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同意,只作一对朋友,很好很久的朋友。
但是,那太难了。
最近,她变了,很大的变化。
在新加坡时,她打给他的那个电话,欲言又止。回国后,她发来的短信,只剩下了只言片语。
那次在她家吃饭,她躲在厨房里刷碗,直到他离开。
她教着一个美国律师,还有很多学生。周末,她去给一个韩国人上课。
她越忙碌,离他越遥远。
刚才,就在书架的两边,他们却在两个世界。
他看着她和那个男人,突然觉得,他,真的无法再忍受。
那种安全的距离,小心的掩饰,太累了。
等她的短信,等她的消息,太久了。
她不会回来了,不管是在宿舍口,在她家楼下,还是刚才在街上。
她,只是把他当朋友,从来只是当朋友。
仅此而已。
就像他们约定的那样,很好很久的朋友。
学校后门边,还是那家小小的面馆,他们总是坐在靠窗的地方,聊天,吃饭。
收起伞,走进去,子恒不想再在雨里等下去了。
****
这一夜,她发烧了。
温度不高,人还清醒。
木莲陪着她,晴美还在上班。
用木莲的电话打给子恒,他没有接。
她靠在床上,看着梳妆台边的母老虎耳钉,觉得子恒仿佛就站在旁边。
像当年送她耳钉的样子,也像毕业典礼上合影的样子。
他在那里,陪她说说话,聊聊上课,告诉她工作的趣事。
他给她带回世界各地的地图。
他站在写字台后,看着她备课,偶尔会端来一杯茶,或是一盘水果。
他在窗下那棵老树旁,徘徊一会儿,再离开。
但是,今晚的雨里,那个背影不是他。
他离开的时候,那么坚决。
梳妆台旁,写字台边,客厅里,窗外,都没有子恒。
都没有了。没有了。
她睡着了,沉沉的睡了。
梦里,依然没有,走掉的子恒。
****
东奎一早到办公室,在抽屉里找东西。无意看见,那两部被他砸坏的手机碎片。
赶着时间,没去深想。昨晚,他已经想了很久,没有睡好。
坐着电梯下楼,她已经站在前台边。
“今天,不能上课了。”她看着他,很坦白。
烧退了,但是依然很疲倦。她,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他看得出她很糟,脸色很差,眼睛下面透出淡淡的青痕,一脸病容。
她哭过了,眼睛还是肿的,发迹,有撞伤后的淤痕。
“回家吧,明天,后天,都别来了。”他提着她的包,走出大门,她跟在他身后。
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拦下出租车,塞给司机钱,帮她打开车门。“好好休息。”
她坐进车里,接过书包。
“对不起。”看着他站在车门外,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她还能说什么?
“没事,很快就好了。”他替她关上了车门。“我等着你。”
车开走了,把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往楼里走。
地上有影子随行。
天是晴的。
他知道,她会好的…

 

 

 

 

 

 


第二十六章错身而过

 

 

 

