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回青州一阵,小辈们没人照顾她不放心,早已经送去盛家小住了。
按理来说该等她去接,孩子们才会回来的,可是昨天进京之前她才收到信,知道孩子们已经回来了。
盛氏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满腔的爱意简直要从眼里溢出来:“是不是又淘气和你姐妹们闹别扭了?”
朱曦抱着她不肯放,将头埋在她怀里撒娇的嘤咛了一声。
盛氏哭笑不得,顾忌着朱元还在,只好咳嗽了一声提醒女儿:“对了,这回上京,你大姐姐也一同来了,快叫大姐。”
朱曦的动作顿时僵住,抬头疑惑的望了母亲一眼。
大姐姐?!
是那个原配生下来的,五岁时候就被送走了的那个传说中命硬的丫头?
可是父亲和母亲从来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啊。
就算是这回去青州,母亲之前提过说是会把朱元带回来,可是也跟她说过,不必费心打好关系,当成陌生人便是了。
为什么现在看母亲的样子,好像事情有些不同了?
而且,要她叫一个乡下来的被扔在老宅里这么多年都没人管的野丫头叫姐姐?
那京城的那些大家闺秀们会怎么看她?
她自恃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可是在朱家却是继室生的,从前就算了,朱元不露面,京城的人也都当没有这回事。
可是一旦朱元回来了,她又叫了姐姐,岂不是每时每刻都要被人提醒她的出生要低朱元一等?
凭什么?
这种卑微低贱的简直可以踩进泥里去的泥腿子,这个时候想要抱着盛家的大腿而且企图站在她前面?
她冷哼了一声,挑剔的迅速看了朱元一眼,模模糊糊看了个影子,就捂住鼻子呀了一声:“哪儿来的怪味儿这样熏人的鼻子,一股子乡下的土味儿,简直叫人无法忍受。”
正文卷 一百七十一·见她
这副样子直接就将绿衣给惹恼了,这不是摆明了是在说朱元身上带着怪味儿吗?她抿了抿唇反唇相讥:“对呀,什么味儿?人渣味儿!”
朱曦放下了掩着口鼻的手,冷冷的朝着绿衣看过去,素白的指尖伸出来往绿衣的方向点了一点。
果然是小地方来的人,如此粗俗。
她哼了一声,指使自己的嬷嬷:“把这个竟然敢在主子面前胡乱开口的丫头拉下去,这样的人,我们朱家这等人家怎么能留?!”
朱曦不肯正眼瞧朱元主仆一眼,只觉得多看两眼都要脏了自己的眼睛,回头晃了晃盛氏的胳膊撒娇喊了一声娘。
她有身份高贵的娘亲,可是朱元有什么?
她从未听见父亲提过这位原配,平时的祭奠等礼仪更是从未听说过,母亲更是从来都没把这个原配放在眼里,更别提这个原配所生的废物女儿。
母亲带她回来也不过是因为父亲想要利用她来巩固位子,当作一件礼物一样送出去。
朱元却妄想回来做大小姐的美梦?
想什么呢?
母亲一定会好好收拾她,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到底配不配跟她这个千金小姐相提并论的。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盛氏却没动静。
她不由得有些疑惑,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盛氏,却见盛氏正一脸警惕和紧张的盯着朱元:“元元,你妹妹不懂事,你可别跟她一般计较。”
盛氏一面说着,对着朱元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得渗人,急忙低下头对女儿皱眉道:“快,快跟你姐姐赔不是。”
女儿是金贵的白瓷,朱元却是碎瓦片,陶瓷哪里经得住瓦砾碰呢?
朱元心狠手辣,盛氏自己无所谓,却不想女儿对上朱元吃亏。
朱曦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了母亲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竟然会对着朱元低声下气如斯,不由得气的喊了一声母亲。
当着这么多的下人,可是母亲竟然不向着自己踩下朱元给自己出气,那以后下人们该怎么想她,又该怎么对待朱元?!
