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和荆蓝立即噤声,小心地掩饰好了身形。
没一会儿,却见一个打扮得很普通的男子远远走来,很熟练地进了小院。当然,就算他再怎么改装,荆蓝也能认出来,是江辙。
不过,江辙真的来了?主仆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才来,如果尹飞鸿想要干什么,杀个十次时间都够了,这是笃定了尹飞鸿不会动手?可毕竟还是太冒险了。
若是在乎,怎么让一个女子冒这么大的风险?可若是不在乎,他现在过来,就不怕尹家还留了人在附近监视吗?那他之前的否认,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荆蓝认得出来,尹家自然也认得出来,毕竟江辙这种程度的改扮连易容都谈不上,只能骗骗不认识他的人。
“哐!”猛然间,屋内传出一声巨响,琴音戛然而止,随即是小丫头的尖叫声。
动手了?执剑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小姐,去瞧瞧吧?”荆蓝也道。
江辙是个文人,那女子也明显没有武功底子,就算大白天的去偷听,里面的人也不会发现的。
“你们留在这里。”秦绾道。
“啊?”两人一脸的不乐意。
“别闹。”秦绾没好气道。
就算是欺负人家不会武功,但是大白天的,三个人一起扒在人家屋顶上,真当整个街区的百姓都死绝了不成?尹家怎么样也不能让这地方一个路人都没有了,只要有人抬头看看…
“哦。”两人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随即,一左一右分掠出去,把守住了两边街口。
秦绾一笑,脚尖在树枝上一点,直接飘到了屋顶上,落地无声。
不用掀开瓦片,这个距离,足以让她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了。
呜呜咽咽的哭声不断传来,还夹杂着小丫头的安慰声,却半天没听到江辙的声音。
又隔了一会儿,琴声响起,还是同一曲西江月。
秦绾微微一怔,忽然觉得有点怪异。
那女子还在哭,显然不可能一边哭还一边弹琴不出差错,而且,就凭她的水准,至少也听得出来,这回的琴声比之前明显好得多。这么说,弹琴的人是…江辙?
确实,江辙曾经是东华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自然样样精通。但是,自己养的女人被欺负了,他居然…有心情弹琴?
秦绾一时间不由得哭笑不得,正想溜下去瞧瞧屋内的情景,猛然间,心中亮起一盏警灯,多年在刀光剑影的夹缝中行走的经验让她下意识地身子一偏。
“叮!”一枚锋利的铜钱镖从身边擦过,打碎了一片瓦片。
“谁?”这动静顿时惊动了屋内的人。
秦绾脸色一沉,居然能避过执剑和荆蓝,而且出手前连她都毫无所觉,是高手,而且是极为善于隐藏的高手,只有出手的一瞬间,才会有杀气漏出来。
“吱呀——”房门开了。
秦绾现在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江辙直接照面,立即转身离开。
“叮叮叮!”三枚铜钱镖追踪而来,被她在空中一一避过后,在墙上划出深深地痕迹。
秦绾咬牙切齿。
铜钱镖,说到底不过就是将最普通的铜板边缘打磨得锋利了,来当做暗器使。铜钱这玩意儿,谁身上没有几个呢,从这种暗器上,完全不可能看得出来那人的来历。
“小姐。”执剑和荆蓝赶到她身边,一脸的凝重。
是他们失职了,但是这人明显不是他们能应付的对手。
“荆蓝,面具。”秦绾急促道。
她没想过会遇见如此高手,这还是一身本来面目,很不妥当。
就算人家知道她是谁,可面子上总得遮掩一下,就算给人家一个能下台的台阶也行,有些事,只能心照不宣。
荆蓝会意,立即拿出一张薄薄的面具递过去。
秦绾迅速贴在脸上,随后一手抓住一个,将他们扔到了另一边的小巷里,喝道:“先回去,不用你们插手!”
执剑和荆蓝不由得面面相觑,但这么一晃眼,已经看不见秦绾的身影了。
铜钱镖不住地从刁钻的角度飞过来,秦绾一边跑,一边在心里诅咒不已。
不过,尹家是肯定没有这样的高手的,于是,这又是哪一方的势力来凑热闹?她相信,之前那人肯定是看清她的脸了,但就是这样,铜钱镖还全是朝着要害来招呼的,是想杀了她毁尸灭迹,还是觉得她戴上了面具,正好当做不知道?
可是,在京城,能在杀了她之后还不引人怀疑,或者是怀疑了也没办法的人——绝对没有!
至少,从李暄当众说的那一句“她管杀,我管埋”,大家就应该知道,这位王爷是不讲道理的,动了他的王妃,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他怀疑了,那就是先弄死再说!
所以,身后的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胆子觉得自己可以杀了她?
一路寻思着,秦绾却在小巷中兜了几个圈子,把人带到了更僻静的地方。
就算这人想杀了她,也要看看她肯不肯让他杀对不对?追逐了一路,她已经可以判断,这人的武功很高,但要杀她——不够!
