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小产而已,死不了的。”秦绾漠然道。
不管白莲是故意要咒她,还是真的不小心,她给过她活路了,既然不想走活路,那就去死吧。只是,这话在白荷面前不方便说出来。反正…只要不是死在今天就行!
摄政王府。
李暄的脸色也很冷。
之前白莲的要求被拒绝后,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话很少,但也挺安分的,实在没想到她会在今天这个日子里来这么一出。不过,幸好王府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立即封锁了消息,一丁点儿风声都传不出去。
那个刚刚成形的胎儿也罢了,白莲绝对不能死在今天!
不过,小产而已,只要不是当场血崩什么的,想要马上死了也不太可能。
“行了啊,别板着个脸了,给人看见还当你多不想娶亲呢。”萧无痕拍拍他的肩膀调笑道,“来,笑一个。”
李暄默默地转头,勾了勾唇角。
“得,你还是冰着脸吧。”萧无痕打了个寒颤。
这是笑吗?太恐怖了有木有,简直笑得人毛骨悚然!
“王爷,都处理好了。”莫问走进来。
李暄点点头,就不管这事了,莫问的办事能力他很放心。
“吉时快到了啊,你要出发了。”萧无痕道。
最近萧无痕的日子过得不错,摄政王摆明了说这是我的人,就算大家在心里鄙夷,可表面上是真没人敢说什么了,连萧家都闭了嘴。
说到底,也没哪条律法规定了萧无痕那样的身份不能科举不能做官,又不是青楼女子所生的孩子属于贱籍,萧无痕的户籍和萧慕白萧慕蓝的毫无区别,制约他的,不过就是太上皇当初那个“永不叙用”的旨意罢了。
“走吧。”李暄点点头。
本来他对萧无痕的处置还想循序渐进的,不过…对萧无痕最看不起恨不得他死了才不污染京城的大多是那些酸儒文人,而以杜太师为首的清流一派几乎都跟他撕破脸了,他还用在乎他们的意见吗?
跟着李暄一起去迎亲的是萧无痕和凌子霄,这也显示了,凌家是彻底站在摄政王这一边了。
李暄也是难得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锦袍,赤焰又是全身血红不带一根杂毛的,看上去喜气洋洋。
“长乐郡主拿赤焰换走王爷的白云还是挺有道理的。”凌子霄道。
“本王觉得…一会儿就没区别了。”李暄顿了顿答道。
“啊?”凌子霄楞了一下,抓了抓头,一片茫然。
明明区别就很大嘛。
一路来到安国侯府,让他们意外的是,并没有什么太难的考验,反而让萧无痕更郁闷了。
敢情逼着他一个通宵写了那么多诗,真就是写着玩的?
“因为小姐说,反正也不是王爷写的。”引路的秦姝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所以…我就是白忙乎吗?”萧无痕无语问苍天。
这对无良的狗男女,还是赶紧成婚,互相收了对方吧!也省得放出来再祸害了别人。
不过,他不知道,原本还真不会这么容易过关,毕竟跟秦绾待在一起的那几个姑娘都不是温柔和顺的大家闺秀,有得闹腾,何况,有秦绾在,她们又不怕李暄。然而,白莲的事虽然影响不到李暄和秦绾,可对于她们这些小姑娘来说,一下子还真没办法立刻收拾好心情玩闹。
于是,李暄来到碧澜轩的时候,秦绾竟然还没梳妆完毕。
“怎么办?”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总不能让新郎在门外干等?
“随便想个什么点子,让他等一会儿。”大长公主和姬木莲去招待女客了,只有专心给秦绾上妆的司碧涵挥了挥手。
她是长辈,可不好为难女婿。
“这个…”凌霜华转头看着窗纱上的大红喜字,心虚道,“外面有我弟弟。”
白荷正为白莲的事心虚着呢,贺晚书和秦珠就是凑热闹的,没那个胆子。
柳湘君拉了拉顾星霜,指指门外。
顾星霜睁大了眼睛,让她去为难堂堂摄政王?不是开玩笑吗?
拖延时间、拖延时间!凌霜华拼命使眼色。
“这样啊…”顾星霜其实也不太敢,想了想便提高了声音道,“那就请王爷奏一曲凤求凰表明心意吧!”
几个姑娘闻言,连连点头。
弹琴可是很耗时间的!
“噗——咳咳咳!”秦绾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秦姐姐怎么啦?”顾星霜回头道。
秦绾抽搐着嘴角,对上那双满是疑惑的眸子,忽然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感觉,啼笑皆非?
她知道这小丫头根本就是想放水,可是…弹琴?该说李暄的运气是太好了还是太不好了?
李暄所学非常驳杂,跟她非常相似,没有一样学得精通,但大多数也都中规中矩,至少拿得出手,可唯有琴…想起之前襄河船上那一曲穿脑魔音她就想扶额哀叹。
门外…李暄彻底黑了脸,身后的怨气都要实体化了。
“王爷?”凌子霄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里面还有他姐呢,本来还担心几个姑娘家玩过头,可白莲的事一出,就算封锁了消息,可至少瞒不过长乐郡主这边的,他又担心婚礼会出事。
不过,弹琴,这绝对是放水吧?难道王爷是不高兴她们敷衍了事,让婚礼太平淡了?
