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孟言仍不满意:“那是什么样的喜欢:创作者对作品的喜爱,还是纯粹的欣赏,又或者是爱情?”
“还要更复杂一点。”她微微蹙眉,苦恼道,“我说不好,可能都有吧。”
周孟言:“…”
钟采蓝:“嗯?”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问:“你这种没有谈过恋爱的人,真的知道男女之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钟采蓝:“…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敢打你?”
“我是合理怀疑。”他抗辩,“你想想看,你只是在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想我——朋友失踪了、考试没考好、生病了,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但我是一直都在想你,喜欢一个人是我这样的,不是你那样的!”
“你说得有道理。”钟采蓝反悔得很痛快,“那我不喜欢你吧。”
周孟言:“…”
他懊恼的样子让钟采蓝心情愉悦,主动道:“很晚了,睡觉吧。”
“等等!”周孟言才不愿意让告白无疾而终,“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信我了吗?”
钟采蓝苦笑道:“我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是信了,他话中的情意不容作假,可还是有点不信的,他怎么就会喜欢她呢。
周孟言不敢逼她太甚:“那我这么问吧,你知道我喜欢你了吗?”
这一回,她微微点了点头。
他笑了起来,快乐又怅惘:他终于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了,不用再苦苦隐瞒,生怕露了行迹,至少…至少他不会再辜负她的心意。
他也是喜欢她的。
然而,那有什么用呢?纵然她为他找了借口,然而,移情别恋终究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喜欢上她,也是从他内心深处诞生的感情。
依旧是他对不起银月。
“采蓝。”他忽而认真道,“既然你承认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决定,那你就该清楚,没有人逼我移情别恋的,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钟采蓝下意识道:“不,我和你说了…”
周孟言伸出手指贴住了她的嘴唇:“听着,就算你设定了我和她的感情并不深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喜欢上别人——因为我接受了她,我和她成为了男女朋友,所以感情不深厚,不是灵魂伴侣,都不是借口。”
“我不想当你的傀儡,当然也不能把责任推在你身上。是我见异思迁,是我对不起银月,这些罪名是我的,我做了,我自己担。”
让他备受痛苦的并非是移情别恋的罪名,而是喜欢钟采蓝就已经很对不起银月了,但凡他还有一点良心,就决不能和她在一起。
否则银月泉下有知,怎么能安息?
“我真的是太糟了。”他喃喃道,“已经对不起银月,还要对不起你。”
如果不和银月在一起就好了,可时间无法倒流;如果银月没有死就好了,可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不喜欢钟采蓝就好了,可他做不到,一步错,步步错,终于成了死局。
如此种种,钟采蓝全都明白。然而她想,珍珑棋局,也不是破不了,只要他再喜欢上别人就好了。
只要不是她,他就不必再受此折磨,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但她不想说。
他的感情太珍贵了,她想再多拥有一会儿,反正他不过一时被迷惑,等到清醒过来就会主动放弃她的。
那就让她的梦再做得长一点吧——哪怕那只是晨曦中注定会消逝的露珠,是初春即将化去的雪人,在记忆里,都可以定格成永恒。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她微微笑道,“我累了,改天再说吧。”
周孟言如梦初醒,难得的相处时间,浪费可耻:“不说了。那我们看电视吧,可以点电影看,你喜欢看什么?”
钟采蓝哭笑不得:“不看了,睡觉吧。”
周孟言不情愿:“睡什么觉!不想睡觉想睡你!睡不睡??”
钟采蓝:“…不约。”
“所以说,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吧。”他暗暗咽了口唾沫,半真半假地试探,“你真的不想和我为爱鼓掌吗?”
钟采蓝:“…”男孩子是不是就是容易得寸进尺?她深吸了口气,微笑道,“不用那么委婉,上个床还是可以的,来,脱衣服,谁不脱谁是小狗。”
周孟言:“汪!”


第77章 挣扎
不可描述的事当然没有真的发生。
周孟言自己都没想过会怂得那么快, 可那句“汪”好像没有经过大脑, 直接由脊椎神经做出反应, 所以一叫出声,他自己先窘得耳朵红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抢在钟采蓝笑出来之前,他就先说道:“我是说, 我的意思是…”顿了片刻,方道,“我不想你对我只是对于作品人物的喜欢。”
钟采蓝莞尔:“对啊, 那你怎么不来求证一下?”