最终停留在一座荒废破败的大杂院里,秦绾慢慢地转身。
身后的人也没想到她居然不跑了,一下子就现出了身形。
秦绾不禁抽了抽嘴角,只想说…大白天的,一身黑衣蒙面,这是在告诉人家,我见不得人么…
☆、第七十章 打不死也气死你
“你是谁?”秦绾笑着问道。
没有回答,回答她的是凌厉的一剑。
秦绾叹了口气,有些郁闷。
这人作为杀手,实在是太合格了啊。全身都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连握剑的手上都戴着手套。原本秦绾问话也没指望他乖乖回答,可就算只是答应一声,至少也能判断是男是女啊。
无奈之下,阴阳扇已经出手。
这把武器在她手上既然已经曝了光,自然也没有了伪装的必要,也免得用一次就要洗一次扇面上的血迹,干脆就恢复了一面黑一面白的本来面目。
黑衣人的一剑刺中了打开的扇面,下一瞬,秦绾手一抖,折扇合拢,扇骨顿时将剑锋给卡主了。
黑衣人显然没有和折扇这种奇门兵器交手的经验,大意之下,用力抽了抽,剑锋纹丝不动,干脆就松了手,用拳脚功夫贴身缠斗。
“我说,我和你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吧?”秦绾也楞了一下。
这人…打得是不是也太凶了?简直是为了置她于死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啊。
黑衣人一身不吭,他手里没有了兵器,距离越近越好,而秦绾的折扇上还卡着一把三尺青锋,急切间肯定是无法迅速收回的。
秦绾皱了皱眉,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扇骨一收,长剑直接坠地——黑衣人毕竟不了解,阴阳扇的每一根扇骨都是可以单独活动的,这件兵器,就算是墨临渊亲自上阵,也未必能比她用得更好,这小小一个动作完全不耽误时间。
然而,让她不满的是…黑衣人身上太干净了!干净得连接近到这么近的距离,竟然闻不到他身上的一丝味道。
不管是女人的脂粉头油香,还是男人的汗臭,全部都没有。
这不仅仅是自身的控制,还能说明,这个人,自律到了严苛的地步。就算是最出名的杀手组织忘情谷的金牌杀手,只怕也达不到他的程度吧?
折扇原本就是短兵器,并不怕贴身肉搏,黑衣人试探着进攻了一下,发现找不到破绽,虚晃一招,将秦绾逼退一步,自己在地上一个打滚,起身时已经捡起了长剑。
秦绾并不是很有冒险的兴趣,毕竟拿自己去换一个无名小卒,就算只是受伤也不值,这人可没有当初阴山老魔那个分量,值得她去拼命。
然而,下一刻,她下意识地一偏头——
三枚铜钱镖从身后飞来,险险地从颈边擦过,割断了一缕发丝。
秦绾不禁脸色一变,就说这黑衣人现身之后怎么就不用暗器了,原来竟是两个人?一个用剑,一个放暗器偷袭!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两人的气息实在是太像了,不看他们出手的话,完全分辨不出来。
“叮!”一瞬间,铜钱镖竟然打在黑衣人剑锋上,将他的长剑荡开了稍许。
秦绾一愣,手里的招式硬生生停顿了半拍。
误伤?内讧?这两人不是一路的?
各种想法不断地跳出来。
却见那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手一扬,洒出来一把白色的粉末。
秦绾不怕毒,但却也不想被迷了眼睛,赶紧退后,但趁着这一会儿工夫,黑衣人已经鸿飞冥冥。
大杂院因为他们短暂的交手显得更加破败,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粉末。
秦绾把阴阳扇交到左手,蹲下身,捻起一小撮粉末闻了闻,不由得露出一个五雷轰顶的表情。
居然是…石灰粉!
一个身手绝妙的杀手,随身居然带着市井泼皮打架用的石灰粉,而且居然…毫无心理负担地用出来了!真是让人雷得不轻啊。
好一会儿,荆蓝和执剑终于找了过来,只是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愧疚之色。身为护卫,居然让自家小姐亲自引开杀手救了他们,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惭愧什么?要论打架和杀人,王爷都未必赢得过我,何况是你们。”秦绾一声哂笑。
“小姐,他跑了?”荆蓝问道。
“跑是跑了。”秦绾收起了阴阳扇,往前走了几步,却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只见,一层白色的粉末上,隐约露出一个还算清晰的脚印。
要说原本没有下雨,这种地面上还是不太容易留下脚印的,尤其对方轻功高明,脚步更是轻巧,然而,一把让他从容撤退的石灰粉,却让原本极淡的脚印一下子清晰起来。
于是,成也石灰,败也石灰?
