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你相公是何许人?”容许见到妻子,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柔柔地拉着她躺到那刚铺好的床上去,“累了,陪相公躺一会儿。”
“那你饿不饿?”佟未爬到丈夫身上捧着他的脸问,“我让采薇给你做饭好不好?”
“不饿,咱们就这么躺一会儿。”容许轻轻地将妻子按下去,惬意地闭眼,鼻尖是书房里的墨香和妻子身上的清香混合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安心。
“相公…”许久,佟未忍不住怯怯地问,“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去宫里做什么了,万一、万一那个贵妃又心血来潮给你指婚…”
容许笑起来,逗弄妻子道:“果然蕙质兰心,这都叫你猜到了。”
佟未当真,苦着小脸问:“真的?你还笑。”说着,竟真的眼圈红了。
容许大急,忙得说自己是开玩笑,却听妻子呜咽:“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心疼极了,到底妻子那些乐观之态是做给人看的,其实她心里无时无刻不为自己担心着。
“相公错了,娘子还生气?”放下一个大将军大侯爷的身价哄一个女子,除了自己的宝贝娇妻,谁还有这个福分?
佟未这才笑起来:“那你快说,皇帝老儿找你干什么了?”
容许却道:“这些不打紧,有一件事倒很想告诉你。我出宫时遇见了德恩公主,就是恒聿的妻子。齐公公告诉我,德恩公主回宫很久了。”
佟未忽而冷了脸,“这有什么要紧,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五章 德恩公主(二)
容许温和地一笑,问:“你不想谈恒聿,是不是?”
“我看不起他。”佟未冷声应了这句,又贴上丈夫的胸膛,慢慢说道:“倘若当初我没能嫁给你而嫁给了他,现在的我,未必能这么幸福。他和你完全不同,我知道他能给我的,相公你都能给我,但相公你能给予我的幸福,很有可能恒聿穷其一生也无法给我。我不晓得他为什么定要让那个公主不快活,姮儿说德恩回宫很久了,我见过这位小公主,她是个很温善的女子。”
容许道:“公主的轿子在我面前停了很久,她只是问了问齐公公我是谁,而后直到她离去,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若非齐公公事后提到公主回宫多日的事,我大概也不会去猜想那一场尴尬究竟是为了什么。”
“相公,我们不要谈论他们的事好不好?”佟未央求。
容许笑,浓眉弯弯,在妻子香软的发间轻轻一吻,“傻丫头,不要强迫自己,如果有一天你想关心恒聿和那个公主,不必担心家里会有个吃醋的相公。你和恒聿那么多年的情分,便是念他为一个兄长,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佟未直起身子来睨视丈夫,“这话真酸,怎么听都觉得酸。”
容许畅怀笑道:“可是你在梦里聿哥哥、聿哥哥那样唤人家?”
佟未倏地脸红,握起拳头就朝相公的脸上挥过去。
通许顺着搂过来,“悠着点,小心咱们的孩子。”
佟未不罢休,哼着将相公好一阵揉搓,才问:“这些都是没影的事儿,天知道他们的事能不能到我的跟前,咱们不提了。倒是你,快老实交代,这次你会不会有麻烦?”
容许笑:“你相公恐怕要成香饽饽了。”
“香饽饽?”佟未迷茫地看着丈夫。
容许的笑减了几分,认真地对妻子道:“也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这一段日子将寸步难行。”
“那就成众矢之的,成过街老鼠,定要人见人恨才好。我自然会一直跟着你护着你,反正不能成香饽饽。”佟未脸上没出现该有的忧虑,反贼笑起来,“你若成了香饽饽,万一京城里也有姑娘像你家四姨娘那样…”
“没完了是不是?”容许虎起了脸,“又提四姨娘,人家都往生了。”
佟未忽静了,敛了笑,正经道:“如果来京注定要给你带来麻烦,我往后再也不提来京的事儿,一辈子跟着住在杭城,哪儿都不去。”
容许这才发现,妻子不过是用一句玩笑话来掩饰她的难过。
“傻丫头,做香饽饽也不来?”容许哄道,“放心,我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要怎么才肯信我?”
