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让他动了心,可凭什么她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紧闭双眼,柳木白不想看她此刻的表情,更不想从她口中再听到会让他生气的话语。
拼命汲取着她的呼吸,一分一毫都不想错过。
“你放…唔…”
趁她逃离说话的间隙,就着她张开的唇瓣,他探入了那片芬芳。
那里,依稀还有刚饮下的绿茶清香。
舌尖相触,石曼生浑身一震,疯狂地挣扎起来。
连连踢在他的腿上,双手不断推拒。
争斗之间,身子大不如前的柳木白被她用手肘狠狠顶了下胸口,一声闷哼,手上霎时松了劲。石曼生趁机逃到一边,而后一扬手就要往他脸上甩去。
“我喜欢你!”
扬起的手顿在空中,她吃惊地看着他。
柳木白有些狼狈地撑起身子,一手捂着胸口,目光一瞬不瞬,死死盯着她,带着几分如狼地凶狠。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这段时间以来的慌乱、烦闷、患得患失…统统都有了出口。
他认了,在她一日胜似一日的冷漠中,他认了。
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可视线一直舍不得从她面上移开。
“石曼生,你说对了…我又一次喜欢上你了。”
服了相思阎罗,他忘了对她的感情。
而这一次,他又喜欢上了曾经被遗忘的她。
心头一滞,她的鼻尖忽地有些酸涩——这算什么?他这算是什么!
说喜欢的是他,吞下相思阎罗的也是他…

“啪——”
扬起的巴掌终于落下。
她听到自己冷到极致的声音,“与我何干?”
事到如今,你说喜欢,与我何干!
83.八十三
与我何干…
清脆的巴掌声凝滞了空气,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 石曼生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刚才那一下,她下手不轻, 柳木白的左半边脸颊已经起了红印。无边的讽刺感涌上心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个巴掌打得柳木白侧过了脸, 可他却并不觉得痛。所有感觉都被压在了胸口那小小一处,如火炙, 如刀绞…呼吸因这疼痛都重了几分。
与她无关?
她说与她无关…怎么可能与她无关。
“打过了。”柳木白撑着身子,缓缓转过了脑袋, 定定看着她,“打过了。能消气了吗?若是不够, 再一巴掌…如何?”他的声音发虚却平静十分。
此时的柳木白,正竭尽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慌张无措。这个夜晚,不知为何,他心底的忐忑到达了极致。刚才那个吻,让他的心尖都难受了。她不愿亲近他,不喜他碰她。
“石曼生, 若是还不够, 便打到你消气为止…如何!”
消气为止?呵…他以为她是在生气?
对上柳木白清夜如墨的目光,石曼生冷笑一声,下了床榻, 抬步就要离开。
“别走。”拦住了她欲要离开的步子, 柳木白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 “话没说完。”
“放手。”毫不停顿,一下打开他的手,石曼生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径直往屏风那头走去。她与他,早已无话可说。
“对不起!”
面对她冷淡的拒绝和决绝的背影,柳木白急急说出了这三个字,带着不知所措的惶恐,他怕来不及。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那样对她。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好好遵守手札不能伤她的警示。
“对不起。”他再一次重复道。
可听罢这三个字,石曼生的步子只是稍稍停顿,头也没回。
“你要我如何?”他死死看着她的背影,想要伸手,却无法触及。
柳木白从未这般低声下气,更不会想到让他这般放下自身的会是一介江湖女子。
“石曼生!你究竟要我如何!你才能…”
“不如何。”毫无温度的三个字打断了他的话语,也为他们的对话画了一个句点。
没有如何,从他服下相思阎罗的那一刻起,从师父死去的那一刻起,从他派人杀了叶青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再也不能如何了。
绕过屏风,石曼生将他的身影抛在了后头。漆黑夜色中,无人瞧见她已微微泛红的眼眶。
柳木白。
他曾是她最最喜欢的男子。
他赠她玉簪,许她来日,她通通信以为真。

可所有都是骗她的,从头到尾,彻彻底底。一夕之间,他布了网,断了情,毫无余地。
她与他之间,全是他亲手斩断。如今,他又凭什么说要拾起!
