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一个宫女而己,
再得宠也未必大到天上去,可是看着海英凝重的神色,委实又不像是寻他们开心,左右一寻思,如果这姑娘真是普通宫女,太后也不必宜召太医来诊治,当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再去诊了一次,也不敢再说什么治不了的话了,但是脸色却都还十分为难,不知道这到底吃的是什么药,他们怎么好随便下方子,况且时间上也不能再拖延了啊.......
海明月回来得时候,是满满的怒气和愤恨,她末曾想到梅太妃竟然是铁了心打定主意不肯告诉她,那药到底是什么,宫里害人的毒药何止千百,她就算拖得起,萱儿也拖不起了.这时太阳已西斜,余辉照在萱儿明丽的面孔上,留下得却是一层淡金色的影子.突然听到那帮她擦汗的小宫女惊叫一声,海明月急忙过去一看,萱儿的眉心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黑色的细纹,十分诡异.
”你们快去看看!”海明月又是怜惜又是心疼,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只疲惫地挥了挥手,海英便代她对着那几个太医道.太医们纷纷上前,睢见了萱儿脸上的黑印,顿时都变了脸色,战战兢兢跪倒在地上:”太后,这姑娘中的毒是千层夜,治不得了啊!”
刚才毒性还没有完全蔓延开,他们还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毒,这时候看狗崽子她脸上诡异的黑色印记,他们才惊觉这是宫里药性很强的毒药千层液,后宫里的女子若是中了这种毒,不消几个时辰必然香消玉殒,就算神仙来救,也压不住这剧毒的药性!海明月怒气冲冲道:“叫你们治她,光磕头有什么用,救不了人当得什么太医!再去想法子,若是救不了她―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语中的森冷已经叫几个太医心里够害怕的了,他们跌跌撞撞爬起来,看起来像是在琢磨开什么药方子,可是他们自己却知道,这时候开什么药都是枉然!不过是让那姑娘多受罪而己,可是太后既然下了兹旨,没有十个脑袋,如何敢抗旨?
一时之间大殿中谁也不敢说话,寂静的可怕,毒性己在她脸上显形,只怕不消半个时辰,萱儿就会全身气血凝滞,毒发身亡!这几句话太医们藏在心里,半句也不敢多嘴,只能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失,而躺在榻上失去意识的女子的生命,似乎也随着这时间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微弱。
海明月突然转身:“海英!去请陛下来!”她眉目间一片冷凝之色,显然是下定了决心,海英应承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海英一出殿门,便看见海蓝远远站在廊下,怔怔向这边张望,当下心中酸疼,为这个弟弟的痴心,她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却无论如何无法让他断了念头。他对萱儿这样喜欢,若是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又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当下不敢再想,连看也不敢再去看他一眼,迅速地避开他的视线,向乾清殿急行而去。
第二十章幸福
勃长乐也是正在寻找萱儿,听到宫人报说太后宫里的海英来求见,他便隐约猜则与萱儿有关,等见到海英的面,听了她说的话,他竟然顾不上自己亲娘现在还被人捅了一刀搁床上躺着呢,倒先是对萱儿担心得要命,跟着海英就要去太后宫中。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小金子,去叫上杜良雨。”
杜良雨虽然来路不明,医术却绝对拔尖,这会儿带上他,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小皇帝也是急中生智,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可用,那些太医因循守旧,越到棘手的时候越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与其如此,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为好!“她这是怎么了?”勃长乐上前去握住萱儿的手,发现触手冰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的目光凝滞在萱儿的脸上,也看见了她眉心那道黑色的纹路,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杜良雨,你过来看看!”
杜良雨本来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帝拎着他来太后宫里是个什么意思,还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了,这时候刚松下一口气来,听皇帝叫他,也便没有过多顾忌,看了一眼萱儿不寻常的脸色,不由一怔,伸出右手搭上她的手腕,闭目片刻,脸色忽然大变:“陛下,萱儿中的不是寻常毒药,现在毒入心肺,恐怕― ”
海明月适才见到他去诊治,心中多少还是存了一点希望的,这时候听见杜良雨说了这话,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只看着榻上气息越见微弱的萱儿,一言不发。勃长乐一下子从榻上站起来,拎起杜良雨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么!: “你胡说八道什”什么不是寻常毒药,朕… … 肤走的时候… … 人明明还是好好的!他的手劲儿太大,杜良雨手无缚鸡之力,在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下,只是不断的咳嗽,连句完整话都回答不上来,更何论给出一个让皇帝满意的答案。
”陛下!陛下,先冷静才好,太后那里还着急,您千万别再跟着给她添扰!救人要紧!”海英在一边轻声提醒着,勃长乐看了一眼海明月不善的脸色,将杜良雨猛地一松“有什么法子能治?”