“男人。”荆蓝只扫了一眼就说道。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故意在鞋里塞东西。”
“不会。”秦绾很肯定地道。
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可是很影响身法和步法的,那种程度的高手不会干这种蠢事。
“会是什么人呢?”执剑道。
“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临时兴起,不可能是事先针对。”秦绾沉吟道。
“小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荆蓝道。
秦绾没有说话,她确实是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周贵妃举办的赏花宴,江涟漪想把她扔进湖里,结果却反被她扔进了湖里,可最后捞起来的人却是花解语。按照秦枫的说法,是看见了一个黑衣人直接把江涟漪从湖里拎起来带走了——她知道自己扔的位置,距离岸边还是挺远的,能不下水,直接从湖面上踩水过去,还拎起一个挣扎中的女人的高手,应该并不那么多见才对。
如果,这就是当初在宫里救起江涟漪的人,而他今天又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共同点…江辙的护卫吗?
“小姐在想什么?”荆蓝问道。
“我只是在想,京城传说江丞相的院子里埋着很多刺客的尸体的事。”秦绾轻轻一笑。
“小姐以为,这人,是江丞相的人?”执剑惊讶道。
“总之,江辙身边有高手,那是肯定的。”秦绾一耸肩。
若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解释,她不介意把这桩事也扣到江辙头上去——反正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也不差再多这么一件事了。
执剑和荆蓝互相看看,微微点了点头。
“尹家有什么动静?”秦绾又问道。
“没有。”执剑摇了摇头。
“也是。”秦绾想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江辙手下若是有这样的高手,尹飞鸿就算留了监视的人,也休想送出一点儿消息去。”
“小姐还回去吗?”荆蓝问道。
“去,怎么不去?”秦绾一挑眉,取下脸上的面具,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然后,秦绾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要“怎么去”。
之前她还是偷偷地看热闹,但这一次却带着人,大大方方地走回那座小院,随即——上前敲门!
“呯呯呯!呯呯呯!”
“来了!”里面远远传来小丫头的喊声。
荆蓝和执剑一脸的风中凌乱。
也许,江丞相还在里面啊,也许,那个杀手也在里面啊!小姐就这么…去敲门了?
“谁呀?”小丫头只打开一条门缝,警惕地探头探脑,却在看到秦绾时,那警惕之色就更重了。
“放心,我不是哪家的贵人来捉奸的。”秦绾笑道。
小丫头楞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笑,打开了一扇门,试探道,“这位小姐找谁?”
“找一位姓邱的姑娘。”秦绾答道。
小丫头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却没有直接回绝。
“你去禀报你家姑娘,就说,我们是给一位叫林娇儿的姑娘报喜来的。”秦绾笑眯眯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喜帖模样的东西递过去。
“是,小姐请稍等。”小丫头这才放下了大半的怀疑,接过喜帖,一路小跑进去了。
“小姐什么时候准备的?”荆蓝惊讶道。
“出门时顺手拿的。”秦绾莞尔道。
她一向喜欢走一步算三步,各种道具自然也是提前准备了的。
很快的,小丫头就匆匆跑出来,这回脸上倒是没有警惕反而有些焦急:“小姐请进。”
“有劳。”秦绾一步跨进门,又回头道,“邱姑娘这里没有男眷,执剑留下,荆蓝跟我进去就行。”
“是。”执剑会意,抱着双臂靠在大门上守起了门。
“多谢小姐。”小丫鬟屈膝一礼,一脸的感激。
尤其…经历过之前尹飞鸿的对比,这位小姐真是仙子啊,又漂亮,又温柔知礼的。
秦绾带着荆蓝走进屋内,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这屋子之前发生过什么,顿时一目了然。
那女子看见她,虽然脸上带了笑,但眼眶还带着红痕,明显是哭过。
窗下的案上,放着一张七弦琴,然而,让人意外的是,看上起应该是价值不菲的一张好琴,此刻却是七弦全断,成了一张废琴!
“我就是邱莹莹,这位小姐是…娇儿请来的?”女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原本她今天是无暇理会林娇儿的事的,不过就是报个喜罢了,婚事都订了一年了,虽然她没法去参加,但也记得大婚的日子,可是,一翻开那张喜帖,顿时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邓三?邓三是谁?
新郎不该是扶云县令的公子,小小年纪已经考中举人的杨羽凡吗?