母亲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懂,为什么又要捧着朱元?!
朱元没有兴趣跟这两母女闹下去,将目光从心惊胆战的盛氏脸上挪开,低头看了朱曦一眼,才问她:“不知道大夫人将我们的房间安排在哪里?”
盛氏松了口气,揽住女儿对着玉兰吩咐了几句,便由着人将朱元带了下去,自己拉了朱曦叹了口气:“你何等金贵,何必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没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朱曦气的有些狠,完全没想到盛氏竟然会这么说,忍不住便道:“一个乡下来的阿猫阿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面,现在你让我叫她姐姐?!她怎么配当我的姐姐?!从此以后我出去做客,只怕也抬不起头了!”
身份本来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要跟这种人当姐妹,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盛氏有些头痛,想到自己从前对朱元的嫌弃和排斥不加遮掩,以至于叫女儿对这个姐姐先入为主已经厌恶不屑到了顶点,不由就有些惊惧的放低了声音:“你少说这些,她......”
盛氏顿了顿,正要说话,就见朱大媳妇儿快步进来,不由停住了话头问她:“怎么了?这么匆忙?”
朱大媳妇儿连气也没有喘匀,便急忙回她:“大太太,咱们姨太太来了!”
能被朱家的下人称呼一声姨太太的,除了小盛氏没有旁人了,盛氏早就知道妹妹也赶赴京城了的,听说这话便急忙道:“快请进来!”
她一面让朱大媳妇儿出去请,一面就再次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女儿皱眉:“你记住,不要惹怒朱元,那个丫头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是伤了你自己,反倒得不偿失了。”
这是盛氏的肺腑之言。
朱元对付知府都跟割韭菜似地一茬儿一茬儿的割,何况是对付一个朱曦这样娇纵的小姑娘?
主要是怕她拿出在青州的那些招数来,她又是没什么轻重的人,要是闹出来,把朱曦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的前程给毁了,那才是最要命的。
朱曦很不服气,咬了咬唇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竟然这么说,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小盛氏却已经进门了,一进门也顾不上朱曦,先直奔盛氏而去,抱着盛氏便哭着喊了一声二姐,然后便哭了。
行了个礼却全然被忽视的朱曦顿时有些发懵,转头看见憔悴了许多的表妹宝嘉,正要上前就见冯宝嘉也几步越过了自己到了盛氏跟前跪下喊了一声姨母,不由得就有些无措。
怎么回事?
怎么小姨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如此委屈?
可是小姨乃是盛阁老幺女,又是盛贵妃嫡妹,还是知府夫人,谁敢给她气受?
盛氏也被妹妹这番凄苦的形容弄得掉下泪来,扶住了她便低声安抚她:“别太担心了,父亲他总会有法子的,这件事说到底......”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看似闹的很大,可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那些正常的官场上的事罢了,哪个当官的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要是事事都追究,以后自己犯了错的时候找谁去?
所以当官的都深谙瞒上不瞒下的道理,总是乐意给人情的。
小盛氏哭的眼睛都红肿了,摇了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你不知道,父亲原本都已经知会了大理寺寺丞,谁知道......谁知道陈均尧那个老匹夫......”
小盛氏咬了咬唇:“他这个人油盐不进,竟然在大理寺寺丞上衙门的时候拦住了他,把人给打了一顿,这事儿闹大了,连圣上也知道了,传召了他进宫,这事儿,这事儿估计是难了!”
什么?!
盛氏忍不住皱眉有些惊异:“陈均尧他,他竟然敢把这件事闹的这么大?!”
小盛氏哼了一声,气的实在是有些心肝疼:“可不是,这回真是被你那个继女害死了,我听父亲说,她也跟你一道回了京城?我要见她!”
