒敲头,则在某种意义上,免除了蒙盐的责任。
这道理初听滑稽,细思却别有一番滋味。
胡亥赞许道:“还是你心思细腻。”
刘萤抿嘴一笑,却是走在胡亥之后,望着他的背影,却是心中感慨道:连蒙盐都能宽宥,陛下如此容人之量,确是一代英主。
在路不计日,归途顺风,又有船员掌舵,不似来时在夏临渊的错误指导下走了许多弯路,不到一个月光景,在船上已经能望见极远处的故土边际。
恰是傍晚时分,胡亥坐在船头,望见许久未见的地平线,心中激动而又熨帖。
灵湖公主不知何时也走上来,挨着他坐下,手臂揽着膝盖,脑袋却歪靠在胡亥肩头。
“好美的夕阳呐。”她轻声感叹。
落日熔金,火红的夕阳光辉落在她发上,为她乌黑顺滑的长发镀上一层金边。
胡亥嗅到她发间清淡的香气,心中异样,只直直望着夕阳,不敢动作。
灵湖公主道:“等我们老了,天天这样看落日好不好?”
胡亥感到她微凉的小手伸过来,钻入了他掌中,像是要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胡亥道:“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位小王子,住在一个很小的世界里。在他的世界里,只要搬动椅子,就能看到一次又一次的落日。最多的时候,他可以一天看四十七次落日。”
灵湖公主听得入神,微笑道:“呐,一天看足四十七次落日…”
胡亥笑道:“是啊,他很幸福。”
“一天看足四十七次落日…”灵湖公主遥望着海上那轮将沉的太阳,轻声道:“那他该有多么悲伤呐…”她眼中隐约有泪光。
胡亥听出她声音不对,低头想看她面容。
灵湖公主却将脑袋更深得靠入他肩颈间,躲过了他的视线,她微笑道:“给我唱支歌。在金子岛,情郎总是要给姑娘唱歌的…”
要他唱歌的事情,灵湖公主提了没有一千次,总有八百次了。
从前胡亥总是搪塞过去了——他对于唱歌这件事实在有种羞涩感。
可是此刻,再次听到这个请求,不知为何,胡亥想要满足她。
胡亥与她望着同一轮落日,脸颊抵着她微凉的发丝,自然而然,一支歌从心底升起,飞出了他的口中,“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灵湖公主安静地听着。
她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胡亥只唱了两句。
可是那两句歌却像是有了灵魂,自己萦绕在这辽阔海天之间,弥漫在落日余晖中,经久不散。
灵湖公主目光迷离,道:“你从前问我为什么这样喜欢金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年前,当我们逃离故土,前往金子岛的时候,我抱着一小箱子金子,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可是在去往金子岛的时候,我们带的东西太多了,而又遇到了险情,父王下令,要把所有无用之物都丢入海中。谁能想到,母亲留给我的,在故土最有用的金子,会成为海上的需要被抛弃的无用之物呢?”
“我记得那一日,也是傍晚,也是这样的夕阳。父王站在一旁,严厉极了;我一面哭着,一面将小箱子里的金子一块一块取出来,丢入海中;风浪中,只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那金子便沉没不见了。金子丢完了,我也哭得厉害极了。”
“我记得父王搂住我,指着海面上的夕阳跟我说,那些都是我丢下去的金子。它们就成了落日的光。”
胡亥道:“你当时信了?”
灵湖公主含泪笑着摇头,“我那时候已经十岁了,虽然有很多事情还不懂,却也不是个小傻子。我那时候不信的。”她顿了顿,不知是否因为想起已故的父王,泪落下来,“现在我信了。”
胡亥沉默。
灵湖公主长吸一口气,擦去泪水,歪头看向胡亥,笑道:“所以,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我…”
“如果我们回去,发现你家的生意已经被别家挤占了。那么,你就跟我再回金子岛,好不好?”
夕阳下,少女的祈愿叫人几乎无法拒绝。
胡亥愣了愣,笑道:“为什么要我跟你回去呢?”
“我喜欢你呀。”
胡亥笑道:“你只是缺个玩伴而已。”
“我真的喜欢你呀。”
“喜欢我什么呢?”