“怎么都信你。”佟未笑了,伏到丈夫身上,将他的大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柔柔地笑道,“大嫂说,再过一两个月,咱们就能感觉到这孩子的动静了。相公,你想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和你一样漂亮。”
“虚伪。”佟未不屑道,“我二嫂说二哥他从前也那么哄人,结果生了俩儿子,一次比一次高兴,还背地里说,不要丫头,丫头闹心。”
容许呵呵地笑了,原来人所追求的幸福,不过是如此与娇妻共躺,话几句玩笑,享几刻悠闲的时光。
“我饿了。”容许轻声说。
佟未在相公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离床起身,“相公稍等片刻,娘子去去就来。”说罢旋身离去,嚷嚷着叫采薇了。
容许则于片刻后起身到了书桌前提笔写信,他必须知道眼下此刻定圻军的情况如何。而这些事,他不想在妻子面前做…
翌日,正是腊月初八,京城家家户户都熬了腊八粥过节,宫廷内亦有几分节日的热闹,坤宁宫里倒更多些安静,宫女送来瑜贵妃献给皇后的腊八粥,彼时德恩正坐在斜靠美人榻闭目养神的母亲身边,细心地打磨她的指甲。
“告诉贵妃娘娘,她今日辛苦,就不必来本宫这里问安,回头我让德恩公主过去便是。”皇后缓缓地说着,挥手示意宫女下去,便从女儿手里伸出另一只手,反将女儿的手握在掌心。
皇后蒋氏已过天命之年,膝下只有德恩这一个女儿,是自己几乎在没有任何希望再有孩子的情况下意外得到的老天眷顾,也因德恩出生时久旱的西南降下甘霖,皇帝便视这个女儿为天赐吉星,格外疼惜。
可如履薄冰一样地保护这个胎儿十月所带来的辛苦,蒋皇后永远不会忘,她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女儿的身上,容不得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霖儿。”皇后唤女儿的乳名,“今日是腊八节,你若不打算出宫向公婆致节日问候,母后派嬷嬷去跑一趟如何?”
德恩静静地一笑,温柔乖巧地回答母亲:“我已经让如珍去了,大概下午就能回宫,还以母后的名义送给公公婆婆一些滋补品。”
“好孩子。”蒋皇后温柔地笑,几道鱼尾纹在眼角绽开,她果然是老了,姿色形容丝毫比不得那端庄雍容的瑜贵妃,自然,瑜贵妃江玉娴,也不年轻了。
“母后,儿臣去舀一碗腊八粥来侍奉您享用,今日过节,咱们总要应景。”德恩甜甜地笑着,起身要去拿粥。
“不着急,小厨房里嬷嬷正熬着呢。”蒋皇后依旧温和。
德恩没有多问,点头,说要去厨房看嬷嬷熬粥,继而离了母亲。
女儿甫走,蒋皇后的温和笑容便荡然无存,她冷声对身边的宫女道:“把那些粥送去冷宫喂那些疯女人。”
一个离去,她又问另一个:“梁美人的身体如何了?”
宫女答:“太医说,受冬寒所欺,恐开春之后才能复原。”
“娇生惯养,难成气候。”蒋皇后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同情,“今晚,让内务府呈上王家姐妹的牌子供皇上选择。”
“是。”宫女应诺离开,蒋皇后幽幽地扫过内殿的一切陈设,眼角眉梢洋溢着强烈的占有欲。
殿外,窗下,德恩并未离去。因寒气逼迫着身体,她瑟瑟地颤抖着,可这份颤抖里,还有一种情愫,叫做恐惧。
延叔,你何时来接我?