晴美早晨来量体温,叫醒她吃药,她又睡下了。
好在这三天,断断续续,但是没有烧的很高,现在只剩下一些咳嗽。她精神一直还好,胃口差些,瘦了。
她又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书。手机就放在枕头边。
养病的这几天,所有的课都停了,她安心的躺了三天。
试着三个人谈了谈,她说了碰到子恒的事情。
还有那个韩国工程师和美国律师。
她说的不多,轻描淡写,好像,没什么,但她心里,似乎又压了很重的担子,让她喘不过气。
她很平静,等着子恒的消息,但是子恒一直没有联系上。
给他打电话,总是挂断,给他短信,也没有回复。
晴美和木莲觉得,子恒的事也许真的很严重。毕竟,他等了她这么多年,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但是,感情这东西,勉强是没用的,尤其对厉俐。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自己决定的空间。她,不是那种能被左右的人,尤其是感情。
她,看得太重了,虽然她表现得漫不经心。
只能随着她的性子了。
木莲买了润喉的糖浆,还在她屋里插上一小束菊花。
她们最近很忙,没顾上她。
那天,在门口,看着她一身湿透,瑟缩在角落里哭,她觉得很抱歉,让她难过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晴美细心的照顾着三餐,监督着吃药,常常坐在她床尾等她睡了再走。她是心里苦却不愿说的,除了多陪伴她,她们做不了什么。
她很镇定,第二天从韩国人的公司回来,没有哭,只是认真的休息,认真的等着子恒的消息。镇日里除了看书,就是对着窗外发呆。
她们知道,她是个内心柔弱,外在却刻意坚强的痴人,可怜人。
希望这次,能快些好起来。
子恒,总会想开吧。
既然当初郑远在的时候,他愿意留下来当朋友,现在也不应该走。
只是,子恒一定非常失意,她的心思,不管是美国人,或是韩国人,总之没在他的身上。
希望子恒能看开,已经把他当成了家人的感觉。那种亲切和自然。
虽然,偶尔,她们也希望他们俩能走在一起,但是,也许,他更像俐的大哥哥,她的依靠。
这,也许是另一种感情吧!
****
“子恒吗?我是晴美。”
“哦。”
“你在哪儿呢?我和木莲,想见你一面。”
“上海,出差一个星期。”
“什么时候回北京?”
“下个星期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厉俐。”
“谈她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不管你知道什么,还是不知道什么,能不能…回她个消息。”
“开会,有些忙。”
“子恒,她…绝对不是有意的。她,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是吗?”
“真的。她,一直在等。”
“回去再说吧,这里比较忙。”
“子恒,她病了,不重,但是她非常惦记你。”
“也许吧,她还有很多需要惦记的人。那个美国人,或是那天的男人。”
“子恒,别逼她,她真的很累。她已经不和那美国人学习了,至于那个韩国人,他们只是一起去书店买书,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你没看见…哎,算了。”
“子恒,这些年你们也过来,其实…作朋友不是挺好吗?”
“你不是我,你不知道。”
“不管怎样,你们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永远不见面吧?给她个解释的机会吧。”
“解释什么呢?我已经都知道了。”
“子恒,我知道你也很难,但是,看开点吧。她,不是有意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也许吧。好好照顾她,我去开会了,再见。”
“再见。”

“严子恒!我,木莲!”
“怎么了?”
“你发什么疯,要是想绝交,当初她和郑远好的时候,你干吗不走!当初没走,现在又要走,什么意思!”
“我出差了,在忙公事。”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你总要回北京的,总要见我们几个。她心里,不是没有你!都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了,为什么非要改变呢!”
“我没说要改变什么。”
“那你就接她的电话,回她的短信。她三天没下床,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你不能一辈子不联系她!”
“她…好些没有。”
“你还关心吗?她不好!一点都好!她也不哭不闹,也不工作。身体好了,心里还没好。”
“她…得学会自己想开点。没有什么事情能保证一辈子不变。”
“你说的这什么话!你要是变,她和郑远的时候你就该变。她在大学里拒绝你的时候你就该变。现在变,有什么意义!变了,她也不是你的!”
“我知道。”
“知道就接受现实,好好珍惜现在的关系。她,其实一直把你当成亲人一样。她的家,你不是不知道。”
“我不想作家人。”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感情的事情,勉强不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你们也认识七八年了,能走到今天,应该珍惜。”
“我没有不珍惜。”
“那你不回她短信,不接她电话什么意思。这就叫珍惜!不是我为难你,你知道她,爱钻牛角尖儿。心里放着事情不愿意说出来,从来都是自己扛着。
“她总是那样。”
“有了你,她还多个倾诉的人。你现在不声不响就走了,你让她找谁去。你要是珍惜,就快给她个消息。我不想她再在床上躺上三天!”
“作家人很难!作朋友也很难!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和晴美都了解你的苦衷。但是,既然现实已经这样,就坦然接受吧。作朋友总比什么都不是强,不是吗?!”
“也许吧。”
“你知道她的,她把家人和朋友装在心里,是个不会放弃的人。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知道。”
“你看她和郑远的事,最后还是散了,不如没认识过。如果是我,宁可在她身边。至少当朋友,或者家人,能够更长久。我们都能理解你,但是现在这么做,你真的太蠢了,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受,让她更难受。”
“我知道。”
“她其实没什么了,你如果真不想理她,就一辈子别再往来。我们不想看着她再失去什么。你知道,她除了我们,也没什么人了!”
“知道。”
“你好好想想吧,有些东西不怕丢,有些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你们俩,到底是不是丢得起的人,你比我清楚!”
“…”

