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兀牙也没指望就这个空营能瞒过去,不过大晚上的,又没有战事,堂堂摄政王夫妇和几个高级将领总不会还亲自在城墙上守夜吧?只要瞒到天亮,就算是功德圆满了。毕竟,黑夜里的追击战,被追的一方总是吃亏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让副将领了两万兵力断后,等大军先走两个时辰,确实没有发现东华的追兵才加紧赶上来。
然而,让兀牙意外的是,江阳城方面确实真的没什么反应,就好像是被那个空营给迷惑了一样。
达到了目的,兀牙反而有点不安起来。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练就了一种毫无道理的直觉,太过顺利,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那么,是想在半途拦截吗?
可半路埋伏,那就得绕个圈子赶到自己前面去,那还得事先知道他们走哪条路才行,所以事先出发是肯定不可能的,只要他们速度够快,完全可以在东华之前,渡过沧河。
沧河北岸,靠近嘉平关,如今是北燕的势力范围。
一连两天的急行军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兀牙疑惑中,却也放下了几分担忧。
能够看见沧河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冬天的太阳落得早,顶多再半个时辰,就该天黑了。
“将军,是不是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渡河?”温誉担忧地问道。
这个时候,只怕前锋还没铺好路,天色就已经黑透了,大半夜的渡河还是有点危险的。
“不,过了河,再找个地方扎营。”兀牙坚持道。
“可是士兵都很累了。”温誉微微提高了声音。
两天一夜加起来休息不足四个时辰,他们武将骑马都觉得有点吃不消了,何况这十万大军可不都是骑兵,还有大半的步兵是用两条腿赶路的!
“再辛苦一下。”兀牙沉默了一下才道,“过了河,找个地方扎营,好好休息一天再继续赶路。”
“将军还是觉得东华那边会有阴谋?”温誉皱眉道。
“太平静了。”兀牙点点头,一声冷哼道,“过了沧河,到处都是我北燕的兵马,那才能真正放心。”
温誉虽然觉得他太过小心谨慎了,毕竟他们这般急行军,江阳城的军马绝不可能绕到他们前面来埋伏,除非有人直接猜到他们的行军路线——这可能吗?摄政王妃再聪明,可毕竟还是个人吧!
然而,他也没说什么,小心无大错,横竖也就是渡河的事了。
不过,士兵却是非常疲惫了,若非兀牙一向治军严禁,队伍绝不可能还如此井然有序。
很快的,兀牙的副将亲自带着前锋营一万人搬来干草,开始在冰冻的河面上铺路。
沧河并不是条小河,之前谭永皓被扔下去的地方刚好是河道拐弯的地方,水流湍急,但河面却是最窄的一段,而兀牙选择的这里河流比较平静,冰层虽然宽达百米以上,但冰层更厚实可靠。
干草也是现成的,骑兵也得携带战马的口粮,用完之后再收回去也罢了,反正马儿也不会嫌弃自己的粮食被人踩过几脚。
时间慢慢过去,最后一抹阳光隐没在地平线下,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兀牙下令全军点燃火把,又让一支军队在外围警戒。他很清楚,若是真有事,也就是今晚了,等大军渡过了沧河,东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只是,原本他们才是胜利者,如今倒像是慌忙逃窜一样,不过数日功夫,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让人极为不爽快。
“将军,吃点东西吧。”温誉拿着干粮过来,递给他一份。
现在,没有任务的士兵都原地坐下,默默地吃着干粮抓紧时间休息。
这种时刻,兀牙自然不会犯众怒,就和士兵一样,接过干粮慢慢地啃着。
原本味道就不怎么样的面饼和肉干,又是大冬天的,冻得几乎和石头一样冷硬难以下咽,不过,吃下去至少能补充流失的体力。
直到一个时辰后,副将来报告,道路铺设完毕,并未发现不妥。
兀牙松了口气,放下还没吃完就没胃口的面饼,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看起来这回是本将军多虑了。”
“可是,在下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温誉苦笑了一声,微一犹豫,又接道,“就像是…那天押粮的时候,谭永皓被突如其来的摄政王妃丢进冰窟之前的那种感觉,有危险,但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顶多一个时辰,大军就能渡河完毕了。”兀牙想了想,也没斥责他胡说八道动摇军心什么的,断然说道,“小心无大错,抓紧时间,立即渡河!”
“是。”温誉点点头,又遥望着不远处的对岸。
先行过河的一万前锋已经继续前进,准备寻找合适的地点,先行扎营了,等大军渡河后就能休息。
没有追击,没有意外,大军踩着干草走过厚厚的冰面,十万大军通过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
兀牙和温誉自然是走在中间的,等他们的中军渡河时,整个军队已经拉开了几里的距离。
“将军,你闻到什么气味了吗?”温誉忽然皱了皱鼻子。
“嗯?”兀牙一怔,抬起了头盔。
北方的寒冷,加上冬日的寒风呼啸,将领们自然会把头盔上的面罩都戴上挡风,嗅觉肯定就没这么灵敏了,而温誉虽然带兵,可毕竟是个大家公子,这回也没有穿上铠甲。
风中传来一股气味,有些难闻,似乎是从上游处吹下来的。
“好臭啊!”
