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月握紧了她的手,她略略一想,便知道七宝眼中的落寞之色从何而来,“是贺兰雪?”七宝的心惊跳了一下,抬起眸子来盯着海明月看,她原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能猜出是谁。“傻孩子。”海明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的表情温柔而宁静,七宝选择这时候将这件事情告诉海明月,必然是担心贺兰雪一时愤怒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伤害到了太后,她肯说,就证明她心里已经认了这个娘亲。但如此一来,她跟贺兰雪之间,又如何挽回,贺兰雪的性格令人捉摸不定,本来配七宝不是最合适,但是七宝又那么喜欢他,海明月一时之间有些头疼。当年得知真相后的孔贵妃,知道杀父的仇人便是皇帝,明知海明月的所作所为,还一直暗地里相助于她,只是海明月没有想到,孔贵妃报了父仇之后会选择为那皇帝殉情,正因为如此,孔贵妃最后的遗愿便是让海明月善待这个孩子。否则在重重包围中,缘何贺兰家能将这个五皇子带出来,没有海明月的默许,这绝不可能做到。但是现在,她确实有些后悔,当年若不是她一时心软,斩草除根的话,今日也免了这许多烦扰。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对海英说道:“带七宝去换件衣裳,休息一下,我随后就过来。”海英接了吩咐,笑着拉着七宝站起来。七宝的手还被她拉着,海明月心里其实不想放开,但想起还有事情该问清楚,她虽然眼眶发红,想到以后日子相处的日子还长着,便忍了又忍,才松了手道:“去吧。”
等海英带着七宝离开,海明月又静坐了片刻,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才扬声对外面道:“海蓝,进来吧。”
海蓝经过边疆的两年磨练,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做事有些任意妄为的贵族公子,他变得沉稳干练,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兼之他外表十分俊朗,家世又极好,听说这两年去给他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却都被海家婉拒了。他的父母都是明白人,知道海蓝的婚事说到底做主的绝不是他们,而是太后。太后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站在自个儿跟前的青年,容貌气度都是顶好的,又因为带兵打仗而使得脸上比一般贵族子弟多了几分刚毅之气,沉稳了许多。
其实打心底里,海明月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她亲眼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为人秉性,当初他贸然来向太后求亲,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只因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海蓝,她一心想给七宝最好最完美的东西,却在不知不觉中破坏了七宝的爱情,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她实在是不能推卸责任。海蓝一进来就克制不住看向大殿别处,可是四处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七宝的人影,他脸上虽然还是没有变化,却掩不住心里的抑郁难受。海明月轻咳了一声,海蓝回过神来,“太后,您吩咐我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这些先不谈。”海明月挥挥手,“找你来是因为多日没见到你,哀家心里也十分惦念。”在对着七宝的时候,她只是个母亲,但对别人,她还是大历的太后,这一点海明月永远不会忘记。
“承蒙太后记挂,微臣受太后和陛体恤…”海蓝的话刚出口海明月就笑了,“不用说这些客套的,你父亲是哀家的表兄,你又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怎么一两年的功夫生分了许多。今天叫你来,一来是因为你刚才护驾有功,哀家十分欣喜。二来,是为了七宝。”
海蓝一怔,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海明月见状心中已经有了底,便柔声问道:“当年你说过喜欢她,哀家问你,到今天你的心意变了吗?”
海蓝性格本十分开朗,但因七宝的事情实际上受了很大的打击,现在听海明月突然提起她,甚至提到当年的旧事,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成一团,身子晃动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只能凭借着一口傲气勉力维持自己的表情没有在片刻之间失控,他怎么会忘,怎么会变?忘记的人,分明是七宝,变的人,也分明是七宝。如今太后却来问他有没有忘记自己的心意!他该忘记吗?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得了一场病干脆也忘记过去才好,这样多轻松多快乐,这样他还可以将以往都舍弃,以后有一天说不定也能爱上别人,也能得到幸福。只可惜,这终究只敢想想而已,过去的感情他做不到说忘就忘,说丢就丢,无论如何沉重,如何令他痛心,那都是自己不可割舍的过去,他却连追问她一句都不敢,说窝囊也真是窝囊,被人横刀夺爱只敢躲起来自己舔伤口,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海明月看他神情,其实也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她略略想了想,掂量着这句话该怎么说出口,一时之间大殿里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这时海明月想好了措辞,刚要开口,却见海蓝神思不属痴痴望着另外一边,她便也向那里看去,才发现七宝不知何时已换好了衣裳,从绣花屏风后面走出来,与海蓝的视线撞上,正有些不知所措。
海明月心里不知不觉就叹了一口气,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缘分哪——也好,两个人都在,有些事情她自己不能做主,还是听听他们两人的意见。既然贺兰雪已经撇下七宝独自离去,海明月对贺兰雪的允诺也就当不得真,这么好的机会是他自己放过了,海明月这样的人,给了一次机会就绝不再给第二次,要怪就怪他自己!放弃了她的宝贝女儿,将来让他后悔去吧!“七宝,你过来。”七宝垂下头走到太后身边,想要避开海蓝的眼神,谁知他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心里觉得别扭,但是又无可奈何。还是海明月先打破了这僵局,“有些话哀家本不该现在说,但是很多事情快刀斩乱麻比拖泥带水要好。七宝,哀家问你,你还愿意嫁给海蓝吗?”