“不行。”他拖长了声调, “你不是我女朋友,不能和你亲热——虽然我得承认我很想——但是不能。”
钟采蓝笑了起来:“那可能永远都不能了。”
一说这个, 周孟言就沉默了片晌,但很快道:“关于这个,我有一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
“我听着。”钟采蓝很有耐心。
“银月已经死了, 我没有办法再请求她的谅解, 所以至少,我想为她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周孟言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略带紧张地看着她,“我想聂之文为她偿命,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只有做完这个,我才可以…”
不等他说完,钟采蓝便不解地问:“聂之文死了又怎么样?罪魁祸首原本就是我,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你又不是有心的,你不是故意的!”他为她找借口,争辩道,“而且、而且你也为她找到了凶手,这不就够了吗?”
够了吗?钟采蓝并不觉得,现在聂之文还活着,他自然更恨那个直接凶手,等到聂之文死了,天长日久见着她,难道不会想起高银月死时的惨状来?
不可能的。
她没有说话,可表情说明了一切,周孟言只能道:“好吧,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没有办法的。她在心里说,但怎么都不忍心戳破他美好的幻想,叹了口气,笑说:“那你慢慢想吧,我真的要睡觉了。”说着,理也不理他,径自上床睡觉,还独占中间,分明是不给他留位置。
周孟言:“…”他靠过去,推推她:“你不会真的让我睡地板吧?”
“我没这么说啊,只不过占地盘本来就是先到先得。”钟采蓝挪了挪枕头,“床尾还有位置,你可以睡那儿。”
行,她有张良计,他没有过墙梯?
周孟言二话不说弯腰把她横抱起来,挪到远处,自己以极其灵敏的身手躺上床并且卷裹了被子:“抢被子,也是先到先得,你就这么睡吧。”
钟采蓝做了个深呼吸:“行,随便你。”说罢翻过身不理他了。
周孟言用力掸着被子,发出啪啪的声响:“但是,我还有个但是,作为男主角,我总是有一颗怜悯妇孺的善心,我可以把被子分出一半。”
钟采蓝闭眼假寐。
周孟言又抖了抖被子,扇气的凉风吹起了她的发梢,可她背对着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故意把被子送过去一个角,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扯走,但钟采蓝最能沉住气,依旧一声不响。
怕她真的着凉,周孟言不敢再闹,把自己的枕头挪过去一点,一翻被子,把两个人都严严实实罩了起来。
空调呼呼地卖力工作着,但不知是年久老化还是被子透风,睡了两个人的被窝一点都不暖和。
周孟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她揽过来,两人肌肤一碰,他就起反应了,连忙挪了挪,确保不听话的部位不会和她直接接触,又怕她误会:“你别怕,我会控制住的,你不要动,当心感冒。”
钟采蓝刚刚还在生闷气,这会儿就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
周孟言气闷:“看主角出糗是不是你们作者的恶趣味?”
“没有,就是觉得你人设崩了。”钟采蓝转过身,一本正经道,“台词念错了,以后应该说…”
周孟言给她接上去:“你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这是浴巾掉下来的台词。”
周孟言沉思一刻,又问:“女人,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不是男人?”
“不对。”
他想了想,顿悟:“噢,那是这个——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答对了。”钟采蓝夸奖,“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周孟言忍不住叫了起来:“你神经病啊!你敢给我写这种台词我和你拼命!”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你太紧张了。”钟采蓝竭力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睡觉吧,没关系,你放松一点。”
周孟言将信将疑:“真的?我可以再挪开一点。”
“那被子就盖不住了。”钟采蓝把被角折折好,“我真的不介意,你是男孩子啊,没关系的。”
或许是知道他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所以她并不觉得难以忍受,正相反,因为男孩子特有的小烦恼,让他看起来更可爱了。
周孟言放心了,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那如果我硌着你了,你把我推开就行了。”
“好。”她说,“睡觉吧。”
“晚安。”周孟言关掉了壁灯。
黑暗里,感官的敏锐度上升了,他感觉到她的发丝搔在手臂上奇痒无比,也感觉到和她触碰的肌肤超乎想象得柔软,很想用力蹭一蹭,更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芳香随着她清浅的呼吸被吐露出来,好像花苞初绽,馥郁醉人。
他好像被分为了两半,小腹以下被欲望折磨得又涨又疼,可大脑到心口,又是暖暖甜甜的。
被割裂的身体饱受折磨,可他屏气敛声,一动也不动,就算是折磨,也想要久一点,再久一点——他害怕在漫长的后半生中,始终找不到一个解决的办法,只能像她原本想的那样,永远陪着她,却不能和她在一起。
那今天,或许是他唯一一次机会可以距离她那么近了。
所以每一秒钟,都非常值得记忆珍藏。
第二天,晨光还没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钟采蓝就被江静的电话吵醒了:“妈?”
