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秦绾一挑眉,不动声色。
“嗯…”唐少陵摸着下巴,沉吟道,“如果明天你们太上皇的葬礼上出现一点什么异象,比如说,晴天霹雳,或者像是前朝沧河石龟之类的,小皇帝会被退位吗?”
“让皇帝退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秦绾诧异道。
“要我们西秦那个皇帝自己退位肯定是不可能,不过你们那小皇帝不就是个摆设嘛。”唐少陵不在意道。
“你的意思的,有人想在明天的头七上,弄出不祥之兆之类的东西,逼迫陛下退位?”李暄总结道。
“明天的场面,怕是还能用孝道压一压吧。”唐少陵道。
若是在太上皇的葬礼上出现不祥之兆,身为人子,李镶自然是难辞其咎。
纵然有识之士都不会相信什么天兆,但世上总是愚民更多,若是再有有心之人煽动,只怕会闹出大事来。
“陛下退位,那谁上位?”李暄冷笑。
“那还用说?”秦绾低眉一笑,“陛下的儿子都死得差不多了,而刚好这个时候六皇子回京,岂不是天意?”
“你从哪里听来的?”李暄又问道。
虽然唐少陵在大事上一向还是很靠谱的,但李暄也不能仅凭他一句话就去做什么。
“前几天天气不错,本公子去城外的合心观玩了两天。”唐少陵道。
秦绾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自从太上皇驾崩后,京城一直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哪里“天气不错”了!
“合心观?”李暄疑问道。
“好像是家小道观,地方挺偏,挺破的。”秦绾想了想才道,“以前回京城时有一次走错路才无意中发现的,相信知道的人也不多。”
东华信奉佛教,加上小燕山的含光寺太过有名,谁会注意一间小小的破道观呢。
“你说的,是那个合心观吧?”秦绾确认道。
“你知道啊。”唐少陵点点头,笑道,“那道观可一点儿都不破,里面藏着的好东西不少呢。”
“你怎么会跑到那里去的?”秦绾好奇道。
因为合心观的位置真的挺偏僻的,别说唐少陵了,就连京城本地人士也未必有几个认识路的。
“本公子掐指一算…”唐少陵开口道。
“别闹,说正事!”秦绾拿起一本奏折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跟着人去的。”唐少陵鼓着脸瞪她,但还是乖乖地说道,“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就是跟上去看看他想做什么,谁知道就看见那里藏着火药。”
“火药?”原本还只是听听的李暄一下子脸色严肃起来。
“放心,量不多,炸不死几个人的。”唐少陵道。
“重点是数量吗!”秦绾哭笑不得。
若是炸死了他们,或是小皇帝之类的,炸死一个就足够了吧!
“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要用来炸开皇陵的。”唐少陵道,“去晚了,有些话没听见。不过…听意思像是要弄个太祖显灵什么的…”
“是什么人做的?”李暄道。
“我又不认识你们东华的官!”唐少陵回答得极为理直气壮。
“…”李暄也被他噎了一下。
“跟我走。”秦绾豁然起身,一把揪住唐少陵的头发。
“哎哎,痛!”唐少陵赶紧抢救自己的头发,一面道,“去哪儿?”
“合心观!”秦绾咬牙切齿。
“一起去。”李暄断然道。
“我去就够了,你出城目标太大。”秦绾怔了怔。
“事关重大。”李暄坚持。
秦绾与他对视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揪着唐少陵先出去了。
李暄笑笑,随即严肃了表情,迅速换掉一身王服。
他有种预感,解决完这件事,东华的内政应该就能安定很长一段时间了。
☆、第九十九章 有鬼?
李铮走进灵堂,恭恭敬敬地上了香,一副沉默的哀伤的模样。
乔太后一脸的麻木,原本她对这些庶子也没什么感情,若非还有李惜在,简直让人怀疑她会不会就这么随着太上皇去了。
“摄政王呢?”李铮走出灵堂才问道。
“这个,摄政王殿下早上进宫过一趟,中午前就出宫了。”引路的内侍低眉顺眼地答道,“不过,王爷问公子,是留在宫里给陛下守灵,还是出宫呢?”
李铮脸色一沉,这可真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啊。
祭拜完就走,好像他这个为了父皇驾崩千里赶回来奔丧的孝子是个笑话似的。但是…守灵?李铮敢保证,他要是留在皇宫里,怕是就别想再出去了。
想了想,他温言道:“我想去看看母亲的故居,不知可方便吗?”