九七
七宝一惊,万万想不到海明月会在这个时候乱拉红线。她当即想要一口拒绝,可是看着海蓝又觉得于心不忍,当初的事情如果细究起来她的确不是很占理,如果断然拒绝,是不是又会伤了他的心?但是她现在又怎么可能答应跟他在一起,这红线分明拉的太不是时候。她还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她看的海蓝却分明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他垂下眼睛,突然道:“太后,恕微臣斗胆,这门婚事…”
海明月笑容一敛,明艳的面孔自然便多了点不怒自威的味道,“怎么,你还不乐意?”
海蓝不敢再去看七宝的神色,他大声道:“是,微臣不愿。”
海明月摇摇头,这两人之间,她现在都有点看不明白了,到底是谁欠了谁,谁负了谁啊,她闺女以前是个香饽饽,个个争着来抢,怎么不过几天的功夫,谁都嫌弃了?她端详了七宝一阵,这么美的姑娘,这些年轻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当下有点恼怒,“没人问你愿不愿意,哀家问的是她!”
这就有点蛮不讲理的味道了,海蓝一愣,眼睛不小心抬起来,就又舍不得离开七宝的脸,一直一直盯着看,直到海明月冷冷哼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只是一旦醒了神,他就不能欺骗自己说七宝是喜欢他的了,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太后,您别勉强她,是微臣…微臣不愿意。”
这下子连七宝都惊奇地瞧着他,海蓝的脸一下子微微泛红,他心里明明喜欢的要命,却不能答应,这种痛苦又怎么对别人说明?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又怎能趁人之危?他既然爱她入心入肺,更加不能有丝毫勉强她。刚才太后问她,就算她现在答应了,将来…将来她若是反悔了,他心里不是空欢喜一场…如果她刚才一口就回绝了,那他心里将更加难受。说来说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期望她答应好还是拒绝好。横竖,勉强不爱自己的人嫁他,这种事情,海蓝是做不出来的。既然如此,这个恶人还不如由他自己来做。
海明月看着海蓝的神色变换不定,却一直依依不舍看着七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海蓝这个孩子好是好,就是心眼太实诚,看他外表也不像个傻孩子,怎么在感情上会这样糊涂。依她看,分明就是他太礼貌,抹不开男人那点面子,才会让贺兰雪占了先机。对什么事情都可以礼让,唯独对感情不行,谁先下手,就是谁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若她是海蓝,心爱的人此刻正形单影只,还不趁虚而入,别人都往他怀里送了,他还傻傻地往外推,她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这一看就是个没长进的,连长乐那小子都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她海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君子?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微臣…微臣告退。”海蓝再呆下去,就害怕自己把持不住会答应,匆匆就告辞了。海明月看七宝似乎欲言又止,便拍了拍她的手,“你有话要跟他说的话,就去吧。”七宝点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海蓝哥哥!”海蓝听到那声音,心里就一颤,脚步顿时停住,却不敢回过身来,直到七宝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一时之间他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自从上次在一家酒馆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与她见过面了。
“海蓝哥哥…刚才谢谢你。”七宝脸颊微微泛红,心里其实还是对海蓝有所亏欠,尤其是他刚才替她解了围,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海明月虽然是她亲娘,但她对她的心思还没摸透,对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更是不明所以,好在海蓝拒绝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海蓝看着她清丽无双的面容,却好似没有听见她所说的那些话,她谢他什么?谢他拒绝了婚事,还是谢他大度到将她让给了情敌?这多么可笑,他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可是看到七宝眼中些微忧郁的神色,他开口的却只有一句话:“他对你不好吗?”
