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食指的指环,还有手腕那道抹不去的相思红印,他的眼眶渐渐酸了起来。
他等不到了她了…
只稍再等一刻,服下这小小药丸,他便能去见她了。
…
夜静到窒息,无风无云,月光洒落院墙,散作一地银白。
柳木白将食指轻轻贴上了唇瓣,隔着红线触及那曾被他偷偷藏起的青丝。
石曼生,你摆不脱我的,就算是黄泉路上,我也要拽着你,拉着你…
你丢不掉我的。
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你都丢不掉我的。
…
…
“哒哒哒——”
突兀而又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静到诡异的夜色。
由远及近,直至停在了院门之外。
柳木白猛地站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院门——是她吗?
一个稍显削瘦的身影匆匆跨过门槛,动作带着几分焦急,“我有事情耽搁了。”
熟悉的声音刹那僵住了他的身形,柳木白听到自己略带哽咽的声音,“你…”
树影绰绰,辨不清他的神色,风尘仆仆的女子忽然顿了步子,有些小心地问了句。
“我…没有迟吧?”
指尖的药丸掉落在地,他不敢走近,狠狠眨了眨眼睛,怕眼前人只是自己的幻觉,“石曼生?”
“是我。”
“咚——咚!咚!”
院外恰好传来子时的更声。
她来了,在一年之期结束之前。
——她来了。
嘴角渐渐扬起,柳木白的面上绽出笑意,映着莹莹灯光,暖了秋夜寒凉。
“石曼生,我又赢了。”
风过,叶落,女子轻笑应道,“嗯。你又赢了。”
每一次,都是你赢。
——柳木白,你能赢,我亦欢喜。
…
相思阎罗断相思,相思亦断情难断。
故事的开始,他偷了她一颗相思阎罗。
故事的结尾,她得了他一颗心。
123.一二三
“小姐姐,你昨天真那么晚才回来啊?”
“嗯…还好没迟。”见小姑娘的个子已经快到自己鼻子了, 石曼生很有些感慨。
“我都以为你要不来了呢。大人好可怜的, 坐在那儿就像快哭了一样…”回生捧着脸看着她。
石曼生摸了摸她的脑袋, “其实,他后来确实哭了。”
“真的?”回生诧异地睁大眼睛, “大人真哭了?”
“嘘——”她做了个轻音的手势,“别告诉别人,他会生气的。”
“嗯嗯!”回生重重点了两下头,而后眨巴眨巴眼看向了石曼生正在忙的活计,“小姐姐,你这埋的是什么呀?”
“百鬼草。”石曼生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几株小草苗埋进了土里, 末了还浇了点水。
“这就是百鬼草?”回生感慨地看了半天,“就这么种下去养得活吗?”
“应该吧。”说实话,石曼生也不确定,她种这些东西向来比不过余夏。
其实,她真不是故意那么晚回来的, 她之前真没看到告示。
为了寻找百鬼草, 石曼生离开青州后就随着一艘渔船出了海,只因为有人说在一处偏僻的海岛上曾见过百鬼草。虽然辨不清真假, 但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也许是老天爷动了善心,又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两个月的海上漂泊, 倒真叫她寻见了百鬼草。虽然那个时候, 石曼生整个人都已经瘦得脱了形, 紫癍也已经扩张到了半个后背,但是…她还是寻到了,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寻到了。
短时期内服外用了大量的百鬼草,她的状态终于稳定了下来,但背后的紫癍却再也消不掉了。
等到石曼生坐船回来,再看到那张天下皆知的告示时已经是八月十七了。剩下短短十几日,她风雨兼程,一路往回赶。
石曼生知道——柳木白那个疯子,绝对会说到做到。
回来的路上,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自己此次再出现在柳木白面前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她还活着,他怎么能死?
好在…她赶上了,在最后的时间前赶上了。
…
“在聊什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回生惊喜的转过身,“大人!你是来找小姐姐的吧!”
“嗯。”柳木白双手拢在袖子里慢悠悠走了过来。
“呀…我起太早了,要回去再睡睡。”回生笑着甩出个蹩脚理由,乐呵呵地离开了,将围墙脚的这片天地留给了石曼生与柳木白。
昨天夜里,石曼生回来没多久就赶忙沐浴睡觉了,赶了十几天的路,她实在是累得够呛。
所以,两人根本没来得及好好讲话,有些事情自然是还没有挑开来说明…
——他是来找自己摊牌的?