“这…长春宫封宫已久,没有陛下的命令,恐怕不太方便。”内侍为难道。
李铮也不意外,长春宫主位郑贵妃就是恭亲王的生母,被赐死后,长春宫就封闭了,他和李键的母亲丽嫔进宫前是依附于郑家的小家族之女,所以进宫后也同样依附于郑贵妃,只是丽嫔去得早,倒是得了个善终。
“那么,我想去祭拜一下母亲的墓。”李铮道。
“是。”内侍应了一声,带着他往宫外走。
毕竟,祭拜父母乃是人之常情,任谁也不能说出不对来。
丽嫔早逝,没有牵扯上恭亲王之案,居嫔位,又有诞育两子之功,虽然不能随葬于太上皇的皇陵里,但在旁边还是能占据一席之地的,而过后,虽然太上皇流放了李铮和李键,但还不至于把早逝的丽嫔再从坟墓里挖出来。
所以,李铮想要拜祭丽嫔,也得赶去皇陵。
“公子,今天是不是太晚了?”走到宫门口,内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都这会儿了,只怕赶到皇陵天都黑了,别说赶不及回城了,就说祭拜,也没有晚上去祭拜的道理啊。
“母亲想必不会怪儿子来得晚的。”李铮淡淡地说道,“若是赶不及关城门,我便在母亲坟前守一夜,也算是尽尽孝心吧。”
“…”内侍无力吐槽。
要尽孝心,在宫里给太上皇守灵也不是一样的?当年在京城时也没见您对丽嫔这么有感情嘛。
还是说,被太上皇流放了,于是觉得爹不好,还是娘比较亲?
能被李暄派来应付李铮的内侍当然也不是普通人,他叫刘五,原本是伺候太上皇的贴身内侍小夏子带出来的徒弟,只是还没来得及接师父的班,太上皇就倒下了。当然,这个刘五原本就是李暄安排在宫里的人,最开始只是随手埋个暗线,结果被小夏子一眼相中带去当了徒弟也算是意外之喜。
太上皇在时,李暄从未动过这枚暗桩,直到现在,陪了太上皇半辈子的夏公公不愿意再服侍新帝,只想守着晴风轩养老,所以李暄就示意了一下,让小夏子把刘五推荐给了李镶。
不过,不管怎么说,为母守灵都是个不好拒绝的理由,负责接待的叶随风不好拒绝,想了想,干脆带了两名叶家派给他的侍卫,连同李铮自己的两名随从一起,护送他去皇陵。
“夜晚的陵墓,叶三公子倒是不怕。”李铮的脸色有些古怪。
要说叶随风这个人,他了解得不多,六大世家除了一个被逐出萧家的萧无痕,也就一个尹飞鸿能稍微看得上眼些,其他都是一群米虫,若非这几年里六大世家被灭了大半,世家人人自危,想必也没有这纨绔子弟出头的机会,被当成了摄政王假仁假义拉拢人心的幌子还不自知,也是够蠢的了。
“李公子不是也不怕嘛。”叶随风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我母亲的坟墓,自然是不怕的。”李铮淡淡地道。
“嗯嗯,所以有公子你在,我自然也是不怕的。”叶随风拍拍胸口。就在这时,马车的车轮似乎卡到一块石头,猛地一震,顿时让他一头撞到了侧壁上去。
“…”李铮无语。
这个,绝对是真傻吧!能装成这样的话,也是个人才了!
本来骑马,不过两刻钟就能到达皇陵,可这个蠢材自称不会骑马,又要带上很多祭拜用的香烛酒菜不方便,硬是拉了辆马车来。李铮不想跟他计较,马车就马车吧,看在他把祭品准备得如此周到的份上。
虽然算是借口,但在南安郡被幽禁的日子里,他确实很容易就想起年幼时母亲温柔的拥抱和笑容,对于从未得到过父爱的李铮和李键来说,母亲在心里还是有很高的地位的。
所以,去皇陵祭拜,一半也是真心。
因为马车速度慢,等他们到达皇陵,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早有骑着快马的侍卫先行来报信,看守皇陵的偏将齐末早已在门口等候。
六皇子虽然看起来复起无望,但毕竟是姓李的,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何况随行而来的叶三公子尽管没有官职,可他是摄政王妃身边的新贵,没见每个当过王妃侍卫的人都前途无量吗?这样的人,就更不能得罪了。
“齐将军忙去吧,我就去扫个墓。”李铮下了马车,淡淡地说道。他当然知道齐末这种人的小心思,不过这世道就是如此,捧高不踩低的就已经是难得地会做人,既然面子上过得去,他也犯不着为这个生气。
“是。”齐末一拱手,递过去一个哨子,爽快地道,“军营就在那边,皇陵里也有巡逻的卫队,公子若是有事,可以随时吩咐。”
“知道了。”李铮点点头。
叶随风身边的侍卫接过了那个传讯用的哨子,仔细收好。
皇陵里当然是不能骑马或是让马车通行的,一行人提着各色祭品,步行走了进去。
齐末站在皇陵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将军,摄政王妃在皇陵里,这不用告诉他们吗?”他身后的副将小声道。
“叶公子是王妃的人,哪里还需要我们来通知他王妃的事?”齐末胸有成竹道,“何况,万一这不方便让六皇子听到,我们岂不是坏事吗?”
