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因为轮回蛊而重生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轮回蛊出了问题,她还能不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还是要返回幽暗的九泉之下去。偏偏,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活着的轮回蛊宿主,孟寒自幼离开南疆,没看过多少王族秘藏的典籍,也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
“自己小心些。”李暄凝重地道。
“知道了。”秦绾顿了顿,又道,“如果宇文雄嘴里真逼不出什么有用的价值来,就杀了吧。”
“他并不会驱蛊。”李暄不解道。
“那些蛊虫在他手里,却不是在武功更高的宇文靖手里,一定是有非他不可的理由的,而这个理由,是宇文靖没有的,所以杀了才安心。”秦绾说道。
“去西秦之前,要是真找不到,就杀了。”李暄考虑了一下道。
“你…真的要去西秦?”秦绾脸上却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李暄一怔,才恍然她担忧的是刺客,不禁一笑:“别担心,我是代表东华去签署盟约的,西秦也不能让我出事,不然得利的只能是北燕和南楚。”
“我只是…有点不安。”秦绾低了头,咬着嘴唇,轻声说道。
盟书只是个形式,这十年来没签过什么盟书,东华和西秦也依旧保持着联盟的关系。她很清楚,李暄是为了她想去鸣剑山庄才找出了这个可以光明正大去西秦的办法,可若是因此有什么危险,她怎么都不会安心的。
“没事的。”李暄伸手搂了她的肩膀,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
秦绾犹豫了一下,就着这个姿势抱住了他的腰。
边上仅剩的荆蓝见状,抿嘴一笑,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反正王妃这会儿肯定不需要她伺候。
“不会有事的。”李暄再一次保证。
“你对我太好,会把我宠坏的。”秦绾把脸埋在他怀里,一声轻叹。
“是我的荣幸。”李暄微微一笑,在春日的桃林中,褪尽了往日的冷肃。
“妖孽!”秦绾弯起了眉眼,惦记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第四十七章 虞清秋的转变
自从猎宫之变后,虞清秋的日子过得其实挺不错的。
不需要殚精竭虑,耗损心血,没有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吃药,膳食都是精心安排过的,每天也没什么事做,喝喝茶,下下棋,写字作画,坐久了去院子里帮着修剪一下花草,除了不能出门,简直是他人生三十多年里最安静、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了。
当然,就算是不能出门这一点,其实他本来就是喜静的人,从前偶尔出去也就是到书肆里看看有没有新书,而如今,每个月出的新书自然会送到他手里,自然也就没什么想要出门的*。
小半年下来,当秦绾再次看见虞清秋的时候,却发现他神色从容,不但身体看上去健康了不少,似乎心境也很平稳,完全没有被人软禁的郁闷。
秦绾走进院子的时候,就见虞清秋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袍子,拿着一把大剪刀,正在细心地修剪一棵不知名的灌木,一脸认真的模样,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咳咳。”秦绾干咳了两声提醒。
“王妃来了?”虞清秋转过身来,笑意隐隐。
“先生倒是好兴致。”秦绾一个人走进院子里,看着他修剪的灌木,有些疑惑地道,“这是什么盆景吗?”
“不过就是普通的灌木,随便剪剪罢了。”虞清秋失笑道。
“哦?”秦绾一挑眉,看着那灌木的眼神却有些古怪。
“看,像不像是一只兔子?”虞清秋认真地问道。
“…”秦绾沉默。
原本半人高的灌木丛被修剪成了一个圆形,却在上面留了两根长长的枝丫,不说也罢了,一说,可不就是兔子耳朵吗?
只不过,这么幼稚的事,竟然是虞清秋干出来的,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玩笑罢了,不必当真。”虞清秋把剪刀放在一边,解下罩在外面的灰袍,又去洗了手,这才欠身让客,“王妃屋里坐坐吧,前几日送来的茶叶不错,王妃正好也尝尝。”
秦绾很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虞清秋,似乎变了很多啊。
进了客厅,伺候的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这还是年前顾宁从外面救的一个孤儿,反正无处可去,干脆就交给虞清秋了,能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而虞清秋闲暇时也会教他识文断字。
小童只是烧了热水上来,虞清秋稍稍挽起衣袖,洗杯、落茶、冲泡,姿态优雅,让人看着他的动作就能平静下来。
“先生在这里住了半年,倒是有所得。”秦绾透过缭绕的白烟看着他,若有所思。
“每天无所事事,难免就开始回忆从前。”虞清秋直到做完一整套步骤,这才将一小杯茶放在她面前,含笑道,“尝尝。”
秦绾端起杯子,先是闻了闻,品了一小口,随后慢慢喝完。
“当然,茶叶原本也是王妃派人送来的,不过是借花献佛了。”虞清秋又笑道。
“看起来,先生在这里住得倒是挺适应的。”秦绾道。
“或许吧。”虞清秋道。
“还想去教书吗?”秦绾想了想问道。
“不想了。”虞清秋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秦绾却诧异了。要说虞清秋在这半年里想通了愿意出来帮她了,她是绝对不信的。那么,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想法?