灵湖公主迷茫地眨眨眼睛,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跟你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胡亥道:“别犯傻了。你要回家,我也要回家的。”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
灵湖公主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眼前这个男人来。
也许是从那夜岛心湖中,隔着海风与湖水,在那盏金色灯笼下,她倾听了他的苦闷与誓言。
这么多年来,她倾听岛上民众的愿望,小到希望自己的小狗生几只小狗崽,大到希望长辈的病好起来,零零碎碎,不管是什么样的愿望,她都已经听得太多。
可是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有那样重的苦闷,又有那样宏大的志向——要走那条正确的路,却也是更艰难的路。
也许是选夫那夜初见,他的眉眼,他的形貌,统统都恰好是她喜欢的样子。
让她一见之下,悸动不已,竟然抵得过女孩天性的羞涩,假借礼仪的名头,偷得一吻。
也许是因为他拒绝了她的“帮助”,反而要求直面父王——而且,向来固执的父王,竟然被他说服了。他救下了他与朋友们的性命。
也许是因为在岛上相处的日日夜夜,虽然他总是推脱,可每每最终还是按照她的要求,陪她玩闹,陪她骑马。
她觉得他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可爱。
她可以盯着他的睡颜,直到天亮。
可是却回答不出,究竟喜欢他什么。
一句话未及细想便冲口而出。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
没有回答。
船体轻轻一晃,人们都跑出来,欢笑说闹声响起来。
巨船靠岸了,他到家了。
船靠岸在南海郡西南端,众人要赶紧下船上岸。船员留下来,负责把船开到港湾处,停泊等候。灵湖公主要送父王的骨灰回家,而胡亥等人则有更艰巨的任务。
他们都做越人打扮,穿过丛林,一夜之间抵达四会县中心。
当初岭南平定后,先帝置三郡,其中南海郡又置四县。
四会县是最西的县城。
灵湖公主抱着金色的骨灰坛,在族人保护下,去往溱水所在。
将父王骨灰撒入溱水,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而胡亥等人就此与之分道扬镳。
胡亥带着蒙盐等人,作越人打扮,直入四会县城中,盯上了县衙里出入的人员。
“想个办法,今夜就混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尾巴太短了,还是加在这一章。
周日加更!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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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
时值五月末,初夏正浓, 南国绿意盎然。
与胡亥等人想象中兵荒马乱的情形不同, 一路行来, 这南海郡四会县中丝毫没有乱世之感。到底是岭南,此地黔首不与北地同, 百越之人与当初随着任嚣的所谓五十万大军杂居。
黔首装扮,既有秦人黑巾包头的,也有越人按照原有风俗穿戴的, 不一而足。他们生活氛围宁静而踏实, 并没有被战乱纷扰, 仿佛压根不知道天下大乱, 更不知道皇帝已经失踪了大半年。
夏临渊道:“真是奇怪, 这地儿就跟个更大的金子岛一样。这里的人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刘萤道:“看来那赵佗郡尉着实有手腕。”
刘萤只知道南海郡郡尉一职, 由原本四县之中龙川县县令赵佗接手了,却不知道赵佗已经不与中央政府来往。
胡亥皱眉道:“却不是我们需要的手腕。”他蹲下来, 捡起一根树枝,在土地上画出岭南形势图,道:“去年原本的南海郡尉任嚣死了之后, 给他手下的龙川县令赵佗接任了这差事。赵佗接手之后,立即命人封锁了五岭上所有的交通要道…”
他在南海郡北面三处关隘各打了个叉, “这三处关隘,横浦、阳山、湟谿…至关重要。他断了这三处关隘,就等于断绝与岭北地区的一切联系。在咱们出事儿之前,朝廷的诏书已经传不进岭南了。”
如今又过了大半年, 不知道情势恶化成什么样子了。
胡亥问道:“若你们是赵佗,封锁关隘粮道之后,首先会做什么?”
