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表妹出阁,本妃这个做表姐的,倒是还没添妆呢。”秦绾说着,从手上褪下一个赤金拉丝的镯子递了过去。
“多谢表姐。”上官绮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先接了下来。
“我离开南楚也有些时日了,不知京城如今是个什么形势,表妹和我说说可好?”秦绾脸上慢慢泛起一丝笑容。
上官绮一愣,小心翼翼地道:“表姐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我那位皇帝舅舅,打算派谁来支援崇州?”秦绾柔声道。
“我们不过是身处内宅的妇道人家,哪里会知道朝政大事?”上官绮还没开口,就被焦氏厉声打断了。
秦绾不禁笑了,就看焦氏的态度,那就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就算是内宅妇人,可那是阮家的当家主母,哪能真的两眼一抹黑,家里的男人就不怕自己在外面战战兢兢,自己的女人却站错队吗?
所以,既然在这里遇见了焦氏和上官绮,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第二十章 兵临城下
焦氏还能扛得住,但上官绮不行,尤其,她是临安王府的和惠县主,就算临安王夫妇不会跟她说太多,可吴侧妃一向宠爱女儿,为了让女儿在夫家更有话语权,有些事也不会瞒她。吴侧妃是先帝所赐的侧妃,家世不差,比起王妃也就低了一些,家中也有点能量,何况,那些也算不得什么机密。
于是,在焦氏越来越黑的脸色下,上官绮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们离京前,京城的形势倒了个一干二净。
秦绾用手指轻扣着石桌,陷入了沉思。
阮太傅告老辞官了,这算是意料之中。三朝老臣,倚老卖老,定然不得新帝信任。何况,自古以来没有父子二人同入金殿的,阮家的当家人已经年过不惑,却依旧是个外放的刺史,想要再进一步,恐怕只能请自家老爷子让让位了。
这一年来,新帝提拔了不少亲信上来,尤其是军方,镇国大将军徐家倒台,清算之后,军方空缺了大量中层的军官校尉,新帝趁机插上了不少心腹,将军队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表姐,我都说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上官绮咽了口口水道。
“恐怕,要请表妹在这里陪我多住几天了。”秦绾微笑道,“说起来,我们表姐妹也快一年不见了,不如,好好叙叙旧?”
上官绮脸色一白,叙旧?她们能有什么旧可叙?原本在南楚的时候,她和这个表姐就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过几次龌蹉,这是想要…软禁她们吗?
“既然公主想和和惠叙旧,那妾身就不打扰了,先回去安排一下。”焦氏心中闪过无数年头,脸上却是笑容可掬的。
“夫人自便。”秦绾一摆手。
焦氏倒是楞了一下,原本以为她应该是各种刁难不放她走的,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然而,仔细一想,她就算回去自己院子,可只要和惠还在这里,她能走吗?
就算她再不满意上官绮这个儿媳,那也是临安王的女儿,被她给弄丢了,还能有好下场吗?阮家到底为什么才娶进这个媳妇的!
想通了之后,她不觉愣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母亲!”上官绮却是吓了一跳,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表姐可不是什么亲切和蔼的人,她可记得当初她是怎么对待她们母女和上官绣的。可以说,被秦绾当做亲人对待的,除了临安王和王妃,就只有一个上官策而已。只有上官策才是她的表弟,而她们两个“表妹”,纯粹就是个名义上的。
“公主殿下,我们还要在湖阳多修整数日,若是殿下想找和惠叙旧,随时可以,今天…已经晚了。”焦氏委婉地道。
反正,她是不信秦绾是带人来南楚游山玩水的,要留住她们,多半还是怕自己的行踪泄露吧,真要杀了她们也不至于。所以,若是乖乖地多留几天,等秦绾离开湖阳,她们也就能自由了。
秦绾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之前在南楚的时候,她并没有直接见过焦氏,只是听说焦氏上门退亲的事,隐约觉得是个势利又难缠的女人。不过,如今看起来,这些大家族的当家主母,至少大局观还是有的,像是张氏那种奇葩反倒是不多见。
“公主殿下…”焦氏的脸色有些难看,笑容也更勉强了,心里更是早就把那两个惹祸的庶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整天看见漂亮姑娘就挪不动脚,这下可好,踢中铁板了吧!