“怕误人子弟。”虞清秋正色道。
“…”秦绾无语地看着他。
虞清秋…误人子弟?哪个说的,站出来,保证不喷死他!
“真的。”虞清秋知道她不信,又笑着道,“一个学生,我都教不好了,还想教一群?还是算了。”
“那孩子怎么了?”秦绾疑惑道。
顾宁捡回来的这孩子以前是没读过书的,虞清秋的水准,就算比不上一些大儒,但给孩子启蒙,不至于也教不好吧!
虞清秋一声长叹,有些自嘲地道:“智宗教出来的学生,学习的是纵横之术、权谋之道,而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学这个有什么用。要论科举考的四书五经,我也不过是粗通而已,尚且不及一个私塾先生,又怎么敢去误人子弟。”
秦绾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么,王妃今天是有什么事吗?”虞清秋问道。
“有冉秋心的消息吗?”秦绾直接问道。
“秋心?”虞清秋怔了怔,随即便说道,“圣山的继承仪式过后,我倒是见过她一次,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有意往北方去,怎么,王妃有她的消息?”
“她现在是北燕皇太子宇文忠的谋士。”秦绾道。
“这也是她的选择。”虞清秋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很平静。
圣山弟子便是同宗同门出来的,各为其主互相算计的也不少,何况他和冉秋心原本关系也一般。
“她派来的人在京城大量收购一些药材,想在贡院造成瘟疫的假象。”秦绾淡然说着,毫不心虚地隐去了自己叫唐少陵去坑了北燕十万大军的事。
她没有骗人,只是也没有特地说起而已。
果然,虞清秋脸色微变。
就算被软禁在苏宅,消息不通,但他也清楚,这次的恩科对东华来说非常重要,冉秋心这一手确实狠毒。
“我既然告诉你了,就代表,她肯定是失败了。”秦绾又道。
“…”虞清秋被噎了一下,“那么,王妃是来求表扬的吗?”
“算是吧。”秦绾笑眯眯地道,“先生啊,你家师妹的破坏力实在有点大,若是她继续下去,我可不保证会做点什么哦。”
“再怎么样,我们都是圣山弟子,不能在规则之外同门相残。”虞清秋正色道。
所以,派刺客去杀了冉秋心什么的,绝对是行不通的。如果她做了,那三十六宗门也有权要求秦绾离开无名阁主之位。
“我要杀她早就杀了,不用等到现在。”秦绾一抬下巴,眼中闪过的是自信和骄傲,“我只是想说,她不是我的对手,无论怎么挣扎,最后赢的那个都只会是我。”
“我相信。”虞清秋点点头。
或许冉秋心的天资也不差,只可惜,她差在了年纪。
秦绾,或者说是欧阳慧,她曾经也稚嫩过。也许,初出江湖的欧阳慧,也并不比现在的冉秋心强。可是,现在的秦绾,若是连欧阳慧那份也算上,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八年的时间差,一个青涩少女如何能跟饱经世事的秦绾比较?尤其,秦绾经历过人生最灰暗的背叛和死亡,然后浴火重生,那根本是冉秋心受的那点挫折不能相提并论的。
冉秋心会成长,秦绾也一样会成长,而站得更高、眼界更宽的秦绾,成长的速度会更快,这八年的时间造成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绝不会越来越小,以至于,最终这差距会变成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对了,我给冉秋心写了封信,问问她,打算拿你怎么办。”秦绾又道。
“我和师妹没有关系。”虞清秋哭笑不得。若是他有生命危险,或许冉秋心还得看在同门的份上帮他一把。现在么,还是算了吧,冉秋心不嘲笑他就算有同门之义了。
“她也是这么说的。”冉秋心点点头。
“…”虞清秋叹气。
“其实,我要求不高,也不需要先生鞠躬尽瘁。”秦绾很诚恳地说道,“其实先生也明白的,大陆一统是必然的趋势,虽然结果是有利的,但这个过程必定漫长而痛苦,而我们能尽一份力,让这个过程尽量缩短一些,也不是在造福万民吗?你选择了东华,难道不是觉得东华最合适?要是换了北燕一统天下,宇文忠是不是打算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去放羊?”