“林娇儿可请不动我家小姐。”荆蓝一声嗤笑。
“那…”邱莹莹看着秦绾,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说起来,本小姐可是…林小姐的媒人呢。”秦绾笑吟吟地说道。
“媒人?”邱莹莹一声惊呼。林娇儿和杨羽凡的婚事是两家订下的,只是象征性的请了个媒人做样子罢了。
“邱姑娘是不是想知道,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找你的?”秦绾却岔开了话题。
邱莹莹一怔,随即沉了沉脸。
她又不蠢,相反,还很聪明,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都没出过事。甚至不需要秦绾提醒,尹飞鸿来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必定是林家那里除了变故。
可是,她从未对妹妹和外甥女说过自己的事,又怎么会…难道是自己哪句话里露过口风?最重要的是,林家并不知道自己的住址啊,要说查,似乎也动作太快了一点。
“本小姐不介意给姑娘解解惑。”秦绾自己坐下来,又瞟了通往内室的布帘一眼,脸上也带出似笑非笑地神色来。
“小姐请说。”邱莹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帘子,强自镇定。
秦绾不禁一勾唇角。
虽然不算笨,可也太缺乏经验,就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已经能让秦绾断定,江辙还没走,就在与她一帘之隔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刚刚见识过的两个杀手在不在了。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荆蓝笑吟吟地上前了一步。
这种解释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让小姐来做,她条理清楚,三言两语便将那天扶云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邱莹莹听得脸色发白,嘴唇微颤,之前看秦绾的笑容是温柔平和的,现在看来却仿佛魔鬼一般让人心里发寒。
“邱姑娘有什么要说的吗?”荆蓝最后问道。
“我…”邱莹莹愤愤地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如果邱姑娘没什么要说的了,本小姐却有话要说。”秦绾开口道。
“小姐请说。”邱莹莹咬牙道。明知道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绝对不是好话,但是…不能不听着。
“林小姐…该不会是邱姑娘的女儿吧?”秦绾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屋里屋外听见的人都雷得不轻。
“…”邱莹莹张大了嘴,半天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涨红着脸,怒道,“小姐,我说过了,我还是处子!”
“哦。”秦绾点点头,却依然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问,你是处子又怎么了?
于是,邱莹莹彻底哑口无言了。就看这主仆两人都是一副云英未嫁的打扮,也不知道她们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只是,无论是哪一种,让她怎么跟两个姑娘解释,处子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所以呢?”偏偏,秦绾还一脸求知欲地追问。
“小姐误会了,娇儿是我的外甥女。”邱莹莹很无力。
她平日里也自负聪慧,刚刚气势汹汹来找麻烦的人也被她三言两语堵回去了,可是,在这个少女面前,她总有种处处受制的挫败感。
这姑娘怎么从来就不按常理说话呢?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外甥女啊…”秦绾却故意拉长了声音,“倒是和太子妃…不,前太子妃挺像的。”
她是习武之人,耳力当然极好,已经能听见,帘内的人呼吸都重了不少,显然是被气到了。
秦绾再怎么样也没无聊到和邱莹莹这样的女人过不去的地步,她的话,从头到尾都是说给里面的江辙听的。
“娇儿一介民女,怎么能和丞相府的嫡出小姐相提并论。”邱莹莹强笑道。
“不是吧?林小姐怎么说也是当正妻的,要说她不如一个侍妾,邱姑娘也太妄自菲薄了吧?”秦绾笑道。
邱莹莹勾了勾唇角,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一边却焦虑地不住往内室的方向瞟。她拿不准这女子是不是知道里面有人,但是…她是真怕那人忍不住直接就冲出来了。
“对了,听说,令妹现在在尹家做客呢。”秦绾又道。
“尹家?”邱莹莹脸上现出疑惑之色。
“怎么,邱姑娘不知道,方才来的那位,就是尹家的大公子尹飞鸿吗?”秦绾惊诧道。
“原来…那位就是尹大公子。”邱莹莹拢在衣袖里的手微微发抖。
她就算不认识,也猜得到那些人的来历,可她原本以为,对付她一个小女子,尹家顶多也就派个管事之类的人来,却没想到,居然是尹家的继承人都来了!别说她真的挺冤枉的,就算不冤枉…她值得吗?
“听说,尹公子从前对江侍妾一往情深啊,也是,表哥表妹青梅竹马的。”秦绾眼中流过一丝笑意,漫声道,“只可惜,丞相大人没有第二个女儿了,真遗憾。”
这回,连荆蓝都忍不住往帘子后面瞟了。
江辙是文人,他是不会控制自己的气息的,连荆蓝都能听得出来那种快要爆发的愤怒。
小姐气死人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该不会是要把刚刚被杀手截杀的火气都发泄到江丞相身上去了吧…
也是,罪魁祸首嘛。
而邱莹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背上满是冷汗,连衣服都浸透了几层。明明是个笑眯眯的小姑娘,但给她的压力,就连刚刚那一群凶神恶煞地男人绑一块儿也及不上!
“啊,还有,本小姐见尹公子似乎找邱姑娘找得挺急的,所以就顺口告诉了他一句地址,姑娘不用感激,大恩不言谢的。”秦绾又道。
“…”邱莹莹简直要一口血吐出来。
就说十几年都没事,尹家怎么能这么准确地找上门来的。还大恩不言谢?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好吗!
“姑娘这是怎么了?脸上抽筋了?”秦绾诚恳道,“面摊是病,得治!刚好,本小姐认得天下第一神医,若是姑娘不介意,可以请他看看。”
“多谢小姐,我、很、好!”邱莹莹压抑着眼中几乎要喷出来的火焰,一字一顿地答道。
“没事就好。”秦绾拍拍胸口,随即又温柔地一笑,“要是本小姐把你气出个什么毛病来,这可真是罪过了!”