“是啊是啊,表姐,我还要回去照顾夫君呢。”上官绮赶紧接道。
这话连焦氏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说上官绮在乎阮明文?她是巴不得阮明文赶紧死了才好改嫁吧!当然,这会儿她不但不能表示反感,还得一副欣慰的模样。
“说起来,不知道阮家的两位公子竟然如此…有个性,一时没认出来,真是抱歉。”秦绾又道。
焦氏脸上不禁一阵火辣辣的。什么“有个性”,不就是说阮明文兄弟纨绔好色吗?庶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她是选择性忘记了,姨娘没有对少爷的抚养权,所以,就算是庶子养歪了,也是嫡母的责任。
“小儿被妾身惯坏了,若有得罪公主之处,妾身在这里赔罪了。”焦氏咬牙切齿道。
“夫人言重了,谁家没有一两个不肖子呢,是不是?”秦绾微笑道。
焦氏一僵,这话要怎么接口,说“是”,还是“不是”?说不是,怕惹这位公主不高兴,可说是…简直是把阮家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好半晌,她只能尴尬地笑笑,不发表意见。
不过好在秦绾原本也不是要她回答,便转向了上官绮,淡然道:“夫人身边想必是不缺使唤丫头的,哪里用得着堂堂县主亲自端茶递水,和惠在这里留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焦氏也不好不应,好在公主把话说得很清楚,明天一早来接人,总不好强留了。
“母亲…儿媳担心夫君…”上官绮挽着焦氏的手,一脸的忧心。
焦氏在心里暗骂,还是表姐妹呢,总是有血缘的,可这个儿媳…真是连兰陵公主百分之一的聪慧都没有!
“夫人!夫人!不好啦!”就在这时,随着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院门被砸响了。
然而,这门今天被踢了两次,还来不及修缮,本来就是虚虚掩上的,来人又太慌乱,没想到这门一撞就开,整个人是五体投地地扑进来的。
“阮家不止是公子有个性,这下人也够有个性的。”秦绾看着趴在自己脚下的男人道。
焦氏深觉丢脸,不由得怒道:“什么不好了!公子出事了?”
一边说着,她心下也有盘算。比起两个不成器的庶子,和惠这个和临安王扯上关系的筹码可重要多了,若是阮明文危在旦夕,兰陵公主也不好不放人了吧?
“夫人,外面有敌军攻城了!”那护卫肯定是听不见她心里的小九九的,大喊道。
“什么?”焦氏愣住。
“哪里来的敌军?”秦绾脸色一沉,霍然站起身。
湖阳算是南楚的后方了,这时候怎么会有敌军?
西秦军还被挡在顺宁郡外,冷卓然在和崇州军对峙,李暄的南线大营尚未渡江,这支军队又是哪家的?
“湖阳怎么可能有敌军?是不是援军?”焦氏抢着说道。
“夫人,真不是我国的军队,他们都摆出攻城的样子来了。”护卫爬起来,还是一脸的惶急。
“看清楚旗帜上的字没有?”秦绾喝道。
一支正规军,军旗上不但有番号,也有主将姓氏,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肯定没有再藏着掩着的必要。
“这个…”护卫怔了怔,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该越过主母回答一个陌生女子的问话。
“公主问话,还不快说!”焦氏厉声道。
护卫傻眼,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位公主了,不过主母都发了话,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即道:“小的不认识番号,不过…那旗子上写的是‘华’,还有…画了一只黑鹰。”
焦氏茫然,华,那是东华的军队吧,可东华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湖阳?公公让他们走这条路,自然是事先计算过,肯定安全的。
秦绾微微皱眉,黑鹰旗,那是冷卓然麾下的左翼军,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而且,没有主将旗帜也很奇怪。一支军队,将是军心,就算行军途中要掩饰踪迹,可都已经摆出攻城的架势了,怎么还不把将旗亮出来?
“绾绾。”唐少陵一脸凝重地从外面走进来,让一院子的人目瞪口呆。
这个男人…刚刚不是在屋檐下的吗?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的?
“看起来,今天确实不适合叙旧啊。”秦绾淡淡地道,“夫人和和惠回去早些休息吧,不过…看这形势,多半是要在湖阳多耽搁几日了。”
“是,多谢公主。”焦氏有些惶恐地道。
这会儿,就算是赶她们走,她也不敢走了。外面兵荒马乱的,他们带着的这十几个护卫,一走出去还不是给人送菜的?
等院子里空了,唐少陵重新扶起那两扇可怜的门,才沉声道:“是左翼军,不过…应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军队。”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一支败军?”秦绾一挑眉,心头有些沉重。
如果这里出现东华的败军,只能说明,冷卓然那里的情况很不好。
“败军还说不上。”唐少陵摇了摇头,“我在城上看了几眼,这支军队五千人左右,虽然士气不高,但军纪还算整齐,就算是小败了一场,至少不到溃散的程度。”
“粮食。”秦绾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这支军队的来意。
若是在这附近遭遇了败仗,恐怕粮草会更加紧缺,而这一带有粮食,又是五千人勉强能吃下的城镇,就只有湖阳了。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帮一把?”唐少陵兴致勃勃道。
“你想怎么帮?”秦绾问道。
“我们就几个人,做内应里应外合什么的自然不可能,不过…”唐少陵说着,微微勾起了唇角,放肆地笑道,“等东华的军队攻城,本公子直接在城墙上干掉守将肯定没问题!”