七宝一愣,海蓝顿觉失言,强笑道:“我是问你,过得好不好?”他突然想起来,若是贺兰雪对七宝好的话,她又为什么要进宫,难道是为了来找海明月?还是因为她孔家的冤仇?不管是哪一种,只能证明贺兰雪对她还不够好,不能让她打消了这些念头,又怎能让她孤身一人进宫!若是换了他,若是…
片刻后,他又沉默下来,刚才还激动的情绪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到如今他还是不肯死心,还要自作多情,七宝的心里,分明是没有他的。若不然,她又为何会对太后的赐婚那样排斥。
有些话,她不说出来,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他又怎能因为她不说就随意猜测她对自己还有情意,这不过是她在可怜他而已!海蓝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同情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是看到七宝闷闷不乐的神情又全都咽了下去,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站起来了,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她,可是一看到她,便将自己所说的话全都忘记了,以往的一切全都涌上他的胸口,让他感到烦闷,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蓝哥哥,现在想来,还是我该说一声抱歉,你能这样帮我…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他苦笑,怎么会变成一个好人,感情里最后失败的都是好人,他多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一回恶人,可是他却偏偏做不到,哪怕看到她掉一滴眼泪,他都会后悔心疼半天。也许是他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他要做这个好人来还给她吧。
“没什么好原谅的,你并不亏欠我什么,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双方有意,勉强在一起…”他还想安慰她几句,可是他自己心里都难受得不得了,又怎能说下去。想起以前他总是去摸她的头发,捏她的脸蛋,那时候真的是很开心的时光,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他也不过是觉得她很可爱而捉弄她。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感情就在他心里变了质,是他不好吧,若他肯老老实实做她的哥哥,后来也许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说到底,是他庸人自扰,怨不得别人。
如果海蓝出言责怪她,说她忘恩负义,背弃感情,那七宝心里可能会好过许多,他越是这样说,她心里越难受。若是她没有生那一场病,现在他们也许还是好好的。若他没有一声不响离开京都,现在他们也许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也不会爱上贺兰雪,不会陷入这样的愁闷中,不会因为贺兰雪离开而感到悲伤,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她心里若是一点遗憾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走过的路,她不能回头,若是她今天答应了跟海蓝在一起,心里还想着贺兰雪,那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她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做。
“谢谢你,海蓝哥哥。”七宝的话说的诚挚,发自肺腑地感激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他始终像个大哥哥一样关心照顾她,虽然没能走到一起,她还是感激他的宽容大度。
海蓝苦涩地笑了笑,手伸入自己怀里,取出了一直贴身放着的一样东西,七宝刚要看见,突然旁边有人喊了一声“萱儿!”,一个黄色袍服的年轻男子已经飞奔过来,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
呃——
七宝呆了呆,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勃长乐刚放下心来,一放开她就发现海蓝立在一旁,顿时皱起眉头:“海将军怎么在这儿?”
海蓝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七宝再看时他的手心已经空无一物,他静静向皇帝行了礼,“微臣来拜见太后。”
勃长乐淡淡看了他一眼,再次衡量了一下他站的距离,好像也不是跟萱儿走的很近,不像是意图不轨的样子,稍微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海将军自便吧。”
直到他拉着萱儿走远,海蓝还站在那里。过了半天他掏出刚才藏起来的东西,摊开手心,竟然是一个绣着红梅的香囊,上面的针线有些拙劣,但是他却一直贴身放着,整整保存了两年,他以为等到自己回来,可以亲手将香囊给七宝看,告诉她,他连上战场都会带着,这是他的护身符,可是等他回来才发现,这个香囊,对七宝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有他还当宝贝一样揣在怀里。刚才他是想要还给她,可是想到如果真的还了她,以后他们之间就真的毫无牵绊了,一个停顿,就被勃长乐打断,这个香囊也就送不出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叹了一口气,将香囊小心翼翼又放回怀里,收着吧,她既然在宫里,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下次再还给她。
下次?他舍得还吗?
