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激动的?”沈醉疏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看一个白痴。
“…”徐鹤怒视他,“那是因为你没有妻子!”
“你懂,好像你有似的。”沈醉疏丢下他,扬长而去。
徐鹤被噎住了,军中的低层将领,婚姻就是个大难题,尤其江州这地方,江州军里光棍多了去了!
“你们行了啊,真当我听不见呢?”秦绾忍无可忍地回头说了一句。
“这个…王妃,末将先回去复命了!”徐鹤浑身一个激灵,干脆扭头跑了。
“这小子!”冷卓然摇摇头,好笑道,“庄别离古板偏执,南宫廉又万事不上心,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滑头的小子!”
“除了武功,他哪点都比他师父强多了,没什么不好的。”秦绾一耸肩。
“庄别离的徒弟?”李暄惊讶道。
“嗯。”秦绾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庄别离没教徒弟的心思,南宫廉又懒得收徒弟…要是南宫廉再不找个出色的徒弟,从他之后,武宗也要后继无人了。”
“二十年后,当今武林,不会再有南宫廉的对手,他那个时候也才六十,再收徒弟也来得及。”李暄断然道。
“二十年啊,唐默那身体未必能撑二十年,唐演,到底资质差了一些。”秦绾道。
“可惜,唐少陵和南宫廉没有生在一个时代。”李暄道。
高手榜前三,秦绾虽然资质不差,但注定不可能把心思都放在武道上,而沈醉疏的武功是炎阳七转碰上纯阴之体而来的,就算苏青崖能帮他续命,可他那种练功法,是不可能达到巅峰的。也只有唐少陵才是他们这一辈人的代表。
“说起来,他也该回来了,现在还不见人影,八成又去哪里作妖了!”秦绾咬牙切齿。
“他…有分寸的。”李暄抹了把汗。
不过,唐少陵只要不遇上和秦绾有关的事,确实是有分寸的。
“好啦,就收拾了庄子的东边。”秦绾停下脚步,回头笑道,“冷伯伯,您就住这里吧,我叫人把院子里的草都拔光了,整成了平地,方便您练武。”
冷卓然站在门口看着那一片光秃秃的院子,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我们先去商量一下明天的事。”秦绾说完,笑眯眯地拉了李暄和沈醉疏回房去,顺便打发莫问去安顿行李。
“我去?”沈醉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
“北燕一定是风衍烈来。”秦绾点点头。
“他的伤,应该没那么快好吧?”沈醉疏皱了皱眉。对习武之人来说,肩胛骨是很重要的部位,要是养不好,几乎等于是废了一条胳膊了。
“能好个七八成。”秦绾想了想道,“风衍烈肯定不缺好的外伤大夫,他这些日子也没动过手,应该养得不错。”
“你要我怎么做?”沈醉疏直接问道。
“救回陈将军为优先,然后,可能的话,杀了谭永皓。”秦绾毫不犹豫道。
“我尽力。”沈醉疏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要杀了谭永皓哪需要这么麻烦?让苏青崖下个毒不就行了。”
“不行,谭永皓要是回到北燕军营再死,会有很多办法能掩盖下去的。”秦绾摇头道,“我要他必须死在两军阵前,死得明明白白。”
“好吧。”沈醉疏想想,重复了一遍,“我尽力。”
“没有机会就算了,毕竟风衍烈也不是软柿子,陈将军最重要。”秦绾道。
“放心,我有分寸。”沈醉疏点点头。
不过,想起那个晚上,风衍烈为求脱身时的果断狠绝,他也不禁皱了皱眉。
在风衍烈面前杀了谭永皓、护住陈巍,任何一件事他都有绝对把握做到,可两件事放在一起,就不好说了。
“嗯。”秦绾浅浅一笑。
沈醉疏有足够的阅历,性子也足够沉稳,不需要嘱咐他太多,他就能自己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以说,她现在手下的人里,也唯有沈醉疏是能独当一面而不让她操心的。
“那我去准备一下。”沈醉疏又对李暄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看起来,你还挺开心的。”李暄伸了个懒腰,起身在她书桌旁晃晃,随手拿起一份报告来看。
“是挺开心的。”秦绾走到他身后,抱着他的腰,整个人趴在他背上,脑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又笑道,“娶了个不安于室的王妃,后悔了没有?”
“你要是安于后院,我出来打仗,岂不是要分开一年半载?”李暄认真地道。
“说得对。”秦绾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却被他一个转身,整个人搂进怀里,以吻封缄。
熟悉的气息在唇齿之间流转,空落落的心仿佛一下子被填满了。
秦绾闭上了眼睛,许久,轻轻地一声叹息。
“想我了?”李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想了。”秦绾很坦然地答道,“你呢?”
“和你一样。”李暄道。
“真狡猾的回答。”秦绾白了他一眼。
“呵呵。”李暄低笑,胸膛一阵震动。
“行了,来了就干活!”秦绾一个转身,脱离了他的怀抱,顺手拿了两叠折子往书桌上一堆,没好气道,“一边是江阳城的战报和民生,你需要尽快了解,另一边是今天京城快马送来的奏折,虽然我爹爹已经批阅过了,不过还是需要摄政王殿下过目。”
李暄看着那两叠都高于一尺的文件,黑着脸抽了抽嘴角道:“你这是打算今晚不让我睡了?”