“乱军中取敌将首级,可不是你在江湖上杀个人。”秦绾反对。
就算唐少陵武功再好,一个人若陷身在乱军之中,也有可能死在一个小兵手里。
“我心里有数。”唐少陵道。
“属下以为,唐公子之言,可行。”就在兄妹俩分毫不让的时候,陆焕大步走进来。
“陆掌柜有什么见教?”秦绾深吸了一口气。
“属下在湖阳多年,对于城中的状况很熟悉。”陆焕脸上带着笑道,“湖阳是大后方,极少经历战乱,所以城池低矮,守军不足,军械更加吃紧,而最重要的是,湖阳守备…是个酒鬼。”
“酒鬼?”秦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听说,和京城的某位大官有裙带关系。”陆焕一耸肩,继续道,“所以,唐公子若是要刺杀守备,去府里就行,我们这位守备大人如今…宿醉未醒。”
连唐少陵都黑了脸。宿醉未醒…现在如果是早上也罢了,可这会儿天都黑了,还宿醉?这人前一天得喝了多少酒,都一天一夜了还不醒!这种人能做一城守备,活该湖阳就要送给东华。
“城中的守军都上城了吧?”秦绾眯了眯眼睛。
“除了…守备。”陆焕道。
“很好。”秦绾唇边勾勒起笑意,“刺杀守备这件事我来做…这里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来听听。”唐少陵凑过头去。
若说在城头刺杀守城主将他还有点兴趣,可随便在守卫不足的守备府里宰个醉鬼,唐公子表示,太简单了没有挑战性。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最近家里有点事刚刚忙完,过段时间法院开庭可能还要忙几天,再说。
☆、第二十一章 好久不见
楚江以北,南线大营。%d7%4%b8%f3
“刺客?”李暄眼神一缩,脸上顿时布满寒霜。
“是的。”下面的探子也被那沉默的威严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背上爬满了冷汗,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目前我军已经有三位偏将被刺,还有一支五千人的左翼偏师和大营失去联系,冷将军已经下令收束各军了。”
“知道了。”李暄挥挥手让他出去,又看了一眼军帐中的人。
除了莫问,这次他身边带着的侍卫,还有执剑、叶随风和女扮男装的荆蓝。另外,就是他打算重点培养的凌子霄和一个叫君琅的年轻小将。
李暄看好凌子霄的才能和潜力,愿意悉心教导,给予机会,凌从威自然是感激的,何况,不用把凌子霄扣在身边做人质,这孩子在府里也口口声声很崇拜摄政王,而君琅是凌从威的旧部,未来的女婿,若非太上皇突然驾崩,凌霜华都要过门了。所以,就算凌从威还有什么想法,凌家的下一代也妥妥的是摄政王派系了。
“你们怎么想。”李暄虽然问话,看的却是凌子霄和君琅。
毕竟,他们两个是军队的未来,要求和侍卫肯定是不一样的。
君琅迟疑了一下,先去看凌子霄。
他虽然寡言,但心思灵透,知道无论于公于私,他抢在凌子霄前面开口都是不妥的。
“派遣刺客行刺军中将领,楚帝想必也是被逼急了,不过,敢破坏规则,就要做好被规则反噬的准备。”凌子霄说完,依旧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仿佛不知道身边不到一手的距离还站了个人似的。
李暄不禁一声嗤笑。离京的时候,凌从威私下找他谈过话,很诚恳地把未来女婿也调到了他麾下。
凌子霄对于唯一的姐姐低嫁一直都不高兴,那么,让他和君琅多相处相处,多了解就好了。男人嘛,只要人品没问题,在战场上同生共死几次,交情自然就打出来了。
不过,正如凌子霄说的,南楚的皇帝是急了,才连刺客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不出来了。
大营之中,刺客来去自然是不容易的,不过行刺领军在外的中层将领,派遣死士的话,并不是做不到。没有了将领,这支军队短时间内肯定会陷入混乱。然而,这么直接好用的方法,为什么在大陆各国的交战中从来没人用过呢?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
你能刺杀对方的将领,对方就可以以牙还牙也派出刺客,互相消磨下去,很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同时一蹶不振,让其他国家捡了便宜。毕竟,这些能被刺杀的将领,单独来看也许不太重要,但是,元帅不可能一个人指挥十万大军。如果说,在一支军队中,元帅是大脑,士兵是手足,那这些中层军官就是无所不在的经脉骨骼,负责将大脑下达的命令传递给手足,并控制手足的每一个精密操作。
没有这些骨骼,整支军队就瘫痪了。
“王爷,南楚想要破罐子破摔,孤注一掷,但我们可不必奉陪。”君琅沉声道。
“说得轻巧。”凌子霄撇了撇嘴,“谁都知道不能跟南楚这么交换下去,可是我们无法保护那么多将领,总不能都龟缩在大营中不出去了。”
“擂鼓,召集众将。”李暄道。
“是。”莫问闻声走了出去,很快的,营中就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尽快渡江。”李暄起身道,“破解这种阴谋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尽快打到楚京!”
“可是,南楚境内毕竟还是有几十万兵马的,就算一时被打了措手不及,这会儿也该反应过来了。”凌子霄惊讶道。
“若是南楚嫌光是东华和西秦的两路大军还不够让他们疲于奔命,那么,马上就有另一处战场了。”李暄勾起了唇角。
“另一处…战场?”凌子霄和君琅面面相觑。
西秦被挡在顺宁,东华不可能有余力投入第三支军队了,而北燕…别说北燕和南楚是盟国,就算不是,北燕和南楚既不接壤,也没有航海的能力,难不成要飞过来?