“是啊,什么味道?”士兵的议论声也纷纷变大起来。
“你说的有危险,难道是这个?”兀牙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难道说,东华人居然下毒?”
“这不可能。”温誉立即反对道,“下游就有不少村庄,都是东华的百姓,那位摄政王妃就算再心狠手辣,也断然不敢这般大范围无差别地下毒,摄政王也不能允许。”
“那是什么气味?”兀牙啐了一口,烦躁道,“那些谋士真是讨厌,只会鬼鬼祟祟在背地里算计人,能出来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吗?”
“将军,我带一支兵马去上游看看吧?”温誉道。
虽然只是气味,但不去看个究竟,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也好。”兀牙点头表示同意了。
“河面上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忽然间,有人喊了一句。
兀牙转头看过去,可如今天色已经黑透了,天气不佳,连月亮都没有,远处的冰面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对!
他忽然反应过来,就是什么都看不见,才不正常!这么大片的冰层,怎么可能一点儿反光都不见?
“啊!”就在这时,队伍前面一阵混乱。
“怎么回事!”兀牙心里一跳,拨开前面的士卒,纵马飞奔过去。
只见冰面上的一堆干草烧了起来,火势还在迅速扩大。
“谁这么大意?”兀牙怒吼道。
“将军,并没有人将火把掉落,那草是自己烧起来的!”周围的士卒一边灭火,一边七嘴八舌地说道。
“自己烧起来的?你当本将军是傻子?”兀牙几乎被气笑了。
“真的是自己烧起来的呀。”士卒也很委屈。
兀牙还没说什么,前后的队伍中又响起了惊叫声。
“又怎么了!”还没灭完这头的火,兀牙愤怒地一转头,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第四十章 冰上火舞
漆黑的夜色下,星星点点飞舞的火苗,组成一幅壮观而绚丽的画卷。
只不过,如此美丽的场景,可在兀牙看来,简直就是地狱的光景!
却见整支队伍中,到处都是一簇簇飞舞的火苗。大军渡河时彼此之间挨得近,这下当中突然起火,众人惊惧之下,推推搡搡,不少人被推倒了,手里的火把掉在草堆上,“呼”的一下燃起了大片火焰。
“将军,这火不正常!”温誉冲过来大喊道。
不用他说,兀牙也知道不正常了。
冰面上潮湿,加上大队人马踩踏通过,表层的冰多少有些融化,干草也有些潮湿了,就算有心点火也不一定能立刻烧起来,何况是瞬间就燃起这么大火?就是堆在地面上的干草垛都不可能,除非上面加了油!
当然,不用想都知道,谁脑抽了在自家的马草上泼油?怕人家烧不干净吗?
就在说两句话的功夫,火势几乎已经蔓延了大半条河。
“将军,赶紧过河!”温誉急促道。
“都速度过河!步兵走冰面!”兀牙大喝道。
“不,将军,你看那边!”猛然间,一个士兵惊骇欲绝地大叫。
兀牙猛一转头,也不禁僵在当场。
只见上游处倾泻而下一片红色的怒涛…不,不是怒涛,那是…蔓延的火海!宛如洪水一般,直向他们冲过来,连黑夜的天空都被映红了半边!
“快跑!”还是温誉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拉兀牙的马缰,连冲撞前面的士兵都顾不得了,拼命冲向对岸。
这回根本不需要指令,哪怕有命令也不管用了,岸上的士兵飞快地远离岸边,而在河面中的那些,有些拼命往前冲,有些才刚走出不远的,一个掉头就往回跑,最机灵的,就跟在兀牙马后,顺着他开出的道路跑。但更多的是之前身上被溅上了火星的,按照平时的习惯在地上打滚,谁料。一滚之下,整个人“轰”的一下就被烈焰给吞没了,飞溅的火苗又点燃了身边的同伴,很快的,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烧了起来。
上游下来的火海速度飞快,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眼前。
“轰~”火海卷上冰面上的军队,几乎像是一个拍岸的回头潮,火蛇冲起十余丈高,要是有人从高处远远看来,整条沧河就变成了一条蜿蜒的火蛇!绚丽无比。
兀牙和温誉几乎是在火海吞没一切之前踏上对岸的土地的,又跑出一段距离才惊魂未定地往后看去。
火海中,无数士兵在挣扎着,绝望的哀嚎声不绝入耳,有些终于爬上岸的,也不知那引火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泥土地上打滚也压不灭身上的火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罚吗?”兀牙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
如此浩大的火海,岂是人力可以招来的?该不会是北燕真的触怒了老天,才降下的天罚吧?再想起今年诡异的天象,嘉平关千年难得一遇的无雪之冬,他就更加冷冷地打了个寒颤。
隐隐的,远处传来一阵闷雷似的响声,连脚下的大地也有些震动。
“又怎么了?”兀牙几乎从马上跳起来。
当然,马匹天生就是怕火的,他胯下那匹已经是陪他久经沙场了,才能暂时支撑,其他骑兵更是乱成一团。
“冰面!冰面塌了!”有逃得性命的士兵高声大叫道。
果然,只听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厚厚的冰层开始裂开、塌陷、汹涌的河水翻上了冰面。
兀牙脸色一片铁青。
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此大火炙烤,加上混乱的军队奔跑踩踏,冰面不塌陷才怪。
“将军,这不是雷声,是军队!”温誉猛地变了神色,大喊道,“快走!”