“哈哈哈…”另一边的萧无痕却是捧腹大笑。
他和李暄相交多年,算得上是李暄少有的几个真正的朋友,对于李暄弹琴的水平如何还是知道的,闻言顿时觉得昨天被逼写了几十首诗的仇都被报了。过后一定要打听一下里面那个让李暄去弹琴的姑娘是哪一个,真是太有才了!
就在这会儿功夫,秦姝已经眼巴巴地捧了琴过来——绿绮琴作为嫁妆,已经送到摄政王府了,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琴而已,虽然说,在李暄手里,绿绮琴和随便一张琴都没有任何区别。
“你确定,要听我弹琴?”李暄道。
好一会儿,房内传出秦绾悠然带着笑意的声音:“襄河之后,从未听王爷弹琴,星霜的提议…挺好。”
萧无痕捂着嘴,憋笑憋得痛苦,人却跑得远远的。不过…那姑娘,叫星霜?挺陌生的名字,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能和秦绾交好,肯定是心腹才对。
“好吧。”李暄叹了口气,接过琴,盘膝在地上坐下,把琴搁在膝头,只看那动作,格外潇洒自在,有名士风范。
而屋内,秦绾很淡定地撕了一条发带,卷了两个布团塞住耳朵。
“秦姐姐,你干嘛?”凌霜华目瞪口呆。
堵耳朵,那是不想听的意思吗?可为什么不想听?总不至于…
然而,还没等她想完,屋外已经响起了琴声。
下一刻,屋里的人全部脸色铁青,司碧涵手里画眉的笔都差点掉在地上。
实在是…这世上的确不是每个王孙公子都会弹琴、都能把琴弹好的,可也没见人能把琴这样一种乐器硬生生弹奏出让人走火入魔几欲吐血的调子来了,都能和某些邪门歪道的魔功媲美了!就算是一个完全不会弹琴的初学者随便拨弄几下,也比这个好听千百倍!
“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会弹成这样?”司碧涵脸色更青了。
“什么?”秦绾偏了偏头,指指自己塞着布团的耳朵,表示自己现在听不见。
司碧涵气急,干脆点了自己几处穴道,硬生生封闭了听觉,才觉得好受些。
这个男人怎么不去投身在南楚魔音门那个专攻音杀之术的门派?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几个姑娘更是被震得晕头转向,赶紧堵耳朵。
顾星霜欲哭无泪了,我错了好不好,什么不好说,要让摄政王弹琴啊!
而屋外,最悲催的就是凌子霄了。
他距离最近,又毫无准备,整个脸都绿了,又不敢抬手去捂耳朵,顿时瞪着躲得远远的萧无痕敢怒不敢言。
你既然知道,好歹事先提醒一声啊!
还有这琴…凌子霄真的无力了,他出身将门,又非世家,自然没人要求他必须会琴棋书画,可毕竟凌从威已经是元帅了,他的儿子也不能真是个武夫,所以,凌霜华学习的时候,他也都跟着学了点皮毛。
可是!凌子霄自认,就算只学了点皮毛,可让他上去弹,至少弹得比摄政王好!
这时候要是个内家高手在练功,能被硬生生折腾成走火入魔好吗?
然而,就在那穿脑魔音中,居然还真听得出凤求凰的曲调来,也是绝了。
凤求凰的曲子不长不短,只不过,弹完一曲,屋里屋外的人,除了秦绾和李暄自己之外,没有一个有好脸色的,连碧澜轩的下人都一个个脸色惨白,脚步虚浮,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
谁叫弹琴的是摄政王,他们哪敢捂住耳朵,是表示嘲讽摄政王的琴艺吗?没见凌将军都不敢呢!
“结束了?”凌霜华虚脱道。
“好像是。”柳湘君小心翼翼地放下一只手,发现琴声确实停了,这才舒了口气。
随后,两人一起扭头,盯着顾星霜不放。
“我错了…”顾星霜弱弱地说道。
秦绾依旧淡定地取下塞耳朵的布团丢在一边,脸色丝毫不变。
“表嫂,你听过表哥弹琴?”白荷问道。
“…”秦绾沉默了一下,一声干咳,“人无完人,是不是?”
好吧,这话说得有道理,摄政王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样样皆能…有道理个鬼啊!不会弹琴和弹出这样的魔音来绝对是两回事好吗?而明知道自己的琴几乎能杀人了还面不改色地弹,那简直是谋杀!
“好了。”秦绾起身,盈盈一笑。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贺晚书赞叹道。
“嗯嗯,只有花中之王的牡丹才配得上秦姐姐!”柳湘君点头。
世人都嫌牡丹富丽堂皇太过艳俗,可一身白衣住在竹林里就算是高雅吗?大俗和大雅原本就是一线之差,随时可以跨越,根本不是两个极端。
“好了,把盖头拿过来。”司碧涵道。
然后…众人都茫然了。那套华丽的嫁衣里,盖头放在哪里了?