杜良雨骇然地看着眼前的小皇帝,他虽然放过了自己,可是他那双拳头己经紧紧握了起来,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显然是气怒己极,进宫许久,他还从未见过皇帝这般失态的模样,可见他是极其在乎萱儿的,可眼下要他救人,分明只有一个法子… … 偏生这法子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所以杜良雨咬牙摇头:“草民治不了,治不了。”
勃长乐见他这么回答,不由得又是大怒,他早上走的时候,并没看见营儿,可是人好好在乾清殿待着,又怎么会出事?
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萱儿,明明是能走能动会说会笑的人,片刻之间倒在那里不能言语不能微笑,他心里一痛,想到她若是真的不能好起来,一股莫名的寒意侵袭了他的心肺,牢牢锁住他的呼吸,一时之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倒是一边的海明月瞧着他的神色,本来充满忧虑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行了,这里留下这位大夫就好,其他人都下去吧。”
勃长乐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角落里几个太医匆匆忙忙退了出去,大殿里的内监宫女也一并被海明月打发了出去,现在大殿里的外人只剩下海明月亲近的宫女海英和还处于半混沌状态的杜良雨。
“杜大夫,哀家曾经听闻你医术高超,且再问你一句,这毒你可医得?”海明月眸色深深,认真地看着杜良雨。杜良雨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位风华绝代的大历太后,却也听闻过她的一些旧事,刚才他还没来得及打量便被萱儿突如其来的病况吓了一大跳,又被勃长乐拎起来威胁,他实在是无暇顾及到这位太后。现在听她问话,只觉得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人也是十分的温柔,并没有他所猜测的雷厉风行的样子,当下怀疑自己收集的情报是否准确,这位太后也许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是个手段十分狠辣的女人吧,他沉吟片刻,如实回道:“太后,恕草民莽撞,不是不能治,而是这方子说出来,草民担心不但不能取信于陛下,还会被治罪,草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
勃长乐冷冷道:“朕不管这些,若是不肯说,你就带着你那个大逆不道的方子自己去领死吧。”他心里其实己经升起了一线希望,不管是什么样的法子,只要可以医治好她,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这个杜良雨分明是故弄玄虚!
海明月闻言,倒是顿了顿,看了一眼勃长乐眉眼之间掩不住的忧对杜良雨道:“你也不必害怕,有什么法子姑且说出来,哀家向你保证不治你的罪便是了.”
杜良雨的手也不由颤抖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一刻的声音都似有些僵硬:“草民听匹叶参宝是能解百毒的灵药,但天下仅存几株,应该都己在宫中,被陛下服用了。
所以天下间能够救萱儿的,也只有陛下而己。”
勃长乐一愣,呼吸微窒,杜良雨这句话令他完全不明所以,思绪纷乱而来,他转头看向海明月,眼神充满困惑。
“有什么话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海明月避开勃长乐的眼神,淡淡吩咐道。
朴良雨小心地看了勃长乐一眼,以头伏地:“ 陛下恕罪,天下间现在只有药人心头血可以救萱儿,服用六药人心头血~一匹叶参宝百毒不侵,所以只有陛下才能…”
药人心头血--
勃长乐以不容冷疑的口吻,严厉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朕的心头鲜血?”看着杜良雨头上冷汗直流,他心中已经有了数,转头,平静地看着海明月,笔直地望进她的眼睛,撞破她表面的平静,洞察她的真意。“母后,您也想要儿臣的心头血来救萱儿?”他这时候倒没计较别的,他突然想起,海明月叫他来的深意,看来是早就知道他是个有用的人,可以治病的人… … 不知不觉间,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微有震颤,看向海明月的眼神也多了点复杂的意味,他没有想到,原来他是被母后算计着的,她明明知道只有六匹叶参宝可以解百毒,明明知道天底下现在最后一株六匹叶参宝己经被他用练药,所以她就是想要他来做这个药人.这一刻,勃长乐不是不痛心的,倒无关乎愿意不愿意,而是面对一个视若母亲的人,他感到自己身份的尴尬和难堪,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她这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萱儿才是海明月的亲生女儿,所以海明月就可以为了她来向自己索取心头的血,而他呢?难道相处了十多年的母子,当真只有相互利用,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吗?