“什么?”就在兀牙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中,夹着一条火蛇,两岸各有一支骑兵从上游沿着宽敞的河道直冲过来,黑压压的一片,映着背后飞舞的火光,更加一眼望不到头,仿佛死神的军队!
“为什么这里会有东华的埋伏!”兀牙死死地瞪大了眼睛怒吼道。
“将军,现在管不了为什么了,快走!”温誉在他耳边喊道。
兀牙几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终于还是一提马缰,吼道:“走!”
原本因为渡河的关系,先行过河的队伍也不可能一直堵在岸边不走,这会儿最前头和还未到达河边的最后面拉开了有四五里的距离,阵型什么的就根本不用提了,加上那不可思议的天火和碎裂的冰面,更恐怖的是,即便冰层碎裂,河水翻涌,可那火海却依旧没有熄灭的趋势,反而顽强地在水面上继续燃烧!
就算没有进入河面的士兵,这会儿也被吓得方寸大乱,只顾得上抱头鼠窜了,有些甚至跑错方向,直接向着东华的骑兵冲了过去,直接被踩踏成了肉泥。
“杀!”两支军队,沧河南边是聂禹辰,北边是冷卓然。
要说来得这么快,真没兀牙想得这么玄幻。
按照秦绾的意见,反正兀牙不管走哪条路,最终都是要渡过沧河的,可适合十万大军渡河的地点却不会很多,所以他们只需要埋伏在上游处就可以了,完全可以比兀牙更早出发。江州骑兵不多,但这次李暄带来的援军却有三万多骑兵,加上从嘉平关开始收拢的军队,总共凑出四万人来,分成两支,等候在两岸,等兀牙军大乱的时候,直接掩杀过去,以骑兵的速度,十几里路也不过转瞬即至。
更何况,兀牙选择的渡河地点,好死不死的居然还是距离他们驻军地点最近的那一个。
或者真可以说,天助我也。
虽然说,众将到最后也没弄明白冰河上的那把火究竟是怎么放的,但并不妨碍他们享受战果。
步兵虽然速度慢些,一时间还未投入战场,但大火造成的战果显然已经足够丰富,四万骑兵突入敌阵后,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是一路杀杀杀,见了北燕士兵就是一刀。
若是遇上西秦和南楚,也许还会喊两句投降不杀,但北燕不同。
北燕是草原民族立国,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观念别说常年与北燕为敌的西秦和东华了,就算是北燕的盟国也一样承认。所以南北联盟的牢固程度一直没有东华和西秦的联盟稳固,至少自诩文士风流的南楚,绝不肯把公主嫁到北燕去的。而联姻,确实是联盟的一个重要手段,也幸亏南楚有楚江天险,北燕的兵力又一向强大,才能分庭抗礼。
所以,冷卓然和聂禹辰根本连招降的话都懒得喊,只一个目标,杀,抓住兀牙!
“将军,稳不住局面了,先走吧。”温誉咬牙道。
兀牙眼中赤红一片,喘着粗气,极不甘心。
若只是大火,虽然河面上的大约五千人保不住,但事后收拢兵马,损失不会超过一万人,顶多就是士气低落而已。可现在…
“将军!”温誉又叫了一声。
“走!”兀牙从牙缝里狠狠地迸出来一个字。
大势已去…
而此刻,上游大约三里处,还停着一支三千人的兵马,这是李暄的亲卫营。
被亲卫营护在中间的,自然是李暄和秦绾,此外还有沈醉疏、顾宁、唐少陵和莫问。
众人望着下游处的火光,耳边听到闷雷般的厮杀声,都是一片惊叹。
“真的烧起来了啊。”顾宁惊叹着说道。
“当然了,我说这玩意儿能烧。”沈醉疏抱着双臂,一脸的笑意。
“可是王妃,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不会有问题吧?”莫问心惊胆战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隔着好远呢。”秦绾笑道。
要说放这把火,其实真没那么困难。
江州的地势高低落差特别明显,如果大量的液体倾倒在冰河上,会像是河水一样,飞快地顺着冰面往下游流过去,比如说,大量的油。就算干草潮湿了不容易点燃,可浸透了油就不一样了。这个计划说穿了毫不稀奇,重点是,到哪里去弄如此大剂量的油。
原本,秦绾也只是当笑话一样随便说说的,然而,沈醉疏却提出了一个能替代的办法。
小沧山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如枯井般的洞口,里面会流出一种黑褐色,有粘性的液体,带着臭味,但奇怪的是,它虽然像是水,但却能燃烧,甚至,若是点着火把往洞口看,下面有时还会冲上来一股火柱,以至于整个江阳都没有人敢接近那里。当年沈醉疏还是因为好奇,瞒着父亲,跟着一个采药人去偷偷瞧过。少年无知,居然还拿着点燃的火折子往下丢,结果火柱冒了三天三夜,江阳城都以为是得罪了老天,轰轰烈烈地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闹腾了好一阵子。见惹了如此大祸,沈醉疏自然也不敢说起了,这事就一直烂在了肚子里,直到秦绾说起需要大量能引火的油,他才想起来。
虽然说,这油颜色黑漆漆的,还有刺鼻的臭味,但晚上使用的话,颜色还是能遮掩过去的,反正,火焰蔓延的速度极快,只要不是第一时间就被发现就没问题。话说回来,北燕军也不会一看见就知道这东西会烧起来吧?