“北燕和草原异族还是有区别的。”虞清秋汗颜。
“虞先生,不要转移话题。”秦绾微笑着看他。
“…”虞清秋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一个问题。”
“说。”秦绾干脆道。
“若是有朝一日,东华真能一统天下,坐在上面的人,又是哪一个?”虞清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淡然,直盯着秦绾的眼睛。
“王爷无意那个位置,我…也无意。”秦绾很平静地回答。
虞清秋仔细看着她,仿佛在观察她说的是真是假。
秦绾坦然看着他,并不移开目光。
“权倾天下,当帝王都要避开锋芒的时候,坐不坐那个位置,确实没什么要紧。”虞清秋道。
“先生说笑了。”秦绾勾了勾唇角,有几分嘲讽,“就算急流勇退,可哪有一位帝王能容忍臣子功高震主?当我们放弃权势的那一刻,恐怕也快到死期了。难道…要赌帝王的仁慈之心吗?可我一向认为,主动权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全,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的一念之差来决定,实在太蠢了。”
就算是现在还唯唯诺诺的李镶,可当他二十岁的时候,他还能安心忍受自己做一个毫无实权,只有象征意义的皇帝吗?而压制他多年的摄政王府,可不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他不会觉得这些年摄政王为东华付出过多少,只会记住,只有除掉这个人,自己才能真正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
“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虞清秋问道。
“我对先生所求,只有一件。”秦绾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哦?”虞清秋有些意外。
“冉秋心。”秦绾吐出一个名字。
“她不是你的对手。”虞清秋皱了皱眉,也承认这个事实。如果只是冉秋心,秦绾有足够的手段应付,根本不是一定需要他。
“不得不说,她会占用我很多的时间。”秦绾一耸肩,理所当然道,“她想通过打败我来证明自己比我强…可我为什么要陪她过招,让她借我来证明自己?”
虞清秋哑然…的确,冉秋心视秦绾为宿敌,可那是她自己的事,和秦绾有什么相干?
“我很忙,没那么多空闲整天防着她的算计,就请先生代劳吧。”秦绾说道。
“我考虑一下。”这一次,虞清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我马上要去西秦了,希望在那之前,先生给我一个回复。”秦绾道。
“好。”虞清秋点头应下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秦绾又喝了一杯茶,告辞离去。
直到出了苏宅,一直等在外面的荆蓝才道:“虞先生,这算是答应了吗?”
“他会答应的。”秦绾信心满满,又感叹道,“早知道,早点就答应他,让他去教书就好了啊。”
“教书?”荆蓝不解。这和教书有关系吗?
可秦绾却不解释了。
虞清秋,八成是在教导那个孩子念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一身所学,和平凡的生活根本就不相容。
智宗,尤其是原本就极有野心的天机老人培养出来的弟子,早就没有了别的出路。
“对了,王妃。”荆蓝放过了这件事,又道,“刚刚下人来报,陆公子回来了。”
“这么快?”秦绾惊讶地脱口而出。
这才第二天吧?
就算所有的题目陆臻都能烂熟于胸,可那个题量,就算是抄,一天抄完也够受的,何况还有一篇策论呢。
满打满算一天时间写完这么多字,手真的不会断?
“王妃要去看看吗?”荆蓝问道。
“去吧,刚好我也有事想找爹爹。”秦绾说着,转道去了丞相府。
刚进门,就差点被摇摇晃晃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陆臻撞了个正着。
“你还好吧?”秦绾担心地问道。
“没事,就是写了一天一夜,好困。”陆臻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江伯父已经考问过一遍了,姐你让我先睡一会儿吧。”
“去吧。”秦绾哭笑不得地挥挥手。
“那我回房了,明天不要叫我。”陆臻摇摇晃晃地向房间走去,脚步飘忽得简直像是一抹幽灵。
“进来。”江辙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是。”秦绾扬眉一笑,走了进去。
“那家伙会试一定能过,你不用操心。”江辙坐在书案后面,正在写着什么,笔走龙蛇,嘴里却说道。
“爹爹压中策论的题目了?”秦绾笑道。
以江辙对李暄的了解,就算是猜,他猜出来的题目也会*不离十,陆臻自然是事先做过功课的。
“算不上压题,不过,云州的局面,倒是让他写过很多篇策论。”江辙淡淡地道。
“爹爹看过的,想必是没问题的。”秦绾在他对面坐下来。
“你要去西秦?”江辙写完最后一行字,放下笔,这才抬起头来。
李暄要和西秦签订盟约,这么大的事,江辙自然不可能不知情。
“也罢,你是个有主意的。”江辙顿了顿道。
“爹爹不反对?”秦绾惊讶道。
“反对,你也会去的。”江辙一声嗤笑。
“那…我娘是个什么样子的?她和姨母长得像不像?”秦绾问道。
“你娘…很温柔,不管是性子还是相貌,和阿鹭都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你哥哥…倒更像是阿鹭亲生的。”江辙眼中也隐隐含着一丝笑意。
意思就是说,姨母很泼辣?秦绾汗颜。
“不用担心,阿鹭只是脾气直爽,她最想要个女儿了。”江辙又道。
“嗯。”秦绾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虽然是她的亲人,可二十多年她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如今,也只是个熟悉的名字罢了。现在的她,完全无法想象将要如何面对这位母亲嫡亲的姐妹。
“紫曦很好,你姨母也会喜欢你的。”江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爹爹,算起来,我都二十四了,早就不是孩子了,不要用哄孩子的办法哄我。”秦绾拍开他的手,嗔笑道。
“知道了。”江辙很淡定地收回手,却丢了个折子给她。
“什么东西?”秦绾接了过来。
“昨晚上抓的人,严刑拷打之下,已经有人招认了,是北燕派来的。”江辙冷笑道,“这些人身上多少都有东华和南楚的血统,容貌上和北燕人差异很大,若不是抓个现行,也很难看得出来是钉子。”
“很好。”秦绾微微勾起了唇角。
正如李暄说的那样,北燕埋伏在京城的钉子,这一回可被清理掉大半,之后有很长一段日子可以清静了。
“对了,爹爹。”秦绾想起来,这才问道,“爹爹对萧家知道多少?”