“石曼生。我不会放手的。”
隔着屏风,他说与她听,也说与自己听,“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手的。”
“石曼生!我绝对不会放手!”就算你不回头,我也绝对不放手。
石曼生没有再说话,听着他的呼喊,她已喉头哽咽,任何一句话都怕会带上哭腔。
雨夜门前的惊艳初见,白兰树下的淡淡回眸,牡丹巷中的耳鬓厮磨…木秀玉白的柳公子,早已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间。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宠着自己,伴着自己。多好的人啊,她不得不动心。
可是,那么好的柳公子,死了。
死在百里宫,他服下相思阎罗的那一刻。死在雪夜,他出现百里宫山脚的瞬间。
石曼生始终都记得第一次见面他说过的那两句诗,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无边落木萧萧下,白云千载空悠悠…
夜,静到窒息。
她,阖被无眠。
他,静坐无言。
………
秋夜越来越深,寒气俞来俞重。
忽然,安静的小院变得嘈杂起来。
无数奔走的脚步声,慌乱的人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大人!院外西边树林突然起火。”有侍卫扣门急报。
“大人!火势很大,丁大人已经领人去救了。”
——终于来了吗…
柳木白有些出神地看着与石曼生相隔的那面屏风:她会怎么想?是不是期待得不得了?是不是一心盼着梅子倾能将她带走?
已经凉透的指尖缓缓收紧,他的目光转眼间染上了狠厉的色彩,“让阿丁即刻回来!全部驻守院中。擅闯者,格杀勿论!”
“是!”
西边的树林?院子离所有树林都起码有七八丈以上的距离,再大的火势也不能越过围墙蔓延到屋房。这把火不过是想要转移他们注意的雕虫小技罢了。
通报的侍卫离开,柳木白镇定地唤人,先将石曼生的几处穴道封上,而后为他穿戴整齐,扶上了木制轮椅——既然人来了,这院子,他和她也可以离开了。

“主上,看样子是都集中在院子里了。”
另一边的树林里,梅子倾一行人将院中情况尽收眼底。
梅子倾点点头,看向了站在树梢上的丁泽,“丁小哥,你看如何?”
“还有一个没出来。”丁泽扭了扭手腕,正在准备。
院子里是聚了不少人,但那天打伤他的那个阿丁不在其中。若是漏了他,可是会很难缠的。
那天下午,丁泽闯柳木白院子的时候,胸口挨了一掌,立时吐了口血来。打他的阿丁急急收回了手,看上去还有几分懊恼。一旁的阿丙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伤到丁泽。
确认了他们的态度后,丁泽没有继续试图闯入院子,果断离开了。
其实,当初跟着回乡蛊一路寻到这处郊外的住宅,丁泽就觉得奇怪。和以往不同,虽然院子守卫森严,但那些人完全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接连几日,丁泽试探多次,越发确信了他们只是想逼自己离开,而不愿伤自己。如此看来,石曼生在此处应该没有生命之忧。
此外,他已经确认,整个院子里功夫最好的就是那天出手拦自己的两人——阿丙、阿丁。若要救石曼生,这两人最是难对付,须得额外处理。
但就算除去这两人,院中的侍卫也不少,丁泽怕是难以成事。
就在无计可施之时,丁泽恰恰遇到了赶到此处的梅子倾。
而今晚,便是他们一同计划好的救人之夜。

火势越烧越旺,渐渐地,开始往梅子倾他们藏身的这片树林蔓延过来。
此处,藏不久了。
丁泽目不转睛地看着院中。
又过了小一刻,阿丁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院中。
“来了!”丁泽从树上一跃而下。
“丁小哥。小心。”
丁泽点了下头,脚下生风,借着背光树林的阴影直直往院子掠去。
“有人!”聚在院中的侍卫很快便发现了他的行迹,个个举起了武器就要迎敌。
弯弓搭箭,这一次,他们用的,不是逼退来人的短箭,而是要人性命的利头长矢,只一根就能在人的身上扎个透穿。
“放箭!”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飞驰而来,铺天盖地。
丁泽提气上跃,唰地拔出腰间的明月清风剑,双刃挥舞,隔出一片天地,将那些箭矢叮叮当当地挡了下去。
梅子倾等人在林中焦急的看着,俱在为丁泽的安危担忧。可是,他们不能跟着去。必须等丁泽完成下一步,他们才有胜算。
好在丁泽剑术精湛,一鼓作气冲过箭雨,只有大腿被一只流矢稍稍划伤。
见他跃上院墙,阿丙阿丁同时出手,与丁泽在半空中就过起招来。
丁泽不恋战,且挡且进,只一心往院子里冲。
看清他的容貌,阿丙和阿丁都有些犹豫。来者是丁泽,柳大人之前说不能伤的人。但转念便想到大人刚才的命令——擅闯者,格杀勿论。
两人双双眸中一戾,出手立时狠绝起来,招招直取丁泽要害而去。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院中,侍卫们自发给他们留出了空地交手。所有人都牢牢盯住三人动作,只待一有机会,便可一涌而上解决了这个“刺客”。
以一敌二,丁泽当然不行,十几招下来,他的肩头、胸口都不同程度受创。
不能恋战。
余光注视了下着周围环境,双手一抬,挡去二人攻击,丁泽脚下急点,立时跃起两丈。
阿丙阿丁刚要紧随而上,忽然看到丁泽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不好!