院子里,李暄同样面不改色地起身,把琴还给秦姝,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好事。
凌子霄又不禁目瞪口呆。
因为,出来的不是盖着红盖头,被侍女牵出来的新娘子——
秦绾一身华丽的嫁衣,头戴凤冠,却没有盖上盖头,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自己走了出来。
“走吧。”李暄毫无意外之色,微笑着伸出手。
“嗯。”秦绾走上前,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十指相扣。
眼见一对新人就这般并肩往外走去,众人都有些傻眼,一时连跟上去都忘了。
“你们就这么出去?”就连一向自诩了解李暄的萧无痕都不禁多问了一句。
“本王的紫曦又不是见不得人。”李暄不在意道。
按照礼仪,新人要拜别父母,由兄弟背出门,送上花轿,然而,这场婚礼着实让宾客大开眼界了。
大长公主可不敢受李暄的礼,辈分上实在太尴尬,反正她也不是秦绾的亲生母亲,所以,高堂的位置坐了两个男人虽然有点诡异,但大家也默认了。可不盖盖头的新娘子,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当然,背出门也用不上秦枫,因为新娘子不仅是自己走出门的,而且…门外根本就连花轿都没有!
凌子霄终于明白了李暄之前为什么说“其实差不多”,还真是差不多啊!
李暄骑赤焰,秦绾骑的当然是白云,一对新人并辔同行,坦然得过分!
前来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
骑马游街的新郎官见多了,骑马游街的新娘子——千古第一遭!
不是没有一些酸儒骂着伤风败俗气得浑身发抖,但那些人很快就被混迹在百姓中的暗卫悄悄带走,连身边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注意到。
不过,大部分的百姓倒是很高兴,他们不懂那么多礼仪规矩的,淳朴的百姓其实最多的是来看个热闹的,只看到一顶轿子和看见凤冠霞帔骑马游街的美丽新娘,哪个热闹好看根本不用想嘛。
禁军好不容易才重新将狂热的百姓拦在街道两边,以免冲撞了队伍,不过,李暄也是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几乎绕着京城转了一大圈,才踩着吉时的尾巴到了摄政王府。
百姓更加满足,跟着队伍一直簇拥在王府门前,连附近屋子的屋顶上都站满了人。
两人一起下马,牵手走上台阶,却在王府大门口停了下来。
“嗯?”秦绾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李暄浅浅一笑,一挥手,示意安静。
鼓乐声停了下来,连围观的百姓都渐渐静了下来。
“在圣山的时候,我说过一次,不过现在,这句话,我想再说一次。”李暄看着她,缓缓地开口,“我,李暄,今生得秦紫曦为妻,一生一世,仅有一人,生死相随。”
他这句话用上了一丝内力,传得很广,相信不用到明天,就能举城皆知。
“我一直知道。”秦绾低眉一笑,又凑过去,用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不然,弄死你。”
“好。”李暄紧了紧她的手,也不管听到他这句话后别人的反应,拉了秦绾进门。
好一会儿,鼓乐声才姗姗来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然后,没有了。
送入洞房?连盖头都没有的新娘子,坐在洞房里干什么?于是,满堂宾客看见摄政王大大方方带着王妃一起出来敬酒的时候,早就麻木了。
只有在王府外头探头探脑的几个御史怒发冲冠。
这是谁安排的婚礼?礼部?内务府?必须参他!狠狠地参!
☆、第二十二章 洞房花烛
李暄脸上的表情虽然是淡然的,但稍稍亲近些的人都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所以,面对一杯杯的敬酒,他几乎是酒到杯干,来者不拒。就算一开始众人还碍于身份不敢太过分,可总有几个不怕死的人存在。
比如说,感觉被抢了姐姐不甘心的陆臻。
比如说,被压迫许久不得翻身很有继续被压迫趋势的龚岚。
再比如说,一直想看李暄好戏的萧大公子。
有人带头,再加上毕竟是喜宴,眼见摄政王也没有怪罪的模样,酒一喝多,胆子也就放开了。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明明大家敬酒都是一起敬的,李暄喝了多少,秦绾自然也喝了多少,可李暄的酒量如何众人虽然也不太清楚,但毕竟是个大男人,这点酒还不至于醉,但平素最多只尝尝果酒的王妃,陪着喝了那么多酒,竟然也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恍若无事的模样,也太惊悚了吧!
王妃武功好、心计好、连酒量都一样好?要不要这么逆天!
“你没事吧?”李暄都忍不住找了个空档问了一句。
“我有什么事?”秦绾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不记得你这么能喝。”李暄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他记得,欧阳慧…似乎酒量并不好,他当初记住了那个女子,还是因为她跟着李钰,明明一口酒都没喝,却被李钰杯子里的酒气熏得满脸通红眼神迷茫。还是说,酒量和身体有关,却和灵魂无关?