“所以,趁着现在距离安歇还有两个时辰,王爷抓紧时间吧。”秦绾笑眯眯地推着他坐下,还贴心地连笔墨都摆好了,随即自顾走人了。
李暄无奈地笑了笑,先拿起了江阳城的战报来看。
虽然不是所有的都是今天必须要看完的东西,但战报——很显然必须看完。
明天要召集众将议事,总不能连情况都没摸清楚,想必冷卓然那里也有一大叠。
这一夜,原本注定就是个不眠夜。
第二天一大早,李暄就召集江阳城中众将议事去了,而秦绾则是忙着正午换俘的事。反正,只派一人而已,江州军只需要紧守城头就足够了。
经过几天的治疗,谭永皓虽然还没完全痊愈,依旧拖着两条鼻涕,但至少已经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只不过,他看着沈醉疏的眼神简直像是比看见了鬼还恐惧。
要知道,那天他被扔下冰窟,也不是立刻就失去知觉的,他清楚地看见了,就是这个人,居然跟着他跳进河里,却不往上游,而是抓着他往更深处的河底去,然后,他就昏过去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是被水鬼拖下去淹死的!
正午,阳光普照,就算是冬日,也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远远的,从北燕军营方向过来两人两马。
城墙上的人看得清楚,陈巍是被反绑着双臂骑在马上的,马缰则是被风衍烈拉着。看上去,虽然有些狼狈,但精神却还好,显然这五天里兀牙不但不敢虐待他,反而还得好好养着。
不到十天,冷峻的青年丝毫看不出曾经重伤的模样。
两人在一箭之地停下了马,风衍烈眯着眼睛看了看,用内力把话送上了城头:“按照约定,请江阳城上把人送出来吧。”
“稍等。”秦绾扬声答道。
没一会儿工夫,厚重的城门打开了一条仅供一人出入的缝隙,随时都可以合拢。
沈醉疏押着谭永皓步行走出来,以他的身手,带着一个病恹恹的纨绔子弟,根本不需要绳索。
风衍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抬头道:“王妃,还请顾公子出来见一见。”
秦绾一愣,不觉一声低笑:“倒是个够仔细的人。”
虽然两边都派人搜查过这一带,按理不可能有埋伏,可江阳城有三个高手在,风衍烈当然要确保三人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至于昨晚东华的摄政王到了江阳,而且听说摄政王的武功不逊于王妃,可要是堂堂摄政王能沦落到亲自来埋伏,他就认栽了!
顾宁一眼不发地走到秦绾身后,让城下看个仔细。
埋伏人这种事,秦绾当然不是做不出来,兵不厌诈嘛,战争中讲信誉就是傻了,当然,前提是做得到。
风衍烈武功好,尤其他常年独自出没于荒原大漠,更有一种野性般的直觉,普通的埋伏根本瞒不过他的耳目,徒然贻笑大方。
清楚地看到秦绾和顾宁都在城墙上,风衍烈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人上,缓缓地开口道:“一直未曾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沈醉疏在距离他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笑眯眯地一推谭永皓,“交换俘虏而已,跟我是谁没什么相干,来吧。”
风衍烈虽然对这个不知名的高手有很深的戒备,但人家摆明了不想通名道姓,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说道:“一二三,让人质一起走如何?”
“行。”沈醉疏没有意义。
陈巍反绑着双臂,平衡性不佳,不过他毕竟是个武将,而谭永皓还在风寒中,脚步虚浮,状况只有更糟糕的。
最重要的是,陈巍能忍,而谭永皓忍不了。
“一。”风衍烈将陈巍带下马。
“二。”沈醉疏脸上依旧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三!”两个人质顿时向着对面狂奔过去。
“趴下!”沈醉疏忽的一声大喝。
狂奔中要如何“趴下”?但陈巍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经验丰富无比,只是稍稍一愣,顿时一个前扑,摔在地上后,迅速打了个滚,人已经到了沈醉疏身后,一连串的动作,哪怕他双臂不能动、身上还有伤,依旧做得流畅自如。
几乎与此同时,沈醉疏一扬手,一篷梅花针银光闪耀,直奔谭永皓后心而去。
这种情况下要杀人,自然是暗器比较好用,而选择梅花针,沈醉疏也是有想法的。比起飞刀之类的武器,细如牛毛的针虽然更难用,不过距离不远,针入体的伤势,就算当时没死,后续也极难医治——细针进入血管的话,可是会随着血液移动的,一旦扎进心脏,还是个死,同样能造成谭家和温家的内讧。
当然,要是刚刚陈巍没这么一扑,梅花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卑鄙!”风衍烈又惊又怒,飞扑上来。
他不是没想过东华会想杀了谭永皓,可至少要等换俘完成,哪想到毫无准备的陈巍只听到“趴下”两个字,就能配合得这么好,瞬间为沈醉疏让开了视野。
“叮叮叮!一阵密集的声响不断响起。
幸好风衍烈的银枪足够长,在手中一旋转起来,范围又广,正好就是银针之类轻巧暗器的克星。不过,针实在太多了,他也出了一身冷汗,同样的情况若是重来一次,他决不能保证依旧能挡下所有的针!然而,这一下用力过度,还是让他肩膀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你敢说你没想过?不过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沈醉疏一声嗤笑,也不管还在地上没起来的陈巍,就向风衍烈扑过去。
“你!”风衍烈气得脸色发白。
这种“反正你也会做不如我先做了”的理由,简直无赖!