“你起来了没有?”
“没。”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快起来,你现在想办法到殡仪馆去。”
钟采蓝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早?”
“现在雨小,怕一会儿大了。”江静也是没办法,天公不作美,只能迁就老天爷了,“司机要在这里帮忙,没有人能送你,车库里有车,你要么自己开过来,要么让你朋友送你。”
钟采蓝敏感地嗅出了她话中的含义,瞬间清醒,一把捂住正准备问话的周孟言,冷静地说:“好的。我这就过来。”
“路上不好开,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了。”
钟采蓝挂了电话,掀开被子下床:“我得走了,你去吗?”
“去啊。”周孟言睡眼惺忪,艰难地坐了起来。
“那我先去卫生间,你先把衣服换了。”
周孟言应了一声,刚掀开被子,就被床单上的痕迹吸引了,他定睛一看,顿觉不妙,这痕迹形状并不完整,一看就是有别的东西垫在上面造成。
完了…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他昨天虽然已经努力保持清醒,但前天整晚都没睡好,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发生的事,他是一点都没法控制了。
等到钟采蓝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他迫不及待闪身进去掩上门,迅速检查了一下垃圾篓,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团沾湿了的纸巾,熟悉的味道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忽而记起在淮市的那一天早晨,她起来开了窗,他还茫然无知,那个时候觉得挺尴尬,现在想起来,却好像是带了桂花开时的甜味。
那股香甜的气味从记忆的隧道里穿梭到了今天,发酵成了更甜的蜂蜜,潺潺浇灌在了心头,甜得沁人心脾。
他不自觉地舒展眉眼,上扬唇角,情不自禁呼唤她的名字:“采蓝。”
外头传来她的应答:“干什么?”
“我…”他的舌头突然僵硬了。
每到红处便成灰,欢喜背后,痛苦与酸涩也悄然升起——同样是情欲,他怎么就能忘了银月是为什么而死的呢?
她是怕欲望影响到他们的感情才向聂之文求助,从而被他下了药,spring是多么美丽的名字,春天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然而,对银月来说,却是永恒的凛冬。
录像里高银月痛苦挣扎的样子再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记起她为了维护他们的感情而忍受的那些屈辱,他记起临死前她向他求救的话语,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顿时力竭,渐渐滑回了肚子里,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钟采蓝走了过来,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马上就好。”他忍着喉头的涩意,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喃喃道,“我马上就好了。”
钟采蓝像是一无所觉,又像是什么都明白,微微笑着:“不要急,慢慢来。”
“嗯。”他掬起一捧冷水泼在了脸上,心想,会好的,等到为银月报了仇,就会好起来的。
过了一夜,雨势似乎变小了,拥堵的道路也重新变得通畅,不到七点,钟采蓝就和周孟言到达了城郊的殡仪馆。
两个人躲在车里吃了早饭,钟采蓝想了一想早上的安排,对他道:“火化需要时间,我留在这里,你去接一下黄妞,然后直接回村里。中午要吃席,村子里的人应该都会到,聂之衡可能也会出现,你有什么想法?”