刘萤道:“兴许是安抚民心。况且不是还有朝廷的五十万大军在吗?这些士卒可都是北地人,思乡之情深切,总要回家的。”
胡亥点头,道:“你说的很对,赵佗的前任就想到了。当初任嚣向朝廷上书,言下之意,是要让士卒在这边成家,以便安心。朝廷当时征发了三万名妇人,有的是寡妇,有的是未嫁女,用为士卒修补衣服的名号征集输送来了岭南。这些妇人,一旦来了,自然就回不去了,几乎都在此地嫁与士卒,生儿育女了。”
说起来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道诏令,背后却是多少适龄女子的一生。恐怕朝廷征召之时,写得冠冕堂皇,叫年轻女子一听之下,为了荣耀,都争先报名而来,不顾家中长辈劝阻。哪里知道这一去就是一辈子呢。
刘萤乃是女子,虽然知道政事所需,不得不如此,心中还是难免物伤其类,神色不虞。
一直沉默的蒙盐终于开口道:“若我是赵佗,第一件事就是将原本朝廷的军官杀的杀,撤的撤,换上自己的心腹。”
他指着胡亥打的三个叉,“这三处关隘守好了。我才好做岭南的王。”
夏临渊与李甲等顺着蒙盐的话一想,都是忍不住心中打个激灵。
胡亥半是赞许半是戒备地看了蒙盐一眼,还好这小子被他转回来了,若是做敌人,还真有些棘手。
夏临渊紧张道:“这可如何是好?那赵佗敢不理会朝廷的诏书,绝对是打定了主意要反了!这会儿岭南又都换上了他的人马,那咱们岂不是…岂不是成了瓮中的乌龟?插翅难飞!任人宰割!”
胡亥盯着地上画出来的地图,舒缓笑道:“却也不必如此紧张。朕看,那赵佗就算要自立为王,总也要先看看形势。就算他要杀掉朝廷人马,换上他自己的人,总也需要时间。难道朝廷人马就会引颈待戮不成?开头总是温水煮青蛙的。等杀得都差不多了,这才撕掉面具。”
“擒贼先擒王。”胡亥站起身来,如今他们一行只有七人,其中又唯有蒙盐、李甲、尉阿撩这三个是能打的,若是搞人海战术,他们肯定吃亏;但若是单打独斗,十个士卒也打不过他们三个中任何一位。
李甲道:“那咱们怎么混进县衙呢?”他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要不咱们从后门进去——我一柄鱼肠剑,悄无声息就能割了看门人的喉咙。”
蒙盐道:“从府衙后门,到县令所在,总还隔着几百个兵丁。杀几个看门人,不过杯水车薪。”
李甲道:“那你说,咱们怎么办?”他倒不是抬杠,而是一脸敬佩望着蒙盐,真等着他说出什么好的建议来。习武之人,对于强者有种天然的孺慕。蒙盐的武艺与尉阿撩不分伯仲,又精通兵法,在李甲心中,已经成为继胡亥之后,排在第二位的厉害人物。
胡亥看一眼天色,道:“咱们先找个落脚之所,吃顿饭,休息休息。从长计议。”
岭南与北地不同,别说执行北地严格的“传”“验”制度,当地小半人是从北地来的士卒妇人,大部分还是本地的百越之人,有的还生活在族人聚居之处,只偶尔买卖之时才与外界通音讯。有些犄角旮旯之处,朝廷军队打仗的时候能攻到,但是长期占领就不现实了,最后还是要放归当地人自治。
赵佗接管岭南之后,意识到将当地人杀光是不现实的,也是不符合利益的;他调换政策,要求手下人马与当地越人和睦相处,鼓励通婚。而当初随着大军南下的,除了士卒民夫之外,还有大量的商贾人。这也是当时朝廷政策“重农抑商”的一种体现。
毕竟在当时的人们看来,岭南瘴气重重,荒僻野蛮,属于不文明不发达地区;但凡有别的选择,都不愿来岭南的。
而当初南下的士卒加民夫有五十万之众,后来朝廷征调来的妇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这还不算逃了的。女人才三万,男人却有五十万,哪里够分呢?
有买卖的地方,就有伤害。
这种巨大的女性缺口,催生了岭南贩卖妇女的行业。
这简直已经是公开的一门生意。
像是后来所谓的“牙婆”,乃是一面贩卖胭脂、花粉,一面借机牵线,买卖女子。但是牙婆本身倒未必是人贩子,像此时的岭南,贩卖妇女已经成了一门生意,那么这门生意里的细分环节也都有专门的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