原本,按照冷卓然制定的作战计划,还派了一支步兵尾随着兀牙后面的,打算需要的时候拖慢他的行军速度,最好逼着他连夜渡河,好减轻被事先发现的危险。谁知道兀牙如此上道,跟在后面的徐鹤一直没有发挥的余地,还是等战事开始,才加快了速度,从后面追杀北燕军去了。
至于那自燃的干草——空气中都弥漫着如此浓烈的味道了,加上北燕军几乎人人手持火把,这能不烧起来吗?
“顾宁,你带兵往这条路走。”秦绾点着手里的地图,给他画了条路线。
“去抓兀牙?”顾宁也是一点就透。
“对。”秦绾笑眯眯地道,“要是他能从冷伯伯手里逃出去,多半会走这条路,能不能抓到就看你运气了。”
“是。”顾宁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能抓住兀牙,当然是头一份的大功。
“带两千骑兵去,速度要快。”李暄补充了一句。
他明白秦绾的意思,顾宁之后就要留在江州军中任职,在这场战争中立功自然很重要,他也不介意帮一把,反正,培养出来的军队将领,是秦绾的心腹,不也和他的一样吗。
“是。”顾宁也不拖沓,迅速从亲卫营中分出两千人,顺着秦绾给出的路线飞驰而去。
“你真不去?”秦绾回头问道。
当初她让沈醉疏去考武状元,也是为了让他能尽快掌兵。可是,什么样的升迁速度都没有一场战争来得快。
“绝天堡都没了,我还留在江州干什么?这里有顾宁就够了。”沈醉疏翻了个白眼。
“其实,你的仇也报了,百无牵挂,你想回江湖也可以,真不用介意我。”秦绾很诚恳地道。
她帮沈醉疏,是因为沈醉疏是她的朋友,他帮自己的时候也从未计较过报酬,现在她也不想携恩求报。
“我在江湖上也没什么牵挂的。”沈醉疏想了想,还是说道,“报完仇,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剩下这几年还能干点什么,就帮帮你吧。”
“那好,在你想到要做什么之前,就跟着我好了。”秦绾点点头。
“嗯,跟着你,说不定这三年,等我死后我的名字还能载入史册?”沈醉疏摸着自己的下巴道。
“这是当然的!”秦绾一抬下巴。她要干的事,当然会千古留名,才不枉这一身所学。
“要不要先回去?”李暄问道。
“好吧,是有点冷了。”秦绾搓了搓手臂。
江州的冬天本就寒冷,就算不下雪也一样冷,尤其是这大半夜的,还站在结冰的河上,就更冷了。虽然习武之人内力运转之间不会寒气入体,但衣服头发被夜露打湿,潮潮的感觉也让身体很不舒服。
李暄并没有亲自上场,他是摄政王,本不需要上战场,他只要会用人就行了,亲力亲为让自己陷于险境才是作死的行为。
听声音就知道下游的战场东华占据的绝对上风,李暄上前就要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秦绾。
“不用,没那么冷。”秦绾一皱眉,按住了他的手。
“披上!”就在这时,一件温暖的狐裘从后面搭上秦绾的肩膀。
几人都是一愣。
“哪来的?”秦绾回头,莫名其妙地问道。
“本公子带来的呀。”唐少陵看着李暄的眼神满是鄙视,“脱衣服什么的,你以为是在演话本子呢?傻不傻啊你。”
“…”李暄和秦绾对望了一眼,都抽了抽嘴角。
好吧,确实挺傻的。不过唐公子你是来郊游的吗?连狐裘都带上了,你马上的包裹来还藏着什么东西呢?怎么觉得你更傻呢。
“回去吧。”秦绾叹了口气。
有哥哥,心好累。
一行人在一千亲卫军的护送下,启程回城了。
当然不是连夜赶回江阳,而是上游处的虞城。那是个不大的小城,因为地处偏远,不在北燕进军的路线上,勉强逃过一劫,没有被攻陷过。
大军一直是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回来的。
李暄和秦绾都睡了几个时辰,精神奕奕地到城门口去迎接凯旋之师。
不过,众将士虽然追杀了一夜,但人人脸上都是一片兴奋之色,丝毫不见疲惫。
显然,这一场巨大的胜利让士气达到了巅峰,现在,哪怕李暄下令让这支军队继续攻打嘉平关,大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众位将军辛苦了。”李暄朗声道,“营中已经备好了酒水热食,让士卒们好好休整,等回到江阳,再论功行赏。”
“多谢摄政王。”众军齐声应道。
不过,能回去休息的也就是士兵,冷卓然还得带着众位将军到府衙议事。
“我军伤亡不多,而且士气高涨,完全可以立即投入下一场战事。”冷静的冷卓然脸上也闪过一抹激动。就算是回到无名阁隐居多年,果然他骨子里还是向往着金戈铁马的战场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被兀牙跑了。”聂禹辰叹息道。
“不过抓到了那个姓温的小子,聊胜于无。”徐鹤对温誉恨得牙痒痒的,抓到他倒是很欢喜。
“关着再说,他是温家人,说不定能换点什么。”李暄道。
“…”众人无语。于是摄政王您也被王妃影响了吗?居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拿俘虏能换点什么好处!
