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黑火蛇又一次撞击铁笼的时候,小东西唰地一下冲向了它,转瞬间就被挣扎的四脚蛇缠了起来, 淹没了身影。
石曼生默不作声继续看着。
不过两息时间, 黑火蛇就瘫软了下来,露出了那只死死咬住它脖子的小东西。小东西趴在黑火蛇的身上吸食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它转过身, 从铁栏中间轻松穿过, 又爬上了石曼生的耳朵, 安安静静地继续挂着睡。
石曼生打开笼子,用手取出了那条已经不再动弹的黑火蛇,它的脖子那处有两个不起眼的小洞,肉色外翻,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她略一思考,拿刀切开了黑火蛇。果不其然,已经一滴血都没有了,干干净净的蛇肉仿佛用水洗过一般。
她摸了摸耳朵上的小东西,尾巴似乎比今天刚看到的时候长了一些——这是长大了点?
刚才师叔看到挂在她耳朵上的小东西之后,仔细瞧了半天也不认识。但当师叔了解到正是这个东西让石曼生成功绝地反击之时,面色很是肃穆地告诉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东西是什么。蛊这个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如今,石曼生大约能总结出小东西的几个特点就是——身形小,似蛇非蛇,似蜥非蜥,头有突角,喜食血,速度极快。此外,小东西的体内所含毒素种类不少,刚才纵蛊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
摸着小东西细细滑滑的鳞片,她心底莫名有了几分不安。今日的任务也完成的差不多了,睡前应该还有些时间。
这般想着,披上外袍,提了灯笼,石曼生推门走了出去。百里宫有好些藏书,说不定某一本里头就会提到。书籍都被柳木白的手下整理到了正殿的院子里,她现在只要去那儿就可以了。
“石姑娘。”看她走出来,正在值夜的古麻冲她打了个招呼。
“我出去一下,过会儿回来。”说着,她戴上外袍的帽子转身往远门走去。正静候在不远处树上的阿乙立时精神一振,忙把弩/枪又执在了手上。
“我也去。”突然,她身后传来了少年略带冷漠的声音。
“小泽?”
丁泽从正屋走出来,他身后还跟着梅子倾。
“你的伤…”
“不碍事。”丁泽走到她身边,见她站着不走略带犹豫,便摊了摊手,“我正想去寻明月清风。你应该也是去寻东西吧。”这算是这段时间,丁泽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
石曼生恍然,是了,小泽的明月清风双剑当初也是被收了去的。柳木白的人将百里宫的东西都归拢在了一处,说不定剑也会在那里。
“夜色深重,多个人多个照应,我也与你们一起吧。“梅子倾同样走了过来。
石曼生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走,丁泽提步跟上,梅子倾无奈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站在树上的阿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到突然多出来的丁泽和梅子倾,他立时又伏低了几分/身子,将气息缓缓压了下来——这姓丁的小子耳朵太灵。其实,阿乙本想过趁石曼生不在院中的时候前去营救柳大人,但以她前几次做事的情况来看,这个院子周围绝对不是他们一般等人能够靠近的——定是撒了有备无患的毒粉之类。所以,他已经派人速速去接齐先生的徒弟来到此处。只要除了石曼生,他有的是办法对付院子里剩下的人。
但是,她的身边现在跟了丁泽,还有功夫不差的梅子倾,事情这就不那么好办了。
暗叹一口气,阿乙决定今夜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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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去到了堆满箱子的正殿外院中,因撤离得匆忙,此处看上去很有些杂乱不堪。他们点亮了院中的几盏石灯,灯光辉映下,看着成百上千的书册,石曼生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身翻找起来。丁泽也寻起了明月清风剑。
梅子倾走到她边上,“你在寻什么,我可能帮得到?”
