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姑娘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绿衣有些骄傲的瞥了他一眼。
傻了吧?
我们姑娘就是这么神奇,早就已经知道你家皇子要经过这里,所以提早就让人准备啦。
楚庭川停下了脚,他虽然身体不好偏于清瘦,可是个子却比同龄人高得多,站在朱元跟前,足足比朱元高了一个脑袋,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微风阵阵,楚庭川忽而板着脸问她:“朱姑娘知道窥探我的行踪是个多大的罪名吗?”
“知道。”朱元仰起头看他,仍旧很诚实的弯起眼睛笑了笑:“可是我并没有窥伺啊,当初在襄阳的时候,曾听皇子跟前的侍卫说起过,你们是出来寻医的,我想着,江西既有闻名天下的龙虎山,也是胡太医师傅的隐居地......”
锦常在背后挠了挠头。
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了吧?寻访名医啊,他们遍地都能去,为什么非得来江西?
哼,就是个骗子。
果然像极了他家里的那只波斯猫,既可爱又狡黠,时时刻刻准备着亮出自己的爪子。
楚庭川看着她弯成月牙的笑眼,也跟着笑起来,转头对着陈均尧道:“陈老爷子,您不要太难过,虽然公道迟到了,可是对于陈姑娘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陈均尧忍住泪,立在他们不远处转过头来,神情悲痛:“是,五皇子说的是,虽然这公道来的很迟,可是它到底来了。虽然迟了,可是天底下的人都将知道,孰是孰非,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作为受害者,东躲西藏,背负着骂名和心理上的压力,活的每一天都痛苦无比。
可是从今以后,他们都不必再背负着这些骂名活着。
他们堂堂正正,他的孙女儿也堂堂正正。
有错的是冯家,有错的是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冯琨,他们才该是被千夫所指的那一方。
楚庭川立在原地看了他半响,才点了点头,说:“陈姑娘受了许多委屈,当年......”他停下话头,想了想,说:“我会上报皇祖母和母后,还陈姑娘一个应有的公道。”
陈均尧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
因为陈信安的一生几乎已经被毁了,现在所能称为称心的,不过是加害者得到报应罢了。
楚庭川觉得他没懂,正色道:“陈公,前路漫长,请不要太为前事气苦了,陈姑娘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正文卷 一百四十三·误解
陈均尧被楚庭川的话震得耳膜发麻,他怔怔站在朱元跟前,半响才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竟然还不如一个如此年轻的孩子想的通透。”
是啊,怕什么。
只要自己心怀坦荡,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还怕什么将来?
只要他们还活着,陈信安就不会活的太差。
他想通了这一点,豁然开朗,忍不住朝着朱元郑重的道谢:“当初我还怀疑你是冯家故意派来耍我们玩的......”
朱元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笑着朝他摇了摇头:“这没什么,我说过的,是跟陈老您谈了个交易,我们是各取所需。”
陈均尧浑身一震,拱了拱手诚恳发誓:“但凡朱姑娘有什么吩咐,老朽万死不辞!”
绿衣看了看朱元又看看陈均尧,心里有些替自家姑娘觉得自豪。
嗯,短短一段时间里,除了现在的陈老爷子,还有杨蔼然、杨玉清,这些人都说过要替姑娘万死不辞呢!
“不必如此。”朱元笑着摆了摆手:“陈老爷子,你已经替我完成心愿了。”
啥?
陈均尧满心的悲愤和多愁善感通通没了,茫然看着朱元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他干了啥?
他啥也没干啊,为什么忽然就已经跟朱元两清了?
朱元微笑不语。
陈老爷子便瞬间反应过来,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位朱姑娘真是,她根本就是早已经就想对付冯家,找到他,不过是因为想要借着陈信安的事来攻击冯家。
而他,则是她握在手里的利剑。
也就是说,他如果想要给朱元什么回报,那就该对冯家有多狠。
他郑重的抿了抿唇,道:“老朽明白了,朱姑娘放心!”
绿衣看着他大踏步走了,忍不住挠了挠头问朱元:“姑娘,陈老爷子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听懂?”
朱元自己也没怎么明白。
她的意思是,陈老爷子什么都不必做了,因为这件事闹到楚庭川这里就够了,接下来的事,自有楚庭川会去跟圣上说,冯家自然倒霉的。
陈老爷子不欠她什么了。
不过陈老爷子领会的是什么也不重要,她嗯了一声回过头去问她:“杨玉清回来了吗?”
向问天领着陈老爷子去找楚庭川,杨玉清就被她打发出去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
老街上还有零星的摊贩正准备收摊,绿衣有些饿了,眼巴巴的看着朱元,正要说话就忍不住眼睛一亮:“姑娘,您瞧!”
朱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也朝着她看过来的楚庭川。
......
如果她说,这回真的是意外碰见,是缘分,也不知道楚庭川信不信?
不过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楚庭川已经笑起来了:“真巧,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见了,不知一道吃一碗云吞?”
这么随意的吗?
朱元看了锦常和书林一眼,心里有些茫然。
她好歹也是当过王妃的人,虽然跟着襄王常年在封地,可是皇家有多讲究她是知道的,襄王就从来不吃任何府外做的东西,哪怕是酒楼大铛做的也是一样。
更别提其他皇子王爷们了,上一世朱元曾经因为要招待路过襄阳的三皇子愁得掉了一大把头发。
楚庭川真是一朵奇葩。
不过想是这么想,她却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对着老板要了三碗云吞。
锦常默默看了她一眼。
看着挺瘦的,还挺能吃啊?
朱元已经又对楚庭川笑了:“皇子殿下不介意我带着我的丫头一道坐吧?”
锦常急忙上前。
这怎么行?