天空中忽地撒下白色粉末。已经跃起,阿丙阿丁躲闪不及,只是稍稍触了那白色粉末,顿时就软了身子,倒将下去。而离得稍近的侍卫们,也鳞次栉比地开始叠倒在地。
眨眼间,整个院子的护卫就倒了一半。
余下的侍卫们大惊失色,一时都站在原地不敢冒进。
捂着胸口的伤,轻飘飘落在地上,丁泽赶忙打了个响哨。
“成了!”
听到信号,梅子倾等人从林中火速窜出,一拥而上。
丁泽用的就是石曼生给的迷药。他有香囊,是唯一能施药之人。院中守卫众多,药量有限,不可能迷倒所有人。所以,必须要确认能将最厉害的阿丙、阿甲二人制服,他才会使药。
至于剩下的这些侍卫,梅子倾的人足够对付了。毕竟都是以一当十的武林好汉。
七八个人同时跃上墙头,院中剩下的侍卫赶忙迎战。
不一会儿,所有人就在院中缠斗起来。受伤的丁泽双剑齐舞,再砍伤了十来个人之后,果断往后院而去。

“大人!他们杀进来了!”行事慌张的侍卫急急扣门。
屋内没有回应。
“大人?”
推开门,屋内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84.八十四
僵硬地坐在柳木白怀中, 石曼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放我下来!
看到她的神色, 柳木白安抚般摸了摸她的额头, “莫急,很快就好。”
压抑的地洞, 摇晃的灯笼,石曼生看着这个正襟危坐, 眸色深沉的男人,心下已经开始着急——他到底要做什么!
自从被点了穴道, 石曼生就柳木白一路带到了这个隐在地下的地道中。洞口被牢牢封死,另一端不知道通向何处。他被同行的护卫推着, 在地道的中不紧不慢地前行。
这样一个地道,挖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动静。石曼生这些日子都歇在地道上方的屋子却从未发现, 唯一的解释只有在她被擒到这个院子之前,地洞就已经挖好了。就像在被子铺中,那个早早等着她的地洞一样。
——柳言之的心机还是一如既往地深不可测。
地洞隔音很好,完全听不见上头的动静,柳木白伸出指尖绕了她几缕头发,缓缓地在手中轻碾, 一言不发。
“嘀——嗒, 嘀——嗒”
一个侍卫将水刻钟起动,平稳地端在手上,整个地洞中便只能听得水滴的声响, 莫名使得眼下气氛又紧了不少。
计时?他在计时。石曼生心中越发紧张——计时是为了什么?
看到她的眼睛斜着往水刻钟看去, 柳木白忽然低了头, “半个时辰后,来救你的那些人就插翅难逃了。”
这个角度,石曼生恰能看清他脸上还未散去的红痕,随着时间推移,似乎又肿了几分。果真是细皮嫩肉的贵家公子。这么一个贵公子,却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我若是杀了他们…你会不会伤心?”他低低问道,看到她眼中的恨意时,心底又是一凉,“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治在下的双腿,也不会原谅于我…那本官,为何还要迁就于你?”
指尖一收,他扯痛了她的头发,“石曼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
——岂可与虎谋皮?
石曼生不看他,直接闭了眼睛。
看她这般姿态,柳木白忽然轻笑出来,“你不愿为梅子倾妥协,本官很是高兴。可你要知道…外头来的,不仅仅是梅子倾,还有你那个小护卫——丁泽。”手心里躺着不小心被扯断的两根头发,他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衣袖。
听到丁泽的名字,石曼生猛地睁了眼睛,愤恨地注视着他——你敢!
“丁泽于你,是什么人?”俯下身子,他凑近了看她,“小情人?”
石曼生怒意横生——放屁!