“还是将军考虑得周到。”副将一脸敬佩道。
“行了,今天记得加派几班巡逻的人马,王妃在这里,小心为上。”齐末挥了挥手。
“是,将军。”副将应了一声。
“还没到?”叶随风一边走,一边百无聊赖地问道。
东华立国千年之久,历代皇帝长眠的皇陵自然是宽广无比,用走的还真是挺无奈的。
“就在前面了。”李铮已经不想和他计较了。
将来若是能得势,区区叶家一个庶子,弄死他不比踩死一只蚂蚁难多少,若是事败,那什么都不用提。
丽嫔不算得宠,能随葬皇陵还是因为她有生育了两位皇子的功劳,陵墓自然不会很大,不过,毕竟是皇陵,就算小,也建造得精致华美。墓前干干净净,摆放着鲜果,显然是一直有人在打理的。
李铮的脚步顿了顿,从侍从手里接过放着香烛的篮子,走上前,跪在墓碑前,亲自点燃了香烛,一丝不苟地插好。
叶随风自然不想去跪一个嫔妃的墓的,干脆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
然而,李铮当真就这么跪在墓前不动了,叶随风又很苦恼。
好无聊…站着也好傻,可是…能坐下来吗?人家跪着自己坐着似乎不太好。于是,自己为什么要脑子抽风地跟着来?
旁边叶家的侍卫瞅着自家公子,心里也在吐槽。公子你这站没站相、东张西望、一脸写着“我很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显得有多尊重死者好吗?
眼看着天色慢慢黑下来,李铮却毫无反应,看起来真像是要在丽嫔坟前跪上一晚的模样。
叶随风挠了挠头,觉得果然跟了摄政王妃后就一直在倒霉。难不成自己也要陪着在这里站一晚上?可夜幕下的皇陵里黑灯瞎火的,坟前的香烛也已经烧尽,远处的陵墓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随着凉风吹过,隐隐能听到几声鸦叫,格外渗人。
李铮的随从也有几分不安,但主子不动,他们当然也只好陪跪。
叶随风简直是欲哭无泪,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就算是初夏了,可皇陵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不止是天气冷,更是有一种心理上觉得浑身发毛的寒意。
“公子,我们真在这里等到明天?”一个侍卫小声道。
叶随风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没好气道:“你说呢?”
“属下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侍卫苦着脸道。
“…”叶随风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越说越可怕了好么?”
“本公子祭拜母亲是孝心,叶三公子可不必陪着。”李铮忽然开口道,“虽然城门已闭,但三公子大可以在守陵禁军的军营里凑合一晚。”
叶随风闻言,心中一喜,刚想答应,但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心一横,强自道:“没事,这里挺好,挺好的!”
侍卫无语问苍天,好个鬼!公子您还真会打肿脸充胖子!
李铮更无奈,这个该死的一根筋的纨绔子弟!被他在身后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难道自己还真在这里跪上一晚?
不是对母亲没有感情,连跪一晚都不愿意,只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咔嚓!”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似乎是树枝被踩断的轻响。
叶随风是习武之人,耳目灵敏,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警惕地道:“谁?谁在那里?”
李铮本来没注意到那声轻响,反而被叶随风吓了一跳,回头斥道:“你胡说什么?”
然而,叶随风根本没理他,如临大敌一般,目光炯炯地盯着…丽嫔的墓。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李铮不由得怒道:“叶随风!你别在我母亲坟前装神弄鬼的!”
“公子…”两个叶家的侍从倒是脸色发白。他们很清楚自家公子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一阵夜风吹过,隐隐夹杂着“沙沙”的脚步声。
“谁?”这回,李铮也听清楚了。
声音,是从陵墓的…后面传来的?
“公子,我们叫禁军过来吧?”一个侍卫捏紧了传讯用的口哨,紧张地道。
“先看看。”叶随风强自镇定道,“就算真有鬼,本公子也揍得他再死一次!”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鬼?”李铮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喝道,“什么人在那儿装神弄鬼的?”
叶随风撇撇嘴,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这种时候,只要有个比自己还怕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没听李铮说得凶,但声音都是发抖的么,只有他自己没察觉到。
终于把亲戚都走完了,简直虚脱。不过我家小公主收了不少红包乐呵呵的…算了…
☆、第一百章 我们是私奔的
合心观真的很破旧,而且偏僻,难怪李暄这个在京城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人都不知道。
秦绾虽然来过,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还是唐少陵带路,三人才找到了这座位于离城十里左右,建造在一处无名小土山背后的这座小道观。
山门用破旧已经不能形容了,几乎倒了一半,四壁漏风,正殿里的三清像油漆都剥落了,若非唐少陵信誓旦旦表示有人,秦绾都觉得这里荒废已久了。
“你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人吗?”李暄问道。
“不知道。”秦绾摇摇头,“我上次想问个路,拍了门没人应,但到底是真没人,还是没听见就不清楚了。”
“小心些。”李暄道。
“知道了。”秦绾说着,便想上前。
“我来我来。”唐少陵抢在前头,一把推开了殿门。
“轰隆!”