第四十五章 德恩公主(三)
“公主。”嬷嬷的声音响起来,德恩转身去看,她正领着一溜宫女,其中两个抬着一鼎小暖炉,老火幽幽,炉上熬着一锅甜香的腊八粥。后面的宫女或执水壶托盘,或捧毛巾香炉,不盛隆重。
“嬷嬷呀,粥好了。母后正等着享用,我本想来看一看,可不留神对那雪景有了兴趣,驻足不走,自己竟也没察觉。”德恩小心地撒了谎,将事实掩盖去。
嬷嬷眯着眼睛慈祥地笑,扶着德恩一起进入了内殿去。
午后,德恩侍奉母亲休息下,按她的意思,带了如宝乘暖轿往怀瑾宫去。半路,遇见了回宫来的如珍。
“家里人都好吗?”德恩没有下轿,只是凑在窗前问如珍。
如珍一一作答,因说道:“老夫人很惦念公主,当着奴婢的面催驸马进宫来接您。”
德恩眉梢一动,她多想问一问丈夫当时是何种表情,可如此多宫女内侍跟随左右,传将出去又是笑话,还是作罢了。
“知道了,你歇着去吧。”德恩放下窗幔,又坐回了原位。
延叔,你何时来接我?
心里又问了一遍,德恩忍不住潸然泪下。
待至怀瑾宫,江玉娴见她一脸愁容不展、眼眉稍红,便让宫女带她去内室休息,避开了众人的目光。打发了琐碎之人,进来便握了德恩的手问:“好孩子,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心里不痛快?若是谁欺负了你,尽管告诉母妃。”
德恩微微摇头,怯懦地将眼帘垂下,低声嗫嚅:“母妃,儿臣想出宫,可是…”
那里江玉娴沉沉地说:“母妃知道了,事情都在聿儿那混小子身上。”
德恩忙得解释,“不是不是,只是我自己下不来面子,怕皇兄皇姐们取笑我。”
江玉娴怎能不懂女儿心思,虽然德恩不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她还是蒋皇后的女儿。
“德恩,夫妻之间好多事情,旁人是插不得手的。你若与聿儿闹不痛快了,若肯把原因告诉母妃或母后,那我们或许能为你开解一二,可你什么也不说…”
“母妃,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我只是想念你们了才回来,一不小心住了那么久,突然要回去,却又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宫里头传说我与延叔闹矛盾的话,我也听到一些的。”德恩急匆匆地解释着,却把那一股子不安全表露在了脸上。
江玉娴何人?堂堂一个权倾六宫的贵妃,阅人无数的她,又岂能让德恩这点小心思从眼皮底下溜过。
可她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可这个平阳驸马到底是自己的外甥,所以有些话,实在说不得。
“罢了,好孩子,这些自然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自责。”江玉娴温和地笑起来,劝慰道,“母妃是过来人,明白你们年轻孩子们的心思,这件事就交给母妃吧,不日,就叫聿儿进宫来接你。他这个呆子,母妃定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
德恩不置可否,涨红了一张秀气的脸蛋,嘴角,却稍稍勾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皇城外,平南侯的府邸在这腊八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竟热闹得好似容许娶亲那一日。京中各级官员风闻定圻大将军来京,便蜂拥而来,用佟未的话来讲:吃不到“香饽饽”,摸一摸也是好的。
此刻不知道丈夫在外头迎接了第几批客人,但自己可是越来越没耐心了,若不是采薇拦着,她早冲出去…
唉,不行,自己是容夫人啊,堂堂一品诰命夫人,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
偏偏采薇要在一边火上浇油,“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老夫人那里都派人来催两回了。反正今晚咱们在家住,姑爷晚些来也不怕。”
“好了好了,回去吧,真是的,那个大木头,他不晓得这世上有两个词,一个叫‘拒绝’,另一个叫‘送客’啊。”佟未真不耐烦了,起身拉着采薇就要往外头去。
采薇忙得将厚厚的氅衣给她穿上,扶着道:“慢一些,你几时能记得自己是个有身孕的人?”