“是在下说错了。”柳木白很满意她的反应,既然阿丁说她和丁泽假扮夫妻,他总要确认下两人之间有没有猫腻。
话说完了,柳木白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她的头发。
嘀——嗒。
嘀——嗒。
很快就好了。
~~~~~~~~~
丁泽冲进后院,手起刀落就解决了两个侍卫,一脚踢向屋门,正撞上从里头出来的一个小侍卫。那侍卫正在开门,被他这么一踢,足足跌出去了几米远。
“啊哟。”侍卫痛得呼出声来。
丁泽扫视一周,没见到除他之外的人,直接将明月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人去哪儿了!”
“少侠少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小侍卫捂着被他踢到的胸口,脖子拼命后撤,生怕丁泽手一抖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他年纪看上去比丁泽还小些,模样吓得不轻。
“我问你人在哪!石曼生在哪!”丁泽眉头一竖。回乡蛊一直停在这间屋子没有离开,可石曼生却不见踪影。
“小的也不知道呀!小的是进来寻我家大人的,可都不见了。”
见他说话不像作伪,丁泽用刀柄在他后颈狠狠敲了一下,小侍卫立时倒了下去,昏迷不醒了。
再说外头与众人缠斗的梅子倾他们,打着打着,发现那些没了头领的侍卫们开始纷纷夺路而逃。心中一松,收了动作也往丁泽所在的屋子而去。
一路看到被丁泽打伤打晕的侍卫,梅子倾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等他们所有人都聚到了那间屋子里,正看到丁泽在墙上,地上,不停地翻找着什么。
“丁少侠。”
“回乡蛊一直贴着地面爬,可能地下有暗室。”他正想找找机关,先前地砖都敲了敲,没有一个听上去有回声。
所有人立时帮他一同找了起来,屋里的所有家什都被翻了个遍,墙上的书画也统统都被拽了下来,还是一无所获。
“直接挖了算了!“
“唉?刚才那小虫呢?”刚才还在地面爬的回乡蛊不见了踪迹。
梅子倾一想便有了结论,“应该是他们循着地道离开了。所以回乡蛊才跟着走了。”既然是循着地道离开,那么一定有出口,而且走地道的话,同行的人应该不会很多。
正当他们准备出门去找回乡蛊的时候,梅子倾突然停了步子。
“主上,怎么了?”看到梅子倾突然定住的动作,老张粗着嗓门直接问道。
梅子倾示意他安静,而后侧耳听了一会儿,眉头越发紧了起来,“你们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安静?屋内人纷纷停了动作仔细听了听。
偌大的院子,静得有些诡异,除了他们几个,竟是听不到人声了。就算刚才打杀了一片,又逃走了一片,但最开始被丁泽迷晕的那么些应该就躺在外头的院子里,怎么会也没了呼吸声呢?
“刚才那个昏在地上的小侍卫呢?”老张指着一处角落询问道。
“逃了?”
“出去看看。”梅子倾心底不安。
院子里安静无比,不见人影。
他们狐疑地走到先前打斗最厉害的前院,原本躺着的那些晕过去的侍卫全都不见了踪影。
“主上,会不会是那些人撤的时候一起带走了?”
毕竟,活人他们还是要救一下的。
梅子倾敛了神色,“应该是。”
大家正在奇怪,丁泽已经行动起来,他自顾自拿出了回乡蛊最爱的“蜜血”,不一会儿,那只先前离开的小虫就飞了回来。他二话不说收了“蜜血”,跟着小虫就往西边走。
“丁少侠。”
“你们走吧,我去找。我一个人好脱身。”既然柳木白他们走了地道,阿丙、阿丁又不在,正是救出石曼生的最好机会。
然而,丁泽刚走出院子,就发现四周的树林全都着了。
连绵一片的火海,根本出不去。
他们先前放的那把火绝对不会烧这么快,一定是柳木白的人撤退后又放火了!
“去找找水。”
披上浸湿的棉被,以他们的功夫还是能闯一闯火海的。
老张等人立刻去找,可寻来寻去,竟是一滴水都没有。
“要不我们回去把那地道找出来?”有人提议道。
梅子倾皱眉,“地砖没有空声,证明入口很可能是被封了。要挖可能很费劲。”而且,他们不知道地道通向何处,里头有什么,贸然进去说不定会自投罗网。柳言之此人诡计多端,定会防备。
“那这下该怎么办?”老张急了,一丢大刀就坐在了地上,“就算他们不动我们,只要远远守着,把我们困住,三天没水,我们就任人宰割了。”
“小心!”
丁泽忽然出剑,打偏了一只横空而来的长矢——这种长矢射程极远。
“快快退回屋中!”
话音未落,更多的长矢袭来。这一次,不少长矢上还带了着了的火油。
不好!柳木白是要活生生烧死他们!