“子恒,那晚你看到的是我的学生。抱歉让你误会了。”
“对不起,真的,当初我提议的那件事情,真的很对不起你。”
“…现在还好吗?注意身体。如果不能当朋友了,也没关系。还是要祝福你,我才能安心。你会找到幸福的!”
“我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永远坚持下去,那对你,太不公平。没关系,我会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了…”
“…子恒,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你能幸福,我就安心了…”
****
三天后,她还是起床了。依旧开始上课,吃着止咳糖浆。
“不是发短信让你别来了吗?”东奎打开电子门,看她站在门外。
“老师不能永远不给学生上课啊?已经来了,总得让我进门吧。”她努力的笑着,虽然笑容很脆弱。
“进来吧。”他们并肩走向会议室。
三天没见,她的侧影,瘦了,精神不是很好。
“那天买书的事,实在…”她坐在办公桌对面,想解释些什么。
“没事,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病好了再去买。”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睛。“病好了吗?”
“好多了。所以来工作了。”她还是索然的笑笑,微微咳嗽。“谢谢你的书,这两天我一直在看。多少钱?”
“不客气。不用给我钱,送给你。是谁写的?”
“以前的一个老师,已经过世了。”这三天,常常翻翻那本书,心里能勉强平静下来。一个离世的人留下的智慧,至少是理性的。“下次,我也给你买本学习的书,这样就扯平了。作老师,不能随便收学生的礼物。”
“好,你买学习的书给我吧。”他觉得她的安静虽然落寞,但是她在慢慢恢复,除了还在咳嗽。“那天的朋友,找到了吗?”
“没有,我找错人了。”她想起雨里那双陌生的眼睛,子恒应该早离开了。“我们学习吧,不说那些了。”
“好吧。今天既然学习,你就听我读书。少说话,就不会咳嗽了。”他走到引水机边,给她端了一杯热茶。
然后,他坐到对面,打开一篇课文,开始朗读。
声音是低沉而轻缓的,那是个关于坚强的故事,一个迷路的孩子如何找到回家的路,战胜恐惧,回到家人的怀里。
他读的很慢,很仔细。虽然偶尔有些发音不是很准确,但是丝毫不影响故事的起伏。“当孩子碰到第一个拒绝他的路人时,他没有哭,继续往前走。”
她听着他的声音,眼神飘忽到窗外,那里有他的背影,还有很多她看不到的东西。她,也是那个迷路的孩子,只是每个路人都拒绝了帮她。
“如果,停在路边哭泣,那么,他永远找不到家。不如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他停下来,看着她。“于是,他就走,在每个拐角和路口,回忆着家的方向。”
她回过神,想着那课文的内容。
“在最后一个路口,他看到了熟悉的路标,还有路边那家老旧的店铺,他很高兴,家,马上就要到了。”
她是不是已经错过了路口呢?还有那家老旧的店铺。
“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姐姐,那一定是姐姐。她正焦急地向自己走过来。再走几步,他看到姐姐衣角妈妈绣的那颗星。他欢快的扑到姐姐怀里,他找到了家,找到了家人,靠他自己。”
姐姐?家人?在哪里?
“姐姐说,如果在路上没看到姐姐,错过了那家老店铺,也不能害怕,还要一步步往前走,因为家就在前面,不能放弃。妈妈就在家里等着,永远在门口等着他回家。希望,就是永远不要放弃。”
他读完了,放下书,她应该听懂了这个故事,他读的故事。
她听懂了,那是个简单的故事,他读的很好。
迷路的孩子,不管会不会害怕,都要继续往前走,如果错过了路边的老店铺,错过了寻找他的姐姐,还要勇敢走下去,因为妈妈就在前面,家,总会找到的。
她,不会是个迷路的孩子,不管与多少亲人、朋友错身而过,还要往前走。
生活总是继续,希望,就是不要放弃。
她,不应该放弃。
他眼里有笑意,她眼里有释然,不放弃的释然…
****
这天晚上,临睡前,手机振了两次。
放下手里的书,从枕边拿过来,看着屏幕上闪亮的小小信件图标。
熄灭灯,安心的躺下,她的唇边有个笑容。
“别放弃!”
来自北京。
“这次,要哪里的地图…”
来自远方…