本来就是年久失修,哪里经得起他这么一碰,两扇大门顿时轰然倒塌。
“这个…绝对是意外。”唐少陵汗颜。
“来了来了,谁啊!”后面匆匆跑出来一个老道士,见到大门的惨状,沉默了一下才道,“赔钱!”
“本来就一碰就倒,本公子还没找你们呢,要是砸到人怎么办?居然还好意思叫人赔钱?”唐少陵怒道。
“这不是没砸到人吗?”老道士不服气地瞪他,“但是,你现在确实是砸坏了老道观里的大门,怎么能不赔?”
后面的李暄和秦绾互相看看,面面相觑不已。
这个似乎掉进了钱眼里的老道士,难道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行行行,我赔我赔。”唐少陵不耐烦跟他纠缠,随手掏出一锭银子砸过去。
“真的假的?”老道士嘀嘀咕咕地,用力咬了一口银子,这才如获至宝似的藏进怀里,抬头问了一句,“你们几个来干嘛的?请三清祖师保佑的话,怎么连贡品都不带?”
“我们是…”唐少陵转头看看,随口道,“嗯,私奔。是的,私奔。”
老道士一脸的古怪,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终于落回唐少陵脸上,怪异地道,“私奔?三个人?”
“…”秦绾忽然有种把唐少陵的脑袋摁进树洞里去的打算。
“是啊…没见过吗?真少见多怪。”唐少陵一脸的鄙视。
“所以,你们私奔来这里做什么?”老道士其实很想说,见过私奔的,但真没见过两男一女一起私奔的。
“走错路了嘛,看见有道观想歇一晚,谁知道这么破!”唐少陵嫌弃道。
“本观不留客。”老道士道。
李暄默默地又递过去一锭银子。
“咳咳!”老道士干咳了两声,目不斜视地将银子塞进衣袖里,一边正色道,“看在你们确实有难处的份上,下不为例。”
“没问题。”唐少陵笑眯眯地应道。
秦绾觉得很无力…这个老道士,完全没有能干大事的模样,还是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三人走进破破烂烂的大殿,唐少陵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道:“这地方看着挺偏,不会有人找过来吧?”
“当然不会!”老道士信心满满道,“别看这地方离京城其实不远,但不在官道上,平时也没人走到这里来,老道在这里当了三十年的观主了,也没见过几个陌生人。”
“…”秦绾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道,“这难道是件很骄傲的事吗?没人知道,所以这里才会破败成这个样子吧?”
“啊哈哈…”老道士楞了一下,随即一阵干笑。
落在最后面的李暄摇摇头,给秦绾使了个眼色。
秦绾微微点头。
这个老道士,如果不是被人利用来当了幌子的,那绝对就是个最难缠的对手!
道观的后面倒是没有前殿这么破旧,至少看得出来是个住人的地方。
“他骗人,昨天明明就有人来。”唐少陵和秦绾偷偷咬耳朵。
“昨天也是他?”秦绾回道。
“嗯…”唐少陵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看到他和那些人在一起,不过半夜躲在房间里商议事情的时候没有他。”
“会不会也就是挑中了这里偏僻,又靠近京城?”李暄也凑了过来。
“有可能。”秦绾点点头。
“三位…感情真是不错啊。”老道士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三人互相看看,随即都黑了脸。
本公子和绾绾感情当然好,至于姓李的哪儿凉快滚哪儿去!——这是唐少陵的独白。
大舅子太惹人嫌。李暄也很无奈。
哥哥太二了,秦绾表示,做妹妹的很心塞。
“老道是个出家人,不会胡言乱语,三位尽管放心。”老道士笑眯眯地道。
秦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自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把某人修理得连姨母都认不出来才行!
“你们可以住这两间客房。”老道士停在走廊门口,指了指两扇门道,“就这两间打扫过,将就一下吧,至于怎么分配…”
老道士看着他们,眼神又古怪起来。
“道长。”秦绾赶紧打断道,“这里不是没有人来吗?为什么会有两间干净的客房呢?”
“这个啊。”老道士不在意地道,“前日也有一队客商走错了路来投宿,他们人多,自己打扫了,不过今天天不亮就走了。”
“这样啊,那有劳道长了。”秦绾笑道。
“小观就只有老道一人,也没什么规矩,几位自便,不过,晚饭却要自己解决了。”老道士说完,拢着双手,施施然走开了。
“啪!”秦绾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唐少陵额头,没好气道,“你又败坏我的名声。”
“绾绾绾绾。”唐少陵却凑过来,兴致勃勃道,“我觉得,这道观里一定有鬼!”