正文卷 一百七十二·资本
盛氏有些踟躇。
倒不是不肯帮妹妹,只是她对朱元实在是有些怕了,这些天在朱元身上发生的这些事,简直用邪门两个字都形容不过来。
再说现在朱元自恃有王嫱引荐给了太后,太后亲口下了谕旨的靠山,根本油盐不进。
说实话,她觉得小盛氏若是想找朱元的麻烦的话,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因此踟躇过后,她叹了口气皱眉摇头:“算了,这个时候,找她的麻烦也没什么意思,有这个功夫,倒不如想想如何打通陈均尧的关卡......”
小盛氏不可置信。
连带着冯宝嘉也瞪大了眼睛。
什么?
姨母竟然不替她们撑腰吗?!
姨母可是朱元的继母啊!朱元的命运都应该完全掌握在姨母的手里,为什么姨母不能现在就让朱元出来,逼着朱元去叫陈均尧息事宁人?!
朱曦从小跟冯宝嘉关系就好,见她嘴唇微张很是诧异又恼怒的样子,就压低了声音问她:“表妹,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们从来都不会把这些事告诉给她们这些小孩子听,在盛家住了一段时间,可是朱曦对外头发生的事并不清楚,隐约只知道姨父遇见了些麻烦,到底是什么麻烦,她却不知道。
现在看起来,怎么还跟朱元有关?
冯宝嘉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见母亲跟姨母正商量,就压低了声音哽咽着把事情都告诉了朱曦:“现在我父亲还在大理寺的牢里关着,我们昨儿和舅舅去看了他,他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哥哥也吓得病倒了,外祖母刚请了太医出来给他瞧,现在还起不得身......”
什么?!
朱曦震惊不已,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些事都是朱元闹出来的,可是朱元竟然还能齐齐整整的进京?!
她的母亲是个这么好说话的人吗?娘家人在继女手里吃了亏,要是依照母亲从前的性子,还不把她给生吞活剥了,怎么竟然容忍她到了京城?!
小盛氏的声音忽而拔高了:“二姐!陈均尧要是能说得通,我还能来低声下气找这个贱丫头吗?陈均尧那个人油盐不进,为了他那个病歪歪的孙女儿已经不要命了,这就是个天杀的榆木脑袋,只有朱元的话或许他还能听的进去......”
小姨甚少如此失态过,朱曦错愕的望了她一眼,再看看低头啜泣不已的冯宝嘉,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荒诞的梦。
盛氏心疼不已,拉了妹妹在身边叹气:“陈均尧难对付,这丫头可比陈均尧更难对付,姐姐是为了你好......”
小盛氏不信:“你是这府里的当家太太,她就算是反了天,难道连你跟姐夫的话也能不听?父亲不让我来找你,可我也是没了法子了......”
话音未落,朱大媳妇儿在外头传了话进来,说是王家来了人了。
小盛氏的话音便戛然而止,擦了擦眼泪好奇的问:“王家?姐姐才进门,哪个王家消息收的这么快,掐着点儿就来了?”
“快请进来。”盛氏拍了拍小盛氏的手示意她平静下来:“你的事儿,我们待会儿再说。”
朱大媳妇儿很快领着人进来,是个穿着极为体面的婆子,瞧她腕上那只油光水量的镯子,就知道这是个得脸的,盛氏也还算得上和气,微笑着收了她递上来的帖子:“劳烦府上惦记了,怎么好意思收这样大的礼?”
“应当的。”那婆子欠了欠身子,恭敬而不过分恭敬的笑了笑:“咱们老太太说了,姑娘能得救全靠了府上的大小姐,不说这点子心意,便是要她老人家的命,只要大小姐说一声,她也没有舍不得的。”
盛氏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小盛氏也满脸都是茫然。
大小姐?
等到盛氏好容易端着笑容把人送走,小盛氏才错愕的问:“二姐,怎么回事?什么大小姐,哪个王家?!”
盛氏坐在圈椅里看着礼单只觉得头疼,没好气的怒道:“能是哪个王家?还不是父亲的死对头!”