“不会喝酒,还不会作弊吗?”秦绾看他的目光更加诡异。
今天来的客人,就是每人一杯,也能醉死一个酒鬼好吗?何况她这个正常人。就算换了个壳子,酒量也没好到哪里去,顶多从以前的闻香倒变成现在的一壶倒。
“苏青崖?”李暄无语。
秦绾左右看看,见没人往这边看,顺手将一颗小药丸丢进他的酒杯里。
药丸遇酒便化,瞬间不留一丝痕迹。
李暄一口饮尽,却不禁楞了一下。
他喝的应该是…酒吧?明明还有浓烈的酒香,可味道却和白水一样寡淡,甚至原本身体的三分酒意也被一股从胃里涌起的清凉之意冲了个七零八落,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摄政王,请。”又是一个大臣端着酒壶走过来。
李暄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任他给自己倒满酒杯,果然,同一个壶里倒出来的酒,依旧再怎么喝酒都只能喝出水的味道。
“你故意的?”送走了那大臣,李暄的语气有些危险。
“苏青崖说,进洞房的时候再给你解酒,我已经提前给了。”秦绾偷笑。
李暄无语,目光在大厅中转了一圈,果然,秦绾的那些亲朋好友,这时候乖乖坐在席上的,也只有注定要进入仕途的沈醉疏、顾宁、陆臻三人,其他人早就离席了,像是孟寒,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只是托蝶衣送了贺礼过来。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秦绾沉吟道。
“哪里不对劲?”李暄目光一凛。
“太…顺利了吧?”秦绾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太顺利?”李暄一怔,不禁啼笑皆非。太顺利算是什么不对劲,这是婚礼,顺利才是正常的,难道非要像是江涟漪和秦珍那样出点毛病才算正常不成。
“你不觉得,有个人一直没出现吗?”秦绾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他。
“…”李暄扶额。
好吧,他确实给忘了。
从昨日的晒妆开始,唐少陵居然一直没有出现!他死赖着不肯回鸣剑山庄,总不至于连妹妹的婚礼都不参加?就算这个兄妹关系无法宣之与众,可明面上他也是江辙的外甥,可以算是秦绾的表哥的。
本来,唐少陵就算今天跑出来说要抢亲,他也不是干不出来,可这么安分,反而让人觉得很诡异,该不会在准备酝酿什么大招吧!
“算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李暄宽慰道。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闹洞房!”秦绾认真道。
“呵呵。”李暄忍不住笑起来,“一会儿把阵眼开起来,谁想来闹洞房的,全部让他们去桃林里过夜。”
“好。”秦绾笑得眉眼弯弯。
然而,被他们讨论的唐少陵也很委屈,不是他不想拍飞那只想叼走他刚认回来的宝贝妹妹的狼,只不过很悲催的…他根本动不了!
“我说了,明天就给你解药。”苏青崖淡淡地道。
唐少陵不答…也对,他根本有口难开,只能用眼睛瞪死他。
这会儿,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摄政王府的屋顶,正对着大厅,能清楚看见李暄和秦绾的模样。
唐少陵被迫躺在屋顶上,这个角度却只能听,看…只看得到满天星辰。
苏青崖拿着一壶酒坐在他身边的瓦片上,屈起一条腿,姿态潇洒,身边还摆着一叠桂花糕。
唐少陵动了动嘴唇,更加怨念了,这麻药真厉害,居然连嘴唇都动弹不得,可是,他只想说,就算不让他说话,他宁愿吃哑药!被这样全身麻木地放置了两天,他已经快要饿死了好不好?
或许是唐少陵一直盯着自己的嘴…不,盯着自己咬的桂花糕,苏青崖歪了歪头,终于想起了自己好像忘记喂食的事,犹豫了一下,手指在他鼻子下一抹。
没一会儿,唐少陵就感觉体内的药力似乎消退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至少可以动动嘴皮子了。
然而,没等他说话,苏青崖捏起一块桂花糕,直接将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呜呜…”唐少陵被噎得两眼翻白,好不容易痛苦地咽下了糕点,刚想骂人,第二块桂花糕继续堵了上来。
杀人啦!
绾绾快来救救你哥!
唐少陵真是欲哭无泪。抢亲…他真的就是想想,也没打算真做,顶多,就为难一下那个男人,这不是每个爱护妹妹的哥哥都会做的事情嘛,怎么轮到他这里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不过,就算只相隔不到十几米,可秦绾显然没有心灵相通到接到他的求救。
“你素行不良。”苏青崖仿佛看出了他的郁闷,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唐少陵欲哭无泪,所以,他就是那个被“莫须有”罪名冤死了的倒霉鬼吗?
“其实我也挺不甘心的。”苏青崖忽然又叹了口气。
唐少陵闻言,不禁一愣,要不是他听苏青崖亲口说过对欧阳慧没那方面的意思,而苏青崖绝不是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的人,这话的意思可就多了去了。
“想什么呢。”苏青崖斜睨了他一眼,一声嗤笑,随即又道,“不过,谁叫她就是喜欢姓李的呢。”
“好吧,至少李暄比李钰可靠多了。”唐少陵终于咽下嘴里的桂花糕,赶紧说道。
“无所谓,哪天她要是不喜欢了,大不了我帮她毒死他。”苏青崖冷冷地道。
“苏神医果然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人。”唐少陵赔笑。
“我没这么伟大。”苏青崖翻了个白眼,看了他一眼,一脸嫌弃道,“不过,要是为她插你两刀,本公子倒是挺愿意干的。”
唐少陵被他的眼光看得一头冷汗,干笑道:“有话好说…”
说真的,你已经插我不止两刀了,我的心都被捅成筛子了!