“我看你才见鬼了!”秦绾再拍开他。
不管他们打闹,李暄已经推开了一间客房的门,走了进去。
“走啦。”秦绾赶紧拽着唐少陵跟上。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桌两椅,一张床榻,别无他物,床上甚至连寝具都没有。
“紫曦,来看看这是什么。”李暄弯腰在床榻上看了一会儿,等他们进门便招了招手。
“嗯?”秦绾神色一凛,立即挨了过去。
屋子狭窄,他们这么一站,顿时把唐公子给挤到了后面去。
秦绾伸手在木板上摸了摸,拈起一撮黑灰色的粉末,轻轻捻了捻,又放到鼻端闻了闻,顿时变了脸色。
“是那个?”李暄沉声道。
“嗯,是黑火药。”秦绾点点头,凝重地补充道,“而且,纯度很高,不是普通的小作坊能做得出来的,配方很完美。”
“火药?”唐少陵也正经起来,低声道,“我就说,这道观里肯定有鬼!”
“火药这会儿肯定已经不在这道观了。”李暄断然道,“明日太上皇的棺椁便要进入皇陵,如果他们想要有所动作,今天必须把火药安置在皇陵里。”
“对,黑火药不可能混进京城,那些所谓客商,肯定也不是朝着京城去的。”秦绾赞同道。
“走,我们去皇陵。”李暄立刻转身。
“那个老道士呢?”唐少陵道。
“让暗卫看着他,先别打草惊蛇,皇陵的事要紧。”李暄边走边道。
三人刚走到前殿,却见那老道士正拿着把破破烂烂的扫把在扫地,只是很有越扫越脏的趋势,见到他们,不由得诧异道:“三位这是怎么了?”
“哦,我们想了想,觉得私奔果然不太好,所以决定回去了。”唐少陵一脸轻松地道。
“哈?”老道士傻眼。
“对了,多谢道长开导,过后本公子一定派人来重修道观,重塑三清法相,告辞。”唐少陵的话还没说完,人早已走远了。
“滚啊你!”秦绾终于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
他们的马匹就放在不远处的小林子里,由执剑看守着,顺便刚好也让执剑去监视那老道士。
来到皇陵的时候,因为他们是一路快马加鞭,远比李铮快得多。
李暄换的一身简简单单的青色长袍,站在秦绾身后,齐末竟然没发现不止是王妃,连摄政王都来了,就从他眼前经过。原本,他被派来看守皇陵这个形同放逐的地方,就是不得上意的,也只有李暄大婚那天远远见过一次。认识秦绾是因为摄政王妃实在太与众不同了,就算只见过一次也不会忘记。何况,秦绾一到门口就表明了身份。
太上皇的陵墓从他登基之日起就开始修建,三年前堪堪完工,极尽辉煌。
因为明天就要入葬,陵墓的大门是打开着的,长明灯尚未点燃,露出黑黝黝的直通墓穴深处的通道。
“要进去吗?”唐少陵犹豫道。
“不用。”李暄摇了摇头道,“既然想要文武百官都看见,那一定不会安置在墓室内部,最有可能的就是陵墓周围,分头找找吧。”
“哦,本公子倒是要看看皇帝的墓有什么特别的。”唐少陵不理会他的话,却钻进内部去了。
“算了,里面也检查一遍比较好。”秦绾叹了口气。
“我去那边看看。”李暄指了个方向道,“半个时辰后在墓室门口汇合。”
“好。”秦绾答应一声,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完全不需要担心对方,需要的只是互相信任。
陵墓很大,即便只是地上的部分,也不亚于一座宫殿,既然不能打草惊蛇让守陵的禁军来搜查,仅凭三个人,找起来还是挺费劲的。
秦绾一边走,一边思索,如果是自己安排这一出,会把机关设置在什么地方呢?
肯定不能距离正门太远,远了就看不见了。但也不能太近,文武百官都在场,黑火药又有个很难解决的缺陷,就是使用过后残留的气味极重,很容易就被人发现猫腻。
虽然说,会相信真是天兆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半数,多半是愿意去相信的,但也不能假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这样算下来,合适的地点就不多了。
正思索着,忽然间,远远的,昏暗的夜色中亮起了两点烛光。
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在祭拜?
秦绾皱了皱眉,当即就走了过去。
那方向正是他们来的路,经过时她还看了一眼,似乎是…丽嫔?
是李铮么。
秦绾微微勾了勾唇角。
很好,反正她是不信李铮是真的因为惦记丽嫔,才这个时候来扫墓的。
“咔嚓!”脚下踩断了一根枯枝。
秦绾也没在意,她来皇陵经过了齐末,并不是什么秘密,也没有隐藏的必要。
“是谁?”有人警惕地喝道。
秦绾一挑眉,叶随风也在?倒还真盯住李铮了啊。
她走近前,也懒得理会李铮那色厉内荏的质问,直接便从丽嫔坟墓后的阴影处抄了近路过去。
“有鬼啊!”猛然间,有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随即,一个黑色的影子像是暗器一样,迎面砸过来。
☆、第一百零一章 活见鬼的六皇子
“啪!”一个篮子打翻在地上,香烛纸钱滚了一地。
秦绾后退一步,看看地上的东西,再抬头,冷冷地说道:“有鬼?我?”