小盛氏微张的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收回去,狐疑不已的看了盛氏一眼:“你怎么会让她跟王家有了交情?”
盛氏的脸色一言难尽。
鬼才想让她跟王家有交情!可人家这不就已经摊上了吗?!
王家老太太还专程派了得力的婆子过来说这些敲打的话,真是想想都臊死了,她们自己府里的事,竟然还得看外头人的脸色!
现在都这样,以后还得了?!
盛氏一生气,就把朱元在青州的事全部都说出来了。
听的小盛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神情凝重,看着盛氏皱着眉头如临大敌:“二姐你糊涂了!这等祸害四处惹祸生事,怎么能留?!你还把她带到了京城!”
早就该掐死在青州啊!这样也就不会有之后南昌城的那堆破事儿了!
盛氏哼了一声有些烦躁:“别提了,你们以后都不要再去招惹她,她这个人不是好惹的,又不要脸面,你们都是有体面的,可别在她跟前吃了亏,到时候连说理都没地方说去,再说......我心里什么都有数,你们瞧着吧。”
她着重看了朱曦一眼,仿佛警告:“我说的话牢牢记着,避着她些不理会她就是了,等到过些时候再说,凡事都有我,不需要你们来添乱。”
什么事都没有治好太后重要,治好了太后,自然什么就都有了,在这之前,尽量别去招惹朱元。
不然别说王家那边是个大麻烦,连带着太后那里都不好交代。
朱曦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冯宝嘉却眼眶红红:“那......那父亲他怎么办呢?”
盛氏还不知道冯宝嘉是闹的冯琨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安慰的朝她点了点头,又转头跟小盛氏说:“你也别太着急了,说到底就算是真的落实了罪名,又能怎样?又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先被罢官回去待两年,有父亲在,何愁没有再起的时候?再说,现在琨儿好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想想,你当初怎么在菩萨跟前许愿的?”
正文卷 一百七十三·牌位
人总是得陇望蜀。
没有健康的时候,只想着有健康就好了,穷些苦些都没什么,而身体好了以后,就想着日子总得过的舒服些才算不枉此生,有了权还要钱,权钱皆有了又开始想别的,总之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苏付氏叹了口气咬断了线,将手里的衣服抖了抖总算是有了一点儿笑意:“元元你来瞧,这个样式怎么样?”
她手里拎着的是一件大红色滚白边的衣衫,上面栩栩如生的绣着几朵山茶花,一看过去明晃晃的晃人的眼睛。
绿衣忍不住拍手称赞起来:“姨太太的针线功夫可真是太好了,比外头成衣坊里头的绣娘绣的还好!”
苏付氏笑着摇了摇头拉了朱元来身边比划了一下,点点头说:“果然是穿这个颜色抬人。”
笑过了苏付氏又忍不住叹气:“只可惜不知道......”
只可惜不知道付氏拼死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又是什么脾气,该多高了。
朱元半垂下眼没有说话。
她也想见朱景先,可是朱景先这些年都是盛氏带的,直到被赶出去之前,他都还对盛氏充满希望。
她贸贸然的去告诉他真相,只怕他也不会信。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绿衣看看苏付氏又看看朱元,正想要活跃活跃气愤,就听见外头有人喊了一声不好了便跑。
怎么回事?绿衣有些诧异。
才回来都还没坐下多久呢,怎么就又有不好的事了?
水鹤正从外头提了水进来,见绿衣好奇便压低了声音:“好像是说府里的大少爷惹了事,现在大老爷正打他呢,大太太她们也都匆忙赶去前头花厅了。”
大少爷?
几个孩子里头,朱景先是最大的,朱元皱起眉头站了起来。
是了,她怎么忘了?朱景先向来都是不成器的,总是惹是生非,在家里三天两头的都要挨打。
苏付氏有些担心,看向朱元欲言又止。
朱元还没有做出决定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就听见门被敲响,朱大媳妇儿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了:“大小姐,您在屋里吗?”