他侧过头,看着榻上对此一无所知的萱儿,突然羡慕起她来,海明月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在真正紧要的关头,被牺牲的,不是嫡亲的女儿,而是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第的养子,他慢慢坐到塌上,动作轻柔的抚摸着萱儿失了血色的嘴唇,嘴角淡淡地,却无比坚定的回答道:”好”
他什么也没说,更加没有进一步逼问海明月,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好,便不再开口了,眼睛就像是钉在了萱儿的脸上,恋恋不舍得看着她,值得他珍惜的东西不多了,一样一样都在离开他,现在他这个皇帝真是是个孤家寡人,父皇死了,太后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跟梅太妃更加没半点母子的感情,他所余下的,就只有这个不论他是谁,都会对他微笑着的萱儿了.就算海明月不说,他也会答应,因为他别无选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萱儿就这样死去.
他没发现,海明月的眼中已经有泪光闪动,但是她刚才避开了他的眼神,便也只有刚才站在一侧的海英看得分晚.”你可有把握,万一伤了陛下?”
杜良雨忙道:”不会不会,草民定尽力而为,虽然心头血十分难取,却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草民自然圾法子取出来而不伤害到陛下的根本.只是如果取了血,陛下不得要养伤数月才能复原.”杜良雨的医术的确是出神入化的,他当初去函 瘟告诉萱儿,匪是她来取血,勃长乐那是必死无疑,若是换了他自己,可就不一定了,命还是可以保下来的,身子虚弱些是肯定的.谙心头的血,也不会是非得挖开心脏,只要不全国各地及人活着的根本,凭他村良雨的手段,还是可以应付的.
只不过,他原先关没想到,勃长乐竟然眼睛眨也不眨就答应,对于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手术的安全,人家也丝毫没放在心上.
“母后——”勃长乐突然开口,使得海明月愣了一下,她很快微笑道:“怎么了?”
“朕救活了她,她以后就是朕的了吧。”勃长乐嘴角的笑容淡淡,声音里却是不容置疑。
这个叫她怎么回答?海明月皱起眉头,她还真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按照道理说,他救了萱儿一命,要求她一辈子陪着他,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萱儿心里分明没有他,更加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答应留在他身边,她虽然是萱儿母亲,到底不能为她决定自己的人生,她己经走错了很多步,她这一回真的犹豫了,不希望萱儿醒了会怨恨她,所以当勃长乐开口的时候,海明月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皇帝。
“只要她自己答应,哀家没有意见。”她只能这么说,可是勃长乐却轻声笑了一下,那笑声让海明月心里起了不安。
“她没资格不愿意,她的命是朕的,朕不放手,绝不放。”他死死握紧她的手心,像是抓住了最重要的珍宝,嘴角的笑容却没有一点暖意。
…
萱儿是在第三天夜里清醒的,但她不是自然苏醒,而是被人扰醒的。她一睁眼就只是一片漆黑,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胳膊轻轻抬了抬,动不了。她不死心,再抬了抬,还是动不了。怎么回事?莫非她真的死了,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被鬼压床吧。
这鬼的半边身子还压在她胳膊上,挨着她睡得香甜,这到底是什么?等那均匀的呼吸再次拂过她颈项之间,萱儿的脸立刻就黑了,这明明是个人!
她用力推了那人一把,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了?”然后整个人被他抱紧,“醒了就好。”他喃喃地说着。
萱儿未必能这么轻松:“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勃长乐睡意正浓,这时候不太清醒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阖上:“这是朕的床,不在这里要在哪里?”勃长乐的床?萱儿心里一下子掀起惊涛骇浪,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被灌了毒药不但没死,还被他抱在怀里一起安眠?她挣扎着要起来,被勃长乐一把拉回头,“朕伤口疼,要休息,别吵。”
萱儿完全愣住了,中毒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现在勃长乐却说他自己伤口疼,莫非是他以前的伤口又犯了,不会啊,他被七皇子刺伤的地方经过医治明明己经好转,怎么会突然复发?她大起胆子伸出手去摸他的伤口,不意间碰到了他敞开的衣襟,里面竟然真的是厚厚的布条,一层层缠得严严实实。他说的是真的,勃长乐真的受伤了,还是伤在心口处!