所以说,哪里来的另一处战场!
李暄吩咐执剑等人不用跟着,只带着两小将走向中军大帐,却眯了眯眼睛。
算起来,朔夜和陆臻也应该到达目的地了,目前朔夜的职责是招募军队秘密训练,而陆臻…希望这小子真的对得起紫曦对他的期望才好!
湖阳城外。
“我们…真打?”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仰望着不远处的城墙,有些艰难地问道。
“不打,更没活路。”旁边是个面目冷峻的青年,只是,原本应该是很阳光的面容,如今的眼神有些阴狠。
他们这支偏师原本是奉令外出拦截一支南楚运送辎重的军队的,不过那根本就是南楚的陷阱。当然,要只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如此狼狈。毕竟,谁都知道冷卓然的大军最致命的缺陷就是粮草,所以他们虽然出击,但也做好了踩陷阱的准备,至少是能全身而退的。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陷阱只是个一踩就烂的幌子,真正的杀手居然是刺客!
军中的将领,要说弓马娴熟那是肯定的,但应对刺客却力不从心。主将被刺,军心大乱,而那个用来布置陷阱的军队反戈一击,还是没有溃败的原因,还是冷卓然塞了两个人到这支军队里,说是历练,可事实上,就是因为如此,主将虽死,但副将还算能收束军队,败而不乱。
如果秦绾在这里,肯定认识这两人——陆熔和徐鹤。
李暄掌权后,秦绾便让陆熔带着残存的属下从宁州去投军——现在她已经没必要隐身暗中了,而陆熔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最好的出路当然是从军,挣军功。而眼下就有极好的机会。
在冷卓然看来,陆熔武功不错,但缺乏经验,而江州军出身的徐鹤年纪太轻,也不够稳重,一个是秦绾的人,一个是圣山弟子,他也不介意多照顾一点,让他们跟着一位经验丰富的副将学习。而偏偏就因为他们武功好,和普通的马上将领不一样,才只在刺客手里受了点轻伤。
可惜,大军偏离了预定的路线,加上混战中辎重遗失,他们想返回大营也有困难,倒是一路往湖阳而来。
“我…倒是有个弟弟,在湖阳城里做生意。”陆熔踌躇了一下才道。
“真的?”徐鹤兴奋地一挑眉,随即又叹了口气,“湖阳再不济,也是有两千守军的,你弟弟只是个生意人,没法里应外合的,还是别害了他了。”
“我是摄政王妃的人,你居然以为,我的弟弟在南楚仅仅是做生意的?”陆熔看着他,一脸的古怪。
因为徐鹤是圣山弟子,是秦绾看好的师门晚辈,所以他也不在意多说一点。
“啊…”徐鹤这才反应过来,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道,“奸细?”
“说那么难听!”陆熔一巴掌拍开他,又看看城墙,隔了一会儿才道,“我第一次打仗,你倒是看看,城上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嗯?”徐鹤闻言,抬头看去,微微皱了皱眉,“确实不对,城内只有两千守军,看见敌军攻城,居然还是这般不紧不慢…不对,不是闲散,而是混乱!”
两人对望了一眼,各自在心里暗自嘀咕。
这情形,倒是有点像是他们的主将刚刚死于刺客之手时,手下的士卒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啊。
总不至于,湖阳的守将也因为什么不知名的原因,突然死了吧!
不得不说,其实他们这是真相了…
“先攻城再说,难得有大好机会。”徐鹤道。
“好。”陆熔一咬牙,点点头。
实在是不打也没活路,军中已经没有第二天的口粮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吃下湖阳城。
徐鹤在聂禹辰手下多年,又经历过江州之战,行军打仗不陌生,士卒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无不用命,虽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但好在湖阳城池不高,临时砍伐树木造起几架简易云梯也不难。
而最让人无语的是,眼看着城外的敌军在伐木造云梯准备攻城,而城内的守军只是零零星星地射了几箭,连根毛都没射掉。
湖阳地处平原,城外缺乏高大的树木,只能勉强造起了三架云梯,然而,即便如此,城头上稀稀拉拉的箭矢,杂乱无章的防卫也无法抵挡一群饿极了的狼,尤其是一群失去了头狼,后退无路的狼!