“王王王王、王妃!”喊出这一声“有鬼”的叶随风结结巴巴地说道。
“就这么点儿胆子?”秦绾一声冷哼。
叶随风勉强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乌漆墨黑的地方,又是陵墓,突然间冒出一个人来,不被吓到的才不正常好吧?堂堂帝王血脉的李铮,表现不是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嘛!何必只鄙视他一个人呢…
“摄政王妃?”李铮站起身来。
毕竟,秦绾虽然不是存心想占便宜,但她站的这个位置,李铮跪在墓碑前,就像是在跪着秦绾一样。
“六公子。”秦绾淡淡地点点头。
李铮的脸色一黑。
六公子…简直比叶随风那声“李公子”还刺耳!
“那个…王妃怎么会来皇陵的?”叶随风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随便逛逛。”秦绾想了想道。
谁会随便逛逛就逛到皇陵来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怎么,六公子这是来祭拜丽嫔娘娘?”秦绾又道。
“啊,顺便告诉母亲,明日父皇就会来陪她了。”李铮面无表情地说道。
“…”叶随风嘴角抽搐,这一个也是不会好好说话的,所以,只有他一个才是正常人吗?
“六公子真是孝心可嘉。”秦绾一脸欣慰地点点头。
李铮拢在衣袖的拳头捏紧,再松开,重复几次,终于让自己缓缓放松下来。
这女人,一副长辈看晚辈的面孔,简直比当年那个欧阳慧还让人讨厌!果然这师姐妹俩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时候,李铮倒是忘记了,或者说是他故意忘记了,秦绾,还真是他的长辈来着。至少在名义上,他得叫一声叔祖母。
但是,好想揍她,就算当年面对欧阳慧,李铮都没感觉这么想抽人过!
然而,李铮并没有想过,当年他是高高在上的六皇子,郡王爷,而欧阳慧再惊才绝艳,终究是个小小的民女,让他天然就有一种优越感。可现在,当真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李铮变成了小小的庶民,而眼前的女子,才是那个高高在上能主宰一切的摄政王妃。
身份和地位的颠倒,才是让他心境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
“不知道王妃在皇陵是来拜祭哪一位的?”李铮有些讽刺地问道。
要说皇陵里,还真没有能和秦绾沾亲带故的人,唯一和秦绾有过交集的帝王,明天才入葬呢,总不至于今晚就来拜祭空坟?
“嗯…”这回,秦绾仿佛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本妃和王爷来看看以后长眠的陵墓。”
“…”李铮的表情扭曲了。
说的真有道理啊,以李暄的身份,死后自然是要葬入皇陵的,作为王妃的秦绾同样有资格——有道理个屁!有谁会大半夜地跑到墓园来给自己挑选墓地的?思考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只编出一个这么不靠谱的理由!
李铮甚至觉得,只要秦绾随便找个借口,只要能给个台阶下,就算明知她是胡说八道自己也认了。
但是!这个理由,李铮只觉得,若是自己真表示理解了,简直不能更傻缺!
“王妃还这么年轻,不用这么早吧?多晦气!”叶随风道。
不但是秦绾,连李铮都忍不住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该不会是把秦绾随口说说的话当真了?
“六公子祭拜完了吧?一起回京如何?”秦绾道。
李铮看了看坟前早已烧完的香烛,顿了顿,摇头道,“多谢王妃好意,只是,离家多年,我想多陪陪母亲,王妃还是早些回城比较好,正好让叶侍卫送王妃回去。”
顺便,把叶随风也弄走,这真是个再好不过的理由了!
“那倒不用了,六公子一个人,本妃作为尊长,还真是不太放心,叶三公子作为侍卫,还是挺不错的。”秦绾微笑这说道,语气却丝毫不容人拒绝。
李铮心头一凛。不放心?不放心什么?是他的生命安全,还是要监视他?
相比较之下,那个刺耳的“尊长”自称反而被忽略了。
“啊…”原本以为可以回城睡觉的叶随风闻言,又不禁垮下了脸。
而看到他的表情,李铮眼中又闪过一丝鄙夷。
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刚刚是谁这么大惊小怪高喊“有鬼”的?这种人也能当侍卫?真有事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可是,王妃的侍卫?”李铮一挑眉。说起来,堂堂摄政王妃,总不能一个人都不带就跑来皇陵吧?那么她又怎么会独自出现在他面前的。
“你说我?”猛然间,背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随即,他就觉得后颈一凉,一缕冰冷的寒气钻了进去,一瞬间,他瞳孔放大,心跳加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汗涔涔而下。
谁…在身后?
李铮全身僵硬,竟然不敢转头去看,这个角度,倒是看到叶随风的表情,正傻乎乎地看着他身后的方向,傻愣愣的一动不动,眼神极为怪异。
所以,果然,背后…有什么东西吗?
“六公子这是怎么了?”秦绾居然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李铮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荒谬。她是看不见?还是…这个根本不是摄政王妃,而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吧?
要说平时,李铮也不至于这样就被吓到,可现在他很清楚,自己全身僵硬,连动一下都很困难,后颈还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气喷洒在肌肤上,那绝对不是错觉!