周孟言咬着吸管喝豆浆,含含糊糊道:“等我先给白桃打个电话,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事,我就是帮忙打听打听而已。”
说到这里,他还怕不够明显似的,刻意强调:“毕竟她之前帮了不少忙,要还她人情,而且我主要是为了多找点证据。”让聂之文多坐几年牢,死刑更好。他心里嘀咕着,嘴上却学乖了,一字不提,免得又和她起争执。
可他的心思哪能瞒过钟采蓝,她睨他一眼,没有戳破:“那行,你把我放下,先回去吧。”
“不行不行。”周孟言拉住她,“外面下着雨,又没什么人,我不放心。”
殡仪馆在荒郊野外,周围除了一条修好的公路外什么也没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下着雨,七点钟了天还只是蒙蒙亮,很有几分恐怖片的色彩。
不过只有钟采蓝那么觉得,在周孟言看来,静悄悄的清晨,万籁俱寂,小雨沥沥,天边是浓重的灰蓝色,好像水彩画里浸透了水的云朵,心上人就坐在身边,如此美好的场景,能多一秒是一秒。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易碎,越是珍视的时刻,越是消逝得迅速。周孟言觉得只眨了眨眼,半个小时就过去了,一辆灵车远远开了过来,钟采蓝撑起伞下车:“我走了。”
“中午见。”他说。
她转身看了他一眼,笑了:“知道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是多久,没个定量,可周孟言活像是得到了个海誓山盟的承诺似的,心满意足地目送她离开。
待她进了殡仪馆,他才恋恋不舍掉头回松容市区。
兽医小姐姐八点来开门上班,见他已经等候已久,好感度不断上攀:“你来这么早?”
“来看看黄妞怎么样了。”周孟言问,“它还要挂水吗?”
兽医小姐姐就笑:“我要先检查一下。”一边给黄妞做检查,还一边和他打听,“你是本地人吗?看起来不像。”
对于这种常见的搭讪招数,周孟言向来是冷处理,语气转淡:“不是,路过。”
“噢…是这样啊。”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兽医小姐姐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深觉可惜,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也要在本地找男朋友,看周孟言也不像是会长留在这里的,自然是没戏。
可艳遇的戏码之所以经久不衰,正是因为人们总是渴盼着生命中突如其来的意外,可以将平淡如死水的生活惊起波澜,兽医小姐姐——她姓李,暂且称之为李小姐——也并不能例外。
她给黄妞检查的动作慢了下来:“来松容是干什么?看朋友,还是来玩?”
周孟言摸了摸黄妞的脑袋,决定速战速决:“追这只狗的主人。”
“噢噢。”李小姐尴尬地笑了笑,迅速切入正题,“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最好再挂一瓶水。”
周孟言也不着急:“那就再挂一瓶吧。”
李小姐又给黄妞扎了一针,然后挨个检查起其他留宿的动物来,没有再尝试和他搭话。
周孟言悄悄松了口气,趁有空闲,主动给白桃去了个电话。
白桃很快就把电话接了起来,听他说完昨天查探麟龙的事,重重叹了口气:“是这样啊。”
周孟言察觉到了她的低落与沮丧,不由奇道:“你怎么了?”
白桃犹豫了一下,好像走到了僻静处,才压低声音道:“其实昨天我们扣下了麟龙在海关的一批货物,从印度进口的,但边边角角全翻遍了,什么也没有…我还不太死心,可麟龙既然没有问题,看来聂之衡真的是不知情的。”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不服气,嘀咕着道,“可我明明查到聂之衡买了今天晚上的飞机票,这种时候出国,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周孟言倒吸了口冷气。
白桃听见了,心不由高高提起:“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你真是有女主角的命啊!”周孟言不想承认自己嫉妒了,“我给你送个枕头好不好?”
白桃兴奋起来,疲惫一扫而空:“什么意思?快!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周孟言提了提黄妞和小咪的巧合,白桃兴奋之余也没丢谨慎,反复确认了几个细节以后,才道:“虽然说得通,但一点证据都没有。”
“如果你想验证一下的话,其实也不难。”周孟言望了挂水的黄妞一眼,“你和这边公安打个招呼,化验一下就知道了。”
白桃咬着嘴唇:“我没把握能说服我舅舅。”
“白警官,基于某种我不能说的原因,我很相信你的直觉。”周孟言慎重道,“我希望你试一试。”
昨天钟采蓝说不能确定神仙素是故事里的未尽之语还是在故事外的自然延伸,但他认为,神仙素既然和聂之文有关,那么她的直觉多少还是算数的。
尤其是白桃也在怀疑聂之衡和麟龙,作为女主角,她的直觉也应该代表着故事的走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验证一下呢?原本查案,也不外乎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八个字。
白桃被他说服了:“行,就这么办,大不了就被骂一顿。”
她是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性子,黄妞的水还没有挂完,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联系好了,松容有个姓曾的警官是我舅舅的老同学,你现在过去,他会安排。”
“姓曾?”周孟言隐约想起了当初负责郭小晗案子的曾队长。
“对,叫曾峰。”
周孟言失笑,还真是他。


第78章 玩火
曾队长和上次见面没什么两样(毕竟才过去了一个多月),周孟言一找上门, 他也不多话, 带他和黄妞去了鉴证室, 找了一个法医抽血做化验。
等出结果要四个小时,曾队长便叫周孟言去他办公室,坐下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之前那个被通缉的周孟言吧?高素娥的男朋友。”松容虽然偏僻,但公安系统全国相通,曾队长自然认得先前被全国通缉的逃犯。
周孟言点头道:“是。”
“老汪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 又是和高素娥的案子有关, 又是和我们本地的麟龙有关系?”曾队长眉头紧皱, “你知道多少, 和我说说。”
周孟言简明扼要地叙述了几件事之间的因果关系,曾队长听得一阵阵离奇:“你的意思是,现在怀疑麟龙厂里可能种有这种叫‘神仙素’的东西?”