“就这样的,也能做一城守备?”徐鹤看着士兵慢慢逼上城头,在城墙上形成拉锯战,一脸的兴奋,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从他们兵临城下开始,花了一夜时间伐木制造云梯,然后攻城一个多时辰,如今都天色大亮了,就算守备在酒桶里醉死了,这会儿也该出现了吧!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基本已经是事实…
“看来,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够了。”陆熔随手把刀扛在肩膀上,却笑道,“我挺喜欢这个守备的,作为回报,就让他死得痛快点吧。”
“前提是他没自己醉死了。”徐鹤一撇嘴。
“徐将军!陆将军!就在这时,一个士兵飞快地冲了过来。
“什么事?”徐鹤脸色一沉,认得这个是他派出去巡查周围状况的哨探队长。
“西方出现南楚援军,距离湖阳不到半个时辰,西北方也有一支军队,大约一个时辰后抵达。”探子连汗水都顾不得擦拭,急促地回禀道。
“这么快?”徐鹤脱口而出。
湖汉平原这一带有着大片良田,城镇密集,有援军不足为奇,但这个速度也实在太快了,如果不是预先知道湖阳会遇袭,那就是他们在城下出现的那一刻,湖阳就派出了求援的信使——可求援这么重要的事,哪是小官吏可以决定的?如果湖阳守备有这般的决断力和远见,城上的防守也不会乱成这个样子了。何况,即便如此,援军来的速度还是非常快,尤其是西面那支。
湖阳位于战场后方,突然说有敌军攻城,正常人第一反应都会是不信。而能够在如此短时间里说服两城守备发兵援助,也不是一般的信使能做到的。
“援军有多少人?”陆熔问道。
“两支援军大约都是一千人。”探子答道。
“不妙啊…”陆熔看着城头皱眉,“进度慢了。”
虽然说,援军加起来也只有两千人,加上湖阳城的三千守军,也不过和他们人数相等,可湖阳毕竟有城池,有粮草,他们却没有任何后勤,甚至,刚刚攻城前为了保证士兵的体力,已经吃光了所有的干粮,今天要是打不下湖阳,这支军队就要崩溃了。
“必须在半个时辰…不,一刻钟内攻克城墙。”徐鹤咬牙道。
进入城内,收拾残军,重新布防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一切要在援军到达之前做完,留给他们攻城的时间,就只有一刻钟。
“你指挥军队,我去。”陆熔说着,也不等徐鹤答应,提起刀,身先士卒,亲自攀上了云梯。
虽然徐鹤从军时间更久,但他师从圣山武宗,就算庄别离教徒弟不怎么用心,但至少徐鹤学的是剑法,在攻城战上,还真不如陆熔那样一刀在手万人莫敌的豪迈来得振奋人心。
于是,被留下的少年只能摸摸鼻子,吩咐探子继续关注援军的动向,随后将后备队全数派了上去。
如今,时间就是一切!
“轰!轰!”城头被压制,十几个士兵抱着一棵刚刚砍倒的大树,用力撞击着城门。只可惜,湖阳怎么说也是座城池,没有撞城车之类的攻城器械,仅靠人力这么撞,一下子也是撞不开的。
“轰!”
陆熔刚拽住一个敌军丢下去,自己翻身上了城头,脚下又是一声巨响,只是…声音似乎和刚才有点儿不一样?
徐鹤举着战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扇之前明明几乎纹丝不动的城门,猛然间洞开,而收势不及的士兵抱着大树一路冲进了城内,沿途撞倒一片南楚士卒。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徐鹤摇了摇头。
如果城门是被撞开的,那么必定已经抵消了大部分力道,可那些士兵的反应,分明就像是撞了个空,才会冲进城门这么远的距离还停不下来。
这一下撞击之前,城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城头的陆熔也发现了不对,敌军…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堆积的尸体一路延伸到还没有发生战斗的城墙下,不少尸体身上都没有血迹,反而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紫黑的颜色,分明就是中毒而死的!
“集合!不要轻举妄动!”陆熔眼神一缩,大声喊道。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城上的状况实在太诡异了!
陆续爬上城墙的士兵在陆熔身边聚集起来,一边扑杀残留的敌军,很快的,城上的战斗就结束了,除了一地的尸体,只剩下没得到命令的东华士兵面面相觑。
不是说湖阳有三千守军吗?虽然他们杀了不少,可这里的…明显不够?
“陆将军,看!起火了!”一个士兵突然指着内城喊道。
陆熔眯了眯眼睛,果然看到城中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黑烟,看方向,应该是守备府。
有人在城中接应…难道是陆焕?
然而,下一刻,陆熔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焕孤身一人在湖阳,又手无缚鸡之力,传递个消息还行,杀人放火,他没那本事。
“好久不见,现在是…陆将军了?”突然间,耳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谁?”陆熔猛一回头,却见城墙的阶梯缓缓走上来一男一女。女子温婉大方,踩在尸体堆上面不改色,男子清冷淡漠,明明一副把自己和世界隔开的模样,可站在女子身边却毫无违和感。
“秦…小姐?苏神医?”陆熔傻愣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
“我的事一会儿再说。”秦绾点点头,“敌军快到了。”
“是。”陆熔答应一声,赶紧吩咐士兵抽走云梯,搬开墙上的尸体,准备重新布防。
“等等。”秦绾制止道,“别弄这些东西,叫徐鹤继续做出攻城的样子来。”
“为什么?”陆熔不解。
“你们,换上这些尸体的衣甲,动作快!”秦绾指着城上的东华士兵道。
“啊?”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半晌没人动弹。
虽然这个奇怪的女子好像是和自家将军认识的,可是…她能代替将军行使军令吗?