背对着他,石曼生低着脑袋继续用小铲子压着土。
没了回生在边上,她的心里不觉有些紧张。
“睡得好吗?”柳木白走到了她身边,微微弯了身子,似在看她正在种的草苗,又似在看她。
感觉到头顶的视线,石曼生压土的动作都僵硬了几分,“还不错。”
昨天晚上回来,她便发现以前自己的屋子已经被柳木白占了,就随意睡到了师叔的屋里头,反正是秋天,只要有一床薄被就可以了。她还记得,当时自己打着呵欠进屋的时候,柳木白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会再困了?”他的声音又近了几分,几乎碰到了她的发顶。
石曼生惊得偏头,立刻站了起来,举着满是泥的双手笑得有些刻意,“我去洗下手。”
柳木白很自然地走在了她的边上,“正好我有些口渴。”
水在厨间,洗手、喝水都能去那儿。
两人一同往厨间走。
一路上,柳木白没再说什么,与她隔了约莫一步的距离,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着。
进到厨间,刚舀了水洗了手,石曼生正准备转身去拿布擦干,柳木白就拿着帕子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愣神的瞬间,轻轻地擦干了她手上的水。
等石曼生想着要收手的时候,柳木白已经很自然的拿走了帕子,“你还有旁的事吗?”
看着他轻笑而言的模样,她的双手忽然就不知如何摆放了,胡乱想了一通,“还有些衣服要洗,包袱里的东西还没理…”
“不急在一时。”柳木白稍稍歪了脑袋看她,似有不满,“昨日…我赢了的。”
“嗯。”她的声音闷在鼻子里,耳朵尖有些发红,双眼盯着他的衣襟,故作镇定,“是有这么个事。”
“那好。”话音落,他便牵过了她手,“我要奖赏。”
十指相扣,他走近了一步,她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青竹香气,脸颊微微熏热了起来,“哪有什么奖赏…”视线无措地飘向一边,石曼生挣了挣,没有挣开他的手。
“累我担惊受怕地等了一年,总该有些甜头。”柳木白低头,凑近她的脸颊,却又停在咫尺的距离,笑着看她,“石头,好不好?”
他的气息抚在脸上,她能听到自己有些慌乱的心跳。
第一次看到告示的时候,石曼生是惊到了的,她万没有想到柳木白会做到这一步。他将自己逼到极致,只是为了唤她回来,若是她不回来,他便敢去黄泉再寻了她…
柳木白,聪明至极,狠绝至极,情深至极,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自从遇见了他,她便再也欢喜不了旁的人了。
微微仰头,正对上他的眼睛,那里有着她最喜欢的墨色,而今这墨色里正倒映着她,只有她。
他的手紧紧握着她,似乎也在紧张,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面上神色,生怕被她拒绝。
…望着这般的他,石曼生的心底似柔了一角。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颤意。
墨色的眼眸中绽开如花般的喜悦,却还有几分患得患失,“你是应了我了?”
“是。”
“那以后…也都应了吗?”
“应了。”她答得越来越坚定,“都应了。”
这辈子,都应了。
~~~~~~~~~
一年之期过了。
就在举国上下都在猜测那刚被卸下的告示究竟结果如何之时,金树院换了颜色。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喜庆的红绸拉满了屋檐。
拜了天地,遥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柳木白终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
回生一整天忙里忙外,乐得都合不拢嘴,“丁泽丁泽,小姐姐好漂亮啊!新娘子衣服真好看!真羡慕啊…”
“等你嫁人了也能穿。”丁泽随意回了一句,回生却突然红了脸。
“什么嫁人,我,我才不嫁人呢。”
丁泽点了下头,“不嫁也挺好。”
回生面上表情一僵,抬脚就冲丁泽踢了过去,“坏人!”
白白挨了一脚的丁泽莫名其妙的侧过脸,却看到本来站在身旁的回生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他皱皱眉头,不和她一般见识——小丫头,就是阴晴不定。
……
新房内,刚喝完合龛酒的两人,相对坐在床沿。
“很紧张?”柳木白牵着石曼生的手,好看的双眼微带笑意。
“嗯。”
打从拜天地开始,她就变得有些僵硬,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此时被他摸着手背,石曼生只觉得刚喝下去的酒仿佛烧了喉咙,让人口干舌燥。
“我也是。很紧张。”
柳木白边说边坐近了几分,眼底似有火苗渐渐窜起,“不如…我们先灭了灯?”