“不过,兀牙也未必能逃回去。”李暄又道。
“哦?”冷卓然一挑眉,“王爷还安排了后手?”
“算不上后手。”李暄摇了摇头道,“紫曦身边的小鬼闲不住,本王让他带两千亲卫营去凑热闹了,现在还没回来。”
“那个姓顾的少年?不错不错。”聂禹辰很满意。顾宁没回来,自然不可能是被北燕的溃军干掉了,八成是发现什么了。反正王妃已经答应把人留给江州军了,他若能拿下首功,整个江州军也脸上有光嘛。
“兀牙已经不足为虑,就算逃回去,宇文忠也不会饶过他。”李暄又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问题是,嘉平关。”
这话一出,议事厅里顿时沉默下来。
虽然吞下了兀牙的十万前锋,可嘉平关一日在北燕手里,江州就一日难安。现在的形势就像是前些日子反了过来,东华变成了攻城方,可双方兵力的差距并不大,哪怕少了十万,嘉平关还是有二十万北燕大军在的,就算再除掉一半病倒的,也还有十万。
十万人守嘉平关,足够了。
要知道,当初嘉平关常驻的守军也才三万人,就已经让北燕多年不得其门而入了,若非这次兵力有十倍之差,加上出其不意,也是攻不下来的。可现在,东华到哪里去弄来十倍兵力?百万大军吗?更别说,北燕在嘉平关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了,绝对没有出其不意的可能。
当初嘉平关坑了北燕数百年的地形,现在却坑了东华自己了。
看着地图,众人还来不及消化大胜的喜悦,就再次陷入了困境中。
“也许…可以从战争之外的地方想想办法?”秦绾摸着下巴沉吟道。
“我再去下一次毒?”唐少陵凑上来。
“别闹。”秦绾一巴掌推开他,警告道,“你别想再去北燕的地盘,现在宇文忠最恨的那个肯定是你,你还想去找死呢?”
“本公子怕他不成?”唐少陵不以为然道,“这不是…让你的侍女多给我几张面具换着用?”
“…”秦绾看着他,默默无语,好一会儿才道,“我觉得,戴十张面具在脸上也遮不住唐公子的二货本质,你就别想了。”
“…”唐少陵的表情僵硬了。
“噗…”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第四十一章 回京
“事情就是这样。”兀牙跪在地上,额头直接碰到了冰冷的地板,背上满是冷汗。
“天罚?”宇文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十万大军十去七八,只回来不到两万人,你居然说,是因为触怒上天被降下天罚了?”
“殿下可以问问其他士兵。”兀牙颤声道,“末将并非推脱战败的责任,只是…那样的场景,真不是人力能及的!”
宇文忠盯着他不说话。他当然不是没问过逃回来的其他人,只不过那些士卒一个个就像是见了鬼似的魂不守舍,惊恐大叫,完全不明白说的是什么,相比之下,居然还是兀牙说得最清楚一点。
但是,从上游扑下来的…火龙?怎么可能!
“殿下。”随着一个温婉的声音,冉秋心从后堂慢慢地走出来。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出来了。”宇文忠缓和了脸色。
兀牙不敢抬头,但心里的惊诧却没少了半分。从未见过太子对太子妃和郡主之外的女子如此和颜悦色,居然还允许一个女子进入议事堂,这女人不简单啊。
“已经没事了。”冉秋心摇摇头,微微一笑。几天的上吐下泻,让她原本有些丰润的脸完全削了下去,身体也更见单薄,瘦得几乎一阵风都能吹走,看起来少了几分端庄大气,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你有什么想法?”宇文忠问道。
“殿下,小女以为,天罚什么的,自然是子虚乌有的。”冉秋心答道。
兀牙张了张嘴,就想辩解自己绝对没有半句谎言。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冉秋心又紧接着说道:“既然东华的军队仿佛早有准备一般,那么,这大火自然是东华弄出来的。”
“可东华为什么知道末将走哪条路?”兀牙疑惑道。
“我若是有能放火的法子,也不用管你走哪条路,横竖总是要渡河的。”冉秋心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但…”兀牙想说,就是那个火,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弄出来的。
“殿下,小女的侍卫刚刚从沧河渡口回来,带了些东西。”冉秋心转头道。
因为兀牙逃脱之后一路收敛败军,耽搁了时日,居然是和冉秋心派出去的侍卫同时回来的。
“哦?”宇文忠很感兴趣地一挑眉。
“那些烧过的河面,因为冰层坍塌,所有的东西都被卷入河中了,自然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不过岸边还有一些被烧焦的北燕士卒尸体。”冉秋心凝重地道,“小女的侍卫虽然习武,却曾经是圣山医宗的外门弟子,粗通医术,他检查过尸体,说这并不是普通被火焰烧到衣服来不及扑灭而被烧死的。那些士兵的尸体焦化程度非常厉害,一般来说,仅是火烧,不会把人烧到这个程度,除非,是在身上泼了油烧的。”
“泼油?”宇文忠一愣,别说没人会在自己身上泼油,行军途中,也不可能有人带着油或者酒之类的东西,还是如此大的量。
“对了,起火之前,有一种很刺鼻很臭的味道从上游处飘过来。”兀牙心中一动,赶紧说道。
之前被那火势给惊住,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了,也不知道和大火有没有关系?