“师叔祖?”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身后传来徐鹤如见鬼魅的惊叫。
因为城中的状况有些异常,他将善后交给副将,就从城门进来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湖阳这座南楚的小城看见秦绾!
呆楞了一下,他立即单膝跪地,恭谨地道:“末将徐鹤,参见摄政王妃。”
被他一喊,陆熔才如梦初醒,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城上的士卒傻乎乎地跟着跪,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自家将军叫的是…摄政王妃?说笑的吧?摄政王妃怎么会孤身出现在敌国!不过将军都跪下了,应该不假吧…
“赶紧做事。”秦绾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又提醒了一句,“你们还有半个时辰可以准备。”
“王妃怎么会这么清楚?”徐鹤惊讶道。
“我派人去喊的援军,我怎么不清楚?”秦绾抱着双臂,一声哂笑。
“哈?”徐鹤傻眼。
“看什么?本妃还给你留出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差,要是打不过…你就死在这里算了。”秦绾道。
“啊…王妃的意思是,连带吃下两城的援军?”徐鹤终于反应过来了。
“湖阳有三千守军,附近的汉阳、仓丘各有两千人,如今都派出了一半,只要吃下这部分人马,两城也唾手可得,不是吗?”秦绾微微挑眉。
徐鹤闻言,虽然暗自心惊,但也不得不承认,真是好算计!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就算湖阳的士兵死伤是因为苏青崖在城内,可秦绾是怎么让两城的援兵仿佛算计好了时间来送死的?相差半个时辰,正好一批一批收割蚕食啊。
“先干活。”陆熔没那么多心思,何况,当初在欧阳慧手下,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了。他只是一把刀,而这把刀劈出去的时候,所有的行进路线,早已全在持刀人的掌握之中,刀,只要负责饮血就够了。
事态紧急,徐鹤也只能先咽下满肚子的疑惑,抓紧时间重新布置一个以假乱真的攻城现场。
☆、第二十二章 无耻出新境界
笔直的官道上,一支军队正在匆匆赶路,因为行军速度太快,前军和后军之间已经被拉开一段距离,显得有些凌乱。
“大人,湖阳方向起火了!”副将满头大汗。
赶了大半夜的路,这会儿天色大亮,正好看见远处冲天而起的黑烟,即便距离还远,已经隐隐能听见喊杀声和金鼓声。
“快快快!加紧行军!”汉阳守备焦虑地大喊。
“加快速度!”副将立即吆喝着传令下去,也顾不得士兵的疲倦和抱怨了。
湖阳、汉阳、仓丘三城互为犄角之势,若是湖阳失陷,其他两城也难保。昨晚听到湖阳的求援时,他还有些不信,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庆幸没有拖延时间之余,又有些心惊。
大后方的湖汉平原,哪来的敌军?难道冷卓然已经击溃崇州军了吗?
只要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背上直冒冷汗。崇州若有失,南楚就如同失去半壁江山。唯一能让他稍稍安心的是,若真是崇州军败,不应该如此风平浪静才对。
“报~”探子纵马飞驰而来,大喊道,“东华军队正在攻打湖阳,大约三千人左右!”
“我们从背后掩杀。”守备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安心和兴奋,又催促道,“快快!别让那些乱军逃跑了!”
“大人,湖阳城一时不会有危险,是不是先修整一下再突击?”副将有些不安地道。
“兵贵神速,敌军只有三千人,我们和湖阳里应外合,定能将敌军一击而溃,到城里再休息!”守备断然道。
三千人…应该是一支败军吧,湖阳本身就有三千守军,加上有城墙掩护,没那么容易打下来,这不是白捡的战功吗?
副将虽然觉得不安,但想想也没错处,便默不作声了。只是,汉阳的军队也都是步兵,只有几个将领才有马,最后十里路,这一通跑下来,士兵的疲惫不说,队伍却拉得更长,几乎看不出阵型了。
眼前的湖阳城上,还在进行惨烈的厮杀,城头上各处都有交战的身影。
“居然能被这么简易的云梯攻上城头,胡吉那蠢货估计又喝醉了吧!”守备咬牙切齿地一挥手,大喝道,“冲!杀光那些侵我家园的狗贼!”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这句话还是激起了士卒心中的血性,尤其看到面前的敌人其实并不多。
汉阳守备也自恃有几分武力,提着枪冲在最前面。
“不好!敌人的援兵来了!”
“快点!快攻城!进去再说!”
“攻什么城?都腹背受敌了,还不跑?”
“不能撤!撤了粮草怎么办!”
眼见敌军就像是雪上浇了一盆滚水似的,瞬间消融,守备得意地在心里夸赞自己。这果然是一支连主将都没有的败军嘛,也就是胡吉那个白痴太没用了,居然被逼得发求援信,事后一定要上书朝廷告他一状才行!