 

 

 

 

 

 


第二十七章欺骗自己

 

 

 

“快把糖浆喝了,咳了一个多星期了。”晴美拿过厉俐手里的书。
她从书桌前起身,乖乖去床边吃了药。其实病已经好了,只是咳嗽还没去。气管的宿疾常常复发。
“暑伏的时候,应该给你贴几帖中药,冬天的时候就不容易犯了。”已经入秋了,过了冬病夏治最好的时间,最近都太忙了。
“没事。去年冬天也没发过,我会注意的。”最严重的时候早已经过去,现在这点儿咳嗽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上课说话多了,回家会咳得厉害些。
“我煮了梨水,放在冰箱里,你自己喝。”
“知道了。”
“早点休息吧,别老熬着。病刚好。”
“好。”
晴美关上房门,转身进了木莲的屋子,木莲正趴在床上看会计书。
“眼睛要不要了,还躺着看。”
“不看了,看不下去。”木莲坐起身,“那丫头好点没有。”
“没事了吧,除了有点咳嗽。今早,子恒寄的东西到了,她午饭吃了好多。”
“那就好,他们俩能想开了就好。”木莲让晴美坐下,“你觉得她…是不是要和那个韩国人好?”
“不知道,看不太出来。不过他们每天都上课。”晴美有些担忧,“我总觉得外国人靠不住,不管是哪国人。”
“我不喜欢韩国人,男尊女卑的,而且她有那么多条件好的学生。”木莲在脑子里一一回想着她的学生,筛选着可能的对象。
“咱们这是瞎操心,她的事情还是自己作主的。她想好了,自然会告诉咱们。”晴美太了解她的脾气,“当初和郑远好,她也是先问过咱们的意见的,你忘了?”
“郑远毕竟是常昆同事,咱们知根知底的,但是要真是个外国人,咱们能给什么意见?连人家说话都听不懂几句。”木莲一直鼓动给她介绍中国人,也是觉得交流没有困难,大家更好相处,更容易了解对方。
“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好,还得看有没有缘分。”晴美阖上木莲的书,“时间再长点儿,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那个韩国人。毕竟,两个人这么上课,关系一定不一般。”
“应该吧。那韩国人第一次见她就说了什么:不要别的,就要你。当时我就觉得没那么简单,只是她不承认。”木莲又想到了她讲的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她可能也拿不准吧。再看看,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误会。”把书放在桌上,晴美起身,准备回房了,“你快睡吧,有空在家陪陪她。”
“知道了。你带的新护士怎么样了?还总是夜班吗?”木莲想到现在见不到几面的晴美,不是厉俐的病,她还是常常夜夜加班。
“…还行吧,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晴美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这三居室很快安静下来,两个女人都睡了,只有一个还醒着,还在想事情,偶尔,屋子里有隐忍的咳嗽声。
她坐在桌前,把灯光调到很暗。桌上还是那本教授的书,已经看了大半。台灯那里还有妈妈和自己的照片,微弱灯光里显得真实又遥远。台灯旁边,放着一个手机吊坠。
那天在回家的车上,看到包里的书,是他买的。把他一个人留在书店,转身就跑了,他却买了她想看的那本书,放在包里给她。
后来昏昏沉沉的担心着子恒的事,小病拖延了三天,一直都在看那本书。子恒的短信来了,病也好了。
昨天收拾书包的时候,在包底发现那个小手机吊坠。那吊坠,她看见过很多次。一直挂在他的手机上。
一面会闪亮的韩国国旗,源自八卦的四极在不同的光线里发出不同的色彩,围绕着中央红蓝交融的太极图。背面,写着一句韩文,背景是一座山峰,蒙蒙笼罩在烟雾里。
这吊坠一直挂在他的摩托罗拉手机上。上课的时候,常常一闪一闪。
为什么会出现在包里呢?
那句韩文说的是什么?
再见面的几天,她们只是规规矩矩的上课,今天本来带着吊坠去了他公司,但是还是没有问出口。它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她的包里,除非他把它解下来。
今早发现,他又换了手机,他常常换手机的,只是现在常常短信联系,没再打过他的电话,没再听到他手机里的“神话”。
他,为什么换了手机?又把他的手机吊坠放在她的包里?
她不太明白。
买书的路上,他打着伞遇到了她。在书店里,他用手帮她揉额头。第二天,他给她打车回家。病好了上课,他给她读课文。在他家,他熬了新鲜的麦茶。在公司,他最近总是写东西让她看,为了不让她说话吗?
他给她买了一本书,悄悄放在包里,又放进了一个他的手机吊坠。
为什么呢?
办公室里,记得Cris说“去确定一下,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
Cris猜测的到底是什么?那个韩国人是不是他?还是别的东西。
Cris说过“看你的决定。你想他没事,就让他道歉。你不想,就让他等着传票。”
她并没有告诉Cris他要的答案,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没经过她,他们还是起诉了他。Cris还要确定什么?确定她的决定吗?
“事情并不复杂,我们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
“到底是朋友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回去教那个韩国人?”
“厉俐,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她记得Cris说的每句话。
“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她在骗自己吗?
她不知道。他说过“不要别的,就要你”“只和你说中文”,除此以外呢?
她知道很多,又不知道那能是什么。
他不再坚持,有时候用“老师”两个字让她开心,他给她买一杯咖啡,切一盘水果。这很像几年前的子恒,又不是子恒。
子恒像家人,让人温暖。
他不是。
他在电梯里,从来不和她告别,总是大步离去,但会按好一楼的按钮。
他不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上课,再见,再上课,却会在门口等她。
他的短信,是鼓励吗?“别放弃。”
还是别的?
别放弃什么?