“是幽灵伞。”周孟言纠正道, “幽灵伞是一种真菌, 存活条件非常苛刻, 但松容的气候和它原本的生长环境十分类似。”
曾队长沉吟道:“你们的怀疑, 倒是不无道理。”
周孟言一怔, 大为意外:“曾队长为什么这么说?”
“你可能不知道, 聂之文和之前我们本地的一起杀人案有关系。”曾队长和他简单讲了讲赵老师的案子,又着重提起了最后他救钟采蓝的事, “毕竟是杀害了嫌疑人,所以我们对聂之文的供词,也仔细求证过。”
周孟言不意会再次听到这个案子:“他的证词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 两个幸存的受害者也证实了他的说法,但怎么说呢,或许是我干这一行太久了,总有点疑神疑鬼的毛病。”曾队长沉吟道,“我总觉得聂之文那天出现在那里,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接着,他告诉了周孟言聂之文的供词,郭小晗案子的缺失最后一块拼图,终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了他的手中。
钟采蓝被赵卓越绑架的那天,聂之文因为兄长的嘱托前往麟龙办事,晚上七点钟,他从麟龙离开,准备回到松容,路过印厂的时候,听见了呼救声,随着声音找去,发现了跑出来求助的郭小晗。
周孟言疑惑道:“听起来并没有问题。”
“没错,只有一点。”曾队长揭下一张便签,简单画了个地形示意图,“麟龙建在江村旁边,江村到松容,只有一条修好的公路,印刷厂就在松容的西南边,理论上来说,从麟龙到松容,是会经过这片工厂,然而,从现场勘查的情况来看,郭小晗并没有走正门。”
没有谁比周孟言更清楚了,赵老师把钟采蓝带进地下室时,走的就是后门,所以他通过钟采蓝给郭小晗转述的路线,也是通向后门的路。
曾队长又道:“从现场的痕迹来看,郭小晗是逃到后门遇见的聂之文,这也和聂之文的口供吻合,唯一的问题是,开着车在马路上行驶的聂之文,真的听得见郭小晗的呼救声吗?”
他握着笔用力在便签上敲了敲:“起码隔了五十米,郭小晗当时的情况又极度糟糕——她几天没有进食,身体十分虚弱,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又是未成年人…”
曾队长没有说完,可周孟言全明白了:以郭小晗那时的精神状态,恐怕无法描述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哪怕曾队长对聂之文的供述有所怀疑,也没有办法进一步确认了。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曾队长自嘲地笑了笑。
周孟言摇了摇头,不仅曾队长对聂之文存在怀疑,他也同样对聂之文突然出现并且下了死手杀死赵卓越的事持有怀疑,可这一点,他无法告知任何人,只能问:“据我所知,郭小姐现在的情况还不错,可以正常交流。”
“案子已经结束了,再去打扰她们的生活并不合适。”曾队长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郭小晗好不容易从阴影中走出来,他不想让自己的出现再给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带去阴霾。
周孟言一想也是,郭小晗遭遇了如此不幸,能忘最好还是忘记吧。
九点不到,江外婆的遗体全部火化成了灰烬,被收进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中,陪葬的是江外婆结婚的时候,江外公送给她的一只铜镯。
江外婆是被卖到江家的童养媳,本名早不记得,因为到江家的时候是初春,略认得几个字的江外公便给她取个名字叫春早,江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