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白景龙挑高了眉毛。
“咳,咳!”朱颜白过一眼。
——
白景龙赶紧眼观鼻,鼻观心,退到她的身旁。
“圣人爱闹,你也跟着没大没小!”她低低地凶道。
白景龙嘿嘿干笑着,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见大伙心情都不好,活跃活跃气氛嘛。”
朱颜无奈叹息:“你呀,将来一准也是个老顽童!”
视线一转,看到场边鱼初月刚脱离了入定状态,崔败不着痕迹地将她扶起来,随手扔个清尘诀,把她沾到灰尘的衣裳洗得干干净净。
“大师兄这是把小师妹当鱼养。不过小师妹真是可爱得像只鱼。”朱颜笑道。
白景龙皱了皱鼻子:“如今你啊,一日不提十八句小师妹,都到不了黑。你喜欢小师妹都胜过我了!”
颇有点怨念。
朱颜惊恐地望了他一眼:“白景龙,你脑子没落在院子里吧!”
白景龙扁住嘴,幽幽把视线挪到一旁——装,还装!在无量天的时候又搂又抱,如今回到宗里倒是假模假样保持距离了!他算是看明白了,朱颜肯定是把小师妹当闺女疼呢!哼,他不是为自己吃醋,而是为将来的孩子吃醋!
没毛病!
他气哼哼地把头一转,正好看见濯日子的发色从棕绿变成了青草绿。
他扯扯朱颜的衣袖,示意她赶快看。
濯日子依旧神智不清,时不时地,那对黑红的眼珠向上重!重重一翻,只留下两块血丝密布的眼白,骇人得很。他呲着嘴,用额头一下接一下撞击那层困住他的禁制,也得亏圣人金身耐撞撞不坏。此刻,随着濯日子那一头绿发越来越明亮耀眼,场上的气氛渐渐就变得活泼了起来。
另一边,发现狂暴濯日子变成了绿毛狂暴濯日子之后,鱼初月就把视线转向了殷加行,毫不避忌地盯住他的头发。
就是敌意满满,就是刻意针对。
鱼初月自问很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领,然而此刻这么盯着殷加行看,她居然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心虚。
此人,一定是个说谎大师,伪装高手。
鱼初月心中暗下判断。
忽然,她双眼一亮:“绿了!”
无数道视线‘刷’一下向她扫过来,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殷加行的头顶。
鱼初月眯起眼睛,冷酷地笑着,对上他的视线。
殷加行居然还是不慌。
——
他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傲然站在原地,任凭自己一头黑发变成了明晃晃的草绿色。
“居然敢暗算圣人?!”红脸秦天离他最近,当即掷出捆仙索,把殷加行绑成一只竖粽子。
鱼初月不禁眯起了眼睛——他居然不躲不闪?莫非还有后招?
“诶诶诶,别激动别激动,师侄,冷静!”圆滚滚的纯虚子屁颠颠挤上前来打圆场,“你看这小家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一看就像是被冤枉了嘛。一个小小筑基,濯日师兄就算脑子没了,还是一巴掌就能拍死他的。”
白发长生子皱着鼻子走近:“这话就不对了,濯日师弟可是追了一路呢,也没见追上。”
“对哦……”纯虚子恍然大悟,将脸一沉,阴沉沉地瞪着殷加行,“说!你究竟对濯日师兄做了什么!”
他长了一张喜感的胖脸,拉下脸来唬人,完全不可怕。
长生子看不下去,一肘子把他怼到一旁,竖起双眼,冷声一喝:“还不从实招来!”
他倒是真没客气,这一嗓子里蓄了威压,殷加行双膝一软,胸口一甜,‘噗’一下喷出!大口鲜血。
“呵……想杀就杀,何必假惺惺找什么借口。崔败他带着毒在我面前转悠了半天,鬼知道他什么时候顺手也给我来了一下?就凭这,想说我谋害圣人?我有那个本事么我!”