“朕用心头血喂你,可不是要你半夜三更不让朕好好睡觉!”勃长乐念了一句,将萱儿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说,他说他用心头血救她?帮她解毒!怪不得她没有一命呜呼,可是,勃长乐又凭什么救她?剜了心头血,这人竟然还能跟她说话,难道不是必然会死的吗?她一直都被欺骗了?!
萱儿心里思绪纷乱,头脑被这些莫名涌上来的怪念头占据,更加不明白勃长乐为什么要冒险救她,如果是海明月为了她这么做还情有可原,可是勃长乐,他们之间感情有深刻到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的地步吗?好像——没有吧!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指尖已经被他抓住,勃长乐低声唤了一声她的 名字:“萱儿…”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叫萱儿光听着就感觉心里一颤,有些慌起来。勃长乐静了片刻,突然手臂一伸将她压倒下来,含住她的嘴唇,萱儿震惊地瞪大眼睛,她刚挣扎了一下,就被勃长乐抓得更紧,不过片刻工夫,他就已放开她,都没给她再度拒绝的机会,又在她身边躺下来:“早点睡吧。”
她还要说话,被他淡淡阻止了:“朕救你一命,你连个安稳的觉都不让朕睡好
吗?”
这话说得十分平常,但语气中分明有几分委屈,如果勃长乐不是皇帝,她几乎以为他是在跟她撒娇了,顿时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勃长乐笑了笑,闭上眼睛继续睡去,只剩下可怜的萱儿,到现在为止还没弄清楚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纠结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天亮为止,她也没敢闭上眼睛。
有些话她不方便问勃长乐,却不代表她会甘心,她只不过昏睡了三天,怎么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宫里每个人看她的眼光,活像是她己经成了小皇帝的妃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巴结逢迎的有,疏远嘲讽的也有,她是根本什么都没还明白过来,去问杜良雨的时候被他一句话定在那里了:“人家都豁出去心头血救你了,你就等着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许给勃长乐?萱儿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哭笑不得,她心里当真没有想过要做勃长乐的妃子,对他也从来都尽量保持距离,他怎么会对她这么好,还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来救她?现在这人情债怎么还,她倒是十分犯愁。但是她断然不会考虑以身相许这个荒谬绝伦的主意,不说她现在有了宝宝,就算是没有,她也不可能喜欢勃长乐,更加不能接受他。现在也只有太后能帮她出主意!她想来想去,这事情真的只有海明月能帮到她!
可是刚到太后殿门口,就看见海英送锦绣公主出来,这锦绣公主竟然一反平日
里骄横跋扈的模样,哭得泪人似的,拉住海英的手不放,拼命央求她向太后求情,萱儿听得不甚真切,只隐约听到她说什么不愿意嫁不能嫁给那样的男人之流,她心里还很疑惑,谁知道锦绣公主见了她,小脸一下子变得铁青,眼睛像是刀子一样直往她奔来,她后怕地退了一步,却发现锦绣公主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过来找她麻烦的意思,没多长时间她就转身走了,萱儿还来不及寻思,海英就己经笑着迎了上来。
“锦绣公主这是怎么了? ”海英淡淡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将话揭开了去,“没什么不过是太后许了一门亲事,她不情愿罢了。”
她没说完的话是,太后竟然下了懿旨,将这个娇滴滴的锦绣公主下嫁给了贺兰
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贺兰茗,锦绣公主自己行为不端也算了,她偏偏不愿意嫁给那样声名狼藉的贵族公子,哭闹个没完没了,最后海明月烦了她,便推说不见,将她拦在外殿,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与贺兰家的结亲是势在必行。
原先不是说,配给锦绣公主的是贺兰雪吗?怎么会莫名其妙换成了贺兰茗?不过是短短几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多她所无法理解的变故?萱儿一边反复回味着海英所说的那两句话,一边踏进殿里来。刚进门,便看见海明月斜靠在榻上看着她微笑。她的眼神温柔而宁静,带着母亲所特有的爱怜,她见萱儿进来,很自然地向她伸出手。萱儿看着她晶莹轻柔的目光,就像是受了蛊惑,紧走几步,将手掌放入她的掌心,依着她身边坐下。“看见你好了,哀家就放心多了。”海明月的语气并不特别,但萱儿听了却觉得连心里都为之一软:“太后—— ”
海明月摇摇头,仍是微笑地看着她,眼底却多了许多抹不去的黯淡,这个女儿,至今也没肯叫她一声娘亲,但这又是谁的错呢?她看着萱儿一张秀雅清丽的脸,莫名就觉得自己的眼睛有微微的刺痛,仿佛下一刻就要滚下泪来,但她却只是笑,转脸对着海英吩咐道:“你也乏了,去歇会儿吧,这里不用人伺候。”海英知道太后想对萱儿说些话,便应声退了下去。
“昨天哀家去看你的时候还没全好,怎么现在就跑出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海英传话的,自己跑出来万一再病了怎么办?”她拍拍她的手,似是责怪,说的却是关心她的话。
“萱儿很好,您不用担心。太后,萱儿太莽撞,对梅太妃——”萱儿话还没说完,海明月脸上的微笑慢慢带出点冷意来:“在这宫里,梅太妃也厌了,哀家准她找个好地方去颐养天年,你不必担心。”她原是想说,因为一时愤怒伤了太妃,谁知道海明月轻轻一句话便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她反倒张不开口。她略略想了想,接着道:“刚才萱儿还看见锦绣公主,她要出嫁了吗?”