咳嗽,又打破了夜的宁静。
Cris是喜欢她的,所以才会说“事情并不复杂,我们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而她的回答只是不在一起。
子恒想照顾她,不是家人,胜过家人。子恒从来没有强求过什么,只是让人安心的能够依靠。
而他呢?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知道了自己的过去,知道了那些秘密,之后,他什么也没说过。
他们只是上课,下课,再上课。
不是吗?
关上灯,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
今晚有月亮,阴雨的天气已经过去了,心里的乌云也应该完全散去。但是,似乎,又没完全散开。
Cris之后是子恒,子恒之后又会是什么呢?
月亮旁边,有点点星光,若隐若现。这样的夜,很美。
她的心里,有晴美、木莲,有子恒。
有他吗?
“我们上次见面是十六个小时之前。”他数过时间,也数过日子,“33天。”
为什么呢?数给他自己,还是数给她。
他换掉了球童,现在只和自己说中文。又是那个“只”!
打开那扇门,就是很好很久的朋友。
他是吗?四年后,他离开中国,他们还是朋友吗?
他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们还是朋友吗?
老师的书里写着:“人生,总是在关上一扇门之后,打开了另一扇窗。生活,总是绝处逢生的。”
她是否已经关上了一扇门,又悄悄打开了一扇窗?
他在窗外吗?

****
烟灰缸里已经积满了烟蒂,他还在抽,虽然这已经是含量最低的香烟。
靠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天,屋里放着音乐。
晚上和几个韩国朋友喝酒、聊天,突然有些想家。不知不觉想到了过去。快三十四年了,人生若是百年,也过了三分之一了。
最终还是来了中国,一年多了。未来的四年,会怎么样呢?
“奎,釜山的三星有一个很好的职位,不想回去试试吗?”
“正轩结婚了,春假的时候请大家喝酒。他在首尔旁边的小城买了房子,听说娶的是个当地的女孩。”
“官司的事情了了就好,虽然少了十几天年假和提薪,但是公司还是挺够意思的,出面保你,对方怎么样了?”
“技术这工作做不了一辈子,毕竟会上年纪,以后还是要往别的方向转。你怎么打算的?”
“你小妹都大学毕业了,日子真快!”
他会留在这里吗?四年后,他已经快三十八了。朋友的孩子应该都已经上学了。
四年,说长很长,说短,一转眼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