“萧家?”江辙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下才道,“六大世家之中,萧家的历史是最长的,也因此一度是六大世家之首。东华建国的时候,萧家是第一个对太祖皇帝伸出橄榄枝的世家,而当初萧家的家主,在太祖登基的前一天,因为护驾而死在刺客手上。太祖一朝,对于萧家都极为礼遇,当年萧家的继承人年幼,几乎是太祖皇帝亲手将他带大的。”
“就算萧家曾经有大功于我朝,可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若是现在皇帝还念着他们当初的功劳,也不必一代一代地打压这些世家了。”秦绾沉声说道。
“最无情是帝王家。”江辙讽刺地一笑。
“可是我想知道,就像尹家掌握皇家暗卫一样,萧家又有什么底牌?”秦绾道。
“这个…”江辙微微有些迟疑,许久才道,“这只是个传言,爹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哦?”秦绾被他勾起了兴趣。
“传说,萧家手里有一道太祖皇帝留下的诏书。”江辙说道。
“太祖皇帝的诏书?”秦绾一脸震惊。
这个…如果就是那种普通的明黄色锦缎的诏书,这近千年下来,难道还没腐朽吗?怎么说,也要快到一碰就碎的地步了吧。
“再说,这都千年了,老祖宗就算有什么遗诏留下来,我想皇帝也不会听。”秦绾又道。
“如果遗诏说要换个皇帝什么的,自然不会有人理会。”江辙无奈道,“但是,如果遗诏的内容不过分,比如说…在萧家重罪的情况下赦免罪过什么的,太祖皇帝的遗诏就不能不听。”
“护身符。”秦绾肯定道。
“对,尤其,没有人知道那道遗诏的内容,对于皇帝来说,这就是一把悬而未落的刀,也许不一定砍得死人,但一定能砍得人很痛。”江辙点头道,“太上皇忌讳遗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萧家这代的家主很谨慎,再加上三十年前那件事让萧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这些事才被慢慢放下了。”
“所以,普通的罪名是弄不死萧家的,因为他们有护身符。”秦绾有些伤脑筋。
“不错。”江辙微微点头。所以,你要怎么做呢?
“会有办法的。”秦绾道。
萧家居然向科举出手,不管是被人利用了,还是真有什么想法,都绝对不可饶恕。
太上皇的政策,至少有一点她是非常赞同的。
千年世家,文化流传的底蕴,这些都可以存在,只是,不能存在于朝堂之上!
☆、第四十八章 你想当我继母?
会试结束的时候,不少体弱的学子都是被抬出考场的,甚至有还有两个眼看着出气多入气少就快没气了的,不过幸好李暄早有准备,召集了十几名大夫守在贡院门口,马不停蹄地把脉开药扎针,总算没弄出人命来。
其实历年的春闱,考场里总会死一两个人的,常年坐着读书的书生体质太差,撑不过严苛的考试环境是很正常的事,这还不算当场还有气,但回到老家之后病情恶化或者干脆在回家的路上就客死他乡的呢。
甚至,听说有一科的状元都是没过几个月就病死了的。
所以,这一届的春闱一人不死,的确是件值得交口称赞的事。
阅卷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到五天,会试的结果就公布出来了,没人意外第一名会元是陆臻——他的贴经部分全对,只要策论不是交白卷,谁也动摇不了他第一名的地位。谁让这一届的考生,贴经能答对一半的都凤毛麟角呢…
当然,等到了殿试的时候,只有一篇策论,陆臻的优势就不明显了,状元到底花落谁家还是个未知数。
在榜单张贴的时候,秦绾也顺手拿了副本来看了几眼,倒是在前面三十左右看到了杨羽凡的名字。
“那位杨公子学问倒是不错呢。”荆蓝站在她身后也看见了。
“一会儿叫人备一份礼送过去,不要太张扬了。”秦绾把副本放在一边,随口问道。
“要是…他自己张扬呢?”荆蓝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摄政王妃亲自派人送去贺礼,这对殿试的时候影响考官的印象是很重要的,毕竟,摄政王也就是看几篇最优秀的,最后调整一下前几名的顺序,哪有时间看那么多策论。
“那就代表他不堪大用。”秦绾一挑眉。
这是试探,也是考验。年纪轻轻,才思敏捷,但若是太过心浮气躁,好高骛远,也不是能干大事的人。
“是,王妃。”荆蓝明白了,出去吩咐侍卫。
“对了,武举那边也考完了呢。”执剑插口道。
“嗯?”秦绾一怔。
虽说文举和武举是一起考的,但武举的关注度显然是比不上文举的,连秦绾都差点忘记了。
“啊,沈大侠去考武举了嘛。”荆蓝回来听到执剑的话,掩嘴一笑。
秦绾也不禁失笑。
原本让沈醉疏去考武举,是为了帮他报仇,不过现在仇也报完了,没想到他还是去考试了。
“沈大侠肯定不会落榜的,我们要不要帮他庆祝一下?”执剑问道。
沈醉疏和泛泛之交的杨羽凡不一样,当然应该摆宴庆祝的,何况武举没有殿试,这个名次就直接是最后名次了。
“改天吧。”秦绾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笑道,“今天自然有小红给他庆祝,我们凑什么热闹。”
“噗——”荆蓝直接笑出来。要说沈醉疏和邵小红,那真是…欢喜冤家啊!