邱莹莹瞪着她简直要疯了,真心想摇着她的肩膀大吼一句,原来你还是知道自己能把人给气出毛病来的?
“罢了,本小姐今天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过几天空了再来探望姑娘。”秦绾起身道。
“小姐慢走。”邱莹莹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要说之前她还觉得自己不可能应付不了一个小姑娘,那现在她就只求赶紧把这尊瘟神送出门,至于瘟神说“过几天空了再来探望”,她已经决定了,等秦绾一走,立刻搬家,立刻!今天!
“姑娘,保重身体啊。”秦绾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继续走人。
邱莹莹一愣,总觉得她最后那一眼中包含着什么说不明的意味,还没想清楚,却见人家已经扬长而去了。
“小姐。”那小丫头一脸忧虑地扶住了她。
“咳咳咳…”内室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啊!”邱莹莹脸色一变,终于反应过来,秦绾最后一句保重身体依然不是对她说的,赶紧提着裙摆跑回屋内,直接掀开帘子进去。
江辙一身青色衣袍,就像是个普通的落魄书生,但苍白的脸色上却透着一抹诡异的嫣红。
“子清,你没事吧?”邱莹莹赶紧端了一杯温茶服侍他喝了,一边轻轻给他拍着背顺气。
好不容易等江辙的咳嗽渐渐止住,然而,他放下掩在唇边的手后,却让邱莹莹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若不是立即捂住了嘴,差点就要尖叫起来。
江辙缓了口气,看看掌心那一抹暗红,不禁皱了皱眉。
“子清…那个女人…”邱莹莹慌乱道。
“能把我气吐血的人,你竟然觉得,自己可以应付?”江辙抽出一块手巾,慢慢擦去掌心的血迹,淡淡地说道。
偷望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侧脸,邱莹莹有些惶然,却又有些不解。
既然都知道她应付不了,那么,在秦绾敲门的时候,他为什么又不坚决阻止自己,反而避到了内室呢?
“长乐郡主是你不开门就会放弃的人?”江辙一声哂笑。
“那就是…长乐郡主?”邱莹莹震惊道。
“不然,你以为,天底下有几个她那样的女人。”江辙终于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语气中却听不出喜怒。
“那…我怎么办?”邱莹莹喏喏地道。
“你?”江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究竟是什么让你以为,秦绾能把你当对手,在你身上花心思?她今天会敲门,不过是因为知道本相在这里,所以准备来气死本相的。”
“我…”邱莹莹咬着嘴唇,脸上一阵*辣的。
“相爷。”就在这时,窗口黑影一闪,两个黑衣蒙面人跳了进来,倒把邱莹莹吓了一跳。
“失败了?”江辙道。
“嗯。”拿剑的黑衣人低下了头,一副羞愧的模样。
“于是,你告诉本相,你居然还打不过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练武时间顶多只有你一半的小姑娘?”江辙倒被气笑了。
黑衣人沉默不语。
虽然说,秦绾的那把折扇招式太过诡异,让他反应不及,但那并不是最根本的理由,即便再来一次,他也觉得…或许他不会输,但要杀了秦绾,还是做不到的。
除非,是他们两人联手,二对一。
然而,二对一,赢是稳赢了,可又多了个问题,打不过——长乐郡主难道不会跑吗?没有绝对压制的实力,要杀一个一心逃跑的人,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相爷,长乐郡主不能杀…”另一个黑衣人忍不住开口了,只是,她一说话,邱莹莹才发现,尽管这两人看上去就没有丝毫差别,但是这个…确实是个女子的声音。
“失败就是失败,本相不想听借口。”江辙冷声打断道。
“是。”那一男一女立即单膝跪了下去。
江辙看了他们一会儿,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回去吧。”
“是。”两人答应了一声。
“姝儿。”江辙又道。
“相爷有什么吩咐?”那使铜钱镖的女子停下了脚步。
“这几天,你留在太子府。”江辙说道。
“是,属下会保护好小姐的。”女子立即道。
“去吧。”江辙点了点头。
等着两人离开,邱莹莹才犹豫道:“子清,尹家…”
“尹家那边本相会解决,不过…”江辙看了她一会儿,冷哼道,“你那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妹妹都能猜到这么多,本相对你很失望。”
“子清,我不是有意的!”邱莹莹急忙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对真真和娇儿吐露过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猜到的!”
这件事,其实邱莹莹真心觉得自己冤枉。好不容易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是仅有的亲人了,她自然是看重的。可妹妹顶多知道她的夫家在京城,有权有势,就这一点,她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妹妹不要多嘴乱说,可究竟是怎么连江辙都被猜出来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江辙起身道,“收拾东西,你立刻走。”
“哦。”邱莹莹赶紧点头。至于要搬去哪儿,江辙自然会安排,轮不到她来操心,只是…
“那,子清,以后每个月,你还来吗?”她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来?”江辙一声哂笑。
“好,我等你。”邱莹莹这才吐出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很快的,那粗壮的仆妇就背着一个大包袱进来。
邱莹莹虽然想收拾些细软,但看看江辙的脸色,终于还是没敢说出口,带着那小丫头,跟着走了。
反正,从前的自己也一无所有,弃了便弃了吧,等重新安顿好了,自然会有新的。
“我就说,杀个回马枪有用吧?”茂密的树冠里,执剑得意洋洋道。
“是是是,你能耐!”荆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去看秦绾。
不得不说,这回连江辙都被摆了一道,就是他也不会想到,秦绾第二次居然还是没走!