石曼生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隔着厚厚的嫁衣仿佛都能感到他身上传来的微微热气——为什么她一点都觉不出他在紧张,只觉出他很雀跃。
“也好。”还是灭了灯吧。
…
吹灭的红烛散着淡淡蜡香,忽然暗下的屋子将心跳都放大了几分。
凑近的气息,微微触碰了她唇瓣,他轻声说道,“石头…我很高兴。”
“我,我也是。”
他复又低下头,在黑暗中寻了她的唇,浅吻轻咬,听得她渐渐重了呼吸,柳木白也有几分压抑不住。本就是最最欢喜的人儿,如今就在身边,让他很是…忍不住了。
双手灵巧地攀上了她的腰间,解去了繁复的腰带,顺着敞开的衣襟悄悄滑入。感受到手下身躯微微轻颤,柳木白不觉又用力了几分,沿着身侧的曲线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上攀去。
察觉他的意图,石曼生有些惊到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却叫他一手扣了腰间紧紧固住距离。
“别退。”他的声音带着诱人的暗哑。
“你…唔!”
唇上的触感加重,那吻渐渐凶狠起来,撬开齿缝,他擒了她的舌。
纠纠缠缠间,她骤然软了身子。
搂着她顺势倒向床铺,眸色一深,他在她衣襟中的手终是攀到了高点。
衣衫尽退,抵死缠绵…
破茧成蝶的那刻,她疼得倒吸凉气。
柳木白紧紧环住她的身子,暂时停了动作,在她耳边安抚,“等会儿就不疼了。”
“你…怎么知道?”
“书上看的。”
待她渐渐习惯,他便又轻轻推送起来,食髓知味。
…
石曼生从不知道,这一年来,柳木白竟是将身子养得这般好了。
“你的身子…唔!”
他只管用唇舌封了她的话,身下继续深入浅出地动作着,时而加快,时而缓慢,细细碾磨之下,叫人统统化了春水。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春雨暂歇,她攀着他的身子,触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指尖微微发紧,尤其是胸口那处,就在他的心跳之上。
“怎么?心疼了?”柳木白轻蹭她的脸颊,将人揽入怀中。
她安静地依着他,“你活该。”
“嗯。”他轻笑地啄了下她的额头,“娘子说得是。”
缘深缘浅,抵不过以死相求。
情起情重,终修得百年好合。
124.一二四
在金树院过完了接下来的春节, 石曼生和柳木白就开始准备出远门了。
“小姐姐,你们出去玩…能不能带上我啊?”回生眨巴着眼睛,满是期待,“我会医, 若是带了我路上可方便了。”
对上回生的目光, 石曼生觉得有些难以拒绝。
“小回大夫不是前日才收到鬼医谷的信吗?”柳木白适时插了嘴, “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是该回去了。”
回生撅了噘嘴, “大人就是怕我打扰你和小姐姐亲近!”
“既然知道, 就当识趣。”柳木白笑眯眯地走上前, 揽住了石曼生的腰,“小回大夫过完年也是十四年纪了, 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若是看中什么人, 也该争取争取。”
似被看透了一般,回生恼羞成怒地跺了下脚,“哼!我还不稀得去呢!”
见回生气鼓鼓地离开, 石曼生无奈摇了摇头, “小姑娘家脸皮薄,你说话也太直了些。”
“对付丁泽那种木头, 自然是要下点狠药。小回大夫行事太保守了些。”
“你当人都和你一样?”石曼生笑着拍了下他固在自己腰间的手,“没脸没皮地死缠烂打。”
柳木白蹭到她的颈间, 语气得意, “不可否认, 在下的招数…奏效得很。”
唇瓣拂过她的耳廓,惊得石曼生偏了脑袋,“光天化日,门都没关!”
“唉…”柳木白叹息一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得早些搬出去才是,闲杂人等太多。”
石曼生双颊微红,嗔了他一下,“就你事多。”
“不多不多。这才一日一回。”一句话就叫石曼生的脸红了个透,柳木白美滋滋地继续说道,“小石头,这次我们先去金陵怎么样?上次去江南,急匆匆的,都没什么心思好好逛逛。然后,再一路南下,去到两广,那儿的荔枝美得很。等南边都玩个遍,我们再去看草原、雪山…”柳木白边说边又搂紧了她几分,“途中,我们还可以多生几个孩子,若是嫌烦了就丢去川蜀给他们爷爷奶奶,若是看着好玩,便留在身边多养养。”
“想得美。”石曼生靠在他的怀中,嘴角不觉微微扬了起来。
“嗯,在下向来想得很美。”自从有了你在身边,入目之景都美了几分。
石曼生和柳木白在这边甜甜蜜蜜,回生却是坐立不安。
小姐姐和大人很快就要离开了,丁泽貌似不会跟去。
可没了小姐姐,自己似乎也没什么理由能继续住在这金树院了,更何况蓝末师兄已经写信让自己回去了——师父的五十大寿,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来呢?