“喜宴快结束了,我们也该走了。”苏青崖说着,把空了的酒壶和碟子留在屋顶上,一手抓起还动弹不得的唐少陵,施展轻功离去。
摄政王府普通的门卫自然是发现不了他们的,而隐藏在暗中的暗卫却知道苏青崖的身份,顶多事后通报一句,却不会出手拦截。
下面,李暄和秦绾并没有中途离席,而是一直将最后一拨客人全部送走,这才相视一笑。
“王爷,王妃,时候不早了,这边交给下人就好。”李少游笑眯眯地走过来。
他比李暄年长十来岁,一直半友半仆,相伴近十年,眼看着当初稚嫩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宁王府的未来,磕磕绊绊的前进,如今却也终于成家立业了。
“好,有劳总管了。”李暄点点头,拉着秦绾走了。
虽然有了苏青崖的解酒药,可就算喝的是水,喝这么多也不太好受。
新房自然是桃林中的主院,只是没有什么喜娘说着“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新房里烧着明亮的龙凤蜡烛,窗纱上贴着喜字,床上铺开精致的大红鸳鸯被,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两碗碧粳米粥,还热气腾腾的。
“虽然没有味道,可喝下去的毕竟是酒,吃点东西垫垫吧。”秦绾笑道。
“嗯,最后一杯。”李暄拿起精致的银壶,倒了两杯酒。
秦绾一笑,拿起一杯,与他双臂交错,双双一饮而尽。
“吃点东西吧。”李暄干咳了一声,莫名有些心虚。
秦绾坐下来,一时也觉得有点尴尬。
明明相处了这么久,可是…终究和从前有点儿不一样了吧?
两人默默无声地吃了宵夜,直到放下筷子,同时一抬头,猝不及防之下,眼神撞了个正着,都不禁一愣,随即,“噗嗤”一声,一起笑了出来,随即,那层淡淡的尴尬顿时烟消云散。
何必想这么多呢,成不成亲,都是这个人,从未改变,不是吗?
想通了,秦绾反而落落大方地起身,摘下头上沉重的发饰,一边哀叹:“脖子都压得酸了,我还只是戴这么一天,从前看见周贵妃一直这么盛装打扮的,真是看着就累。”
“你喜欢的话,怎么打扮都可以。”李暄走过去,也没叫外面的侍女,亲自动手帮忙。
“你会不会?”秦绾一脸的怀疑。
连个女人都没有过的摄政王…会梳头吗?
“不会梳,至少会拆。”李暄很淡定。
好在,虽然手法有些生疏,但却很仔细,并没有扯到她的头发。
精致的发辫一缕缕散开,披散肩头。
李暄去打了热水进来,绞了丝帕,一点点擦净她脸上的妆容,露出一张素颜,这才满意道:“紫曦还是这样最好看。”
“正好,我也这么觉得。”秦绾笑道。
脱下华丽的锦袍嫁衣,李暄顺手一拉,将人搂进怀里:“终于娶到你了。”
秦绾一声轻笑,干脆伸出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
三千青丝散落,身下是鸳鸯合卺的图案,一切水到渠成。
新婚第二天,大清早醒过来,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妻子拿着一把剪刀是什么感觉?
至少李暄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久才道:“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秦绾只穿了肚兜坐在床上,杯子滑落到腰际,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只是脸色还带着明显的心虚,看到他醒过来,就想把剪刀藏起来。
李暄揉了揉额头,伸手将她拉回被窝里,不满道:“还早。”
“不早。”秦绾没好气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没有公婆等你敬茶,也没有小妾等着给你请安,账册钥匙去年就交给你了。”李暄指出道。
所以,整个摄政王府里就他们俩最大,起床也没有急事要处理。
“要练功。”秦绾哼哼两声。
“你还能练?”李暄沉默了一下才道。
“讨厌!”秦绾一个翻身压到他身上,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嘶——”两人同时抽了口冷气。
秦绾压根儿没用力咬人,倒是不疼,可是两人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纠缠在了一起,被她的动作扯到了头皮。
“所以,你是要剪头发?”李暄叹了口气,拈起他们纠结在一起的一缕头发,也不禁无语了。
昨晚睡着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自问睡姿不错,到底要怎么样的动作才能让头发打结成这个模样?绝对不可能!
“结发嘛…”秦绾干咳了一声。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害她全身都痛,睡不着觉,躺着无聊才拿头发玩,一不小心就打成死结解不开了,然后她也困了,就这么睡着了——好吧,解不开才好,结发结发,解开了不吉利。
李暄一手抓着那一缕发丝,一手摸索过去拿过剪刀,很干脆地将那一缕发丝剪了下来。
“是我的。”秦绾拿了个空,不悦道。
“我的。”李暄很淡定地丢开剪刀,顺手将那“结发”塞进了枕头下面压着。
秦绾噘了噘嘴,眼珠子一转,一把揪住了他的发尾,运指如刀,“唰”的一下又割下一缕发丝来。
李暄无言,所以说,大清早的为什么要拿剪刀这种既惊悚又无用的东西?