于是,两个杀手回来复命正好被撞了个正着。
“小姐,要跟着吗?”眼看着那两个杀手很快就重新从窗口出来,而另一边,那仆妇也在收拾东西,明显准备立刻搬家,执剑和荆蓝都有些为难。
这该跟哪一边?
“荆蓝留下盯着邱莹莹,执剑跟我走。”秦绾也无暇考虑太多,径直吩咐了一句。
那两个杀手不在,荆蓝留下很安全,而且她擅长易容,不管邱莹莹搬到哪里去,她都能迅速摸清楚。而那两个杀手,原本只要执剑去跟着就行,只可惜,那两人身手不错,隐匿踪迹的功夫更好,让执剑一个人去,不是去送菜,就是几下就被绕得找不到人了。
这时候,秦绾才感觉到,自己的准备还是不足,要是带上追踪香,之前趁着近身缠斗的时机弄到那黑衣人身上,哪还有这么麻烦?
不过,幸好那两个杀手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大白天穿着夜行衣,简直就是指路的活靶子嘛。远远缀在后面,想跟丢都难!
就算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可两个黑衣蒙面人敢直接往人群里钻么?还不是要避着人群走的。
“小姐,他们分开了。”执剑道。
“嗯。”秦绾眯了眯眼睛,断然道,“一个是往太子府方向去的,八成是江辙放在江涟漪身边的护卫,跟另一个!”
“是。”执剑没有异议。
不过,两人都有个疑惑,要是江涟漪身边有这等高手,含光寺里怎么会被白莲得手的?就算白莲也调动了宁王府的暗卫,可那人至少能保江涟漪无事。
还是说,江辙原本没想把高手浪费来保护女儿,是含光寺之后察觉到了危机才派过去的?
昨天的评论区留言真精彩,看来大家对江丞相的猜测很多啊,让我一边看一边笑得。o(n_n)o~
第三卷快到最后的*了,伏笔也收得差不多了,有些东西肯定得浮出来了,不然就不是埋伏笔,是坑人了。
有些猜测确实是对的,不过,有些脑洞开得真的好大,我都没想过原来还有这一手!
好吧,反正我也是没有大纲的,要是合适的梗,就直接编进去啦!
当然,等我写到那里的时候,会给提供梗的亲亲发奖励~
☆、第七十一章 重色轻友?
一壶茶,一本书,苏青崖倒是悠闲自在。
他这回在京城呆的久了,尤其是和萧家的矛盾,使得京城认识了他的容貌的人还真不少。原本,也有为亲朋送行的人看见他竟然一个人在这里,想上前混个脸熟的,毕竟,和一位神医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然而,苏青崖也不赶人,就是冷冷地看一眼,就低头继续看书。不用多久,正努力想和他攀谈的人就觉得全身上下不是这儿痛了,就是那儿痒了,但退出几丈之后,身上的症状就全部消失不见,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幻觉似的。
几次下来,就算苏青崖是金子打的,也没几个人敢再上去摸一摸了,一个个都离得长亭远远的。
终于,一直等到正午,该走的人也都走完了,长亭终于冷清下来,毕竟,要出远门也没有下午才上路的道理。
苏青崖终于抬起头,凝望着远处的官道上缓缓走来的一人一马。
慢慢地近了,那人显然也很意外这个时候长亭里居然有人坐着喝茶看书。
那是个很英俊的青年,二十六七的年纪,微微一笑,脸颊边还露出一对酒窝,使的他的年纪硬生生小了几岁似的,只是,不论是人还是马,都是一片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不少路的。
“你…在等我?”青年翻身下马,有些惊讶地走向长亭。
“太慢了。”苏青崖皱着眉,很不满意。一早上的时间,简直浪费!
“我好像没和你约好。”青年似乎也很习惯他的脾气,丝毫不以为杵,一脸都是无奈却纵容的笑,“那么,有劳苏神医久候,不知…在下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的吗?”
“有。”苏青崖点点头,随即很不客气地道,“上马,往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的黑线。
好吧,相交多年,他是知道有时候苏青崖是不讲道理的,可是,这回也实在太不讲道理了吧?都不问问他从哪儿来,要去哪儿,直接就是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不想效劳?”苏青崖挑眉假笑。
“给个理由。”青年苦笑。
“我高兴。”苏青崖吐出三个字。
“问你一件事。”青年沉默了一下才道。
“说。”苏青崖道。
“我可以揍你吗?”青年一脸认真地问道,就好像他问的是“今天是初几”一样平常。
“可以。”苏青崖却想了想,随后,点头表示同意。
“…”青年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神色就更郁闷了。
这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怎么,不想揍了?”苏青崖疑惑道。
“苏青崖,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啊!”青年放开了马缰,走进长亭,一边挽起了衣袖。
“所以,我都说可以了。”苏青崖也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好像在说,都说你可以揍了,还等什么?