“刺鼻的气味?”冉秋心皱了皱眉,微一思索,便道,“反正,不是煤油就是黑水之类的东西。圣山也有一处矿脉,会流出黑色的水,却如灯油般能点燃,东华军中多有江州本地人,若是这附近有矿脉就太简单了,黑夜里兀牙将军也看不清楚上游流下来的东西。按照江州西高东西落差极大的地势,很容易就能从上游两三里的地方倾倒下来,然后,丢个火折子,火焰就会一路顺着那油流过的地方烧过去了。”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宇文忠震惊道。
“正面作战,其实用处不大。”冉秋心笑笑道,“奇技淫巧而已,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殿下可以安心。”
宇文忠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兀牙,许久,终于还是道:“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因你之故,前锋营几乎全军覆没,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杖责一百,立即执行。”
“谢殿下。”兀牙大大地松了口气,几乎感激涕零,这会儿才感觉腿软了。
一百军棍,虽然狠,但他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挨完了顶多就是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养好了依旧是好汉一条。本来还以为败得这么惨,会被盛怒的皇太子推出去斩首呢。说起来,倒是要多谢那个女人了。不过…怎么又是女人?东华有一个,北燕也来一个!这世道的女人也这么狠了?
宇文忠挥挥手,示意侍卫将兀牙拉出去行刑。
“殿下在忧心嘉平关的事?”冉秋心又道。
“嗯。”宇文忠叹了口气道,“坐下说话吧。”
“是。”冉秋心本就病体未愈强撑着,这会儿也感觉到脚下虚浮无力,便道了谢坐下来,吐出一口气,这才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虑了,如今的情况,我们还是占着上风的。”
“怎么说?”宇文忠诧异地问道。
兀牙折损了十万前锋营,而嘉平关又被毒倒了一半人马,就算只凭现在江阳的军马,人数上就已经反超北燕了,可冉秋心却说,他们依旧占据着上风?
“只要嘉平关不失,头痛的就是东华,而不是我们。”冉秋心道。
宇文忠沉默不语,暗自衡量着利弊。
“殿下,当年只有区区几万人的嘉平关,曾经阻挡了北燕百年南征的脚步,而我们如今还有十几万人,怕守不住一个嘉平关?”冉秋心自信道,“只要有嘉平关在手,我北燕铁骑就随时能兵临江阳,半个江州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焦头烂额的是东华人。”
嘉平关在东华手里,虽然能阻挡北燕南下,但对北燕的国土却不能造成多大威胁,可嘉平关一旦在北燕手里就不一样了,这相当于是一扇北燕大军南下的门户,尽管不如苍茫关那一扇正门大,但角门也是门。足够让人出入了!
“秋心,你知道北燕为了这次南征消耗了多少国力吗?”宇文忠有些艰难地道,“那些牲畜被下了药,吃了肉的士兵都病了,就算剩下的那些牲畜还活着,怕是也不敢给士兵们吃了,嘉平关的粮仓补不上窟窿。”
“可是,北燕的军队也少了十万。”冉秋心压低了声音道。
宇文忠一愣,随即恍然她的意思是指前锋营虽然全军覆没,却少了近*万张吃饭的嘴,自然就能省下不少粮食来。他想生气,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
冉秋心的话说得诛心,但却是事实。
甚至于,嘉平关里那病了的十万士卒,虽然有人在好转,但也有人继续恶化,最终怕是还要少个四五万人。这么算起来,等下一批军粮运到,虽然有些吃力,但勉强还是能撑下去的。
“殿下何必只着眼于眼下?”冉秋心又笑道,“只要嘉平关在手,主动权便在我,太子殿下春秋鼎盛,便是休养生息两三年,再卷土重来又如何?而东华,只能在江阳城屯重兵,时时堤防头上的刀子落下来,再看着我军铁骑在沧河北岸肆虐。”
“可是,这次孤力排众议,发动了南征,结果却不如人意,只怕朝中议论会很多,父皇也会有所不满。”宇文忠忧虑道。
“便是如此,殿下也要尽快回京城安抚局面。”冉秋心沉声道,“两三年后,殿下再次南征的时候,身后…没有掣肘就最好不过了。”
宇文忠深深地看着她,许久,终于一点头:“便依你所言,加固嘉平关防守后,先行返回京城。”
“多谢殿下信任。”冉秋心浅浅一笑道,“东华的摄政王夫妇只怕也要回京了,他们可没空耗在江州,不过,殿下要小心,卓然可能会留在江阳,殿下用来守卫嘉平关的人选,可要格外慎重才是。”
“卓然…”宇文忠的神色有些复杂,“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卓然?”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卓然。”冉秋心点头。
兵宗肯定是站在秦绾那边的,只不过兵宗的弟子太少,传承都快断绝了,就是有那么一两个,除了卓然之外,全部不值一提,也不用多花心思了。毕竟,学习兵书战阵,就是为了上战场的,谁会学了一肚子治军之道,却窝在山里如闲云野鹤?