“别回头,直接回城!”沈醉疏喝道。
陈巍翻身爬起来,闻言,顾不得想办法解开绳子,撒腿就向城门口跑,背上也被冷汗浸透了。
摄政王妃不但要救他,还不想把人质还给北燕,但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保全性命,不拖后腿!
风衍烈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根羽箭,也不用弓,用腕力甩了出去。
陈巍一边跑,听到身后尖锐的风声,下意识地就要回头去看。
“不要回头!”沈醉疏来不及阻止,一抬手,直接将自己的玄铁箫掷了出去。
“当!”玄铁箫撞落羽箭,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随即长箫斜斜地插进地面小半截,而羽箭则断成了两截。
“沈、醉、疏。”风衍烈一字一顿地道。
虽然是第三次交手,不过之前他一直没有见到沈醉疏使用武器,但这把铁箫本就很有名,在这个范围内,自然很容易猜得出来。
一箭之地,距离城门口并不远,这一下失败,他再想杀陈巍就几乎不可能了。那么,他至少要把谭永皓安全地带回去才行。
“上马!”风衍烈喝道,“先走!”
他用的是和沈醉疏一样的办法,他们两人武功差距不大,短时间内更难分出胜负,第一下失了手,之后缠住了,就不会再有机会去杀人了。
谭永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了马匹,生死关头,就算是个废物,也爆发出了强大的潜力,居然被他爬上马背。
沈醉疏皱了皱眉,不进反退,抬手又是一把梅花针。
这一下简直比刚才还突兀,空手面对使用长兵器的对手,居然还往后退!而且,他究竟带了多少暗器?
风衍烈一咬牙,拦在马前,然而,银枪舞动中,肩膀上猛地一阵剧痛,顿时就露出了破绽。
“闪开!”沈醉疏低声道。
如非必要,他并不想杀了风衍烈,毕竟高手难得,他一个活不了几年的人了,也不是没有惜才之心。
风衍烈眼神一沉,身体不动,银枪顽强地打落大部分银针,最后几根因为伤痛慢了一拍而从破绽中穿了过去的,他实在是来不及再格挡了,一咬牙,直接拿自己的左手去拦。
“嗤——”细针直接没入他的左臂。
沈醉疏也楞了一下,眼神有几分复杂。
这个男人,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沈醉疏自问,如果要他保护陈巍,他也能做到,可谭永皓…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甚至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连个好人都说不上,为了这种人渣牺牲自己,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这么伟大。
然而,因为风衍烈的这一挡,谭永皓已经抓起马缰,疯狂地踢着马腹,往北燕军营狂奔而去。
风衍烈毫不犹豫地在另一匹马上用枪尖刺了一下,马儿负痛,顿时一声长嘶,跟着跑了。
“…”沈醉疏的眼神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北燕多马,选出来的都是千里良驹,如今又抢了先,要他仅凭轻功去追,肯定是追不上的,所以干脆把另一匹马也放跑了?连他抢马去追的可能性都堵死了。但是,重点是,风衍烈自己不想活了吗?
用谭永皓换风衍烈,这买卖北燕做得不亏本吗?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不太想杀啊…
反正是追不上,沈醉疏一副伤脑筋的模样,站在原地没动。
秦绾也没说非要杀了谭永皓,毕竟风衍烈也不是庸手,而且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决绝。
他尽力了就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换俘已经尘埃落定,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两个去交换俘虏的人是不是准备接着打的时候,异变突起。
刚刚逃得性命的谭永皓还来不及欢呼,甚至,他才刚刚看见北燕的营门,看见焦急等待的兀牙和温誉,看见那一道生门,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视线却越来越高。
飞起来了?可是…那个骑在马上的身体分明是自己啊!
兀牙等人脸上欣喜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惊恐和愤怒。
却见路边唯一一颗孤零零存在的大树上,亮起一道剑芒,虽然是白天,却仿佛比日轮更耀眼,一剑,划破天空。
鲜血飞溅中,一颗头颅高高飞起,马匹驮着无头的尸体继续往前跑,一直跑到营门前才停了下来。
“噗!”惯性让尸体从马上栽下来,刚好摔在兀牙脚下。
“果然,还是需要本公子出马来收尾嘛。”一身黑色衣裳的俊美青年一手抓住空中的头颅,翩然落地。
☆、第三十八章 哥哥每天在犯二
北燕军营距离江阳北城门并不远,几里地,最重要的是,前方一马平川,适合布阵,所以当时秦绾带人去捣乱要从西门绕过去。而现在,两边的人都能远远看清楚。
“你是什么人?”兀牙惊怒交加地吼道。
这些日子他从未见过江阳城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到底是哪一方的?可他出手杀了谭永皓,难道是东华请来的高手吗?