“王妃。”夏莲在门口叫了一声。
“怎么了?”秦绾一皱眉。最近夏莲的任务一直是在调教新的小丫头,毕竟摄政王府有时候也要举办宴会,她不能只用身边这几个丫头,也得再培养一些可用的。
“王妃,相府的尹总管来了,说丞相大人请王妃过去一趟。”夏莲说道。
“你招待一下尹总管,等本妃换件衣服。”秦绾道。
“可尹总管已经回去了。”夏莲道。
“知道了。”秦绾应了一声,让她下去了。
“江相那边怎么会这么着急?”荆蓝陪着秦绾回房换衣服,一边好奇地问道。
秦绾也不禁皱了皱眉。
她去丞相府已经算是很频繁,而且江辙和李暄日日都会见面,真有什么要紧事,下朝的时候也能说了,不至于这会儿再把她叫过去。难道是只和她有关,却不方便和李暄说的事?
想着,她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裳,带了执剑和荆蓝出门。
因为是放榜的日子,人潮都集中在了贡院大门口,街上反倒是空旷得很。
丞相府距离摄政王府不远,走过去也就到了。
“大小姐。”尹诚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行礼。
“什么事?”秦绾看见他的脸色就放了心,至少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里面有客人,只是相爷有点不方便。”尹诚低声道。
“什么客人?”秦绾一挑眉,好奇地问道。
“晋国公夫人。”尹诚苦笑。
“晋国公夫人?”秦绾都不禁提高了声音,一脸的诧异,“相府没有女眷,她一个堂堂国公夫人来拜访,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尹诚露出一个苦笑。
晋国公夫人,在京城贵族夫人的圈子里也是个笑话了,虽然有一半是因为她那个不着调的女儿,但只是不要蠢的,想想也知道,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能教出乔霏霏那样的女儿,想来也知道晋国公夫人不可能是个着调的,所以,拜访一座没有女主子的府邸这种事,她真的做得出来。
秦绾想想宫中那位雍容华贵的乔太后就不禁摇头。怪不得乔太后都看不上自己的嫂子和侄女呢,除了逢年过节各家命妇进宫朝拜,乔太后几乎没有宣召过娘家人,便是朝拜过后也不大乐意留她们下来多说说话。
“那么,晋国公夫人是来做什么的?”秦绾随口问道。
别说晋国公夫人了,就是晋国公本人,对于江辙而言,也没有任何交情吧!
“这个…”尹诚的脸色有些古怪,似乎不太说得出口,不过他也不能真让秦绾一无所知地去应付那位不知所谓的夫人,只得低声道,“她是来提亲的。”
“提亲?”秦绾失声道,“给谁提亲?向谁提亲?”
“当然是晋国公府的大小姐。”尹诚不屑道。
“乔霏霏?”秦绾抽了抽嘴角,一头黑线。这世道也真是…还有当母亲的亲自出面给女儿提亲的?好歹也托个亲朋故旧什么的啊。
“这京城,哪家夫人愿意为乔大小姐说亲?也不怕碰一鼻子灰。”尹诚哂笑道。
秦绾耸了耸肩,也无语了。
从前的乔霏霏才名满京城,名声也没坏的时候,倒是有不少闲着无聊的夫人们想拉拉红线,或者干脆给自己的子侄定下来的,毕竟当时的乔霏霏的确是个不错的媳妇人选,晋国公的门第也够高贵了。但是,那些夫人们都碰了钉子——乔大小姐根本就对她们介绍的那些“青年才俊”完全看不上眼,最后还放话说只愿意嫁给天下第一才子。
这么一来,现在京城里已经没人愿意帮乔霏霏提亲,更没人向她提亲,眼看着女儿一天天的年岁大了却无人问津,晋国公夫人也愁白了头发,可她又不愿意去请官媒…官媒也是媒婆,传扬出去晋国公府的大小姐居然要让媒婆去说亲,也要被人笑掉大牙了——当然,乔霏霏现在本身就是个笑话,尽管晋国公夫人自己不这么认为。
“好吧,我去见见那位夫人。”秦绾叹了口气。
现在也就是她能算是丞相府的女眷了,总不能让江辙一个人去见一个后宅夫人。
走进客厅,晋国公夫人显然已经是一副很不耐烦的神色了。
秦绾直接坐下来,也不让人上茶了,直言道:“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就对本妃说吧,义父不方便会见后宅女眷。”
“既然如此,和王妃说也是一样的。”晋国公夫人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经历过猎场上的那一面,她对这位摄政王妃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不过如今是有求于人,也只好先拉出一个笑脸。
“洗耳恭听。”秦绾道。
反正她和这位夫人也算是两看生厌,以她现在的地位,面对一个江河日下的晋国公府,就连逢场作戏的必要都没有。即便是秦建云这个安国候只是“候”,而晋国公是“公”,可闲散在家的晋国公,和手握重权的安国候有可比性吗?