由于接触的敌军几乎是一战即溃,除了城头还有几处因为云梯被推倒而无法撤退的零星战斗,这场战争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
“汉阳守备王安仁带领援军在此,城上开门!”守备仰头喊道。
“王大人稍等!”城头露出几个脑袋,似乎是核实了他们的身份,隔了一会儿,两扇城门慢慢打开了。
“进城,本将叫胡吉那家伙好好犒劳一下将士。”王安仁一扯马缰,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
后面的士兵原本对这场战斗的虎头蛇尾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一听到犒军,顿时欢呼起来。要知道,犒军就代表有肉吃,有酒喝,这年头当兵也是个苦活计,除非是大战之前,否则普通的士兵伙食根本就不见油星的。碰到个黑心的粮官,还要克扣,能吃饱就不错了。
士兵们乱哄哄地列队进城,但一场长途奔袭加上之前的战斗,队伍早就被打乱了。
“王妃,是不是该动手了?”城墙上,穿了一身南楚士兵衣甲的陆熔有些紧张地问道。
“再等等。”秦绾一脸的凝重,默默地算着进入的南楚军人数,就在差不多进入一半的时候,用力一挥手。
“嘭!”原本就没有完全开启的城门猛地合上了。
“怎么回事?”王安仁猛地回头,心中涌起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怎么回事?关门打狗呗。”秦绾坐在内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一片嘲讽。
“女人?”王安仁傻眼。
身边的副将一言不发地举起弓箭就是一箭。
秦绾笑笑,制止了陆熔上前,纤纤素手漫不经心地一抓,就将那箭抓在手里。
“你是什么人?”王安仁的眼神有些恐惧。
他习武,当然看得出来,这女子是个绝顶高手,再想起最近传闻的东华将领屡屡被刺杀,心底更加冒起一股寒气。
该不会…是东华准备反击了才请来了高手,而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出头鸟?
“陆熔,尽量速度快,后面还有一批。”秦绾回头道。
“杀!”陆熔露出一丝狞笑。
东华的士兵占据了高位,听到命令,顿时一阵箭雨落下,而城内的这块空地开阔,原本是战时给准备出城冲杀的将士列阵用的,没有任何躲避之处,加上大部分士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立即就被打懵了。
几乎同时,城外也响起了喊杀声,却是徐鹤率兵假装败退,却绕了个圈子,从后面掩杀那些被关在城门外一头雾水的南楚军。
秦绾坐着不动,身后守着两个陆熔派遣的亲卫军,还有一个把医书拿到城墙上来看得入神的苏青崖。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原本兵力上就是压倒性的优势,加上南楚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刻钟多点就结束了,王安仁被陆熔生擒。
“来不及布置了。”秦绾走到外墙边,微微皱眉。
不需要哨探就已经隐隐能感觉到不远处大队人马在逼近,何况云梯也毁了,想要再做出攻城的假象也不像。
“王妃,怎么办?还是按计划行事吗?”一身是血的陆熔和徐鹤走上城墙,眼中带着兴奋。
“仓丘的援军比预计得来得稍快了些,陆熔,你去找几个愿意投降的湖阳士卒,最好是百夫长、千夫长之类有点地位的,跟他一起出城,就说敌军被打退了,有劳他们跑这一趟,以犒军为名,将他们骗进城来,还是按照原计划埋伏在城内。”秦绾道。
“是。”陆熔也没问别的计划,听完自己要做的事就匆匆离开。
“王妃,外城怎么办?看样子是来不及离开埋伏了,全部在城内的话,城门口那点儿地方也摆不开五千人,就算埋伏,我们的伤亡也会很大。”徐鹤忧虑道。
“谁说让你们进城了?”秦绾一撇嘴,“也不用走,就等在城门口,和刚才一样,等城门一关,你负责掩杀后军。”
“啊?”徐鹤傻眼。他们现在就连换上南楚士兵的衣甲的时间都没有,等在城门口,狗还会乖乖进笼子吗?
“蠢!”秦绾忍不住在他额头上拍了一巴掌,一脸的嫌弃,“全体趴下,装死就是了!”
“装死?”徐鹤目瞪口呆。
“谁有空来检查你们是不是尸体?下面本来就有很多死人了。”秦绾冷笑道,“难不成,仓丘守备烂好人到大老远跑来救援,水都不喝一口就先抢着帮湖阳打扫战场吗?”
“末将懂了!”徐鹤终于反应过来,兴奋地跑下城墙,指挥城外的两千军队找地方趴好。
这装死也是有讲究的,第一,要让开进出城门的大路,以免被人真当死尸踩上一脚。踩死也罢了,这万一要是惨叫一声来个诈尸,还不乱套了?第二,不能距离太远,为了迅速偷袭,手不能离开武器。
幸好经历过两场厮杀后,这些士卒身上本就染满了鲜血,自己的,战友的,敌人的,加上一地的两军尸体,用真正的尸体掩护一下活人,匆忙之间应该也看不出破绽。毕竟,不会有人想到尸体堆里趴着一支活的军队。
“够无耻的。”苏青崖淡淡地说了一句,引得旁边的亲卫连连点头。
装死…也亏摄政王妃想得出来!从来没听说过用装死的办法,大模大样地打埋伏的,这简直是无耻出新的境界了!