他满嘴是血,这般咧着嘴说话,声线嘶哑,更有一股子男性凶狠豁命的劲儿,十分性感。
当然还是因为脸长得好。
鱼初月微微皱眉,正想说话,手腕被崔败不动声色地攥了攥,又松开。
她的心脏噗通一跳,胸中莫名就泛起一丝窃喜,就像是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分享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一切交给我’。
他已站到了她的身前,身姿挺拔,背影就像一株玉树。
此言一出,长生子第一个炸了。
只见他瞬移到面前,一把揪住了纯虚子那件紫底金铜钱的绸袍,眼睛瞪出了眼眶:“你小子想死?!”
——
纯虚子急得直摇胖手:“我我我我没有啊!”
长生子呲着牙,偏头望向崔败,等他说话。
崔败依旧面无表情:“你怎么证明?”
纯虚子无语至极:“我没有做过你叫我怎么证明?”
崔败点点头:“我没对殷加行下过毒,你叫我怎么证明。”
“呃……”纯虚子讪讪地干笑着,一对胖手轻轻缓缓地拨长生子的手,“师兄,好师兄,我知道错了,怪我怪我,瞎说话,冤枉崔败了。”
长生子没松手,执拗地望着崔败。
崔败摆摆手:“我随口说的。”
长生子松了手,脸上挤出笑容:“我也就随手一揪。”
纯虚子委屈得要命,扁着嘴,不断地抚他那件漂亮的招财衣衫。
“那现在怎么办?”纯虚子指了指殷加行,“带下去,用刑审他?”
“取元血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崔败道。
“照理说,一个区区筑基,就算真有那胆子偷圣人身上的修为,也会即刻爆体而亡才对。”纯虚子嘟哝着走向殷加行,很不客气地抓起他一只手,戳出元血来,盛进小瓶子里,“那我这就把他的元血带回去,查个底儿!儿朝天!”
长生子看看崔败的脸色,见他无异议,便不耐烦地冲着纯虚子挥挥手:“快去快去!”
“圣人,那这殷加行……”秦天为难地拱手问道。
“先关起来,查明事实再给他定罪。”长生子想了想,“用你们的天字号牢狱!”
天字号……牢狱。
“是!”秦天抓起殷加行,正要御剑,被崔败叫住。
崔败平抬起手掌:“剑。”
秦天望向长生子,见长生子快速点头,便把濯日子的本命拂尘剑交到了崔败手中,然后拎起殷加行,御剑离开。
“果然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他平平静静地说出一句大有深意的话。
鱼初月与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
就站在二人身边的长生子一头雾水,完全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鱼初月视线一掠,落在了剑穗上。
在魔界时,拂尘剑上分明没有挂着玉如意。
一个跟丢了目击证人,身份极有可能将要暴露的圣人,怎么可能还有闲心花精力去给本命仙剑做个新剑穗?
一件事情一旦极度不合逻辑,那么其中必定藏着内情。
如果……
如果出现在魔界的濯日子,根本就不是濯日子呢?
濯日子痴迷话本,想要给自己的剑安个玉如意,必定是去找炼器宗师纯虚子。
纯虚子拿了濯日子的本命仙器,便可以幻化成濯日子的形貌气息,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如果……出现在魔界那个人根本不是濯日子,而是纯虚子,他追丢了崔败之后,便急急返回宗门,赶工做好玉如意,再在拂尘剑上动些手脚导致濯日子走火入魔……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再阴谋猜测一下,殷加行能凭借筑基之身对濯日子下手,此事是否也与纯虚子有关?
一旦濯日子死了,走火入魔的真相,便会永沉海底。
只不过这一切没有任何证据,全部只是‘有可能’,贸然说出来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打草惊蛇。
能不能查明真相,就看濯日子救不救得回来。
崔败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瞟了绿发濯日子一眼。
“是时候炼制真正的药了。”


第63章 夜袭殷加行
崔败不紧不慢,从芥子戒中取出了炼药炉。
“所以你前几日不是躲起来炼药,而是去找孔雀绿?”长生子怪模怪样地看着他。
“怎么。”崔败眼皮一动。
“没怎么。”长生子抱起胳膊踱到一旁,暗自嘀咕道,“还以为他藏私不叫我学,敢情是冤枉糟老头子了。”
鱼初月离得不近不远,别的没听清,就对‘糟老头子’这四个字特别敏感。
糟老头子?