佟未正没好气,也不理她,只对一旁的丫头道:“去给陆管家说一声,夫人我和采薇先回佟府去了,让侯爷忙完了也去那里。”说罢也不等那小丫头答复,就拉着采薇绕过前厅出门,远远还瞧见陆管家乐呵呵地往里头带客人,忍不住怪他也个老木头人。
于是带着采薇坐车离家,往娘家方向去,或许不该说是冤家路窄,可偏偏她不想见到谁,就那么巧会遇上,主仆俩驱车不过半程,竟迎面遇上了坐车往皇城去的恒聿。
只因佟未的车驾需走得缓慢平稳,故而在车上挂了容府的名牌,这才让恒聿知道车内坐的,便是他想见的。
“是谁啊。”彼时恒聿拦下车架,掀开帘子探身出来的采薇顺口这么问了一句,但瞬时就停住了,愣愣地瞅了半晌,含笑道:“是驸马爷,驸马爷吉祥。车里…是我家夫人。”
车内佟未听见,心里好大生气,一时堵在心头外加几分晕车,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大口干呕起来。
慌得采薇退身回来,又是拍背又是揉胸,足足折腾了半刻才消停。
外头恒聿早已急坏了,连着第三遍问:“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去。”
“别理他,我们走。”佟未因呕吐而涨红了眼睛,且含了些泪水,如此说一句,颇有几分赌气之态,反叫采薇拿捏不住。
便道:“人家也不容易,只是想关心你罢了。昨日给好大的冷脸,他也安分地回去了,不说要见你的话,眼下是偶遇,又何必这样撩别人的脸子?”
“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他非亲非故,凭什么相见?”佟未不理,自己拿帕子擦拭眼角上的泪珠,摆手道,“快快赶路,这车热乎乎地好不舒服,我晕得慌,赶快回家里才好。”
采薇自然知道小姐的身子更重要,也不敢再多说,重新出来对恒聿道:“我们夫人好些了,多谢驸马关心,也不敢耽搁了您的事,家里老爷夫人也等着,这就和驸马爷作别。”说罢连忙将目光从恒聿脸上收回来,嘱咐了车夫继续赶车,便又退回去了。
恒聿还能怎么做?除了让开,他还能怎么做?于是无声地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那马车从面前缓缓驶过,明知道佟未就在里头,可自己竟连想见她一面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三少爷,时辰不早了,老爷限定您酉时前必须出宫回府。”一个家仆跟上来提醒恒聿。
“知道了。”恒聿冷冷地答复,抬头看向皇城雄伟气派的建筑,真的,一步也不想往前走。


第四十六章 要挟(一)
杭城,清冷的容宅,同在这一个腊八节。
傍晚时分,绿绫带着云佩姐妹端了热茶点心进来,见冯梓君懒懒地躺着,面色恹恹,不免觉得可怜,便道:“不如让吴林张罗一下,家里唱几天堂会,请各家夫人来坐坐,也热闹热闹。”
冯梓君冷冷地应道:“怎么,叫人家来看我们家的冷清样儿?”
一旁的云佩遂说道:“说起来二奶奶也忒矫情,难道老夫人不发话,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一直住在外头?连问一声婆婆好不好也没有,这儿媳妇做得哟!”
云想则道:“二奶奶带着四小姐住在外头,如此便有样儿学样儿,悦娘只怕也不会回来。家里好生冷清,刚才还说那厨房里的老妈子,熬那么大锅粥,也没人吃的。唉,三爷也好久没回来了。”
绿绫示意俩小丫头莫再说话,努了努嘴朝向冯梓君,果然见她已是煞冷的一张脸了。
“吴林派出去的人还没找到老三?”云想的话显然戳到了冯梓君的痛处,她早没了先前还以为儿子不过是出去眠花宿柳那样的淡定,一个多月啊,儿子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若是出远门去,儿子必定要告知她,因为他需要盘缠,而除了自己谁还能给他银子?可这回一点消息也没有,就是走的那天,也不过和往常一样,没叫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绿绫尴尬地回话:“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城里热闹的地方,茶楼、戏院、甚至…甚至那妓院里,全都问遍了,谁也没见过三爷。”
“去,再去找,一定把人给我找回来。”冯梓君冷哼,她的着急已然达到了极点。
此时一个老妈子在外头道:“三奶奶来给老夫人请安。”
“叫她滚,她若还想活,就给我安分点,看见她我就来气。”冯梓君大怒。
云佩几个吐吐舌头,这位三奶奶,总是爱往枪头上撞。待那老妈子离去,绿绫正让云佩打热水给冯梓君洗手喝茶,忽而外头火急火燎地冲回来一个人,大家定睛看,竟是周红绡身边的丫头宝燕。
“你作死呢?横冲直撞。”云佩喝了一声,过去拉扯她站好。
宝燕朝着冯梓君就跪下去,“老夫人快救人,快救人啊。”
冯梓君不爱下人大惊小怪,也不搭话,反是绿绫道:“好好说,这是要救谁?”