沾到火油,木质房屋立时着了起来。
情况非常不妙。
若是躲进屋里会被烧死;可停在外头,极有可能被乱箭射死。
如雨长矢之下,想要出去,难于上天,更何况外头还有一圈火海。
梅子倾等人根本无暇思考,只能在院中全力挡击箭矢。
可任你功夫再厉害,也经不住不停歇的战斗。
随着几声痛呼,有几人已经被乱箭射死,衣服沾了火油转瞬人便成了火球。
房屋开始熊熊燃烧,不一会儿,整个院子烟气缭绕,呛的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咳咳咳…”
丁泽本就受了伤,渐渐地也开始不支。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今日怕是走不出去了。
眼看着丁泽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一支剑直直冲他面门而来。。
“哐——”梅子倾侧身帮他挡去了。
这一次挡住了。
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拖下去的。
…就在大家快要崩溃之时,箭雨忽然停了。
“停了?咳咳咳…”老张最先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院子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一大群人正往这边而来。
丁泽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连连咳嗽。
然而,他在昏过去前,似乎听到了外头有人在拼命地说着,“救火!快救火!”
救火?
怎么可能?
谁会来救火?

真的有人来救火了。
救火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木白的手下。
此时,柳木白看着眼前火海,已经急得喊破了嗓子,“把人救出来!快救出来!”
明明要他们命的是他,而现在要救他们的也是他。
原因只有一个——石曼生。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就在半刻之前,石曼生,被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掳了。
此时,石曼生正头朝下地被人扛着,胃部正贴着那人的肩膀。胃里被颠得翻江倒海,她几乎就要吐了。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这个人身上到处都沾着泥土树叶,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鼻子里全是冲天的土腥味道。
刚才,石曼生被柳木白带着走出地道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个怪人。他是从地上凭空钻出来的,二话不说,捞了她就跑。此人轻功极佳,却姿势很怪,跑起来的时候,双腿一直曲着,频率极快,有些滑稽。但就是这么不中看的轻功,没一会儿就把柳木白身边的几个侍卫甩得没了影。
被掳走的时候,石曼生看到了柳木白骤然变色的脸庞,心里还挺痛快。
可现在…她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个脏兮兮的的人,为什么要掳了自己?
好想吐…
85.八十五
石曼生被扛着走了许久, 头朝下的姿势使得她全身血都往脑袋冲, 头胀头晕, 眼冒金星。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那怪人总算停了下来。
一个横抛, 石曼生被丢在了河边的一棵树下。
突然转换的姿势,让她的胃再也承受不住, 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可悲的是,由于她的穴道还没解, 吐的东西有好些都沾在了自己身上,擦都没法擦。
发觉她的狼狈, 那个泥土人嫌弃地嗯了一声,像提溜抹布一样拖着她走到河边, 二话不说就把她扔了下去。
噗通——
石曼生全身不能动,被丢到水中,很快就沉了下去。
不一会儿,河面上只剩下了一溜串小泡泡。
河水没顶的瞬间,她内心犹如万马崩腾——这厮毛病啊!
就在石曼生鼻子进了好多水后…她被挑起来了。
没错,是挑。
一根长棍穿过她的腰带, 往上一挑, 她被丢在了河边的石滩上…
不用多说,又是那个怪人做得好事。
呛了水的石曼生眼泪都出来了,却只能默默看着自己嘴巴和鼻子里慢慢往外出水, 她连咳嗽都咳不出来——该死的点穴!

良久, 石曼生终于缓过劲来, 视线也有了焦距。
她一抬眼,就看到那个泥人正蹲在河边洗手,手指一根一根慢悠悠地洗过来,洗得相当认真。
洗完了手,他开始扒拉面上缠的那些布。石曼生从没见过一个人在脸上缠这么多布,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没露出来。侧对着石曼生,怪人把嘴边的布扒拉开来,还就着河水漱了漱口。
石曼生看着这一切,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很爱干净?可为什么放着全身上下这么多泥不管,就洗手漱口?
很快,石曼生就知道了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

洗好手,漱好口,泥土怪人走到了石曼生旁边。借着明晃晃的月光,石曼生总算是看到了他的正面。怪人个子不高,身材矮矮蹲蹲,看上去有些滑稽。全身是泥,头上包着布,现在除了眼睛,嘴巴和下颌也露了出来。也许是阴影缘故,皮肤看上去有些黑。他露在外头的一双手,指节分明,细细长长,除了肤色有些发暗,完全算得上是一对美手,完全不像是这么个身材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