莫不是长生子也认识崔败口中那位‘糟老头子’?
她实在是很想多了解崔败一些。
见崔败已开始专注炼药,鱼初月不动声色踮起脚,挪到了长生子边上。
“圣人圣人,你方才在念叨谁糟老头子哪?”她戳了戳长生子的胳膊。
“崔败啊。”长生子答得顺口极了。
鱼初月:“……”
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这位白毛圣人一圈,无语地叹了口气。
“你别看他表面上……”长生子悄悄眯眯地瞄了眼远处的崔败,比划着说道,“年轻漂亮,就给他骗了,糟老头子坏得很!”
鱼初月:“……”算了,掐头去尾,选择性无视中间一大堆,只听听‘年轻漂亮坏得很’就算了。
无关的弟子已被遣散,广场附近只留下看守禁制的几个师叔伯,以及朱颜、白景龙这种兼着管事头头一职的弟子在忙活。
日子毕竟得继续过。
众人收尸的收尸,处理废墟的处理废墟,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鱼初月悬了许久的心,也终于实沉沉地落了下去。
眼前总算是有了比较清晰的目标。
如今就等崔败的药了。
如果幕后黑手当真是纯虚子的话,等到揭穿他时,必定还有一场大战。
鱼初月同情地望了望长生子。
濯日子就算醒来,也是元气大伤,不可能出战。玉华子态度不明,毕竟是她把瑶月放进守护者之域的,并不能完全排除她和纯虚子勾结的嫌疑,所以她也不能算作战力。
圣人之战,旁人很难插得上手,最终基本上就是长生子上去和纯虚子单挑。
纯虚子财大气粗,法宝数不胜数,长生子这一仗,必定难打。
长生子发现鱼初月的眼神明显不对。
“喂,小鱼儿,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你这么看我,我怎么觉着脖子凉飕飕的。”
鱼初月实话实说:“也许是凡人常说的,土埋到脖子了。”
长生子:“……”
她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转身回到崔败身边。
到时候真正能帮得上忙的,或许只有一个崔败。
这般想着,鱼初月的心跳稍微变快了一点,胸口涌起些热热的情绪,也不知是骄傲还是激动。
她自信,圣人之战,崔败也能插得上手。这个和她有了千丝万缕羁绊的男人,是真的非常强大!
鱼初月抿抿唇,不好意思再看崔败的脸,视线落下,顺着他的宽袖落到修长的手上。
只见他虚虚地托着那只一尺来长的炼药炉,掌心有雾一般的冰焰爬在炉壁上,焰尾缓缓舔舐药炉的通风口,透过半透明的炉身,可以看到几株不同品种的灵草正在炉中上下回旋,精纯的灵液被淬取出来,像是正在油中缓缓往下坠落的水滴一般,飘至药炉下方的八卦形小玉格中,分门别类地摆好。
“和长生子聊什么?”崔败问。
鱼初月吓了好大一跳:“炼药还能说话的吗!”
“别人不行,我可以。”崔败懒洋洋地回道。
鱼初月十分机智地把自己和长生子的对话掐头去尾地组合了一下:“长生子圣人说,大师兄你是糟老头子,然后我就不服气,说他黄土埋到脖子了。”
跳动的冰焰忽然一顿。
在鱼初月微愕的瞬间,冰焰已恢复原状,只听崔败懒懒开口:“骂得好,丑人多作怪。”
鱼初月瞟了瞟那个把双臂抱在身前,屁颠颠在禁制旁边晃来晃去的白发俊美青年,很违心地点点头,道:“嗯!”