不管了,以后再说!他想着,回忆起刚才勃长乐那忧心忡忡的神色,觉得有点不对,决定下次见到七宝再好好问她,就算他情人做不成,总还是一直关心着她的兄长吧,他过问一下,也不是很过分,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步离开。
不远处,海明月在殿内长叹一声,海英不由笑了,虽然这团乱麻现在越来越乱,但是难得太后有这样的心思去管年轻人的感情,虽然她每次一插手就会变得更乱…呃,也还是好心做了坏事。海明月斜她一眼,海英立刻站直了严肃状,片刻后又突然醒悟过来,海明月再没有算计,也不会这么贸然就将七宝许配给海蓝,她今天这一出,没准是为了试探七宝的心意。
她偷偷看着座上的太后,她正捧起一碗茶,笑着喝了一口。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九八
在石洞中,她是七宝,出了这里,她却只能是萱儿。刚才勃长乐叫她的一瞬间,她差点都不记得,自己在宫里已经改了名字。太过于忘乎所以,就是这样的结果,她早该知道。
只是勃长乐看着她那眼神,她怎么瞅着怎么心里害怕。好歹她还大他两岁,他动不动就搂搂抱抱,她哪里还有脸见人。这宫里上上下下几千双眼睛可都瞪大了在瞧着,她再不济也不想落个勾搭小皇帝的罪名,传出去委实不太好听。
只是他一路握的死紧,她刚想甩开却被他抓住指尖又整个拉住,末了干脆拖着她手回乾清殿。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勃长乐拉着萱儿进去,他正好撞见,看见萱儿的时候,他睁大一双眼睛,像是撞见了鬼魂,掩不住的惊恐和怀疑。他虽然不敢置信,倒也没忘记礼数,赶忙向勃长乐行礼,皇帝却望也没望他一眼,摆摆手让他退下。杜良雨却还是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惊觉那个窈窕的女子正是萱儿没错。
被拉到殿内,勃长乐一声大吼:“全滚出去!”内监宫女们面面相觑,一溜烟退下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好像还是有点没清醒,眼睛里有好多萱儿看不懂的东西。
萱儿想了想:“陛下,刚才…奴婢出去准备打点水给您醒神…谁知道不小心被不知道哪个殿的宫女碰了一下,打翻了水盆,然后正好海英姑姑路过,瞧见奴婢一身湿淋淋的,没有可换的宫服,就请我去太后宫里,她取了她的衣裳给奴婢穿。”
皇帝听到她说的前半段,还是半信半疑,但看到她身上崭新的杏黄上衫葱白罗裙,也便信了七八分,这的确不是寻常宫女有的宫服,非得是海英这样的姑姑才能有的待遇,也亏得七宝合身,穿起来更为清秀好看。
萱儿不太敢看皇帝的眼神,总觉得他像是要洞穿她的心思,实在费解,他就算打她的主意,也不用表现的那么明显吧,实在是——太明显,露骨到她都不好意思,他还一点不回避那些宫女内监,她在乾清殿不太好混了都,成天见的就是那些小姑娘整天冷嘲热讽,毕竟皇帝眼前的红人不好当啊。
“陛下没别的事,奴婢告退了。”
“等等!”萱儿抽自己的手,一下,两下,三下,都抽不动,眼睛里有点着急,勃长乐笑起来,“手上怎么了?朕瞧瞧。”
萱儿一愣,他已经翻开她的手心。好在他没注意那不属于宫服的布条,反正那已经被血染红了,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他随手就丢到一边,扬声道:“小金子,给朕滚进来。”
…
上次他用的金创药,还剩下许多。他拉着萱儿坐在椅子上,萱儿浑身不自在,这是皇帝陛下的龙椅,她坐起来,实在是心惊得很,而且觉得硬邦邦的,不太舒服,难为皇帝一坐下就是好多个时辰,不容易不容易,看来她这个小宫女平日里站着还是很好的,坐着也疼啊。
“别动!”勃长乐拧起眉头,声音有点愠怒,“怎么伤的?”
“木盆摔了,手蹭过假山,不小心摔破了。”萱儿眨巴眨巴眼睛,撒谎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隐隐有越来越顺当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在她的手心,“最近别沾水,下次再这样,就别出去了,这些活儿交给别人。”他阖上药盒,手指不由自主抚上她的额角,萱儿愣了一下,他浑然不在意地道:“蹭到假山上的时候,身上还有哪里受伤吗?”
“朕看看。”他的手指无意间在她脸上摩挲,一副认真的样子,嘴唇微微抿着,萱儿也不好意思拒绝,任由他的手指在她脸上和鬓发间停留了很久很久。
“陛下,奴婢没别处受伤。”她微微抬起头,有些不自在地答道。
“嗯。”他淡淡哼了一声,手指才慢腾腾地从她脸上挪开,萱儿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帝的袖子上熏有紫述香,宁心静气,香气经月不散,水洗不消,是极为奇异的香气。这时候他的衣袖在她颈项间不留意蹭了一下,她缩了缩脖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这种香气,在他先前压在她身上的时候,仿佛换了种味道,极富侵略气息,她不是很喜欢,这时候闻到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饿了么,这都一天了才找到你,朕还以为你跑了。”手指还残留着一种温暖的舒适感觉,对勃长乐而言,很有…诱惑力…
萱儿有点讪讪的,笑容挂在嘴角有点僵硬,“陛下真是说笑,奴婢能跑到哪里去。”
“朕是说…算了,你饿的话,朕吩咐他们准备点心。”
“你这么盯着朕看做什么,难道朕会吃了你吗?”