“你们也有意见?”秦绾的眼神飘了过去。
“没有,王妃英明神武!”两人赶紧从点头变成摇头。
“对啊对啊,我家绾绾最是英明神武天下无双了。”说话间,一身南楚小兵装束的唐少陵出现在秦绾身侧,顺手将两个吓了一跳、直觉要砍过来的亲卫手里的刀推了回去。
“自己人。”秦绾解释了一句,才回头道,“仓丘的援军快了半刻钟。”
“嗯,那个守备还算有点能耐,发兵比姓王的果决,速度也很快,幸好我从汉阳去仓丘的路上磨蹭了一下。”唐少陵摸了摸鼻子,有些歉意地道。
“还好,问题不大。”秦绾嫌弃道,“不过,当初是谁保证的,时间分毫不差?差多了好吗?”
“这个…人家赶着来投胎,我也不好非要阻止的,是吧?”唐少陵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醒了,别贫嘴,我这里用不着你,下去帮忙!”秦绾没好气道,“陆熔去拐骗那个果决的守备大人了,你去指挥城内的军队。”
“知道了,我还没当过将军呢,正好过把瘾。”唐少陵说着,身形一晃,直接从城墙上翻了下去。
秦绾叹了口气,表示心累。
南线大营。
凌子霄刚刚掀帘出去,趁着那一瞬间,一只小小的翠鸟钻了进去。他楞了一下,还是放下帘子,转身看过去,却见那翠鸟熟门熟路地停在李暄的书桌上,趾高气扬地抬起了一条腿。
李暄笑着摸摸它的脑袋,从它腿上绑着的金属管中取出一卷薄纱。
“王妃的信?”凌子霄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嗯。”李暄应了一声,摊开薄纱,脸色有些凝重。
因为秦绾是在移动中的,所以普通的飞鸽传书并不好用,能传讯的鸟儿就这么一对,而之前秦绾离开南疆才刚给他写过信,这才几天,根本不到应该报平安的时候,突然有信来,必定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那末将出去了。”凌子霄很知趣地告退。
“好,明天…噗——”李暄低着头看薄纱上的内容,原本还想嘱咐他什么,下一刻却猛地喷了出来。
“王爷,出什么事了?”凌子霄赶紧回来,紧张地问道。
摄政王一向是不把情绪摆在脸上的,这次能如此失态,难不成是王妃出事了?
“拿地图来。”李暄道。
“是。”身后侍立的莫问立刻找出地图,在桌上铺开。
凌子霄想了想,还是凑上去看了。
李暄的脸色很古怪,不像是担心,但也不是纯然的高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王爷,王妃说什么了?”帐中今天执勤的另一个侍卫执剑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凑上来就问。横竖王爷早就把他送给王妃了,他也不归王爷管。
李暄挽起衣袖,拿起几面沙盘演练用的小旗子,放在三个位置上。
“湖阳,汉阳,仓丘。”凌子霄沉吟道,“南楚的粮仓,湖汉平原,只可惜冷将军被阻在崇州,若是能拿下湖汉平原,就不用担心后勤补给了。”
“紫曦说,她打下了湖阳、汉阳、仓丘三城。”李暄慢吞吞地道。
“什么?”凌子霄一呆,随即脱口道,“王妃哪来的兵马?”
“冷卓然属下左翼军的一支五千人的偏师,因为主将被刺,败走西北,到了湖阳。紫曦…刚好在湖阳城。”李暄答道。
“可是…末将记得,那些城镇都是有两三千军队守卫的。”凌子霄结结巴巴地道,“要说湖阳城是王妃里应外合拿下的,那汉阳和仓丘呢?五千人打下一座城都很勉强了,何况攻打湖阳必定伤亡不轻。”
“紫曦杀了湖阳守备,苏青崖毒死了大部分士卒,打开城门,伤亡不重。”李暄摇了摇头,解释道,“紫曦占领守备府后,让人拿着盖了印信的书信去两城求援,故意让两城的援兵错开时间到达,用围点打援之法灭掉援军,又让人换上那些援军的衣甲,压着两城守备回去诈开城门。”
凌子霄眨了眨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
说起来,倒也不是特别精彩的计谋,如果王妃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也就算是不错。但问题是,王妃在湖阳,应该是偶然碰到了这支军队,竟然这么快就制定了计划,不止是湖阳,连边上的汉阳和仓丘也圈了进来。更何况,王妃占领守备府,派出求援信使,应该是在湖阳城破之前,换句话说,她在开始执行计划的时候,甚至没有和城外的军队商议过!
“执剑。”李暄回头道,“你和叶随风、荆蓝准备一下,先去王妃身边吧。”
“是。”执剑答应道。
“紫曦既然拿下了三城,想必不会就此罢休,你正好带点儿东西去给她,用得着。”李暄又道。
“王爷。”凌子霄忍不住道,“现在两军交战,南楚已经封了航道,偷过去几个人也罢了,大批货物不可能带过去。”
“少将军这就不懂了啊。”倒是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的执剑笑眯眯地说道,“封的航道只是官道,这年头,哪里都不缺走私的。商人…才是最要钱不要命的一群人哦。”
“总之,这件事你去办就是。”李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