崔败瞥她一下,唇角勾了勾。
“今夜去杀殷加行。”他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鱼初月差点被他的急拐弯闪了腰:“嗄?”
崔败眯着狭长的眼,语气平静残忍:“宁杀错,不放过。他既对濯日子动了手脚,何必留着再添事端。天字牢狱,有圣人元血便可强制开启,待会儿给濯日子灌药时,我会故意在他身上制造伤口,你替我收集滴落的元血。”
鱼初月心中一动,正色道:“好!保证做得神不!不知鬼不觉。”
二人交换了心领神会的目光。
崔败转回头去,继续盯着手中的药炉,唇角不自觉地泛起浅淡的笑意。
他的鱼,平时呆头呆脑,一遇正事却挺聪明。
这般想着,唇角挑起的笑容更加好看。
鱼初月盘膝坐下,佯装入定修行,其实是在思忖崔败方才的话。
他故意的。
他故意泄露‘天字牢狱用濯日子元血可以强制开启’这个消息,给谁听?
鱼初月脊背微微发凉,她努力坐得端正笔直,指尖轻轻摩挲着戴在小指上的芥子戒。
……
日落西山时,崔败手一晃,药炉被收回芥子戒,掌中托着一只小玉盒,盒中盛着一汪透明灵药,散发出浓郁的薄荷香味,一闻便知刺鼻醒脑。
“灵药出炉了!”
身着玄衣的几位师叔伯松开了手中的捆仙索,长生子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一般,轻飘飘地掠到禁锢濯日子的禁制上方,悬浮在半空。
濯日子依旧丝毫不知疲倦地‘砰砰’用脑门撞击正前方的八卦光影。
都已经撞出规律撞出模式了。
崔败走到濯日子正前方,将灵药托在掌心,轻轻点了点头。
长生子捏起法诀,就在八卦禁制光芒消逝的霎那,飘在半空的他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濯日子的绿毛。
濯日子正在无脑撞大墙,一时没反应过来墙没了,撞到很习惯的那个位置时,头发被长生子攥了下,他便极自然地把脑袋往后仰了仰,张口嘶吼着,又要接着撞。
趁着这个空档,崔败手一扬,在濯日子再度撞过来的时候,将掌中的灵药直直喂进了他的嘴里。
长生子翻身而下,胳膊肘重重一顶,合上了濯日子大张的嘴巴。
这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收一放之间,已成功把药喂进了失控病人的嘴里。
崔败道:“还未咽下,打。”
带着鞘的剑被他握在掌中,身形如水,晃到濯日子身后,扬起剑鞘,照着濯日子臀部抽了下去。
像打儿子似的。
濯日!日子吃痛,‘咕噜’咽下了口中的药液,扬起掌来,兜头盖脸劈向面前的长生子。
长生子一手接下濯日子狂乱的攻势,一手掐诀召唤天地灵气凝结新的禁制。一心多用,还要留神不能伤到濯日子,颇为心力交瘁。
崔败追在后头,非但不帮忙,还不停添乱。
好一通鸡飞狗跳。
很快,崔败寻到一个机会,寒剑出鞘,在濯日子侧脸上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
血滴坠落。
“来了!”
鱼初月见那三人齐齐跃起,正好借机飞扑过去,使一个懒鱼打滚,正正仰面躺在了坠落血滴的正下方。
“咚。”
接住了!
她将玉瓶收进芥子戒,正要起身,忽见濯日子猛地低头,一双白多黑少的狂乱眼眸正正盯住了她。
百丈之内,圣级是可以看穿逆光诀的!
也不知她哪里就入了这位绿毛狂人的眼,大约是半透明的身躯看起来特别有趣,只见濯日子扬手轰出一掌,那摧山断石的掌风瞬间便袭到了面前!