这青州的姑娘家都厉害得很,上次她还看到大马路上就有姑娘给丁泽抛手绢…
回生皱着脸在屋里来回踱步。
要是她就这么回鬼医谷了,搞不好过上几个月再来这院子都有女主了。
——若是看中什么人,也该争取争取。
柳木白的话不期然在她脑中响起。
可她明明都已经争取了呀,难道她的行为还不够明显?她可是每天有空没空都去找他的啊。
——臭丁泽,坏丁泽。
成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让她先开口吧!
若是开了口被拒绝,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蹬蹬蹬地走过来走过去,回生的眉头已经快能夹死苍蝇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必须想个稳妥的法子。
若是能激一激丁泽,叫他知道自己的重要那就再好不过了。
嗯…什么法子呢?
…
有了!
回生眼中一亮,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
第二天是石曼生和柳木白出行的日子。
吃完早饭,他们二人携手坐上了马车,回生和丁泽送到了院门口。
“小姐姐,你要给我写信啊。地址就是鬼医谷啊。”
“没那些功夫。”柳木白拉住了石曼生要摸回生脑袋的手。
石曼生瞪了下柳木白,转向回生,笑着道,“会写信的。”
“小姐姐最好了!”说完,回生冲着柳木白做了个鬼脸,“大人小气鬼!”
柳木白挑了一边眉毛,笑得风华无边,“回小大夫果然目光如炬。”
一番告别之后,阿戊驾着马车驶离了金树院,回生站在院门口挥了好久的手,“小姐姐!一路顺风啊!”
丁泽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等那马车拐弯不见了,这才转身回了院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察觉到丁泽离开,回生眼珠一转,加快步子追上了他,而后一溜烟地抢在他前头进了院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丁泽奇怪地看了一眼,恰看到回生又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还像模像样背了个小包袱。
“小姐姐走了,我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了,师兄也来信催我回去了。”在丁泽面前几步远的位置站定,回生说话的语气与往日很是不同,非常客气,“这些日子麻烦了你不少。走之前,我请你吃顿饭吧?吃完饭我就直接出发了。”
丁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上的包袱,冷冰冰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不吃?那算了。”回生一副可惜模样,紧紧背囊,“那我…”
“走吧。去吃饭。”丁泽打断了她的话,回生心中一喜——很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街,来到了十字街最繁华的酒楼,不用多说又是顾老板旗下。
回生慷慨地要了个最好的雅间,要知道,鬼医谷从来都没缺钱的。
“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可是很难得请客的。”抱着菜单,回生笑得眉眼弯弯。
丁泽将视线固在菜单上,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人…真是话不多啊。回生默默感慨着,心里继续打着小九九。
“听说这里的桃子酒特别好喝,之前小姐姐在,我从来都没机会尝尝。不如我们点一小坛?”石曼生向来不喝酒,饭桌上也不见酒。
丁泽嗯了一声。
下了单,不一会儿酒和菜就一样样摆上了桌。
雅间中就他们二人,回生坐在丁泽位置的正对面,吃得不亦乐乎。
一边吃一边还顾着为他斟酒,“我刚尝了尝,甜甜的,真有桃子味。”
丁泽吃饭很安静,桌上几乎只听得到回生一直在说话,见她给自己倒了酒,他也从善如流地尝了尝。可刚喝完一杯,那边回生又及时替他倒满了。
“好菜下酒,自然不能没酒。我得多吃些,回了鬼医谷,成天都是些养生菜,淡得无边,也不知道我以前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回生的酒量不是很好,只喝了两杯脸就变得红彤彤的,她知道自己容易醉,便刻意不再喝酒,但还是一个劲儿地给丁泽倒。
渐渐的,丁泽的面上也有了几分红晕。
——差不多了。
回生装作有些小糊涂的模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鬼医谷的事情来,“从小到大,我一直就是小师妹…谷里头没一个比我小的。所以,他们就总觉得我没长大似的。明明师兄们都是十二岁就规定必须出谷历练的。可我…直到十三岁,出个谷还要偷偷摸摸的。要不是小姐姐在这儿,他们肯定已经派人来捉我了。”
…
“我和你说啊,我师父是个老光棍,偏偏就爱给人拉红线。”
“我有个师兄,蓝末,你见过的。师父总说要我以后就嫁给师兄,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说实话,蓝末师兄长得真挺不错的,手也好看,细细长长的,所有师兄里头就他手最好看了。师兄人也很好,每次出谷都会给我带礼物,说话的时候也很好看,脾气特别好,谁要是嫁了他绝对是福气…”
说着说着,回生不由自主地真心称赞起来,她那么些师兄里头,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蓝末了。说到兴起,她咧嘴笑着看向丁泽,却发现原本一直闷头吃饭的他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正定定望着自己。
回生有些愣愣地眨了下眼,视线下移到丁泽的杯子,发现里头已经空了,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赶忙提了酒壶去给他倒酒,“喝酒!吃菜!我请客!”