“王妃知道,妾身膝下只有一女,自幼琴棋书画精通,也薄有才名,如今尚未婚配。”晋国公夫人说着话,虽然有一丝尴尬,但也掩饰不住骄傲,显然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女子比她的女儿更出色,她的女儿肯下嫁,对方自然是应该感恩戴德,诚惶诚恐,欢天喜地的。
“所以…”秦绾很不解地看着她。就算没有尹诚提醒,她也听得出来这位夫人是来说亲的,要不然没人会特意提人家姑娘是否婚配,可世人皆知,江辙是没有儿子的,她这是向谁提亲呢。
“妾身想与王妃结个亲家。”晋国公夫人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个女人,怎么就如此蠢笨,连这么明显的言外之意都听不出,非要她说出口吗?
“于是,令千金是想当本妃的继母吗?”秦绾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口,晋国公夫人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煞是好看,客厅中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是吗?”秦绾也很疑惑。
乔霏霏不是说要嫁天下第一才子吗?她爹爹的才学当然是极好的,而且他现在确实单身。可…就算要当继室,乔霏霏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点?何况,哪有一个当娘的迫不及待地让女儿去给一个年纪能当她爹的男人做继室的。
“王妃说笑了。”好一会儿,晋国公夫人才僵硬着脸说了一句。
“怎么,夫人不是来提亲的吗?”秦绾歪了歪头,丞相府可就只有江辙这么一个主子的。
晋国公夫人转头去看站在下首的尹诚。
尹诚大汗,这才想起他似乎忘记告诉大小姐晋国公夫人的提亲对象了。
“怎么回事?”秦绾转头问道。
“这个…夫人是来向陆公子提亲的。”尹诚凑过去说了一句,下意识地抹了把汗。
这笑话可闹大了,要是让大小姐以为相爷想给她找个继母了,相爷大概会一把捏死自己吧!
“陆臻?”秦绾一怔。她确实没想到这一茬,好吧,陆臻已经考出了解元和会元,要是殿试能一举夺魁,三元及第,就只有十一年前的萧无痕可以与之相提并论,说他是天下第一才子,确实也说得过去。可乔霏霏显然是不会看上萧无痕的。秦绾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也是因为陆臻到底是姓陆的,只是暂时寄居在丞相府,向江辙提亲算是什么道理。
“王妃意下如何?”晋国公夫人抬了抬下巴,很明显,在她看来,看上陆臻,乔霏霏绝对是“下嫁”的。
“陆臻姓陆,自有他父亲做主,夫人是不是找错门了。”秦绾淡然道。
“陆公子是江相的学生,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晋国公夫人不以为然道。
她看中陆臻,自然是打听过陆臻的身世的,独子,没有婆婆,家中只有一个父亲,还常年在外,也就是说,陆臻在京城是无依无靠的,这样的人,若能得晋国公府看中入赘,将来在仕途上也有了依靠不是?毕竟江辙只是座师,哪会一直照顾他。
至于到丞相府来提亲,难道她堂堂国公夫人,要去和一个粗鄙的百姓商谈婚事吗?横竖只要江辙同意了,陆臻的父亲还会不同意吗?
秦绾叹了口气,再看向晋国公夫人的眼神就有几分怜悯。
她算是能想象这位夫人的奇葩脑回路,只是…想太多真的是病啊,得治!
“王妃,小女难道还配不上陆公子吗?”晋国公夫人不悦道。
“嗯,配不上。”秦绾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
“…”晋国公夫人顿时僵住了。
她也是随口责问一句,心里当然是觉得天下没有一个男子配得上自己女儿的,选了陆臻,委屈的是自己女儿才对,谁知道,秦绾居然真的就顺着她的话说:是的,你配不上。
“没事的话,夫人请回吧。”秦绾直接站起身。
“王妃的话可以做主吗?”晋国公夫人脸色铁青,其实,她的本意,是想亲自和陆臻谈的。
“陆臻住在相府,是因为他是本妃的师弟,和义父无关,本妃不能做主,还有谁能做主?至于你家那个大小姐若是真嫁不出去,本妃倒是可以给她做个媒——工部侍郎的夫人去年病故了,本妃看乔小姐的年纪倒是挺合适的。”秦绾一声冷哼,实在懒得和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纠缠,直接道,“尹总管,送客!”