太后微笑道:“也没这么快,操办她的婚事之前还得好好准备,哪能说嫁就嫁呢?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锦绣这孩子,就是太心急了,其实也怪哀家不好,早该替她寻个好人家嫁了,才对得起先皇的信赖。”萱儿看着海明月袖口的金凤,一时有点语塞,好像她想说什么,都被海明月堵得严严实实,她刚刚怀疑锦绣公主被嫁出去是不是跟自己的事情有关,海明月就岔开了话题,这分明是不希望她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其实,萱儿自己倒没觉着对不住那两个人,事情的起因是她们先行作恶,海明月惩处她们,萱儿心里自然是很高兴很欢畅的,但是她也会担心,她担心自己是不是给她添了麻烦。
“好了,过去的事情别提了,只要萱儿开心,哀家就觉得很欢喜。”海明月看萱儿情绪低落,接着说道,“你醒了就好,有个人一直等着见你。”
萱儿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她第一个反应是贺兰雪,但是接着又明白这绝不可能,贺兰雪根本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短短的时间,她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却不知道全部被海明月收入眼底。
“萱儿,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海明月脸上是温柔的笑容,萱儿抬起眼睛,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眼波流转间微有困惑。
“你心里,如果一直恨着那个人,就该好好想清楚,到底是讨厌他,还是忘不了他。”萱儿一震,咬着嘴唇不说话,她虽没有回答,却已叫海明月瞧破了她的心思。人说母女连心,萱儿只要眨一眨眼睛,海明月就能猜出来她想要说什么,这一点,即便是时间也消磨不去的。她的脸上便也浮起奇异的微笑,“哀家明白了,你还在怪他,只因你觉得他放弃了你,伤了你的心,叫你难受,是不是?”萱儿认真地看着海明月,眼睛里不知不觉就带了点委屈,后者笑得更加清透,“你放心吧,哀家断不会叫他欺负了你去,一定帮你出气。”
萱儿愣了愣,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断断续续道:“但是我…”
海明月手中的温暖一直传到她心里去,让她整个人都感到轻松,可是她仍然有着顾虑,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太后眼中,便多了点说不出的味道,海明月轻声地道:“萱儿,哀家只想你知道,不管你作什么决定,跟谁在一起,都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哀家就是你的依靠,绝不会让任何人看低了你,你自己也不行,明白了吗?”