“老夫人,咱们姨太太叫奇怪的人掳去了,不知道抓到哪儿去了?”宝燕哭起来,“您快报官,让衙门去找找姨太太吧。”
冯梓君大为不解,问她:“胡说什么,她在家好好的,怎么会叫人掳去?”
宝燕哭道:“不是的,今日过节,姨太太实在想念四小姐,又怕您拦着,便带着我和宁燕偷偷地从后门出去,想到郊外的宅子里看一看四小姐,一会儿就回来。可到了城门下,姨太太说四小姐喜欢吃冰糖葫芦,她和宁燕在城门下等我,叫我去买,我那里还买着冰糖葫芦,就看到姨太太的车被人拦住了,不晓得为什么那些人一下子连车带人都带走了,还有几个人在城门口走来走去,我想是在找我或者咱们家其他人,所以躲了好久好久,到这会儿才敢回来。老夫人,奴婢不敢胡说,姨太太和宁燕还有那车把式,都叫人掳走了。”
冯梓君忽然生出了一个叫人心颤的念头,莫不成谋儿他…
“宝燕,你可看清楚那些是什么人?”冯梓君一下子来了精神,冲到这丫头面前问,“这些人你可曾见到过?”
宝燕大哭:“奴婢吓得魂都没了,哪里还敢看…老夫人,咱们报官吧。”
冯梓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细细将这些日子所有的事情想一遍,恍然大叹:“我被你们闹得糊涂了心了,想我这二媳妇虽然娇纵些金贵些,可她心机聪明,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城外住那么久连个信也没有,不是让自己落把柄和说辞在我手里,她会这么笨?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们没法儿递信。怎么办?怎么办?”冯梓君越说自己越慌,她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风云突变,一点预兆也没有。
云想终支支吾吾道:“有件事儿过去好久了,奴婢都没提,说是八月十四那晚,咱们家后院那边有贼子出没过,叫也不晓得哪儿路人从房顶上蹿出来,都给擒了。听说这件事二奶奶和四小姐她们都知道。”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呢?一个都不在身边。”冯梓君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颇为失态。
云佩忽而冷声道:“老夫人莫着急,指不定…您别怪奴婢说话不中听,指不定二奶奶带着四小姐走了也未可知。咱们这里,却替他们担着心。”
宝燕哭道:“云佩姐姐,可姨太太被人掳走,是我亲眼看见的,难道咱们不救姨太太了?”
冯梓君那里更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指不定…指不定我谋儿也…”
是夜,周红绡失踪的消息传遍了容宅上下,加之容谋也许久不着家,再有那宝燕的哭诉,家里便传得越发可怖,到后来,竟有人传说是山贼盯上了容家,要一点点把这个家给搬空。这话传到藕园里,林飞凤咋咋呼呼地带着如惜、梅玉将些值钱的东西或藏或打包袱,好像随时要离家一般。如惜哭着说:“三爷也不知音讯,我们做这些有什么意思?。”林飞凤则骂她:“他若管我们死活,能一走了之什么也不说?他的命大着呢,死一百回都死不了。”
这话音刚落,外面丫头说:“三奶奶,老太太喊您到正院里去!”