“你又是谁?”风尘仆仆的唐少主歪歪头,露出一脸的疑惑。
原谅他是真的不认识兀牙,他离开江阳的时候,北燕军还在路上呢。
“你不认识本将军,为什么杀本将军手下的人?”兀牙怒道。
“你说他啊?”唐少陵晃了晃手里还睁大着双眼死不瞑目的人头,恍然大悟,随即一脸诚恳地道,“你看,心急赶路,想抢匹马用用而已。”
“抢马需要杀人?”兀牙快被气疯了。
“江湖中人,不杀个把人才奇怪好吧?”唐少陵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兀牙眼睛通红,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怒火几欲破胸而出。
“那么,可以把这位…的首级还回来吗?”温誉走上前,谨慎地问道。
无论这人是什么人,可事实就是谭永皓已经死了,总不能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那太子妃真要发狂了。
不过,话说回来,看这青年两手空空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把人头砍下来的?在战场上凭借马匹的冲力,使用大刀之类的长武器砍人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青年,不是武功极高,就是身怀神兵利器。
“这个?”唐少陵拎着谭永皓的头发继续晃,也不管血还流了满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这是本公子的战利品?想要?来赎啊!”
“住手,你住手!”温誉脸色发青,那是人头!还是刚刚砍下来的人头!谭永皓和他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吧?至于这么作践一个死人吗!
“不要了?那我拿走了啊?”唐少陵笑眯眯地道,“我想,那边估计愿意出高价买的。”
说着,他还特意指了指江阳城头的方向。
“你要什么?”兀牙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和温誉一样明白,至少…要把谭永皓的头弄回来,真要被挂到江阳城头去了,别说太子妃要发飙,北燕的脸都要丢光了!
“拿他来换?”唐少陵很认真地想了想,却遥遥一指风衍烈。
“你要他?”兀牙的脸色有点古怪。
“这不可能。”温誉坚定道。
若是风衍烈能换回一个活的谭永皓,或许还能考虑,但一个死人,绝对没有这个价值!
兀牙沉默不语,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何况,人质还得小心对待,可一个头颅,大不了强抢,这人总不能一掌下去把头拍得稀巴烂?就算真拍烂了…他们也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
两军阵前,岂不是寒了人心?
“那我自己跟他商量去。”唐少陵好脾气地笑笑,径直走向风衍烈,还有心情跟沈醉疏打了个招呼,随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道,“你看,就说你不行嘛,还不赶紧过来谢谢本公子。”
沈醉疏翻了个白眼,简直哭笑不得。唐少陵比他还小了七八岁,说话的口吻怎么看都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模样是要闹哪样。
“你不在西秦,来这里做什么。”风衍烈冷冷地说道。
“路过,你信不信?”唐少陵正色道。
兀牙原本见他的动作还以为是东华派来的人,随即又看风衍烈似乎也认识他的模样,不禁有些茫然。
跟两方都有旧的人?那他究竟算哪边的?难道还真是路过?
“不信。”风衍烈回答得够干脆。
“好吧,其实我也不信。”唐少陵一耸肩,将人头向着沈醉疏扔过去。
“给我干嘛?”沈醉疏手忙脚乱地接住人头,一脸嫌弃地拿得远远的,“这玩意儿,不觉得渗人?”
“不就是个人头吗?你没见过?”唐少陵鄙视道。
死人见多了,可江湖上杀人,没事谁把人头砍下来?当球踢吗?所以,他是真没见过好不好!
“不要就扔了。”唐少陵不在意道。
“哦。”沈醉疏闻言,一秒钟都没考虑,就把人头扔给了风衍烈,简直像是在丢垃圾。
“…”风衍烈拎着人头,嘴角微微抽搐,若非他生来就面无表情,一定是要崩溃的样子。
“不打的话,我们走了?”沈醉疏问道。
带回陈巍,杀了谭永皓,两件事都办完了,真没必要和风衍烈再打一场啊。
“你这次站在东华这边?为什么?”风衍烈问道。
“为什么?”唐少陵一脸的诧异,像是他问了个什么白痴问题似的,“东华和西秦是盟国,我不帮东华,难道帮北燕?”
“…”风衍烈皱眉,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江湖人素来不管朝堂事,他自己来军中是有理由的,但这些人又是为了什么?沈醉疏,顾宁在东华的江湖都声名赫赫,为什么要向那些皇族低头?难道就因为无名阁主在东华?那唐少陵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他本不是擅长言辞的人,被唐少陵这般一扭曲,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就散了啊。”唐少陵挥挥手。
两人直接把风衍烈扔下,也不怕他会背后偷袭,直接回城了,路过当中时,沈醉疏顺手拔出了自己的玄铁箫。
城门依旧留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不过,唐少陵抬头看了一眼城头,眼睛一眯,一纵身,踩着城墙往上飞去。
“喂!”沈醉疏无力地叫了一声。
江阳城是北方重镇,城墙当然足够高,而且墙面光滑平整,没有任何落脚之处,从上面下来也罢了,想从下面用轻功飞上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然而,却见唐少陵在一口气将尽的时候,脚尖在城墙上一点,手中闪过一抹寒芒,似乎是一把短剑,就像是扎豆腐似的毫无阻碍地插进坚硬的墙面,一借力,再提一口气,直接飞上了城头,随即直接挂到了秦绾身上,振振有词道:“绾绾你看,还是我最靠谱吧?”