鱼初月倒抽一口凉气,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只见眼前白光闪过。
熟悉的气息覆上来,就像在金霞坑那次一样,崔败将她牢牢护在身下,用侧脸将她的头拨到一旁,低低地说了句:“闭眼。”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已擦着她的耳廓喷了出去。
鱼初月听到了骨骼断裂的脆响,崔败的身躯重重压下,她感觉到他又吐了一口血。
这一瞬间,鱼初月心跳骤停,明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胸口却如刺穿般疼痛。
一击之后,濯日子轰隆落在了崔败和鱼初月身边,对着崔败的后心,再度扬起了手,变掌为爪,直直抓下!
鱼初月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她看到长生子瞳仁紧缩,从半空瞬移下来,抬起脚来想要踢开濯日子。
但濯日子显然先他一步,在长生子踢中濯日子之前,那五根锋利的手指必定要直直插穿崔败的心脏!
鱼初月不假思索,抬起自己的双手,交叠着护住了崔败后心。这一瞬间,所有的动!动作都变成了本能。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非常多余的念头——大师兄看着精瘦,腰也细,没想到胸背抱起来还挺结实,只能堪堪环住。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濯日子翻到上眼睑中的黑眼珠子缓缓转落下来,眼神一变,猛然收住了手!
指尖带起的风落在鱼初月的手背上,濯日子已撤了手,嘴唇刚一动,长生子的大脚便踹了上来,踹中濯日子的侧脸,‘咚’一下把他踹得连翻了十来个跟头。
崔败重重喘了口气,手肘撑住她身旁的地面,一边用灵气‘咔咔’地接续后背上断掉的肋骨,一边艰难地从她身上爬起来。
他淡定地说道:“我知道药效该发作了。不是为你不要命。”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她的心中涌起了更加浓郁的酸涩,她紧了紧胳膊,把刚刚扬起身体的他重新搂到了自己身上。
眼泪掉了下来,她用满是泪水的脸颊胡乱地蹭他的脸。
他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然后微微后仰,凝神看着哭包鱼。
唔……刚想看看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立刻便看到了,真是心想事成。只见她好看的红唇撇成一道向下的弧线,微微地颤抖着,小巧的鼻梁皱起来,闭着双眼,晶亮的泪水一串串从眼角跌落。
鱼初月感觉到崔败在看她。
她睁开眼睛,透过一片泪光和他对视。片刻之后,撇向两旁的哭泣嘴角渐渐凝固。
“大师兄,你没被感染吧?”她迟疑地问。
“什么?”专注欣赏哭包鱼的崔败漫不经心地道。
鱼初月嘴角抽了抽。
此刻,崔败唇齿间还残留着方才吐出的血,面色惨白,唇边却浮着诡异的笑,一双黑眸中还映着她哭泣的脸。
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该不会被濯日子传染了狂症吧?
“大师兄,你背个法诀我听听?”
她眸中明晃晃的担忧和嫌弃令崔败哭笑不得。
缓了这么一会儿,体内紊乱的气血已然平复,他倒掠起来,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杵在!在了地上。
他随手替她理了理衣裳,重重摁了下她的呆鱼脑袋,然后转身走向被长生子踹得迷迷糊糊的濯日子。
刚一动,衣袖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大师兄,你先别动。”
方才被震伤的地方摸起来还有明显的凹陷,她用指尖轻轻碰了两下,然后绕到他的身前,并了个剑诀,放置在他的掌心。
‘扑簌’、‘扑簌’。
两尾小红鱼蹦到他的掌心,摇头摆尾。
鱼初月捏拢他的五指,将鱼藏在他的掌心,然后扬起脸来,殷殷看着他:“快,偷偷吃掉!”
他握着鱼,把拳头放到她的脑袋上,轻轻摁了摁。
“呆鱼。”
“快吃!”她道。
急促的语气,颇有几分娇嗔。
崔败心情大好,扬起拳头,抵到唇边,作势仰头吞下。
“吃了。小师妹,能放我去办正事了么。”
鱼初月脸蛋一红:“谁……谁不放你了!”