一群乌鸦“嘎嘎”叫着从头顶上飞过。
“…”青年很想出去泪奔一圈。以前也没觉得苏青崖居然是这么难以沟通的人啊,还是说,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
“唐少陵,回去。”苏青崖清清冷冷地开口。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那青年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他是鸣剑山庄的唐少陵,就算被西秦誉为年青一代的第一人,却依旧改不了他在圣山高手榜上万年第二的事实。
曾经他想找欧阳慧一战,然而,当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第一次,欧阳慧为了救苏青崖深入北燕,转战千里,元气大伤,他自然不能趁人之危。第二次,欧阳慧与阴山老魔一战胜之,坐实了第一之名,他心服口服,决定苦练两年再去挑战。第三次,当他闭关两年,自认足以挑战的时候,东华传来消息,那个女子——死了。
唐少陵很失落,甚至于他都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为了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子失落。
于是,这一回,高手榜重排,他依旧是第二,却没有了当年的不甘心。
只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试一试,这个被圣山认为足以匹敌当年的欧阳慧的女子究竟有多厉害。或许,打过这一场,能稍稍弥补一些内心的遗憾吧。
“我知道,不然在这里等你做什么?”苏青崖一声冷哼。
“你是专程在这里拦截我的?”唐少陵皱眉。
“你要和她比武,一年后再来。现在不行。”苏青崖答道。
“一年后?你想说她现在不是我的对手吗?”唐少陵道。
“你想太多了。”苏青崖斜睨了他一眼,淡然道,“圣山排榜,绝不会基于未来的水准。她现在是第一,她就一定比你强。”
“那为什么要一年后?”唐少陵疑惑道。
苏青崖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一年后?当然是因为,这一年里,秦绾殚精竭虑,都是要算计着怎么扳倒太子,哪有心情与人比武?唐少陵不是敌人,还是个难得的好对手。这场比武应该是愉悦的切磋,却不是无奈之下的勉力而为。
想了想,他才道:“因为这一年里,她很忙,没空陪你过家家。”
唐少陵“嘣”的一下,头顶冒出一个十字,怨念道:“苏青崖,我真揍你啊!”
“随便。”苏青崖不在意道。
唐少陵翻了个白眼,也不想委屈自己,提起连鞘的剑柄便敲下去。
苏青崖一声冷笑,身形微微一晃,以毫厘之差避了开去,顺手收起了桌上的书。
“…”唐少陵一击落空,倒也没有继续出手,却抽了抽嘴角,一脸控诉地看着他,“说好的可以揍呢?”
“我说可以,你不是就动手了。”苏青崖道。
“那你别躲啊!”唐少陵暴躁。
“我说可以揍,但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躲了?”苏青崖一副“你别无理取闹”的表情看他。
“还能不能做朋友了?”唐少陵实在对他没脾气了。
骂,骂不过。打,打是打得过,但人家根本不跟你打。碰到一个不高兴,说不定随手就弄点什么药过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关键是,得罪了苏青崖,回去他能被爷爷打断腿…
“你觉得…”苏青崖一开口,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脸色也微微一变。
连他都察觉了,唐少陵更没有没发现的道理,手一伸,将苏青崖拦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你得罪谁了?”苏青崖轻声道。
唐少陵在西秦声名赫赫,但他从未来过东华,自认不可能在东华有仇人,可要是西秦人,千里迢迢追到东华的京城来杀人,这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得罪的人多了,就出门的那天还宰掉一个玷污良家女子的青城观的假道士。”唐少陵没好气道。
唐少侠行侠仗义,得罪人自然不在少数,想找他报仇的更不少,可真要仇深似海到千里追踪的,似乎又过了点儿,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人不少。”苏青崖说了一句,手指微微一动,一抹药粉顺着风飘散开来。
“我还在。”唐少陵黑线,“解药!先给我!”
“追踪香,不是毒。”苏青崖没好气道。
然而,听了他这句话,唐少陵脸上的表情更见精彩。
追踪香?什么时候苏青崖居然不下毒,改用追踪香了!