“…”城墙上,所有人都看着他,静默无声。
聂禹辰看看一脸淡定的王妃,又看看似乎没什么表情的摄政王,一头冷汗。
好吧,就算唐公子你是王妃的表哥,可毕竟王妃只是江相的义女,你们连血缘都没有啊,这么搂搂抱抱的,合适吗?
原本议事结束后,摄政王也没多关心换俘的事,似乎是笃定了王妃会处理好一切的,于是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嘴贱地非要让摄政王一起道城墙上来观望?
秦绾叹了口气,伸手像是撕膏药似的把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撕下来,丢到一边,警告道:“别犯二。”
“…”唐少陵顿时把脸鼓成了个包子,又被妹妹嫌弃了怎么办…
沈醉疏还是老老实实从城门走进来,再从楼梯上来的。他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了,何况,仅剩下的几年生命,让他也没兴趣炫耀什么了。
“聂将军,小心北燕恼羞成怒之下攻城。”李暄缓缓地开口道。
“王爷放心。”聂禹辰立即脸色一正。
“那便如此,紫曦,我们先回去吧。”李暄道。
“好。”秦绾笑笑。
随即,沈醉疏和顾宁向聂禹辰打了个招呼,跟着走了。
唐少陵伸了个懒腰,又往城下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也扭头走人了。
风衍烈自然是看见了他的表情,微微皱眉,再看看手里的人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转回了军营。
“你认识那个人?”兀牙连谭永皓的人头都顾不得,劈头问道。
“出身江湖的人,就没几个不认识他的。”风衍烈顿了一下才道。
“哦?”兀牙一挑眉,等他说下去。
“鸣剑山庄,唐少陵。”风衍烈答道。
“怎么会是他?”温誉脱口而出。
就算他们不是江湖人,至少也听过这个名字,唐少陵行走江湖多年,从来就不是个低调的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风衍烈摇了摇头。
“唐少陵和刚刚那个男人熟识?”兀牙开口道。
“唐少陵和沈醉疏在高手榜上分列二三,就算熟识也不奇怪?”风衍烈道。
众人默认,好半晌,还是兀牙低咒道,“该死的东华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高手的?”
风衍烈无言,只想说,以秦紫曦无名阁主兼任武宗传人的身份,想找高手一点儿都不困难,可她身边的那些高手却都不是出身圣山的啊,按理和她的身份没有关系吧!反倒是武宗的人,都没有出现过,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将军,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怎么办?”还是温誉指了指风衍烈带回来的人头。
不得不说,东华这么轻易就把人头还了回来而没有提什么条件,还是让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的,风衍烈更是深有感触。撇开战场上的那些手段不谈,仅看本人的话,沈醉疏真的是个君子,而唐少陵…真的是个混账!
“先收殓吧。”兀牙犹豫了一下才道。
谭永皓死在两军阵前,几万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只军队也不完全是他的嫡系,瞒肯定是瞒不过去的,这不仅仅是那个出主意的人的错,这里所有人,包括温誉,包括自己和风衍烈,都逃脱不了干系,现在他们才是被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谁也跑不了,必须同心协力应对谭家的疯狂报复了。
沈家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走进书房,秦绾就毫不客气地问道。
“这个么…”唐少陵摸了摸鼻子,干笑道,“也没多久,我看到北燕军搜查完这一带撤回了军营,就在想可能会有什么好玩的事,就躲起来看看了。”
“那你把谭永皓的脑袋砍下来做什么?”秦绾一声叹息道。杀了就算了,砍头——没那么大仇吧?她觉得自己也没有把人头挂在旗杆上的嗜好。何况,就算要祭旗,谭永皓一个废物有资格吗?
“啊,我没想砍他脑袋啊,就是一个不小心而已。”唐少陵的表情很无辜。
众人都是一头黑线,不小心?怎么样的不小心才能把人的脑袋砍下来,还飞得这么高?
“绾绾你看这个。”唐少陵从袖子里摸出短剑,献宝似的道,“我就是试试剑,谁知道太锋利了,整个脑袋都给砍下来了呢。”
“这是…”秦绾的目光落在那把古老的短剑上,又伸手拿过来瞧了瞧,迟疑道,“是鱼肠剑?”