至于那些外门弟子,原本对于宗门的感情也不深,那些人多半已经投效军旅,轻易不会改弦易辙。
“可惜了。”宇文忠有些感叹。
“卓然也只是一个人罢了,当年南楚有他,也没见多强盛。”冉秋心安慰道。
“说的也是。”宇文忠还是赞同了。
冉秋心却默默叹息了一声。
她当然是安慰宇文忠的,虽然卓然只有一个人,但他一个人就抵得上整个兵宗。南楚说是重用他,实际上却附加了无数掣肘,而东华…秦绾能请他出山,想必至少要许一个独立的兵权。不得不说,她见过的皇族之中,李暄确实有这个用人的魄力。
“秦紫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顿了顿,宇文忠好奇地问道。
“很强大。”冉秋心想了想才道。
“孤以为你不会如此夸赞对手。”宇文忠诧异道。
“小女就算将她贬到泥里去,也不会改变她很强大的事实,反而让太子殿下生了轻敌之心。”冉秋心很认真地说道。
“比你如何?”宇文忠道。
“…”这回,冉秋心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一年前,我不如她。如今,我不知道。”
“你倒是诚实。”宇文忠不禁失笑。
“小女身为谋士,便要看得清自己的分量,这还是秦紫曦教给我的,小女自当铭记于心。”冉秋心很坦然地说道,“至少,被唐少陵摆了一道,是小女又一次输给了秦紫曦。”
“这不怪你。”宇文忠挥挥手。
唐少陵的事倒真是怪不得冉秋心,谁也没想到唐少陵身为西秦人,会跑到北燕的地盘来下毒,是他想要拉拢的,冉秋心不过顺口提了个拉拢的方式罢了。只不过,最让他憋屈的是,他送出去的鱼肠剑,居然砍了他小舅子的脑袋!为了这事,王妃在信上已经气势汹汹要杀了提议送剑的冉秋心了,想必等回到京城后还有得闹腾。只是王妃也不想想,就算没有鱼肠剑,唐少陵有心,还杀不了一个谭永皓了?不过是迁怒罢了。
而宇文忠愤怒的更是被践踏了尊严的羞怒。
明知道吴康应该是无辜的,可自己还是把他也当做胁从下毒的嫌犯关押在大牢了,连申辩都不想听。谁叫他一看到吴康,就想起被唐少陵耍着玩的自己呢。
通缉令也不过就是贴着看看,唐少陵只要不傻,这辈子怕都不会再踏足北燕了。原本他的活动范围也大多在西秦,以后不来北燕的地方,对他来说一点儿差别都没有。
“殿下放心,小女会赢的。”冉秋心郑重地说道。
“孤选择了你,自然是相信你的。”宇文忠笑道。
“多谢殿下。”冉秋心起身,裣衽一礼。
她来到北燕,选择了宇文忠,从来都不是什么退而求其次,在智宗闭关思考了半年,重温了一遍学过的书,她才反思了自己的错处。
李暄很厉害,但不适合她。就算没有秦绾,他们的想法也会出现分歧的,而宇文忠无疑才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主君。
冉秋心料得不错,不夺回嘉平关,东华确实寝食难安。
尤其,前方探马来报,北燕偃旗息鼓,撤走了沧河北岸的零散兵马,全部回到了嘉平关内,紧闭关门,就让所有人都更头疼了。
北燕摆明了主意要死守嘉平关,摁住江州的咽喉,等缓过气来再继续南下。而在这期间,江州就要随时堤防着头顶的屠刀会落下来,甚至,江阳的重兵都不能撤,这同样是极为消耗国力的。
“嘉平关有高人啊。”聂禹辰感叹道。
打胜仗之后怎么办,大部分人都能做好。可打败仗之后的事,就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心态面对了,尤其北燕这回,从大胜到打败,转变得迅速无比,一般人都来不及调整过来,很容易造成混乱。
然而,北燕的处置井然有序,确实是如今最好的应对方式。如果没有一些意外或者契机,他们就不得不面临着两三年后,回复过元气的北燕大军重新从嘉平关南下江阳的局面。而在这期间,江州北部相当于是丢了。
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北燕下了一招好棋。
“春闱即将开始,本王和王妃也要回京了。”李暄无奈道。
若是战事紧张,他们可能还要在江州多留一阵,可如今的情形,他们在这里用处不大,还不如先回京城。
“那江阳?”聂禹辰迟疑道。
“冷将军率领七万大军,在沧河南岸建立北线大营,江州军暂时归属冷将军统领。”李暄答道。
当初他和秦绾答应过把南线大营交给冷卓然,现在南边无战事,先弄个北线大营出来也算是完成承诺。横竖,若是嘉平关不出意外,别说十二万,就算二十四万也未必强攻得下来,而若是有机会,这些军马也尽够了。
“放心。”冷卓然凝重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很重,守住江阳不难,可要夺回嘉平关,着实不是个好干的差事。不过,真要那么容易,也不必他出马了。