她随手将手中的十本书放到了他面前,“帮忙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好。”
石曼生先将自己以前看过的书统统挑出来放到了一边,堆着的书顿时去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就只有慢慢翻找了。
梅子倾帮着她把所有那些看过的书都搬得远远地,回头见她开始仔细翻书,便问道,“还有我能帮的吗?”
面对如此积极的梅公子,石曼生随手指了指丁泽,使唤道,“你去帮小泽找剑吧。”
梅子倾笑着应道,“好。”
等他转身,石曼生从书页后头悄悄眯起了眼睛,对着梅子倾的背影拧了拧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不成这个梅公子又开始打自己主意了?抬抬眉,鄙视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她继续埋头翻查起来。
丁泽和梅子倾翻遍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没见到明月清风剑。
“丁少侠,不知你那剑是被谁拿走的?”
这个称呼有些别扭,丁泽淡淡回道,“阿甲。”那个柳木白身边的护卫,正是他打伤了自己,还取走了剑。
梅子倾试探着提议了一句,“要不我们去审审那位阿甲?说不定他摆在自己屋里了?”
丁泽头也没抬,“问过了,他说交给属下放到要带回京城的东西里头了。”说的就是正殿院中的箱子。
“那我们再仔细找找吧。”两人又忙活开来。
石曼生静静坐在院子一角,就着石灯,一页页地翻看着。一本翻完,很快又拿起了另一本,不一会儿,她脚下就堆了好些已经翻过的书。

然而,直到月上中天,梅子倾和丁泽还是一无所获。
“要不,我们白日里再来看看,现在毕竟是暗了一些。”
“也好。”丁泽并不反对。但现在离不离开,不取决他,而取决于依旧在翻看的石曼生。
梅子倾看了看天色,已经夜半了,他走到石曼生边上,“石姑娘,要不今日就到此处吧。太晚了,我们可以明日再来。”他很乐意陪她过来。
石曼生啪地一下阖上了手中的书,塞进了自己袖子,“我明天不用来了。”她突然想起他们是找剑的,“小泽,剑找到了吗?”
丁泽摇了摇头。
“不急,丢不了的。明天接着找就是。”她安慰道。好东西,最多就是被人私吞了,若说丢,是绝对丢不了的。
于是,三人打道回府。虽然石曼生和来的时候一样,一路都一言不发,但梅子倾明显感觉到她的状态不一样——她似乎在紧张?
事实是…石曼生的情绪确实很紧绷,从看到那书上的第一句话开始,就紧绷了起来。
黑龙子,是这个小东西的名字,奇毒无比,快如闪电,是杀伤力极强的似蛇蛊。但是,用的人少之又少。原因很简单…
黑龙子尾巴上的红圈圈能显出他的生长情况,一圈是幼年,两圈是少年,三圈是成年。每增一圈,黑龙子的各项能力都会提升几倍。然而,在黑龙子长完第三个红圈时,也就是它成年时,会噬主。黑龙子吸食毒物鲜血,但对它来说最最好的营养之物便是饲主的血,一开始只需要少时少量,可能半月才喝浅浅一碗底,但随着它长大,对饲主的血也开始越发苛求,直至成年后会将饲主如猎物一般吸食殆尽。
有人会想——在成年之前杀了黑龙子不就成了?这自然是可以,但是,从两圈到三圈的时间可能是一日,也可能是几年,黑龙子一旦开始成长就布满了不确定性。往往饲主还没来得及杀掉它就自己遭了反噬。

回到院子的时候,值夜的人已经换了一班,正屋里的人都睡了。他们几个蹑手蹑脚进了屋,石曼生进到里间,在师叔的床边随意铺了张毯子就睡了下来,身上盖着自己的厚外袍。
小东西一直静静挂在她的耳朵,离她脖子的距离很近。她想了想,到底是把它又拽了下来,反扣进一个大碗里头,上面还压上了重重的茶壶。
石曼生心中暗暗定下主意——待过了这七日逃出升天之后,就立刻杀了这个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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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第三天,撤离百里宫,驻扎在外的那些柳木白手下并没有前来惹事,只是每日派人绕着百里宫的大外墙巡视上一番。反正,只要他们不进来,石曼生就没工夫去搭理。
吃晚饭的时候,黄老板照旧用馒头在柳木白面前晃了晃。柳大人还是表示不吃。黄老板有些慌了——再这么不吃下去,他都要成仙了。
正要去偏间的石曼生看到了这一切,几步走过去,从黄老板手里拿了馒头再次塞到了柳木白嘴边,“怎么?柳大人这是在绝食?想以死明志?”