萱儿点点头,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如雨后初晴,清新动人,让海明月都恍了一下神。她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个傻丫头,萱儿能保有这样可爱的笑容,真是一件值得人欢喜的事情。她吃了这么多苦,却没怨恨过自己这个娘亲,思及此,她接着道:“萱儿,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个十分美好的女孩,上天给你一副好样貌,一个好的性情,就己经是最大的财富,凭着这些,想要什么样的归宿都有。这天下没一个男人值得你伤心,值得你落泪。别人对你好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爱自己才是真的。”
萱儿将海明月的话放在心里颠来倒去想了好几遍,突然觉得,这世间也不是只有自己才能爱自己的,她看着海明月,默默眨了眨眼睛,张开嘴巴又闭上,几次三番倒叫海明月笑得更开心:“真是个傻丫头。”她突然轻轻一搂,将萱儿抱进了怀中。她的怀里,是阳光的味道,萱儿悄悄地想。
从海明月那里出来,萱儿便看见海蓝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轻轻拂过花丛的声音,萱儿却分明听见自己的心在叹息。海蓝见她走过来,紧走几步迎上,俊朗的脸上是全然的欣喜与激动,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情意,萱儿哪里敢看他的眼睛,只远远站着微笑了一下来了,他己走到她身边。
她的笑容,其实已经有些勉强,她己经拒绝过海蓝的心意,这个时候,他却仍然这样关心她,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海蓝刚看到她的时候,心情还是欢喜的,可是这时候见她垂下眼睛,心里就一冷,再开口的时候便多了点客气:“你身子好了吗?”他本来会说,“我很担心”,或者是“我天天都在这里等着消息”。可是等他说出口的时候,自动自发省去了这些话,只因他知道,有些让她听见了,也未必会开心。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勉强自己挂上笑容,原来海蓝是个极爱笑的男人,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嘴角沉重得像是再也抬不起来,好在萱儿看不出来他僵硬的笑容,“萱儿,你别感到不自在…我现在…心里…,,他顿了顿,才艰难地说下去,“我当你是妹妹一样的,你喜欢…谁…都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情谊。”萱儿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海蓝他别过脸去,“你若是愿意,我——”
“大哥!”萱儿已经叫出了口,像是怕海蓝反悔似的,有些微的急切,连她自己也发现语气一下子变得轻松,像是身上的一副担子突然卸去了,“海蓝哥哥,在萱儿心里,你就跟我亲大哥是一样的,谢谢你一直关心着我,萱儿心里,会永远感激你,记挂着你的。”
海蓝苦笑,这声哥哥叫得他心里发酸发苦,他刚才的话刚一出口,其实已经是悔恨万分的了,现在萱儿这一声大哥,倒是让这件事情铁板钉钉,再也不能反悔了。大哥,这看起来是亲近了,实际上他却觉得突然与她隔开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再也触碰不到。她已在无形中竖起高墙,将他阻在了外面,无论他如何向往,始终看不见她心中的那片风景,进不去她心里最要紧的地方。他看着她露出的笑脸,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这样就好了吧,你既然一心想她开心,只要她开心——做她的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开心就好…
晚上的时候,勃长乐批完了折子突然对一边挑灯芯的萱儿说道:“朕已经下了旨,再过几日行了正式的册封,你就是朕的妃子了。”
萱儿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是什么时候的话?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脸笑容的勃长乐,仿佛对他说的话全然听不懂。
“朕都告诉母后了,朕喜欢你,要了你。”
海明月也知道?还答应了?那她为什么要对她说那样的话?看着勃长乐神采飞扬的脸,她突然觉得一阵寒意笼上心头,她居然还以为太后会真心为她着想,不会勉强她做不喜欢的事情,她不爱勃长乐,可是她竟然答应了将她许给他!
勃长乐道:“你留下来,跟朕在一起。”他身为皇帝,却没有用命令的口吻,完全是请求一般地对她说话,换了别人可能要高兴地跳起来,可是她却半分喜悦都没有。她不愿意!
勃长乐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滚烫的温度传到她的手上,像是要一直烫到她心里去,萱儿心里发冷,面上却发烫,低声道:“对不起,陛下,这不行。”
勃长乐脸色骤变,他以为温言软语可以打动她的心,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拒绝,他一下子将她反压在桌上,两手紧紧掐住她的胳膊,眼睛里已经升腾起愤怒,正恨恨地盯住她道:“朕说过,旨意己下,绝无更改!你的命是朕救回来的,朕绝不放手!”
萱儿虽然吓得煞白了一张脸,但更显得清丽可人,勃长乐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雪白的颈项上,那美好的弧度让他早己蓄积在胸口很久的爱意迅速膨胀,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拖入不可预料的疯狂境地,他不受控制地迅速低头亲吻她的嘴唇和下巴,一只手也伸进她的衣服里面肆意摸索。他的亲吻就像暴雨一般猛烈地落下,瞬间将萱儿吞噬,让她喘不过气来,眼前突然一阵阵发黑,“不要!放开我!”她痛苦地推拒着他的胸膛,却被他勒得更紧更急切。她的拒绝只是让他迅速堵住了她的嘴唇,在她柔软的口中不停吮吸着,翻来覆去,意图掠夺她的一切。直到萱儿泪流满面,他心里一痛,才松开了手,萱儿拢紧自己已经散掉一半的衣衫,快速地退开他控制的领域,站在不远处惊怒地看着他。
勃长乐毫不掩饰自己的势在必得,缓声道:“你会是朕的,永远都是!”他一字一句说道,嘴角笃定的笑容看在萱儿眼中却是格外的胆战心惊!