“是呀。”唐少陵点点头。
“这就是十大名剑中的鱼肠剑?”沈醉疏和顾宁也大感兴趣地围了上来。
秦绾回头看看李暄腰上的纯钧剑,微微一挑眉。
十大名剑如今知道下落的不到一半,这里就出现了两把,也是难得了。
“这个不能给你哦。”唐少陵笑眯眯地从秦绾手里把剑拿了回来,收回袖子里去。
秦绾却楞了一下,虽然说她也不是想要这把鱼肠剑,不过唐少陵这个态度却让她有点儿不适应。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哭着喊着求她收下的吗?
“我以为,就算紫曦想要你的脑袋当球踢,你也会自己摘下来送给她的。”沈醉疏一脸古怪地说道。
“我的脑袋可以,但这把剑不行。”唐少陵理所当然道。
所以,逻辑呢?被你吃了吗?剑比你的脑袋重要?
“绾绾乖啊。”唐少陵讨好地摸摸秦绾的头,又一脸认真道,“鱼肠,勇绝之剑,与刺客正相配,不适合你。改天我想办法把承影剑弄来给你。”
“不用了,我又不会用剑。”秦绾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有些暖意,又有些无奈。
刺客适用之剑吗?虽然感动于哥哥的关心,但她其实很不喜欢哥哥把自己放在刺客的位置上。尽管之前杀了谭永皓的那一剑,确实惊艳无比,极有绝世刺客的风采。
“鱼肠剑,你哪里弄来的?”李暄忽然问了一句。
“哦,宇文忠送的。”唐少陵轻描淡写道。
“谁?”秦绾惊诧道。
“北燕的皇太子,是叫宇文忠的那个吧?”唐少陵想了想才道。
“宇文忠送你的宝剑,你用它砍了他小舅子的脑袋?”秦绾怔怔地道。
“他送我剑,也没说不能砍他小舅子的脑袋。”唐少陵很委屈。
是人都知道不能砍好吗?唐少主!宇文忠真会哭的!
“算了,你怎么跑到宇文忠跟前去了?”秦绾无力道。
“我身上又没贴着你的标签,宇文忠为什么不拉拢我?”唐少陵奇怪地反问道。
“说起来,你把事情都办好了?”秦绾叹了口气,放弃跟他讨论这个深奥的问题了。
“都好了,不过我走的时候,一路上都挺平静的,你确定那药有效果?”唐少陵疑惑道。
“这话别让苏青崖听见。”秦绾一声嗤笑,“当然不是会立刻发作的,要不然,你一走就出事,还想不想平安走出嘉平关了?针当北燕都是傻子呢。”
“北燕还真不是傻子。”唐少陵一声冷笑道,“我看整个智宗都快被搬去北燕了吧?”
“你见到冉秋心了?”秦绾毫不意外。
“原来你知道了。”唐少陵一撇嘴,满脸的嫌弃,“看着她的脸,本公子就觉得不爽,所以,那个什么药的,本公子也赏了她一份。”
“药?苏青崖的那张药方?”秦绾一愣。
“是啊。”唐少陵理所当然道,“我又没带毒药,也不想坏你的事,反正那么多牲畜要中毒,多她一个也不多。”
“那是给牲畜吃的药。”秦绾很无奈地看着他。
“人不能吃?”唐少陵不解。不过,本来就是因为不能吃,才给冉秋心吃的好吗?为了让她吃下去,他还想了不少办法呢。
“人吃了,顶多拉肚子,毒不死的。”李暄答道。
“这样啊。”唐少陵摸着下巴自语道,“幸好我多下了三倍的药量,总能让她拉个两三天的?算了,给个教训罢了。”
秦绾突然觉得有点同情冉秋心了。
三倍药量?那怎么看也不是拉个两三天能完事的,就不知道宇文忠带的太医医术过不过得去?不过原本就是给牲畜吃的药,苏青崖估计也没花多大心思,应该、也许、可能,医得好吧?
“王妃。”荆蓝走进来,又对所有人行了礼,脸色很有几分怪异。
“出什么事了?”秦绾好奇道。
没有金鼓声,北燕应该没有攻城,想必兀牙也在头疼要怎么处理谭永皓的后事,暂时没空来找他们的麻烦。
荆蓝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秦绾一边听,一边看着唐少陵,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跟我有关?”等荆蓝说完,唐少陵指着自己道。
“恭喜你。”秦绾道。
他干了什么需要恭喜的事吗?
连李暄的眼神也看过来,带了几分好奇。
“恭喜你,成功成为第三个被北燕全国通缉的江湖人。”秦绾面无表情道。
至于前两个人是谁那还用问?欧阳慧和苏青崖都在江阳城呢。
“事发了?”唐少陵惊讶道。
“本来是没那么快发的,不过给人下药和给牲畜下药的发作时间肯定不一样,而且某人还下了三倍的药量!”秦绾咬牙切齿道。
“我错了。”唐少陵立即认错。
“幸好你回来得够快,要不然一定被堵在路上!”秦绾怒视他。
就算有荆蓝的人皮面具,可真要这样沿路盘查,唐少陵没有北燕的路引文书,还是很容易露出破绽的。北燕的全国通缉真的很强大,上行下效,绝对不打一丝折扣。
“本公子运气好啊。”唐少陵却笑道。
去的时候他要照顾孟寒,不过回来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为了早点见到宝贝妹妹,他当然可以把五天的路程两天走完了。
估计,宇文忠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是他下的药,也和冉秋心不无关心吧。
不过,即便如此,唐公子对于给冉秋心下药的事也不后悔。欺负他妹妹就要被教训,大不了以后不去北燕了就是,反正…不管是对于东华还是西秦来说,北燕从来都是敌国。
就算是夏泽苍知道了,顶多也就是嘲笑他一会儿,下个药居然被全国通缉——就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伤了皇太子殿下的面子了。人家才刚刚送出一把绝世宝剑,转头就被卖了。
脸上怕也下不来吧。
唐少陵觉得,宇文忠搞那么大阵仗,那绝对是恼羞成怒妥妥的!