柳木白看着她,一言不发,漂亮的水墨眸子映着她的模样。
“放心,就算你不吃,我也有无数种方法保证柳大人您能活下去。”当年那些被捉来的毒物,那个不是被她强迫着一直养了下来。她嗤笑一声,正要收回手,柳木白却忽然咬了一口馒头,细细嚼了两下,艰难地咽了下去。
“你…”
“你喂,我吃。”他轻轻吐出这四个字,接着就着她的手,又咬了一口那馒头。
石曼生面色一变,狠狠摔掉了手中馒头,白馒头滚到了柳木白垂着的右手边,
“吃不吃是你的事,我、没、空。”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就去了偏间。
柳木白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而后再次闭上眼睛,靠着铁栏杆一言不发,接下来,无论是谁送上食物,他都不再开口。
“真是矫情!照我说,直接填鸭!”老张火爆脾气不改。
“可能会一不小心把人噎死。”古麻在一旁说道。
“这倒是…”老张很认真地思考起来,“那小白脸脖子那么细,说不定真就噎死了。”
56.五十六
柳木白闭眼听着他们对话, 努力压抑着腹中传来的饥渴感觉, 许久未曾进食, 刚才那两口馒头一入胃就颇有些翻江倒海的意味。
“给我些粥。”梅子倾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很快一碗熬得黏糊的白粥被端到了柳木白面前。米香钻入他的鼻尖,刺激着他的味蕾。
“柳大人, 这是何必呢?”梅子倾亲自上阵,“平白和自己过不去, 伤了的也只有自己身子。”
柳木白稍稍抬眼看了下他,又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莫非柳大人还想着此处能有人心疼你不成?”梅子倾稍稍上扬了语气, “事到如今,柳大人如此行事, 会不会太…亡羊补牢了些?”
许久,柳木白终于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不劳梅公子费心。”
梅子倾笑了笑,“柳大人…”
“别和他废话。”刚刚出去的石曼生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手上正拿着一根猪皮长管,“黄老板,拿这个给柳大人灌吃的去。”
“啊?”黄老板看着那粗粗的管子,心里一憷, 这么粗的管子捣到喉咙口一定难受。
自从石曼生进来, 柳木白的视线就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见了那长管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都不看他,把管子放到黄老板手中, “灌。”
“啊?这、这我可没弄过呀。”黄老板连连摆手, 有些怕, “万一要是弄不好…”
“这会不会太…过了些?”梅子倾也有些犹豫。
石曼生冷哼一声,“柳大人不配合,我们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见黄老板一副害怕模样,她拿着管子往铁笼走去,“我亲自来。”说到灌食,她可是熟练得很,当初那些被拉来做毒试的动物哪个不是她灌的食。
柳木白抿着唇,沉默地坐在那处,依旧看着石曼生,清冽的眸子无声无息。
石曼生先取了银针将柳木白余下穴道全部封住,以防他上身灌食的时候随意动惮。
一旁,跃跃欲试的老张主动请缨,隔着铁栏杆就掰开了柳大人的嘴巴。姿势很别扭,但柳木白还是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石曼生。
她刻意忽略着那道视线,“把他的头仰起来。”
“好的,石姑娘。”
石曼生目不斜视地拿着管子,对准柳木白的食道插了下去…浑身动弹不得的柳木白没有吭一声,只是忽地闭了眼睛睫毛一颤,下巴的弧线被撑到极致,连着纤细的脖颈显出几分柔弱的美来。
“妖女!放开大人!”