抿了抿唇,他一偏头,对着叶随风问道:“叶公子,你这般看着,可是我身后有什么吗?”
“有、有…”叶随风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李铮只觉得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再瞥一眼秦绾似笑非笑的脸,恼羞成怒道,“有什么?有鬼?”
“你妹才是鬼!”背后响起一声怒斥,随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打得他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有人。”叶随风终于说完了一句话。
不能怪他一副见鬼的神情,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真是活见鬼了!要说刚刚秦绾走出来是借助了丽嫔陵墓的阴影,可现在李铮身后却空旷得一览无余,那个年轻人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距离李铮这么近的地方的?简直就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就因为叶随风是习武之人,知道那是多么高明的轻功,所以才会觉得恐惧。
这个男人,真是天生的刺客!他若是要杀人,怕是李铮连念头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横尸当场了。
“谁?”李铮狂怒地转身。
他这辈子就算被流放幽禁,也没被人这么戏耍过!一想到刚刚自己丑态都被人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把在场的人都杀个一干二净。
何况,他怎么样都是帝王血脉,居然、居然有人敢打他脑袋!
“刚刚不是你叫我吗?”唐少陵一摊手,满脸的无辜。
“叫你?”李铮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我今天是王妃的…嗯…侍卫。”唐少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侍卫?”李铮压根儿不信。
这个男人,从头到脚,哪里像是有一点儿侍卫的模样了?还是说,这个摄政王妃的侍卫全是一些奇葩,比如叶随风,比如这个人。
“嗯,侍卫。”唐少陵笑眯眯地点头。
“既然是侍卫,你敢打我?”李铮怒道。
“你是宗亲?几品官?打不得吗?”唐少陵奇道。
“…”李铮的脸色铁青,很好,又是一个戳他的伤疤说事的,“便是庶民,便可打得?王妃的侍卫倒是好大的脾性!”
“不不不。”唐少陵摇摇手指,笑眯眯地答道,“打你不是因为你是庶民,而是打你…不敬尊长!”
“什么?”李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差点都要被气笑了。
不敬尊长?不敬的哪门子的尊长!就算是眼前的摄政王妃,他自问至少面子上也没有失礼过。
“别闹了…”秦绾也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她是真担心李铮现在就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明天就没好戏看了。
“可是绾绾,我是你哥,你的侄孙不管叫什么?叫我鬼也太过分了吧?”唐少陵委屈道。
“帮我做件事,很重要的。”秦绾一脸正色道。
“绾绾尽管说。”唐少陵闻言,顿时把什么李铮都抛到了脑后。
“从这里走一百步,左拐,二十步,右拐,再走三十六步,本妃觉得那个地方风水不错,去挖个洞,把这个埋了。”秦绾一本正经地从腰带上摘下一枚玉佩递给他。
叶随风死死咬着嘴唇,才憋着没让自己笑出来。王妃这是哄孩子呢?
“知道了!包在本公子身上!”唐少陵接过玉佩,仿佛接下的是一件关系到国祚的大事,一脸严肃地去了,那一手轻功,几乎是用飘的,让人好奇他这个走法怎么计算步数的。
叶随风傻眼。这还真的…哄走了?这么高的武功,该不会脑子是有毛病的吧!
居然会把王妃这种一看就是赶人的理由当真了!
李铮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嘲笑的神色尚未收敛,看到唐少陵离去的方向,再略微一计算,脸色不由得慢慢地变了。
“六公子,这是怎么了?不舒服?”秦绾悠然道。
“我很好,多谢王妃关心。”李铮一省,硬邦邦地答道。
“可是,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呢,要不要回去休息?”秦绾道。
“我已经答应母亲陪她,自然不能立刻失信的。”李铮顶了回去,不软不硬。
“还是说,六公子也觉得那个地方风水不错吧?”秦绾忽然就笑眯眯地说道。
李铮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盯着秦绾的目光仿佛是一头凶兽,随时准备着噬人。
叶随风就算再大条,这会儿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是…王妃说的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吗?那和六皇子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和六皇子莫名其妙非要留在皇陵的理由有关?
他本来不笨,只是过惯了纨绔的日子,懒得动脑子,久而久之就养出了这样有点甜的性格,但若是真正用心思考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不如…一起去看看?”秦绾邀请道。
李铮盯着她,久久不语。
巧合,还是…试探?要不要接受呢?他在心里沉思衡量利弊。
秦绾也不催促,只是带着淡淡地笑容,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的决定。
那种淡定而带着看透一切的平静,让李铮的心慢慢往下沉。
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明天的更新是11:10老时间!
今天早上实在太蠢了,还没保存,竟然直接…拔了电脑电源给手机充电器腾位置…泪奔,忘记我换了一体机,不是用了十多年的笔电了!