☆、第三十九章 来了就别想走
“北燕这次花了那么大的精力的战事,恐怕是要不了了之了。”城墙上,李暄有些感叹道。
跟着他的是聂禹辰和冷卓然,还有个诚惶诚恐的蒋奇。
李暄第一天议事的时候就坦言了赵文正的罪过,一桩桩的证据都摆在眼前,别说素来不太看得上赵文正的聂禹辰了,就连心腹的蒋奇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靠山倒了,以后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想必战后,摄政王就会派来新的江州刺史,若是政见不合,那自己这个江阳郡守岂不正是新刺史的眼中钉了?
“北燕二十万大军倒有一半患了怪病,上吐下泻,群医束手,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这要怎么打?”冷卓然抱着双臂一声嗤笑,“那丫头还真做得出来。”
“想到不出奇,做得到才稀奇。”李暄轻声说了一句。
原本他让秦绾来,是觉得秦绾就算是个女子,也有能力压制江州的这些骄兵悍将,稳住局面,以免他们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不过,显然秦绾不满足于稳定局面。这个女子虽然不走正道,用谋无不弄险,但最可怕的就是,她身边就是有能把这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给完成的人!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唐少陵究竟是怎么下的药,他自己不说,秦绾也不问,别人自然没办法让唐公子开口的。
“紫曦有一种,能让人心甘情愿为她效命的气质。”冷卓然道。
“那么,摄政王打算怎么办?”冷卓然问道。
北燕的大军倒了一半,不管手段是否入流,事实上就是,江州之危已经解了一大半,剩下的,只要把北燕人赶出嘉平关以北就可以了。然而,北燕大军入侵,东华这边也是劳师动众,耗费钱粮无数,要是就这么算了,也只能说是两败俱伤。
冷卓然觉得,李暄肯定是不会满足于此的。
“先把这十万人吃下来,冷将军觉得如何?”李暄挑眉道。
“胃口不小,不过我喜欢。”冷卓然笑道。
“怕是这几日,兀牙就会退兵了。”李暄道。
“就算他不退,不用几天,宇文忠那边的让他撤兵的命令也该到了,现在的状况,摆明了是不会让他有机会攻下江阳城的了。”冷卓然不在意道。
“那么,我们就去商量一下怎么吃下这支军队吧。”李暄轻笑起来。
聂禹辰将城墙上的防卫交给徐鹤和雷猛,跟着一起去了,几人都没招呼蒋奇一声,于是郡守大人很郁闷,要不要去呢?
去吧,摄政王分明就不待见他,要是不去…不是更有理由办他?纠结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磨磨蹭蹭往议事厅去了。
参加会议的人不多,冷卓然、聂禹辰、莫长风、蒋奇,以及秦绾带了沈醉疏和顾宁来旁听,外加一块名叫唐少陵的甩不掉的牛皮糖。
众人围绕着一张长桌落座后,都斜眼去看上首。
摄政王夫妇自然是并肩而坐的,顾宁现在的身份是王妃的侍卫,依旧是站在王妃身后的,可唐公子你自个儿搬个椅子放到王妃身边去坐是几个意思?
“那就开始吧。”李暄淡淡地开口,仿佛是默认了唐少陵的存在。
冷卓然很淡定地在桌上摊开了地图。
众人也只好一起默认了,没见摄政王本人都没有意见吗?
绘制得巨大的地图上,已经用朱笔描出三条红线。
“这是兀牙最有可能选择的退兵路线,几率差不多,要看他拔营的动作才会知道他最终选择哪一条。”冷卓然说道。
“江州的地形,很不利。”聂禹辰皱着眉道,“江州有山丘,但不够高,江州也有树林,但不够密,虽然限制了北燕的骑兵能力,但也没什么适合埋伏的地点。”
“适合埋伏的地点,永远是最不合适的。”冷卓然却摇头道。
听着他这句矛盾的话,聂禹辰不禁怔了怔。
“冷将军说的是。”莫长风微笑道,“除非领兵的将领是个蠢货,要不然,越是适合埋伏的地方,敌军的警惕心就会越高,算起来,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嗯,只要是敌人想不到的地方,都是适合的埋伏地点。”冷卓然赞赏地点点头。
既然要来江州,他当然事先了解过江州军中众将,对这位聂禹辰手下的第一军师很看好。只可惜文弱了些,无法亲上战场,只能屈居幕后了。
“你怎么看?”李暄微微偏了偏头。
“我看,不管走哪条路,都要经过沧河。”秦绾答道。
“你认为沧河可以设伏?”李暄也惊诧地看着她。
好吧,冷卓然说,让人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合适的。沧河的确是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因为谁也不会觉得沧河边能遇到埋伏。实在是…沧河两岸地势平坦,连高过膝盖的草丛芦苇都没有,大军要埋伏在哪里?难道她以为人人都是沈醉疏,能大冬天的藏身于冰层之下吗?