“放开大人!”
隔壁笼子的阿甲和四个侍卫俱是被封了四肢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现在比笼中鸟还不如,鸟儿起码还能上蹿下跳。
石曼生充耳不闻,一个用力,管子终于插好了。柳木白的喉咙几次翻涌,却无能为力,因为难受他整个脖子眨眼间就变成了红色。
梅子倾叹口气,将手中的粥碗递给她,“已经不烫了。”
石曼生接过,那碗确实已经不烫,温度正好。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将白粥从管子灌了下去…
柳木白的额头、鼻尖因为难受而有了一层薄汗,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
心底闪过一抹异样,她加快了动作,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收回长管放到了一边,石曼生回头解了柳木白除四肢以外的其他穴道。
喉咙的异物取出,柳木白难受得弓起了身子,靠在铁栏上几次欲要干呕。
石曼生正想给他再来几针,以免刚喂下去的东西又被吐掉,可刚刚蹲下身子,就听得柳木白极其虚弱地说了一句。
“放心,你喂的,我都吃。不会吐的。”
她眸中眸色一深,站起身后退一步,“柳大人,果然不同凡响。”
柳木白终于面色稍稍变好了些,“石头,这下消气了吗?”
闻言,石曼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半响,轻笑出声,“柳大人,未免太小瞧我了。”而后,她拿着管子离开了屋子,步子没有丝毫停顿。
“呸。狗官现在还卖可怜。”老张看不惯柳木白那副小白脸的柔弱模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一肚子坏水的破书生。
石曼生一离开,柳木白又回到了谁人都不搭理的状态,喉咙依旧有着不适感觉,他拧着眉头缓缓喘息——慢慢来,他还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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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白天的时候,丁泽找到了明月清风剑,被压在了一堆书底下。

时间进入到第五天,柳木白自从被强制灌食之后态度依旧没有软化,每一次都必须是石曼生来才会吃东西,当然,被她灌的也算。
天天灌活人食物,而且那人每次还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任石曼生内心再强大,再有多少怨恨,也不禁有了几分动摇。
第五天的晚上,她放开了柳木白的一只手,没好气地将碗放到了他面前,“自己吃。”等他吃完再封了穴位就是。
于是,柳大人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好好吃饭的权利。
“好。”柳木白从善如流,这一次,他吃下了两碗粥,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晕。哪怕只有一只手能动,粥碗还放在腿上,但他不紧不慢喝粥的姿势依旧温雅清致得很。
“装什么装。”老张又看不过眼,狠狠咬了口馒头瞪着铁笼子。
这几天下来,所有人的身子都休整得不错,眼看着还有两天就要到突围时刻了。大家心里却都忐忑不安起来——已经五天了,怎么那些撤出去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算他们忌惮人质,但既不突袭也不试图交涉就有些反常了。
“主上,我们要不要出去探一探?”素西看出了大家的顾虑,主动找了梅子倾。
梅子倾有些犹豫,“柳木白的另一位手下阿乙的功夫你也是见过的,我们敌不过他。”还未等靠近,肯定就被发现了。
素西眼珠一转,“敌暗我明怕是不妙。主上,您看要不要请石姑娘帮这个忙?”
梅子倾不悦地敛起眉,“不行。”石曼生蛊毒厉害,但功夫明显要差一大截,根本不是探查的料。
“主上,我想说的是…”素西上前一步,视线悄悄瞥瞥里间,“那位姓丁的小哥。”
这几日素西好生观察过,那位丁小哥走起路来没有一丝声响,呼吸极轻。昨日一早,他在院中提气试了试身手——踏雪无痕。此人必是轻功高手。
梅子倾心中一动,丁泽确实是个好人选,可是他刚受过内伤,怕是不大合适。
素西连忙又说道,“主上,探消息的话,只要轻功好,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见她如此积极,梅子倾有些奇怪,看了她一眼,良久,缓缓道,“素西,你在打什么主意?”