朱元对绿衣点了点头,绿衣便打开门把人给让进来:“妈妈有什么事?”
朱大媳妇儿站在朱元不远处停住脚,一脸的焦急:“大小姐,您快去瞧瞧吧,大老爷都快把大少爷给打死了!”
真是奇了怪了,朱元垂下头一片漠然似地看她:“妈妈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大老爷教训他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怎么办?”
朱大媳妇儿急急忙忙的,唉声叹气的厉害:“这......大少爷他把先夫人的牌位给烧毁了,大老爷气的狠,现在要打死他呢!大家怎么劝都劝不住!大小姐,您就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求您快去给他求个情吧!”
苏付氏脸色惨白,目光里露出不可置信来。
人心竟然险恶到这种程度!
如果她们不是事先已经查到了朱景先的身份,那么现在一来朱景先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朱元,朱元该怎么看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朱元肯定会厌恶朱景先至死。
她怎么可能会给朱景先求情?恐怕最恨不得朱景先被打死的就是她!
这一下就结下了不解的仇怨!
而且还毁了付氏的牌位,真是一举多得。
让两个孩子反目成仇,手足相残......
苏付氏气的浑身发颤,简直想要当场给盛氏一个耳光。
人心怎么可以恶毒成这样?!
朱元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当然也明白这个局并不算完美,可是没关系,很多给人挖的坑本来就不在乎完美,只在乎有效。
显然盛氏挖的这个坑是很有效的。
她现在按理来说怎么可能去给朱景先求情?
而不求情的话,朱景先肯定也会更厌恶她这个外来的姐姐。
真是好大的一出戏。
绿衣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朱元和苏付氏忽然变得沉默下来。
还来不及反应,朱元就已经忽然起身猛地拿了杯子砸向了朱大媳妇儿。
一杯滚烫的热水正好砸在朱大媳妇儿的额角,将她砸的哎哟一声烫的跳脚,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去擦自己的脸。
“大小姐!”朱大媳妇儿完全给砸懵了,什么也顾不得,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呢?!”
朱元冷哼了一声:“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她冷笑着看着满地的茶水飞溅的碎片,冷笑着看向她:“我母亲的牌位被烧毁了?你们下人是怎么做的事?他跟前伺候的人又是怎么照看的主子,竟然让人溜进祠堂还能烧牌位?你们朱家上下沆瀣一气来给我个下马威是吧?!”
朱大媳妇儿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朱元做事怎么不按照常理来?
这个时候,她不该哭着喊着先去抢救她母亲的牌位,然后去找大少爷报仇两人闹的你死我活吗?
“别惺惺作态叫人恶心了。”朱元冷冷的牵了牵嘴角:“我母亲的牌位坏了是吧?”
朱大媳妇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里有些发怵。
她想起当时玉兰和大老爷的惨状来了,满地的碎片就在眼前,她刚要转身走,就觉得膝盖一软,人重重的往前一跌摔在了满地的碎瓷片里。
这一扑将她给扎的痛的险些哭出来,急忙爬起来看自己的手掌,可是动作太快还来不及反应,就又脚底一滑猛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这回她是真的忍不住哭出来了。
绿衣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朱元已经越过了她往外走了,朱大媳妇儿痛的龇牙咧嘴追赶不及,想要爬起来都没法子,急忙叫小丫头们过来扶自己起来,一面又让人追出去:“快!快去看看大小姐去哪儿了!”
这丫头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她娘的牌位被烧了,她竟然半点都不着急?也不心痛也不难过?
可这样的话,那让她们接下来的戏怎么唱下去?
真是奇怪,朱元怎么没有恨得要掐死朱景先呢?