丁泽依旧看着回生,“你师兄年纪不小了。”
师兄?
“对啊!他都二十四了。所以我师父才急啊。”回生很自然地答道,完全没注意丁泽的神色。
此时的丁泽已经微微眯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有些微醺的脸庞,“你才十四。”
回生赶忙接上,“嗯,都十四了,不小了。”
“你们差十岁。”
回生察觉到,眼前的少年已经有了怒意——难不成…快了?
她垂了眼睫,继续装作糊涂模样,“十岁还好的。”
听完她这么一句句的答案,丁泽的心里就和闷了石头一般,“你喜欢他?”
“喜欢?”回生装作懵懂模样,答非所问,“师兄很好啊。”
“那我呢?”
回生抬眼看他,故作不懂,“你怎么了?”
丁泽握紧了酒杯,心里堵得难受——明明这些日子,她都围着自己转的。怎么一眨眼就说要回鬼医谷,还有那什么蓝末…
见丁泽不回话,回生心里也有了几分紧张——成败在此一举。
“鬼医谷好远的…我这次回去,以后可能就不会来青州了,你那么讨厌我,以后就不用看到我了…”她的声音故意暗了几分,显得有些落寞。
丁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里被她的话搅得烦躁无比,“我没有讨厌你。”
“可你明明每次都板着脸对我…”
“我就是这个性子。”丁泽话有些急了。
回生一咬牙,开始碎碎念,“你还总不理我,每次都冷冰冰的,过招也总是赢我,一点都不让着我。师兄可不会这样,他总是让着我,宠着我…唔!”
回生睁大了眼睛,看着忽然凑过的丁泽,唇上传来带着烦躁的重压。
他他他他他…他在吻自己!
丁泽将自己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心在胸口跳得飞快,几乎都忘了呼吸。
忽然,他猛地后退一步,认真看进她的眼睛,“以后我都让着你。别走了。”
已经傻了的回生,呆呆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变得越来越大——她成功了,她竟然成功了!
成功得无以复加!
整个人猛地扑进他的怀中,她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抓住了少年,大声应道。
“给你个面子,我不走了!”
~~~~~~~~~
两年后,柳木白嫌弃地看着石曼生怀中的一岁孩童,眉头半天都没舒展开来,“石头,这次就把童童留在爹娘这儿吧。”
“不行。我可舍不得。”石曼生头也没抬地继续逗着儿子玩。他们从南边玩了一圈,回到川蜀的时候就多了个童童,柳老爷和柳夫人喜欢得不行。
可身为亲爹的柳木白就有几分看不顺眼——他这个儿子太粘人了。自从有了童童,石头的时间一大半都叫他占了去。
“可我们不是还要去雪山、草原的吗?”
柳木白整个人蹭了上来,搂着石曼生,语气带了点委屈,“有了童童,你都不理我了。”
“童童还小,等他长大点再说吧。”
…
这一等就等到了童童四岁,柳木白强硬地用“孩子要早点启蒙读书”这个理由终于将童童从石曼生的身边给拖到了老先生那去,还特地挑了个最严的老先生。
这下,柳木白终于能好好抱抱自己娘子了。
“昨天回生来信了,她要和丁泽成亲了,邀我们去观礼呢。”
“嗯。好。”
柳木白心不在焉得听着,已经亲上了石曼生的脸颊,手也开始不规矩地往衣服里探去。
“现在是白天。”石曼生压住了他的手。
“嗯。晚上那小子又要从私塾回来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颠鸾倒凤的美妙时光,抱着心爱的娘子,柳木白打定了主意。
——过两年,就让童童去学院去,那种在山里头,几个月回一次家的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