接下来萱儿完全是求助无门,海明月不肯见她,海英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肯让她见到太后,她简直急到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正式的册封仪式这一天,她才下定了决心,如果勃长乐真的打定主意要她,她就诚实地告诉他,她早已怀了身孕,根本就不爱他,只是这样一来,她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一系列的仪式,册封,萱儿似乎都看不见,她的眼中只有宫里那刺眼的鲜红,她的面前有好多影影绰绰的人影,却始终模模糊糊,不是看不清,只是不想看清这现实,她挣不脱逃不开的现实。她听见有宫人向她道喜,却觉得那声音也淹没在这成片的红色中。
直到前来为她梳妆的宫女对她说话,她才突然惊觉,这个秀丽端庄的女子正是海英,她微笑着替她绾好青丝,放下梳子,挥退了其余的宫人后,她拉起萱儿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深深地看着她道:“太后早就安排好了,萱儿一切放心。”
安排?安排什么,安排她嫁给皇帝?这就是娘亲,她心心念念的娘亲,虽然她一次都没有叫过她,但是在她心里早已认了她,她从没有怪过她小时候就丢弃了自己,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毫无缘由的,她竟然再一次放弃了自己,连一个解释的理由都不给她,就只是,不见她。
这是娘亲吗?她真是痴心妄想,以为她已经找到了真正关心她的人,谁知道,不过是她自己多想了而已。她到底没有勃长乐重要,他轻轻一句话,海明月竟然就将她送给了他,甚至不曾问过她的意见,这只能说明她心里,自己这个女儿分明是微不足道。
萱儿想到这些,更是脸色发白,只一双含泪的眼睛里写满坚决,咬唇道:“她从没爱过我,更没管过我,她的话我也不会听的,绝不!”
海英听了这话,不过有片刻的怔怔,随后便露出淡淡的笑容,但萱儿瞧着,却觉得那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连与她说话的口吻都像是在哄骗一个只会哭闹不被父母疼宠的孩子一般,透着一股莫名的无奈,她只是又重复了这一句:“你只管放心,萱儿。’”
海英微笑着,劝她喝下一杯茶水,轻声道:“萱儿好好休息一下吧,睡醒了再去行大礼。”
她明明并不累,却在这柔和的声音中被无限的困倦俘虏,最终只能沉沉睡去…
她醒来的时候却觉得身子有些颠簸摇晃,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清澈的月光穿过窗口,在头顶洒下一片清辉,只是接着她看见的却不是海英秀美的面容,而是玉娘那双带泪的眼。她怕被她发觉,还偷偷拿了袖子去擦拭,被萱儿一把拽住死死不放:“玉娘?”
“七宝!”玉娘语音未落,已带了哽咽之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萱儿一时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只觉一阵细腻的温凉滑入她的衣襟,却是玉娘已经落下泪来。
颠簸突然停下,玉娘再抬起眼睛,眼泪已经被她胡乱擦掉,一张温柔的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我怎么会在马车上?’’萱儿疑惑地看着她,玉娘笑而不答。
萱儿屏住呼吸,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可能竟然会发生。玉娘轻轻点头,她怦然心动,已经起身到了帘边,片刻之间,心脏狂跳不已,手在半空停顿半晌,竟然始终不敢去掀开那道薄薄的车帘。
良久,直到玉娘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萱儿才鼓起勇气,掀开那道帘子,只听见外面凉风阵阵,萱儿被夜晚的凉意侵袭而来,毫无防备之下不由缩了下肩膀,立刻就被站在车边的一道身影吸引了目光。
蜜兰雪就站在马车边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一时之间,萱儿几乎要疑心自己
仍然在做梦。
“哥哥…”
眼前站着的男子,眼中有暗沉的光辉缓缓流转,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直在安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此时,萱儿的脑海中响起海明月说的那些话,那一天,她将她搂在怀里,像是抱着这天底下最贵重的宝物,轻声对她说的话…
她这时候才明白,早在海明月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然决定将她送出宫来,她从未与自己商量过,甚至连告别的机会都不肯留下…这样的娘亲啊…她甚至还责怪她怨怼她,以为自己再一次被她放弃了…天底下,怎么会有海明月这样的娘,为什么不自私地将她留下,留在她身边陪伴着她,为什么要放她走…
她连一句娘亲都没有叫过,都还没来得及叫出口….