“王爷放心,末将等人都听从冷将军调遣。”聂禹辰也道。
让他五万江州军独自面对嘉平关里虎视眈眈的北燕军,聂禹辰自问自己做不到,冷卓然在这里正好,反正也只是听从调令,平时江州军依旧是独立成军的。
“很快的,新的江州刺史便会上任,希望你们三人精诚合作。”李暄道。
“是。”冷卓然和聂禹辰齐声应道。
不过,众人显然把角落里那个一脸尴尬的江阳郡守蒋奇给遗忘了。或者也说不上遗忘,只是大家都有默契,蒋奇这个江阳郡守,那是肯定做不长的了。
等众人散去,只剩下李暄和秦绾两个人,李暄才问道:“刚刚你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在想,冉秋心变了不少,一年前的她可没这么沉得住气。”秦绾有些感叹道。
“我怎么觉得,你比一年前,对她的态度好多了?”李暄奇道。
“一年前的冉秋心,哪点够资格让我看得上眼?”秦绾一声嗤笑道,“现在的她,倒让我高看一分,总算是虞清秋的师妹,没太给他丢脸。”
“可惜,这世上先有一个欧阳慧了。”李暄道。
冉秋心真的不差,甚至说,这世上的女子,就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她的。只可惜,有欧阳慧珠玉在前,现在也有一个顶着欧阳慧芯子的秦紫曦横空出世,冉秋心,自然就显得光芒暗淡了。
“我挺欣赏她的,至少,有她在,会让我觉得,我道不孤,终有同行者。”秦绾笑道。
“要留着她?”李暄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秦绾很无语地看他,“她是敌人,留着跟我们作对吗?”
“那你欣赏她?”李暄不解道。
“欣赏归欣赏,但跟我为敌,该弄死的还是得弄死!”秦绾一握拳,理直气壮道。
“噗——”李暄忍不住笑起来。
“别笑,帮我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把嘉平关抢回来。”秦绾推了推他。
“你说的,从战场之外想办法?”李暄道。
“北燕何尝不是利用了李钰谋反逼宫的机会。”秦绾一挑眉。
“北燕的几个皇子之间…似乎不太和睦。”李暄沉思道。
“是吗?”秦绾歪了歪头。
她去一趟北燕就是被通缉令追杀,千里逃亡的,对于北燕了解真不多,便道:“回头好好跟我说说北燕皇族的那些事。”
“你想做什么?”李暄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宇文忠不是有个冉秋心吗?”秦绾眯着眼睛笑,“本王妃给他那些皇叔皇弟们,每人送一个谋士过去,就算比不上冉秋心,但人多力量大嘛,整不死她也累死她。”
“你哪来那么多能送出去的谋士?”李暄诧异道。
“冉秋心自恃是天机老人的女儿,就以为自己真能控制整个智宗了?”秦绾一声冷笑道,“天机现在是偏心,可是,在他有女儿之前,他一心一意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可是虞清秋!你真以为虞清秋在智宗没有自己的人脉?”
“虞清秋也不听你的。”李暄指出道。
“回去就想办法让他听我的!”秦绾咬牙切齿。
“拭目以待。”李暄默默为虞清秋点了根蜡。
被冉秋心刺激了一下,这回去哪玩是真的惦记上虞清秋了…
冉秋心这个角色,或许大家不喜欢,但我还是要说,言情文里不是只有女主一个女人是正常人,女配不都是白莲花绿茶婊,不要因为她和女主为敌就觉得她这里蠢那里渣赶紧虐死了事,女主也不是金子人见人爱,就算是金子,还有人视金钱如粪土呢。说冉秋心蠢的,可怎么没人觉得虞清秋蠢?宫变的时候虞清秋也输得很惨,同样吃亏在情报不对等上。因为虞清秋时男配颜好就有优待,冉秋心是女配就活该炮灰?我想说一句,就算是敌人,只要没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就值得尊重。打败一个无脑的渣渣难道很光荣吗?敌人强大、完美,打败她的女主才更强大更完美,是不是呢?
☆、第四十二章 状元签
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初春。
李暄只带了凌子霄的禁军和自己的亲卫营回来,其他兵马都留给了冷卓然建立北线大营。幸好这会儿朝堂上刚经历过一次大洗牌,效率前所未有的高,要钱有钱,要粮给粮。
当然,只要不傻,所有人都知道,嘉平关落在北燕手里意味着什么。
这会儿,杜太师再看李暄不顺眼,也不敢拖后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