这简直不合常理。
正文卷 一百七十四·心痛
朱正松心里有气。
要说朱元么,说实话再怎么胡闹他都只是心里气一气也就过去了------说到底从来没有相处过,也就无所谓感情,而无所谓感情,那爱恨也就都来的没那么强烈。
可是儿子却不同。
这个儿子,因为付氏在生他之前曾经欢天喜地的抚着肚子说一定是个一生顺遂,有大气运且能福泽家族的人,他一直都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
以至于那个时候他为了娶盛氏都恨不得跪在盛家门口跪个三天三夜,什么缺德的条件都答应了,唯有这个儿子,却死活不肯丢弃,而且要记在盛氏名下。
这么多年,他养这个儿子也算得上是费心费力,亲自教导,可是这个孩子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怎么养都不成器!
三天两头的上房揭瓦,从三岁起就显出了顽劣的本性-----那时候朱曦才两岁呢,都已经会自己拿着勺子吃些糊糊了,行为举止也都乖巧有礼,可是朱景先却不同。
他三岁多的时候就知道拿热水往奶娘头上淋。
以至于带他的奶娘都换了三四个,就没一个养的长久的。
至于丫头和小厮们也都是一样。
好容易长到现在能时不时的出门去做客了,还上了盛家的族学,虽然年纪小却能跟着盛家许多有名望的老先生们开蒙读书,可是他倒好,他竟然得罪了盛家的那些先生们!
这还不算,他跟表姐弟们相处也都不好。
要是偶尔一个人说他不好,或许是别人的问题,可是当所有人都说一个人不好,那总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了罢?
朱正松气的闭了闭眼睛,狠狠的又是一鞭子打了下去:“你这个不孝子!你好端端的,你干什么非得去庙里把一屋子的牌位都给烧了?!”
付氏和她那些死了的下人们的牌位朱正松都顺带着供在了城外的一座小庙里。
虽然他自己时常告诫自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可是到底人心都是肉做的,有时候他良心上还是会有些过不去,因此这也算得上他一时恻隐之心做了善事了。
朱景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死咬着牙不肯松口认错。
朱正松却气的脑袋发晕。
朱元这个死丫头实在不在他掌控之中,他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朱元得闹出什么事来,因此他忍不住又气怒的一脚踹在了朱景先屁股上,把他猛地踹的往前一扑。
朱景先身上顿时汗流浃背。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旁边看热闹的下人们见势不对,急忙一窝蜂的涌了上来,拦在了朱景先跟前。
虽然大少爷不成器,可总归是大太太亲生的啊,大老爷每次打完了也心疼的,小惩大诫也就算了,真要是打出毛病来,回头大老爷自己想起来,还不是得迁怒到他们这些下人身上?
朱正松气的胡子乱颤。
幸好下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盛氏已经快步提了裙子进门来了,见了眼前惨状先是一愣,而后毫不迟疑的就朝着朱景先扑了过去,瞪了朱正松一眼嚎啕大哭起来。
她护犊子向来是出了名的,下人们全都胆战心惊的退在一边,心里暗自觉得自己倒霉。
“老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竟然把人打成这样?!”她抹着眼泪心疼不已:“孩子还小,你慢慢的教,他自然就懂了,打伤了他,看您到时候心里后悔不后悔!”
朱正松心里那点飘忽不定的疑心顿时散了个干净,他仍旧止不住愤怒看着朱景先,恨铁不成钢的恼怒道:“你给老子回去清醒清醒吧!”
等到打发走了朱景先,他又立即出声叫住了准备跟着出去的盛氏,恼怒的道:“你之前说得对,这孩子从根子上就歪了,须得好好的下狠劲儿整治一番才行,他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朱元那里肯定已经听见风声了......你说怎么办?”
朱正松有些手抖。
其实他挺绝望的,想想朱元这一路以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表现,他很怕朱元会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把朱景先给宰了。
毕竟她连家里的祠堂都敢烧,三叔都敢关,姨父都敢拉下台的人啊,整治朱景先只怕也是砍瓜切菜一样顺手。
盛氏垂下眼睑,掩住心里的得意,又从心里升起了一些可惜。
真是太可惜了,朱元没有亲眼过来看见朱景先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