“是。”尹诚笑眯眯地上前一步,“夫人,请。”
“你!”晋国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在说,她的女儿太老了,只配去给人当继室吗?
秦绾也不管她,举步就往后院走去。
其实她这话倒也不算是完全在讽刺晋国公夫人,工部侍郎今年二十九,家中只有发妻,妻子病故之后,也没有纳妾,算得上家风良好,虽然比起乔霏霏年纪大了些,还是成过亲的人,可原配并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的,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又年貌相当的王孙公子,谁愿意娶乔霏霏?她能选择的人里,这个的确是最好的了,若是还不知天高地厚,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那最后真把自己作死了也怪不得别人了。
“姐!”陆臻直接扑过来,“那女人走了没?”
“管她呢。”秦绾闪开他,一边继续往院子里走,一边道,“怎么想着叫我过来?”
“丞相说,女人,最好交给女人来解决,要不然会惹一身骚。”陆臻笑眯眯地答道。
“怎么没去看榜单?”秦绾一笑,也不管这件事了。对他们来说,晋国公府也就是个无聊的小插曲。
“需要看嘛?”陆臻翻了个白眼。
“好吧好吧,小会元。”秦绾拍拍他的脑袋。
“我不小了!”陆臻怒视她。
“没有成家立业就是孩子。”秦绾答道。
陆臻微微一怔,随即就沉默了下来。
“乔霏霏虽然不合适,但总有合适的。”秦绾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自顾说下去,“还是说,你就真准备这么给雕羽守着一辈子了?”
“那又怎么样?”陆臻不服地嘀咕。
“蠢。”秦绾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点了点他的脑袋。
“哪里蠢了?”陆臻捂着额头。
“你以为雕羽喜欢看见你为她守一辈子?”秦绾毫不客气地道。
陆臻无言,那个刁钻的却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其实心里最柔软不过了,怎么会愿意让他一直痛苦呢?
“那么,我呢?你不是要帮我吗?”秦绾又道。
“我不就是在帮姐姐吗?”陆臻不解道。
“你不成家立业,将来如何在朝堂上立足?”秦绾不客气地训斥道,“先不说朝廷重臣一向都认为黄口孺子不足以托付大事,就说交际,没有一个女主人,你想被孤立吗?”
“我…”陆臻只吐出一个字,就没声了。
“你什么?有话就说。”秦绾道。
“我…觉得我大概没有精力再去爱一个女人了。”陆臻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
“…”秦绾眉头微微一动,几番想张口,又咽了回去。
“姐你不是让我有话直说吗?怎么自己反倒吞吞吐吐起来。”陆臻却道。
“陆臻,爱情和婚姻,从来不是一回事。”秦绾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道,“这世上的夫妻,又有多少是能两情相悦的,可那么多人,婚前就连对方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还不是举案齐眉了一辈子和和美美。”
“不喜欢的,也可以娶回来吗?”陆臻有些茫然地问道。
“婚姻不止是爱情,还有责任。”秦绾认真地看着他,慢慢说道,“婚姻为两姓之好,尤其是皇室贵族的婚姻,更是如此。你可以依旧爱着雕羽,只要你给你的妻子足够的体贴、信任和尊重。”
“人家姑娘不会介意吗?”陆臻有些傻眼。
“江湖女子爱憎分明,可正统的名门闺秀,一生祈求的也就只是这个。”秦绾一声低笑。
“是吗?”陆臻有些疑惑。
“是的。”秦绾笑笑。
当然,少女怀春是有的,也算不得什么,陆臻的性子,自然会对妻子很好,那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雕羽已经不在了,陆臻再爱她,可她也永远只能是回忆了,也许对于那个女子有些不公平,但一来秦绾总是要更为陆臻考虑的,二来,就和她说的一样,名门闺秀,其实不在意爱不爱那么深的问题,凌霜华算是比较有个性的千金了,可她对父亲安排给她的未婚夫也打心底里没什么意见。成了亲,互相体贴,互相包容,生儿育女,其实一生也就这么过了。
对于陆臻来说,曾经那么深刻的爱情,终究也只是曾经,而人生还很长,既然爱情已经逝去,不如好好抓紧现在,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些,不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都会高兴的。
滴汗,真抱歉我忘记更新了…昨晚女儿闹了,不小心就跟她一起睡着了没爬起来继续码字,于是今天也忘了自己昨晚没上传章节,今天带小丫头出去玩了,回来才突然想起来(⊙﹏⊙)b
☆、第四十九章 先南后北
殿试之前,东华境内又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洞仙湖上盘踞的各路水匪竟然被人用武力强行一统了!
要知道,那里可是有着大大小小几十股水匪的,这要是全部一统,可足有几万人,算得上是大势力了,加上水匪控制着洞仙湖周遭的船只,至少边上的宁州和云州都无力剿匪,就算派了军队过去也只能望湖兴叹。
顿时,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进了京城。
然而…面对一封接一封的告急文书,摄政王只是很淡定地说了句,再等等。
等等?等什么?等水匪自立为王天下大乱吗?