素西脸色一凛,“主上,属下只是为我们的处境担忧,这才想到了丁少侠。”
梅子倾没说什么,又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丁泽功夫是不错,但他身上有伤。另外,那个阿乙的功夫与丁泽相比绝对不差。素西着急的心态他理解,但想着怂恿别人去做危险的事,还是石曼生那边的人…梅子倾暗了暗眼神,果然,还是把她送回风林谷的好。
不过,话说回来,坐以待毙确实不行,他们有必要去探探。梅子倾决定去和石曼生商量一下。
听罢梅子倾的话,石曼生去找了丁泽,再三检视了他的内伤,确定没有大碍后,又为他备了许多防身毒/药,并仔细叮嘱,“不要靠太近,早些回来。”
丁泽点了点头,趁着夜色离开了。
然而,不过一个时辰,天还没亮的时候,丁泽就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大伙儿纷纷围住了他。丁泽面色有些肃穆,“没人。”
“什么没人?”
“百里宫外,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众人一愣,今天白天还看到外头冒炊烟的,现在没人了?难不成突然撤了?不会啊,柳大人还在这里,不可能丢了不管的呀。
丁泽将他所见详细说了一遍,百里宫外确实有扎营的痕迹,但现在也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
“行李呢?他们的行李也都不见了?”
丁泽摇头,“不见了。”
一夜之间全下山了?
为了确认,梅子倾与丁泽一同又出去了一趟。确实是空无一人,什么东西都没留下。这般反常情况,让众人心里越发没底了。对于突然消失在山上的小两百号人,大家都有些忌惮。
时间在不安中一分一秒地过去,眨眼间又过了一天,到了第六天的晚上。七绝毒障的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忙活到现在的石曼生有些眼睛发花,她揉着脑袋准备睡觉——明日一早起来就能布障了。
走着走着,她忽然闻到了空气里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奇怪味道——有些酸?
石曼生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正屋里,大家伙都正在睡觉。而那味道似乎就是从这屋里传出来的。她俯下身仔细闻了闻——这味道…好像来自地下?
不好!
还未及石曼生唤出声,两个铁笼下的砖地忽地整片坍塌了下去。
“轰——”
连人带笼子,柳木白他们都掉了下去。那一刻,她正对上了柳木白忽然抬起的脸,他的嘴角又扬起了熟悉的笑容。
而后,烟尘弥漫,遮挡了全部视线…
震天的响声惊动了所有人,等他们回过神来,屋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大洞,,掉下去的铁笼早就不见了。屋子下头五米深处竟然被挖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
腐石水…刚才的酸味是腐石水。石曼生面色沉重。
想不到他们竟然打穿了山体,这么近的距离,照理说丁泽应该能发现动静,只可惜就是这两日他离开了百里宫外出查探,这才被他们有机可趁。现在人质已经离手,再追只会落得下风。
她看着那大洞,一下站起了身子。他们需要马上离开,而且现在就布毒障。
57.五十七
事不宜迟, 一行人火速准备撤离。师叔夏近秋身子弱走不快, 丁泽便背着她走。
石曼生从偏间把布障需要的东西统统拿了出来, 还特特又取了好些制敌的毒/药与避障的药物交于梅子倾。
临出门前,她放出了被自己反扣在碗底的小东西。仅仅几日, 小东西已经长长了一寸有余,身子也较原先宽了不少, 脑袋上的凸起越发明显,呈现亮黑颜色。但还好, 尾巴上仍然只有一个红圈。由于体型增加,再要挂在石曼生的耳朵明显有些吃力。那小东西自己似乎也知道, 于是换了姿势,趴在石曼生肩头, 紧紧贴着她的脖子。