“七宝——”贺兰雪轻声地唤了一声,萱儿气上心头,她口气僵硬地打断:“送我回去,我要回去!”
贺兰雪一下子扣住她的手腕:“去嫁给别的男人?做皇帝的妃子?然后忘记我?忘记这一切?”
萱儿望住他的眼睛,喉咙像是被堵住,无论如何,说不出“是”这个字。
下一刻,他已拥她入怀,他的怀抱那样温暖,让她提不起任何力气再任性去拒绝。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饱含着绵绵的情意,全数落入她的耳中:“得到你要嫁给他的消息,我都要急疯了,你怎能这样折磨我?怎么能!”他的手僵硬地越收越紧,像是怕她凭空消失,牢牢将她锁在怀里,“你是在报复我!谁都好,什么人都一样,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你也不能!你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给了就绝不还回去!谁要都不给!是我的!”他说得凌乱而无序,听在她耳中却是清晰而坚定。再也挂不住那一副冷淡的样子,萱儿已悄悄弯起了嘴角。
只是后来坐在马车上,任凭贺兰雪说什么,萱儿都维持着淡淡的表情,不冷不热,他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哄她,也就将心急全部压下了,腆着脸去道歉赔小心,玉娘在一边看了直笑,实在想不到清高自傲的贺兰公子有这么作小伏低的一天,只在他面前还要忍着,萱儿好奇想要问他们准备去哪里,贺兰雪要说她却又不肯听,玉娘只得慢慢解释给她听。
不过她所说的地方,萱儿从未去过,也没听过,只知道距离京都很远很远。她心中其实还是忧虑勃长乐不肯放过她,外面的老管家时不时插一句嘴来逗乐,慢慢地,她也不再执著于这个问题。倒是贺兰雪为了讨她高兴,慢慢说道:“我想了又想,让你出宫只有两条路,其一,就是杀了勃长乐。可是,就像我曾经说过的,我不想走这条路。所以只能是第二个方法,我派人经天涯明月,从地道里取出了宝藏,并把它分成二十份,分别运送到不同的地方,由不同的人保管。所有的人彼此并不认识,只听从我的命令,并且只在看到出示的信物才能取出金子,而这些信物又有所不同。在我走之前,我将指挥这笔宝藏的二分之一的信物交给了太后,我想,她会知道,怎样利用这笔财富,让勃长乐彻底打消找你的念头。”
他看着她不信任的目光,突然微笑起来:“他是皇帝。”
萱儿心中暗暗叹息,是啊,她怎么会忘记,勃长乐始终是个皇帝,他会在最适当的时候作最恰当的选择,因为是皇帝,所以他只能一个人站在顶点。可是那笔财富,为什么运出来又要交给太后保管,又为什么只给一半,她始终都不太明白,好在这些事情,不需要她操心,因为贺兰雪希望她的世界,永远这样单纯。
马车行驶着,突然听见有人高呼,“等等我啊”这声音异常熟悉,萱儿擦了把汗,莫非那个疯子阴魂不散又跟了上来?太可怕太可怕,他不是应该在宫里老实做他的太医,怎么会?掀开窗帘,果然见到朗朗月光下,那边山坡上跌跌爬爬跑下来一个人,正是急得浑身大汗的杜良雨。他一边跑一边喊,无奈这车上玉娘一听到他的声音脸上立刻笼罩上一层寒霜,不再言语。萱儿撇撇嘴,这个疯子,还跟来做什么,他那样陷害贺兰雪,莫非还指望跟玉娘在一起吗?
杜良雨早已猜到会有这一天,他不走,只是要送从小长大的朋友最后一程…
可当他赶上来的时候,喊破了喉咙,马车也没停下来,他灵机一动,用尽最后力
气嘶声喊道:“车上有孕妇,我是大夫!!!”
老管家缰绳一勒,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突然停下…
萱儿身子晃动了一下,却看见坐在身边的贺兰雪,整个人都呆了,呃,这个问题,她确实需要好好向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