“为什么不可以?”秦绾的表情比他更惊异。
在李暄忙着的时候,她也没闲着过,沈家庄里的几个人也对着地图日日研究,还是苏青崖的一句话,让她有了一个构思,随后,沈醉疏让她最后完善了计划。
“看来,你已经有了腹案了,说出来听听。”冷卓然轻笑道。
“埋伏,不一定要用人啊。”秦绾却笑了。
“别卖关子。”李暄道。
“在这之前,我先确认一件事。”秦绾换了一副严肃地口吻道,“我听日说,北燕大队人马渡过冰封的河面时,先锋部队会先带着干草在冰面上铺出一条大路来,是不是如此?”
“王妃说得不错,确实如此。”聂禹辰点头道,“北燕多骑兵,马蹄走在冰面上也会打滑,若是瘸了腿,战马就废了。只是铺一层干草,不但能保护战马,也能大大提高行军的速度。”
“如果渡河到一半的时候,冰层裂了呢?”秦绾问道。
“这…”聂禹辰无语了。
那还用说?冰层一裂,大军自然会掉进河水里去,绝对九死一生,可这个季节的冰层足有一尺多厚,哪有这么容易裂?就算事先做手脚,可谨慎的北燕军渡河之前也肯定会检查过的,能让大片冰层裂开的手脚不可能瞒得过去。
“我能让冰层裂开。”秦绾却道,“在这个前提下,众位将军能否制定出全歼北燕十万大军的计策?”
“这…”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李暄凝重地道,“你打算怎么弄裂冰层?”
“既然不能凿穿,那就放火烧吧。”秦绾轻描淡写地说道。
“放火烧?”冷卓然错愕道,“用什么烧?”
火确实能融化冰层,可要融化这种厚度的冰层,那得是多大的火才行?
“沧河的地势,上游比下游高出不少啊。”秦绾微笑。
“确实。”身为江州人,聂禹辰最清楚这一点,也是因为如此,沧河水流湍急,每年春夏交接的时候,冰雪融化,水患也是江州刺史年年都要头疼的问题。而二十年前江州的那场大旱,更是数百年来唯一的一次,连沧河水都快干涸了。
“那么,就很简单了。”秦绾道。
连江阳城都得到的消息,兀牙更没有不知道的道理,沉默许久才道:“退兵吧,不必等太子殿下的命令了。”
身边的副将都默默点头。十万对十五万,他们还是攻城的那一方,根本就不可能有胜算,现在立刻撤军,还能让江阳措手不及,来不及派兵来追杀。
这次耗费了大量国力发动的南征半途而废,谁心里都郁闷,更加恨上了两个人。
一个是殿下身边那玩弄诡计的谋士,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倒好,陈巍被救回去只是小事,重点是谭永皓死了,谭家和温家势必要势成水火,京城世家之间的内乱已经近在眼前。
另一个,显然就是在嘉平关下毒,又“路过”顺手宰了谭永皓的唐少陵!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人,今天的北燕绝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若是有一天兵临西秦,不灭了鸣剑山庄简直难消心头之恨!
当然,现在只要能守住嘉平关,作为跳板,这次南征就不算完全失败,只是明明大好的形势,被迫转攻为守,未免有些憋屈了。
不过,兀牙虽然看似粗豪,却是个很谨慎的将领,就算心里再恼火,一边还是吩咐了下去,尽快拔营。
“将军,从哪条路撤退?”副将追在他身后问道。
“就走来时那条。”兀牙毫不犹豫道。
虽然哪条路其实都差不多,可已经走过一遍的路,地形更为熟悉不说,如果有埋伏,也容易看得出来。
“营中是否需要做一些掩饰,迷惑一下江阳城?”温誉提议道。
“可以,不过本将军看来,效果不大。”兀牙一声嗤笑,“东华的那个女人太狡诈,而且高手多,随便派个人过来看看就露馅了。”
“聊胜于无吧。”温誉无可奈何地道。
女人,一个女人…他们居然输在一个女人手里,也真是够讽刺的!
就连唐少陵,就看那天他飞上城墙去扑那个女人,说他不是为了秦紫曦才插手这场战事的,谁信?这是去挑战反被美人勾了魂去么。
不过,东华的摄政王是不是太大度了?自己的王妃在外面抛头露面,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也罢了,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就抱上了啊!
简直不知所谓!
很快的,北燕十万军队就连夜趁着夜色拔营了,大营却没有拆掉,甚至依旧灯火通明,还扎了不少稻草人,远远看过去,除了没有巡夜的移动火把之外,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