秦绾又从自己头发上取了一缕,很有兴致地将两股头发编在了一起,一边道:“回头做个香囊,装起来当平安符。”
“两个。”李暄纠正。
秦绾转头瞪他。
李暄笑笑,手一揽,将她抱过来。
“给你绣个小猪。”秦绾把脸闷在他胸口低笑。
“你敢绣,我就敢戴。”李暄平静道。
“算了,我还嫌丢脸…”秦绾无奈。
所以说,要脸的总是斗不过不要脸的。
又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懒懒地起床。
李暄不喜欢用侍女,从前伺候他起居的是扫墨,后来扫墨被丢进了暗卫营,又换了两个小厮,不过现在有了王妃,显然没有让小厮进来的道理。
荆蓝和蝶衣端了梳洗用具和早餐进来,一个摆桌子,一个给秦绾梳妆。
“今天有事吗?”秦绾随口问道。
“没有,不过三天后就要上朝。”李暄顿了一下才道。
“知道了。”秦绾点点头,没有意外。
虽然说,大婚后应该有几天休沐,可李暄是摄政王,目前又是特殊时期,根本不容许他甩手不干,就算推掉了大部分的公务,至少十五的大朝会肯定是要到的。
“一会儿,让王府的人过来拜见一下新主子就行了。”李暄又道。
“行,我带过来的人也要安排一下。”秦绾道。
李暄低头在她耳后亲了一下,微笑着出门去了。
干燥的唇轻轻地擦过依旧敏感的肌肤,秦绾下意识地抖了抖,随即恼羞成怒地抓起一把桃木梳砸了过去。
“呯!”木梳直接把门框的木头砸出一个坑来。
“小姐,用梳子还不如把顾小姐送的东西拿出来呢。”荆蓝偷笑。
“今天开始就带在身上。”秦绾摸了摸被亲到的耳后,却觉得那热度一直蔓延到了脸颊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就是亲一下吗?怎么觉得比昨天晚上还羞耻呢!
“看小姐的心情不错。”荆蓝看了蝶衣一眼,帮她说了出来。
“嗯…”秦绾摸了摸下巴,却道,“一会儿给我找些丝线和锦缎来。”
“好,小姐要做手工吗?”荆蓝好奇道。
她家小姐,明明不喜欢绣活啊,没道理新婚第一天就想绣花吧,这风格太不对了!
“还有…”秦绾顿了顿才道,“去叫陆臻给我画只猪。”
“啊?”荆蓝和蝶衣对望了一眼,各自傻眼。
什么跟什么啊?
“就这样。”秦绾点点头。
打理好妆容,随意吃了点点心,她知道李暄是去处理昨天婚礼的后续,便也叫人把王府的所有下人都集中起来训话。
摄政王府主子少,原本下人就不多,自从阮飞星在府内布置了一环套一环的阵势之后,护卫也减了不少,人就显得更少了。偌大的王府,加上秦绾陪嫁过来的人,全部到齐了也就不到一百人。
“王妃,这是王府的名册。”李少游笑眯眯地道。
对于自家王爷选的王妃,他是一万个满意,身份高贵容貌美丽什么的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显然是能力,摄政王妃这个位置,岂是一个普通的千金小姐能坐得稳的?虽说王爷立誓永不纳妾,可只要王妃能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府里女人多了,麻烦事也多,王妃是王爷的助力,怎么能消耗精力在后院那点小事上呢。
秦绾接过名册,递给了夏莲,往下扫视了一圈,淡淡地道:“不用这么紧张,本妃平时还是很好说话的。在本妃这里,规矩不多,只有三条。第一,谨守本分,不要自作聪明。第二,可以犯错,但同样的错误不允许犯第二次。第三…背叛者,死!”
最后一句话出口,院子里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无比沉重。
别说下人,就连李少游都觉得心跳快了一拍。
“谨遵王妃教诲。”停顿了一下,众人齐声答道。
不久之前,摄政王府的人才经历过一次大换血,留下的人记忆犹新,新来的也从老人口里多少听说过,这个时候秦绾说出的那句“背叛者死”,还余威犹在。
李少游更加赞赏了,这才是摄政王妃应有的气势!
今天这章稍短,不过我已经写到6点多了,这会儿我才睡一会儿。星期天带女儿去公园玩了,自从我回来写文,就没带她去离家一里外的地方玩过,想想也挺愧疚的。之前还是个抱在手里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现在能跑能跳就想出去玩了,哎…
☆、第二十三章 王妃上朝
婚后的几天,秦绾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
原本她也不是没有在王府住过,主院更是她自己设计的,不同的也就是换了个房间…好吧,还有多了个男人。
摄政王府的产业秦绾早就接手了,龚岚摆平了账目,让李少游把原先各处安插的人都拔除了之后,账本就慢慢地转交给了秦姝,连同秦绾自己的产业一起。
秦姝并不是绝顶聪明,对做生意很有天赋的人,但她努力,学得认真,不需要让她把店铺做多大,只是监管账目的话也算中规中矩,毕竟,秦绾身边实在找不出这方面的人才了,原本龚岚不错,可惜被李暄预定了。
不过,龚岚的才能给她当账房确实也有点大才小用就是了。
王府没有别的主子了,在偏院住着的那位夫人更是和隐形人似的。她不是没有心计,只是这点儿小心思在偏远的宁城也罢了,到了京城实在是不够看。李少游只吩咐了伺候她的下人闭紧嘴巴,不听不说,不让她出门,锦衣玉食养着便是。至于收买…她有什么资本收买摄政王府的下人?