何况,宁州可是摄政王的封地!
摄政王不急,丞相…看起来也不急的样子,凌从威虽然着急,但也只好按捺下了性子,按照摄政王说的,再等等。
杜太师倒是义正言辞地上了一封万言书,洋洋洒洒痛斥摄政王放任水匪为祸一方百姓云云,私下是不是有人赞同且不说,不过在朝堂上附议的人却都被李暄记了下来。
洞仙湖距离京城并不算远,比起北燕攻破嘉平关来说,显然洞仙湖那几万水匪更能引起百姓注意,毕竟嘉平关的战事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了,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就在这样一片紧张的气氛中,情况却戏剧性地发生了逆转——洞仙湖新任的水匪领袖上了一封奏折给朝廷,自称曾是罪臣子弟,虽被放逐却心怀朝廷,若是能赦免他的罪过,并不追究弃暗投明的水匪,愿意率领洞仙湖水寨归顺朝廷,永不反叛。
而这封奏折的署名,叫言凤卿。
满朝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言凤卿是谁,没人知道。
可是,姓言的罪臣,几百年来都只有那一个——六大世家中随着恭亲王倒台而覆灭的言家。
更何况,言凤卿这个名字,和当初的言凤华只差了一个字。
原本,杜太师是第一个不同意招安的,理由是匪性难驯,主张剿灭,以绝后患,不过,等言凤卿这个名字一出现,他却哑了。
谁都知道,杜太师,当年可是恭亲王一系的人!
言家再怎么说也是恭亲王妃的娘家,他开口说不准许言家的后人弃暗投明,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于是,朝廷上下一致通过了招安的事,速度快得让人忍不住怀疑,摄政王是不是早就知道洞仙湖水匪会投降朝廷,要不然怎么能如此淡定的让“等等”呢?
甚至于,原本应该是万众瞩目的殿试都被忽略了。
不过,陆臻并不是状元,而是第三名探花——前三名的策论其实水平差不多,无论怎么排名都不会有人有意见,可问题是,其中一个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两鬓斑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另一个倒是年轻,可皮肤黝黑,还驼背,说是书生更像个农夫,实在有碍观瞻,让人无论如何不能把他们和风流潇洒的探花郎这个称谓联系起来。于是,就只有陆臻了。
李暄对于众臣的评判并没有意见,单以策论而言,也算得上公平。于是状元便是那个老书生了。当然,众人都知道,他这个年纪了,就算中了状元,在官场上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的,差不多就是在翰林院得个编修的清贵闲职养老了。
另一边的武举,沈醉疏不负众望地拿下了武状元之名,刚好,秦绾就在苏宅摆了一桌酒宴给他们一起庆祝,没什么外人,就只有李暄、苏青崖、邵小红和蝶衣,另外,就是被秦绾拖出来的不知道算是软禁还是寄居在苏宅的虞清秋了。
“姐,礼物礼物!”酒过三巡,陆臻就迫不及待地道,“你说过的,我要是能考到一甲,就给礼物的!”
“拿去!”秦绾笑笑,当真丢了个小盒子给他。
“真有啊?”陆臻反倒是楞了一下。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暖玉,带着对你有好处。”秦绾随口道。
众人无语,暖玉,稀不稀罕也得看是什么品质的玉,可秦绾送出手的,能是一般的暖玉吗?
“哦。”陆臻闻言,当场打开盒子,取出那块淡红色的玉佩,在身上比了比,最后还是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面贴身带着。
果然,接触暖玉的皮肤没有任何冰冷的感觉,反而温温热热,不一会儿功夫,连手足都暖和起来,原本,因为冻伤的后遗症,整个冬天他的手脚总是冰凉的。
“还有一份礼物。”秦绾又拿出一个盒子,却递给了邵小红。
“给我的?”邵小红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意外。
“不应该是给我的吗?”沈醉疏抽了抽嘴角。
“没有…”沈醉疏黑线,低头喝酒。
邵小红捧着盒子,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不过秦绾也没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对了,上任之前,兵部给了半个月假期料理家事。”沈醉疏忽然说道,“小红,我送你回家吧。”
若是往常听到这句话,邵小红八成就跟他吵上了,但这会儿她也就轻轻地“嗯”了一声,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活力。
言凤卿一统洞仙湖水匪,那她的爹爹,邵震怎么样了?还有那些从小疼宠她的叔叔伯伯,一起玩大的兄长们,都好好的吗?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看着李暄。
李暄摇头,虽然言凤卿是他的人,但他并没有指导言凤卿该怎么做,所以,洞仙湖到底怎么样了,也要等言凤卿到京城了才会知道。
秦绾叹了口气,也沉默了。
虽说是庆功宴,其实也没人真正开心得没有负担。
等到散席之后,陆臻醉了——这个是真的因为酒量太浅,邵小红也晕晕乎乎的,被蝶衣扶回去休息,苏青崖自然是不会多留的,最后也就剩下虞清秋和沈醉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