崔败轻笑出声,宽袖一甩,大步走向濯日子。
那一边,长生子已把人高马大的濯日子摁在了地上。
濯日子方正刻板的面孔上尽是茫然:“长生师兄……我怎么了?”
一缕绿发悠悠飘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濯日子抬起手来,握住那缕绿色,眼角和嘴角齐齐乱抽。
崔败走到了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濯日子。
濯日子眉间隆起高高的‘川’字,迟疑道:“崔败……我方才,险些杀了你?”
崔败冷淡地问:“只是方才?”
濯日子眯起眼睛,语声沉了下去:“我还做了什么?”
长生子迟疑地望向崔败。
崔败问:“魔界的事都忘了?”
濯日子浓眉紧蹙:“……魔界什么事?”
长生子耸了下肩:“看来是失去记忆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濯日子竖起了眼睛。
崔败不动声色,轻轻摇了下头。
长生子心领神会,把濯日子拉了起来,示意他看四周:“喏,都是你干的好事!”
濯!濯日子放眼一望,只见自自己洞府开始,直到中心广场,这一路上处处天塌地陷,满目疮痍。虽然尸体已被抬走,废墟中的血迹也被人用清尘诀清理过,但一眼望去,还是可以想象出当时发生了多么惨烈的事情。
濯日子脸色更加阴沉,宽阔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半晌,他沉声问道:“我走火入魔了?”
“你自己不知道吗?”长生子反问。
崔败把拂尘剑一横:“什么时候换的剑穗?”
濯日子的目光迟钝地转过来,触到本命仙的霎那,双目忽然充血,额头青筋暴满,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喉咙中溢出倒气声。
崔败与长生子对视一眼。
他将拂尘剑背到身后,长生子渡入灵气,许久,才助濯日子平复下来。
崔败淡声道:“你的本命剑,什么时候换的剑穗。”
“我的本命剑……”濯日子目中刚刚露出回忆之色,忽然再一次抱住了脑袋,唇边溢出鲜血。
一想那把剑,神魂便像是撕裂一般,剧痛不堪,根本无法回忆分毫。
崔败很平静地点点头,道:“走火入魔,必因此剑。”
手一反,拂尘剑被他收入芥子戒中。
长生子很温柔地抚着濯日子的绿头发:“濯日师弟,别想了,啊,来,师兄扶你回去休息。不想了不想了,乖。”
饶是濯日子剧痛加身,也不禁一阵恶寒。
他挥开了长生子那只爪子,目光从绿发下面恨恨地探出来:“老狗,老子都走火入魔了,还有闲心用孔雀绿算计我?!你给我等着!”
长生子转了转眼珠:“诶嘿嘿,你骂,你大声骂,你只管骂,回一句嘴算我输。”
崔败:“……”
濯日子挥开长生子,径自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破碎的洞府,一路走一路薅,将满头绿毛一绺一绺薅了下来,只留一个光溜溜的绿头皮。
“没用哒!”长生子喊道,“长出来还是绿的哦!”
鱼初月凝望着濯日子的背影,道:“神智狂乱时杀死了那么多座下弟子,他一定很难过吧?”
崔败摇了!了摇头。
“濯日子道心坚韧。他掌刑,最认死理,刑律不定之罪,不会自揽上身。”
长生子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对鱼初月说道:“当初玉华心魔劫时,某人站在一边说风凉话——‘知道她走火入魔还凑上去,不带脑子出门死也活该。’”
他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濯日子师弟脑筋死板,又盲目崇拜那家伙,于是就把这一条给记进刑律里面了。既有律可依,那死脑筋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可不是嘛。”长生子捏了捏鼻梁,“那现在怎么办?看他这样子,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鱼初月看得出来,长生子其实自始至终就不大相信对崔败动手的人是濯日子。
崔败道:“看好他,别叫他畏罪自尽了。”
长生子眸光微闪,唇角动了动,嘿地一笑,道:“放心放心,好容易看到濯日子变成西瓜头皮,我定要和他日夜不离,好生欣赏才是!不会让他自寻短见的!别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