“走这边。”石曼生领着大家往百里宫西面走去。那里有一扇门,平日里用得很少,早就被植被覆盖,是以非常隐秘。
走到墙边,石曼生辨别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门的所在。割断遮挡木门的藤蔓,老张一脚就踢开了早已腐朽的木门。大家鱼贯而出, 看着面前黑漆漆一片的山林, 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走。
“跟上它。”石曼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只发着幽幽黄光的小飞虫,“你们先走, 我随后就到。记住, 一定要逃到三里之外。”
梅子倾看了她一眼, 明白她是要断后布毒障,点头应下,“石姑娘,我们在山下等你。”
除了石曼生,所有人都跟着小飞虫进入了密林之中,他们不敢点火把,光线会暴露他们的位置。现在还不知道柳木白的手下到了哪里,趁着夜色,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见人已走远,石曼生这才开始着手布障。她把背上的包袱脱了下来,里头装着大大小小的陶罐。取了其中最大一个,毫不犹豫打了开来,往下一倒,立时倒下来了几百只指甲盖大小的红背蜘蛛。蜘蛛累成一堆,看上去有些瘆人。
戴上手铃,石曼生一边缓缓晃着手,一边又速速打开了另一个陶罐,这一次,倒出的一颗颗黑色的小丸。
“叮铃——叮铃——”
那些红背蜘蛛听着铃声,有条不紊地每一只都扒拉了一颗黑色小丸,而后匆匆消失在了密林深处。过了约莫半刻时间,石曼生将包袱重新背上,突然疾速晃动起了手铃,铃声急促而杂乱。
“叮铃铃铃——”
随着铃声,四周传来起此彼伏的“噗噗”轻响。
地面、树枝、墙头,一丛丛的黑色烟雾悄悄弥漫开来…
第一重布完。
收了铃铛,石曼生背着包袱急匆匆往山下而去,她需要立刻赶到下一个点布第二重障。
~~~~~~~~~~
另一边,从地洞被救出后,柳木白和阿甲等人被从铁笼里放了出来。他们此时正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上。首要事情必然是解了他们几人的被封的四肢。
然而,阿乙试了几次都未曾解开。
“大人,属下无能。”他单腿跪下请罪。
柳木白看着自己分毫不能移动的四肢,淡淡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不一会儿,阿乙便将随队的大夫带了过来。
看到那大夫,柳木白视线缓缓扫过自己双手,“按照顺序,手背正中心一针,虎口一针,手腕三指处一针,无名指尖一针。”
因为柳木白一直绝食,石曼生在第五天晚上不得不第一次帮他解开了右手封住的穴位,用的正是柳木白现在所说的法子。他当时便将石曼生的手法暗暗记了下来——封四肢穴道的事情妖女从来不假手他人,可见一定是独门本事,寻常人怕是解不开的。
那大夫忙循着柳大人的所说连下四针,果不其然,右手上穴道开了。
妙!实在是太妙!这封穴道的法子简直精妙绝伦。
大夫心底忍不住赞叹。接着,他依葫芦画瓢,又解开了柳木白左手。但轮到双腿时,那大夫刚想也如此下针时,却被柳木白抬手制止住了。
“那妖女封穴道的时候,双手与双腿手法不同,解法应该也有差异。”他并没有看过她解腿上穴道的过程,是以并不知道。
柳木白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双手,虽然双腿还暂时不能动,但双手已经自如,好受了不少,“暂且如此吧。你去将阿甲他们的双手也解了。”
“是,大人。”
大夫去到了阿甲那边,柳木白询问起了阿乙。
“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回大人,按您先前的吩咐,山下已派了重兵把手,保管他们插翅难道。此外,齐先生的高徒,代源先生也已经赶到此处,现下就在山脚。”柳木白就吩咐过,如果出了意外,一定要封锁整个山头,决不能让一只苍蝇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