“你把朕当成什么?想要趁你迷糊的时候占有你的无耻之徒么?”
勃长乐的手有点颤抖,他心头莫名的涌上一阵刺痛,虽然,他的确是想要她,甚至是顺水推舟的想要占有她,可是他如果真要强迫她,清醒不清醒,又如何?
“你别怕,朕暂时不会对你…算了…”勃长乐懊恼起来,末了又死盯着她雪玉般的颈子看,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他担心自己下一刻就会扑过去咬住她的脖子,强迫自己转开了视线,有点别扭地道。
呃——实在是很诡异,皇帝好像一下子对她好亲密的感觉,是不是幻觉呢?还是不小心被他压了一下,他转了性子,觉得对不起她?可是他也没占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才对。难道亲了下摸了下,他就将她视为归属物了么?真是——
吃晚膳的时候,果然在专门的宫女尝膳后,皇帝一挥手就让其他内监宫女们全部退下,独独留下心腹小金子和萱儿在殿内伺候。萱儿其实很羡慕皇帝尝膳的宫女,觉得她每次都能吃到好东西的说,虽然在贺兰家也是非常讲究的,每次的菜色都会有九至十样,但是贺兰雪凡事都不爱铺张,较之一般贵族家庭还算是很简朴的。但是那样就够萱儿大开眼界的了,对于一个从小把馒头当作山珍海味的孩子来说,那已经是很开眼界了。到了宫里,更是觉得皇帝的日子很舒坦。他这一餐就有二十多道菜,有主食有香粥,连吃的米都是专人培育的黄白紫三色米,更不用说每餐都配以山珍海鲜,奇瓜异果。
真是好奢侈…
萱儿眼红地站在一边,诅咒着小皇帝将来投身穷人家,看看半个馒头一顿饭是什么样子的生活,省得他一脸无所谓地这个一口,那个一口,然后就都赏赐下去,吃不完还要每餐做那么多,真是天打雷劈,哼!哼!哼!
“你过来,陪朕一起吃。”
啊?!萱儿愣在当场,直到被小金子推到一边侧座坐下还愣愣的。她的手里被塞了一双银筷,她还不知所措地呆呆看着皇帝。“看什么,如果不想吃就算了。”
看她果然乖乖低下头喝香粥,筷子都没用,皇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突然横伸出一只手,抢过去,萱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捧着那精致的小碗,就着她刚才喝的位置轻轻抿了一口:“也没有很好喝。”他淡淡评价了一句,又把碗放回她手里。“怎么,嫌朕脏吗?”
以下部分为猫窝出版书手打部分:
萱儿只能小心喝起来,一顿饭也就没话。
晚上休息的时候,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萱儿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刚翻了个身,却发现一具温热的身子贴了上来:“睡不着,陪联聊聊天。”
呃——半夜三更,爬到她床上要聊天,还贴得这么近,不太好,不,是很不好才对,萱儿立刻贴近墙壁好在她没有多想,,离他好远,“陛下,您怎么来了?"
好在她没有多想,不然一下子一刀过去,不知道会是谁血溅当场,看来勃长乐的武功真是不弱,进来都悄无声息的,真吓人。黑暗中他的脸看不分明,只有深刻的棱角和温热的呼吸是如此的靠近,“怎么,你害怕肤?
“不是,奴挥是觉得——”
“那就闭嘴。”他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将她的身子强硬地册过来,她的背部一下子贴在他怀里,只能听到他的气息重了些,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联睡不着,只是找你聊天,可是你要再反抗,就不一定了。”
威胁!这是威胁!她眼珠子滚了滚,悄悄把那匕首往枕头下一塞,现在被发现,就是私藏兵器,估计被逮着的话,不死也得打残,她娘就算是太后,也不一定来得及救她,要小心,小心!睡觉都不踏实,真是惨痛。
勃长乐叹了一口气:“天一黑,联就觉得这宫里冷得像冰窖,一丝人气都没有。”
“不是还有很多宫女内监在陪着陛下吗?”萱儿没话找话,不想让他闲下来,分明感到他的手已经摸在了她的腰间,好在没往别的地方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