“习惯了。”苏青崖沉默了一下,塞给他一颗药丸,等他吞下去,这回布置在身边的绝对是碰着就死的剧毒了。
“你越来越奇怪了。”唐少陵回头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扑向了官道边的草丛。
至于苏青崖,要是有人想找死就自己去吧。
“上!”眼见被发现了,埋伏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四周的人纷纷现出身形来,一起围攻上去。
这是…苏青崖有些诧异地扬眉,这种方式…忘情谷的杀手?谁那么恨唐少陵,居然买忘情谷派出那么多杀手来杀他,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银子。
“啊~”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苏青崖不动声色,干脆坐了回去,继续看书。
那倒霉鬼的死状他不用看都知道,绝对是从皮肤开始一寸寸从外面烂到里面去了,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用的毒也是死状最难看的那种。
见他一个人好欺负?不过,忘情谷也堕落了,既然在任务途中对目标之外的人出手,可是杀手的大忌。
唐少陵剑下已经多了两条冤魂,无奈他就算杀人,那也是一剑封喉,绝对连多余的血都不会多流一滴,这种杀法,杀一百个,也没苏青崖弄死的那一个来得惊悚。
“一起杀!”领头的蒙面男子沉声喝道。
他一声令下,自然有人去执行,只是,刚才的同伴只是靠近了亭子,还是从背后靠近的,但一下子就倒下了,连对方究竟是怎么下毒的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么敢靠近?
迟疑了一下,幸好,作为杀手,暗器这玩意儿多少总会带着一些的,几人便距离长亭远远的,拿出各种柳叶飞刀、飞蝗石、梅花针、铜钱镖之类的零碎暗器朝着苏青崖扔过去。
苏青崖抓着书,已经很不耐烦,不过这么多不同品种的暗器,他也确实没办法继续坐着不动。然而,他原本就轻功绝顶,唐少陵都不敢说要多少招才能打到他,何况这些原本就不是专精暗器的人了。这么远远地投掷暗器,长亭还有廊柱遮挡,就算把带着的暗器都用完了,也伤不到苏青崖一根汗毛的。何况,苏青崖真心不觉得几个以用剑为主的杀手身上能带着多少暗器。
果然,还不到半盏茶功夫,飞来的暗器就变得稀稀拉拉,慢慢停止了。
苏青崖叹了口气,就在杀手们几欲吐血的眼神中,淡定自若地踩着一地的各种暗器,回到石桌边坐下,继续看书。
茶壶碎了,不过刚倒上的一杯茶倒是劫后余生。
“你们在干什么?蠢货!”领头者看得几乎内伤。
只是,就算是把性命置之度外的杀手,至少也要看得到成功的希望才会愿意拼命的,明知是白白送死还去的,那不是勇气,是犯蠢!
“是谁叫你们来杀我的?”唐少陵问道。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不过,没有回答才是正常的,毕竟是真正的杀手,不会犯随随便便出卖雇主的愚蠢错误。
唐少陵也就是无聊,随便问问,本也没指望对方回答。再看了一眼苏青崖那边的状况,不由得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跟苏青崖为敌的人,只怕有一半都是被气死的吧。连他这个当朋友的,有时候都恨不得一把捏死他!
于是,在这一点上,唐少陵对欧阳慧绝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叹不如。
一个女子,到底得有多没下限才能降服这只妖孽而没被气死的。
他这一分心,却没注意到背后一缕剑光格外不寻常。
“叮!”一支玉簪荡偏了剑锋,却也被剑气绞碎,断成了几截。
唐少陵转身,双剑瞬间交锋了十七八招,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太大意了,被这群有点蠢的杀手迷惑,没注意到里面居然有个真正的高手,只怕一对一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了。是高手榜上的人物吗?
百忙之中,他扫视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玉簪。
明显是女子之物,而且一看就是玉质极佳,价值不菲的,用来当暗器使,实在是暴殄天物。
“啊~”惨叫声四起,原本围着长亭进退不得的杀手一下子倒了下去,脖子上才喷出鲜血来。
“小心有毒!”唐少陵见那少女竟然直接朝长亭里走,赶紧叫了一声。
“有毒没毒,我比你清楚好吗?”秦绾走进长亭,打量着苏青崖只是衣衫稍稍有些凌乱,并没有受伤的痕迹,随即好奇道,“我说你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却跑到这里来看书?”
“不要卖蠢。”苏青崖白了她一眼。
“噗——”就算还在被围攻,而且其中还有一个真正的高手,这种情况下,唐少陵也没忍住喷笑。
只要苏青崖毒舌的对象不是自己,他还是很乐意看看热闹的。
“那谁?脑子有病?”秦绾鄙视道。
“唐少陵。”苏青崖叹了口气。
“靠!”秦绾先是楞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的一声咒骂,“我救他干嘛?废掉一支喜欢的簪子,实在太亏了!”
“…”苏青崖合上书本,但毫不意外她的说词,眼中还流露出一丝嘲讽。
“…”唐少陵无语凝噎,他就这么不招美人待见吗?救他还是亏了一支发簪!
“谁让你出手那么快。”苏青崖道。
唐少陵要不是实在腾不出手,真想把剑鞘砸过去。敢情要是这姑娘出手慢一点,你们俩还觉得我被弄死了正好?
“我错了。”秦绾从善如流地道歉,随即扬声道,“执剑,别打了。”
原本已经和杀手动上手的执剑闻言,虚晃了一招就退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歪歪头,又道:“小姐,需要属下为您的簪子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