☆、第一百零二章 败露
唐少陵当然不是真的二得无可救药,秦绾话里的潜台词他听得明明白白。
何况,秦绾话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是真让人数着步子走的,毕竟秦绾这一路走过来自己都不可能记清走了多少步。所谓百步,不过是距离的一种计算方式而已。
转瞬之间,唐少陵已经计算出方位和距离,来到秦绾说的地点。
那是太上皇皇陵的侧面,距离陵墓前宽敞的空地不远,但前面有建筑遮挡,直接却是看不见。
而现在的季节,这个位置正是处于下风口,即便有些气味,传到陵墓正面也会很淡了,的确是个很适合的地点。
唐少陵在这个范围不大的地方转了一圈,目光扫过,很快就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靠近墙根的位置,有一处土,近期被人重新翻过!
虽然那人已经很小心,翻完后重新将旧土和碎石子洒在上层,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那一块的土色稍稍浅了些。
只是,唐公子有些犯难了…埋东西的人肯定是带着铲子的,可他却没有工具,难道要傻乎乎地用手去挖土吗?
想了想,他右手一抖,鱼肠剑从衣袖中滑落到掌心,一边嘀嘀咕咕:“你可别怪我,谁叫本公子手里只有你还算是工具。”
于是,当李暄往这边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唐公子蹲在墙角,一手握着千古名剑,当做铲子用作挖土,一边还抱怨着没铲子好用。
喂喂,名剑会哭的!
“看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唐少陵抬了抬头,不满道。
李暄沉默…因为他同样不可能有挖坑的工具。
唐少陵的目光落在他腰间。
李暄一瞬间黑了脸,休想让他用纯钧剑去挖土!
“都是十大名剑,谁比谁高贵得到哪里去?”唐少陵扬了扬沾满泥土的鱼肠剑,没好气道,“要说排名,鱼肠还比纯钧排名高呢,矜持个什么鬼。”
“紫曦送的。”李暄只回答了一句。
“这不是绾绾说的要挖坑吗?”唐少陵翻了个白眼。
李暄皱了皱眉,或许是看唐少陵的效率实在太低,终于还是走过去帮忙。
毕竟,这下面埋的很可能是高纯度的黑火药,只能用冷兵器挖掘,要不然一掌下去倒是能很快打出一个坑来,可若是火药炸了怎么办!
另一边,李铮已经是大汗淋漓,只是他是脸上不会流汗的体质,倒是不容易看出来,而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透了几层,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六公子考虑得怎么样了?”秦绾依旧笑容可掬,一派悠闲淡定。
“这个,既然王妃都说了,就一起去看看呗。”叶随风插了一句。
现在就算是白痴,也能看出来事情不太对劲了。
“王妃,请。”李铮不得不点头。
“那就走吧。”秦绾笑笑,却道,“大半夜的,这皇陵里看起来就鬼气森森的,让人觉着不舒服,就好像随时会有个什么东西冒出来呢。”
她说得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听的李铮却浑身汗毛倒竖。
他敢肯定,若是自己不跟着去,没准一会儿这位王妃真的能弄只“鬼”出来吃了他!
李铮选择来看丽嫔,其实也有一个原因,丽嫔的陵墓距离太上皇是真的很近,毕竟太上皇年纪不大,他的妃嫔年纪更小,除掉一些没资格进入皇陵的低品女侍,高位妃嫔中,连常年身体不太好的乔太后都还好好活着,何况其他更年轻的呢。周贵妃被剥夺了资格,尹淑妃——好吧,这个原本应该是有资格的,毕竟尹家在明面上是被屠杀的,和造反没有关系。可诡异的是,谁也没提出将尹淑妃葬入皇陵,李暄也当做不知道,皇陵里只安葬了益阳公主和十一皇子,至于尹淑妃,却和尹家的众人葬在一起了。
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了苦主的尹家,得罪当朝的丞相,何况江相身后还是摄政王。
所以,丽嫔的陵墓就修建在太上皇不远处也没什么奇怪了。
秦绾的脚步不快不慢,仿佛踩在李铮心上,但毕竟真没多少路,就算是闲庭信步的速度,一盏茶的时分也走到了。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人目瞪口呆。
两个男人拿着一长一短两把剑当工具,已经将墙角下的新土挖开了一个大坑。
“你们…”秦绾扶额,半晌才哀叹道,“名剑有灵,恐怕都想换个主子了,简直暴殄天物!”
“不就是一把剑么,不用来挖土还用来干嘛?”唐少陵理道。
“…”秦绾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因为唐少陵的表情实在太过理直气壮了。
不用来挖土还能用来干嘛…这本来就不是用来挖土的好吗!
“那个是、是、是…鱼肠剑?”叶随风一脸吃惊,结结巴巴地指着唐少陵手里的剑问道。
“是啊。”唐少陵满不在乎地回答了一声。
“你不是很喜欢这把剑吗?”秦绾叹息。至少,让她用阴阳扇去挖坑的话,她肯定是不干的。贴身的武器,多年下来早已心意相通,怎么舍得。
“是喜欢啊!”唐少陵一脸的坦然,又道,“可我喜欢它能杀人能挖土能炫耀,方便好用,若是这不能那不能的,像是供了个祖宗似的,我还喜欢它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