林飞凤做贼心虚,她深知这话若叫婆婆听去,自己定要褪一层皮,于是慌忙收拾了一下仪容,撂下哭泣的如惜,带着梅玉过去了。
路上却听那老婆子说,杭城府尹来过家里,才走一会子而已。
林飞凤心里打鼓,脚下走得急,心里更着急,一路猜想着婆婆找自己到底做什么,又想那一个府尹来,莫非是要派衙役去找二姨娘,甚至想到了逃走,自然是婆婆要带着她一起逃走避贼。
然而此刻的容宅里,心慌意乱的不只林氏一个,上上下下,大部分人都因为周红绡的失踪而陷入了恐慌。
林飞凤走到正院,还没进婆婆的屋子,已经远远看到她那张脸,惨白冰冷,好似白蜡塑的一般。不由得浑身打颤。


第四十六章 要挟(二)
缓缓解开皮毛大氅的系带,林飞凤深吸一口气,抬步往婆婆的屋子里去。
京城里,佟未正在自己从前住的闺房里柳眉紧锁地与丈夫对弈,这是作为补偿才得来的一局棋,通常只要不想自寻烦恼,是不会有人要和她下棋的。
当然,佟未本是想好要等丈夫来了后对他大发脾气,可一见匆匆赶来满脸疲惫的容许,就什么脾气也没了,更容不得爹爹和哥哥们占有他太久时间,待一家人吃了晚饭,便拖着相公回闺房去。
看着妻子娘家的人一个个捂嘴偷笑,容许已尴尬得脸红,妻子那里却毫无顾忌,怎么高兴怎么来。
“不行,我要悔棋。”此刻佟未故伎重演,蛮横地双手挡住棋盘,一定要丈夫答应让自己,方肯罢休。
容许道:“下棋如总是让来让去,还有什么意思?凭真本事杀上一盘,才有意思呢。”
“可我就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容将军意下如何?”佟未得意地看着丈夫,一副不容回绝的强硬。
容许再次投降,他可不想在岳父家里因妻子耍赖推洒棋子而惹得上上下下都来围观,就是妻子在父亲兄嫂面前对自己好不遮掩的亲昵,已经让他“抬不起头”了。
“罢了,让你悔棋,下不为例。”
佟未扬着手里的棋子,摇头晃脑道:“一个‘下’字,何其妙哉,君不知‘明日复明日’之说?”
容许不理她,待她落子,目观棋局一手捻棋,口里不经意地说:“采薇讲你们来的路上遇见恒聿了。”
佟未心里咯噔一下,没好气地咕哝:“一定被收买了,死丫头。”
“那条路走到尽头,便是皇城了吧。”容许落下一颗子,抬头来看佟未,“他大概去接公主回家吧。”
佟未真的有些不悦,冷声对丈夫道:“他接也罢,不接也罢,与我毫无干系。世界很大也很小,随便走到哪儿都会遇到熟人,可碰上了为什么一定要见面寒暄点头说笑?真真奇了,还有你,这两天做什么老提他?不会也是偶尔碰巧吧。”
被如此一问,容许唯有沉默以对,他不晓得怎么跟妻子开口说,他是有点吃醋,有点放心不下,自然是放心不下恒聿。
“哼,你若再提,我就叫人回杭城把宥园里四姨娘的画像全拿过来,把家里四面墙统统贴满。”佟未生气了。
容许忍不住笑了,“那些画像,好像都在四姨娘出殡那日烧了。”
“我自己画。”佟未哼哼,又将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碗,“不下了,一点意思也没有。”然一下子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金星乱跳,若非丈夫及时上来抱住,一定要跌倒下去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总想着他对你…唉,是相公吃干醋,好未儿,不要生气了。”容许慌得不行,妻子如今可是最最要紧的时候,怎么舍得她动气。
听了这话,佟未才释然,待神清气爽,忍不住娇嗔:“我这里的下不为例,可只说一遍啊。”说罢笑起来,柔柔地腻到丈夫怀里。
“不下棋了,早点休息吧。明口口也要上朝,和岳丈还有哥哥们一起去。”容许说着,要抱妻子去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