白莲小产了,虽然性命无碍,但因为处理得漫不经心,她又受了凉,大夫来看了说,以后恐怕不能再生育了。
秦绾也不想理会大婚那天究竟是意外还是存心,一片淡淡的,也没说要怎么处置。不过,下人们是最会看人脸色的了,就算秦绾什么都不说,也不会妨碍他们做点什么。当然,没人敢直接虐待白莲,只不过,白莲要是说一句现在吃不下,那她这顿饭就不会有人再送一次,她说水太烫,那换上来的就会是冷水。
摄政王府的下人,绝对都是谨守本分,不自作聪明的!
要不是白荷还算得宠,只怕白莲要吃的苦头更多。
也就是白荷这位表小姐还算是半个正经主子了。
李少游也是聪明人,摄政王没有什么亲人,势力毕竟单薄了些,二小姐比大小姐聪明多了,也识相多了,好好养着用来联姻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而白荷其实对摄政王府的处置挺高兴的。
虽说她和白莲是双胞胎姐妹,可母亲一向喜欢白莲,对她不怎么看得上眼,或许是因为白莲的性子和母亲如出一辙,看不惯她这个毛毛躁躁的野丫头吧。尤其当初白莲做了太子侧妃,母亲就更不记得还有她这个女儿了。要是真一直这样也罢了,可太子被废,白莲被幽禁,这个母亲倒是想起来还有一个女儿了!
白荷分得清谁对她好,要真是关心她照顾她的母亲和姐姐,哪怕是再糟心的母亲和姐姐,她也不会不管,可是没用的时候总忘了她,有用的时候又想利用她的亲人,她凭什么要乖乖听话?大不了,摄政王府养她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对得起十几年养育之恩了!
至于自己,白荷完全不觉得需要操心。
反正亲亲表嫂肯定不会坑她的,她可没有母亲和姐姐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真爱?能当饭吃吗?野心?也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白荷不在乎联姻,她有摄政王府做靠山,不管跟哪家联姻,夫家都会把她高高捧起来当菩萨供着的,只要自己不去作死,一辈子都能平安富贵,有什么不好的?
人呢,没那个能耐,就别想要的太多了。
白荷不怕人说她没志气,可事实确实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嘛。何况,这世上九成九的女子,还不都是这么过的?只要自己立得起来,身后靠山不倒,也没见几个特别惨的。
三天时间,秦绾已经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她陪嫁过来的人也都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不过主院的人几乎全部换了一批。
李暄本来就只有两个小厮伺候,有了主母,秦绾就直接把他们放到了书房去,主院里的大丫头就是荆蓝、蝶衣、秦姝、夏莲四个,二等丫头除了碧澜轩带来的两个,又留下了几个原来王府里的,都挑的年纪比较小的,让夏莲带着。毕竟秦绾身边的大丫头年纪都不小了,若是有好机会,她也不会阻碍了属下的幸福,还是要提早先培养几个出来。
自从宇文雄落网后,顾宁就从皇宫里搬了回来,和执剑一起,继续担任秦绾的侍卫。
顾宁武功够好,但出身江湖,眼界却不够,摄政王府显然是个能让人迅速成长的地方。
摄政王大婚,顾月白虽然还没上京,但也派人送了一份重礼来。当然,有多少礼物都是李少游代为处理的,顾月白一介白身,礼物能直接送到秦绾手里,知道的人也要暗中衡量一下顾家的未来。
这天下午,秦绾在书房刚刚写完一张字,就看见李暄似乎根本不像是在处理公务的模样,不禁好奇地凑过去看。
“过去坐好。”李暄头也不抬地道。
秦绾扫了一眼就看到他是在画画,画的正是刚刚在窗下临帖的自己,随即笑道,“我说,你行不行啊?一点儿都不像。”
“哪里不像了?”李暄反问道。
“我刚刚出去过,穿的根本不是这种水袖长裙好吗?”秦绾指着画面认真道,“写个字还要拉着袖子,你不觉得很傻吗?”
“这姿势比较好看?”李暄想了想道。
“噗——”秦绾被他气笑了,“既然你是自己想象的,还要我坐回去干嘛?又不是照着我画的。”
“衣服不是,可人是。”李暄答道。
“所以,你是在一边画画一边想象我不穿衣服的样子?”秦绾沉默了一下才道。
“…”李暄无言,明明是换了一件衣服好吗?
“不脱,怎么穿。”秦绾白了他一眼。
“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我看过,不用想象。”李暄一本正经道。
“光天化日耍流氓啊你!”秦绾抓起画纸直接往他脸上拍。
“我画了一下午的!”李暄抗议。
“不许画!”秦绾瞪他。
“你绣的香囊我都好好戴在身上。”李暄一脸委屈地指指腰间的配饰。
香囊倒是很精致,只不过…颜色却是水嫩嫩的粉红色,上面还用金线绣了一只猪头,虽然寥寥几笔,却憨态可掬、活灵活现。要是这样的香囊给秦珑佩着,见到的人只怕都会说句“小姑娘好可爱”,可佩戴的人是李暄,是摄政王…今天一天,凡是见过李暄的人无不风中凌乱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绾干咳了两声,眼珠子一转,很无辜地道:“我自己不也戴着嘛?”
她绣的香囊是一对,自己这个是草绿色的,上面绣了条——猪尾巴。
李暄的眼神有点郁闷,跟自己这个放在一起的话,确实看着也挺可爱的,但是…单独看,谁知道那条弯弯的东西是猪尾巴啊!
“不要还给我。”秦绾一伸手。
“不给。”李暄立即道。
不就是个粉红色的猪头香囊么,就算戴着去上朝,那个敢当面说半句?
至于背后…谁人背后不说人是非?谁人背后不被人说是非?真的无所谓的。
何况,这个香囊里装的可是“结发”啊,怎么可能不戴。
“王爷、王妃!”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莫问熟悉的喊声。
“进来。”李暄淡定地折起画了一半的画纸,压到了书本下面。
秦绾整了整衣服,继续回去临帖,一副雍容高贵的模样。
“王爷,出事了。”莫问大步走进来,一向冷漠的脸上难得地显出了几分焦虑。
“这时候能出什么大事?”李暄皱了皱眉道,“镇定点。”
“是,王爷。”莫问顿了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北燕起兵了。”
“起兵了?”李暄一愣,确认似的道,“你说的‘起兵’是什么意思?”
去年秋天开始,北燕扣关,小规模的战事在边境偶有爆发,不过因为太上皇从南线大营抽调了兵马北上,加强了各处防线,一边操练静待开春出兵,所以损失比往年轻得多。年前,北燕兵马大半都已经撤回了国内准备躲避寒冷的雪季了,而现在是二月,北燕那边应该还是非常严酷的环境才对。
“启禀王爷,北燕以皇太子宇文忠为元帅,起骑兵二十万、步兵十万,嘉平关危急!”莫问道。
“北燕疯了?”秦绾脱口而出。
这冰天雪地的,别说步兵了,骑兵都完全没有速度和冲刺力,攻城方和守城方面临的压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今年嘉平关以北,没有下雪!”莫问道。
“为什么不早报…”秦绾说到一半,不觉哑然。
为什么没有早报上来?可去年秋天开始东华经历了废太子宫变、登基大典的北燕刺客、紧接着过年、摄政王大婚,再加上边关的形势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平静,如果是北燕人的动静或许没有人会耽搁,可“今年冬天北燕没有下雪”这种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谁有那个心思专程递个折子上来说一声?不怕被摄政王觉得干拿俸禄不干实事吗?
然而,正是因为这个冬天北燕反常得没有下雪,才会有这场半国兵力之下的南征。原本李暄也是承袭了太上皇之前的计划,准备等北燕熬过这个冬天,粮草不济的时候出兵北伐的,可北燕却抢先一步出兵,正好卡在了东华之前,最难受的这个时间。要是往年,北燕那绝对是自己找死,齐膝深的雪地里,移动都困难,骑兵还想冲锋?那什么云梯攻城车之类的攻城器械也完全无法使用,东华只需要紧闭关门,等着北燕把自己作死就行了。可今年…关键是没有下雪!
如果只是气候的寒冷,终年酷寒之地的北燕人显然更适应良好,虽然东华的士兵在关内,可打起来的时候,城上城下的,气温还能不一样吗?
“宇文雄那个藏起来的东西,会不会和这次北燕来势汹汹的战事有关?”秦绾又道。
“不好说。”李暄沉着脸摇摇头。
他很清楚,这次嘉平关的危机不仅仅是外忧,还有内患。
太子谋反,皇族死伤殆尽,幼主登基,这样的大事,要说对边关的军心没有产生影响,那绝对不可能,怕是那些将军心里也未必没有不安。
“正式的告急文书大约今晚就会送到兵部,暗卫的飞鹰传书也只堪堪快了半天。”莫问道。
“本王知道了,立即去请凌元帅和江相过府,可以先透露一下内情。”李暄道。
“是。”莫问立即领命而去。
李暄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秦绾,眼神中闪过一丝抱歉。
看起来,最近真的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才新婚呢,北燕就打过来了。
“我说过,我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钦天监,既然北燕要自己来找死,那么,就把他们杀回去,杀得他们下次再不敢来。”秦绾抬头笑道。
“说的是。”李暄也笑了笑。
反正,迟早是要打的一仗,如今不过是被北燕钻了个空子,抢了个先手而已,谁胜谁负,尤未可知。
不到半个时辰,江辙和凌从威就先后赶到了。
“坐吧。”李暄伸手将莫问带来的纸条交了过去。
江辙看完,顺手递给了凌从威。
“这…北燕是早有图谋啊,三十万大军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集结起来的。”凌从威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突然抬头,才看见端茶来的人竟然是秦绾,楞了一下才赶紧起身道,“多谢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