他们作为侍卫都不敢,朱元这胆子也太大了。
“行啊。”楚庭川点了点头,熟练的将桌上调料放到了她们跟前。
锦常默默又往后退了一步。
嗯,行吧,反正小皇子怎么说怎么算好了。
楚庭川已经回过头去招呼锦常跟书林一道坐下了。
而后他才淡定看着朱元道:“朱姑娘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没有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可以只身一人带着这么多人出门,还能保持人心稳定,且从襄阳到南昌,干翻了一个王爷加上一个知府。
碗里的云吞发出诱人香味,朱元将两碗推到绿衣面前,转过头看着楚庭川同样也笑了:“彼此彼此,小皇子殿下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病弱不能自已的......病人。”
楚庭川哦了一声:“听胡太医说,朱姑娘医术极好,那么照朱姑娘来看,我还能活多久?”
朱元伸手搭上他的脉,片刻后垂下眼睛。
脉象当真是乱的很,且心脉肺脉都是极弱的......
难道真是有病?
是先天不足且活不长久的脉象,若是让她来开方子,倒是能够延长些寿命。
可是上一世她可没给他开过方子,而他照样熬死了所有人。
这人......
她收回手来,若有所思:“小皇子吉人天相,乃是有大气运的人,自然有神仙庇佑,只要跨过眼前的关坎,自然会长命百岁的。”
她遥遥看了一眼知府衙门的方向,那条街道正有一人一骑朝着城门处飞奔而去。
楚庭川笑容不变的点了点头。
另外一头的冯家完全不知道朱元跟楚庭川两只狐狸达成了什么默契,冯世泽手抖的给岳父大人写好了信,星夜叫心腹送出去了,自己疲惫不堪的在床上躺下来幽幽叹了口气。
小盛氏也正好推门进来,有些疲倦的往床沿一坐。
冯世泽往里缩了缩,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袖子。
小盛氏的脸就僵住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记得粪水的事儿?!
不过她也忍不住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有些不自在的站了起来坐到南窗下的贵妃榻上,掩住口鼻道:“我已经写信给姐姐了,这丫头肯定是私自跑出来的,看到时候姐姐不给她好看!”
与此同时,截获了冯世泽送去京城的信的楚庭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冯家竟然以为自己是故意放他们一马,还打算把女儿嫁给他。
他们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怪不得这么多年哪怕是有盛阁老的扶持,冯世泽还只能当个知府。
正文卷 一百四十四·心急
向问天已经对朱元心服口服。
他曾经也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竟然对一个黄毛丫头的话深信不疑,可是到今天为止,他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好迟疑犹豫的。
若是朱元也不能帮他,那么注定向家再也不会有能洗清冤屈重新做人的一天。
亦步亦趋的跟着进了花厅,向问天二话不说就跪在了朱元跟前,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姑娘说这趟就能替我们洗清冤屈,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去求小皇子?”
楚庭川对朱元简直出乎意料的和善。
只要朱元开口,楚庭川一定会愿意帮这个忙的。
苏付氏还来不及问朱元是不是一切都好,听见了这话便怔住了。
小皇子?
这回朱元又跟小皇子遇上了吗?
朱元放下茶盅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求小皇子帮忙了?”
向问天有些茫然。
废了这么多的心思,联合了陈家打掉了冯家,不就是为了让小皇子看清楚盛家如何嚣张势大,如何胡作非为吗?
难道朱元让陈均尧去找楚庭川,不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让他帮忙?
不然朱元还打算怎么办?上哪儿去借比小皇子更大的力呢?
除了小皇子,又还能有谁敢帮这样的忙对上盛家?
朱元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让陈均尧找小皇子,为的就是陈家的事。现在这件事已经完了,我们也应该走了。”
走?
向问天不明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元,皱起了眉头有些无法接受:“姑娘!现在如果不说,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楚庭川在,这就已经是绝好的时机了啊,为什么不趁着现在求了楚庭川把盛家的丑事都给说出来?
他有些激动:“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就该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对五皇子也有利。盛贵妃跋扈,甚至对中宫都不恭敬,根本不把中宫放在眼里......”
今上幼年登基,一直由太后和辅政大臣教养长大,凡事都不得自主,亲政之后便脾气有些执拗。
总喜欢和太后对着干。
因为皇后是太后替他定下的缘故,他对皇后向来冷落,而对恭妃也不过是因为看在五皇子的面上才册立了妃位罢了,也没什么情分。
唯有一个盛贵妃。
圣上自始至终对她都是不同的,盛贵妃头一个产下的还是个小公主,圣上便下令从太常寺拨款十万两替小公主操办周岁宴。
而小公主不久之后便夭折,也丝毫没有影响盛贵妃的地位。
盛贵妃紧随其后又生下了一个公主。
哪怕这仍旧是个公主,隆庆帝也仍旧没有减轻欢喜,反而还说这是失去的女儿重新回来了,给这个公主早早拟定封号,对盛贵妃母女恩赐极隆。
这宠爱更在盛贵妃又诞下四皇子之后,走到了顶点。
盛贵妃仗着圣上宠爱,太后避让,在宫中几乎横着走。
幼年时的五皇子受了她不少的算计。
传闻中盛贵妃设宴宽待五皇子,恭妃和皇后叮嘱五皇子不可食用盛贵妃宫中食物,惹得盛贵妃大怒。
向问天抿了抿唇,看着朱元有些哽咽:“朱姑娘,我求您了,求您帮我这个忙。”
家里的人都指望着他,他天天都在噩梦中辗转难眠,总梦见祖父和父亲临死之前看着他的眼神。
这种事应付不好就容易出事的,苏付氏忍不住有些担心的看了朱元一眼。
这些毕竟都是土匪出身半路跟着朱元的,忠心不够也不是家生子,脾气一上来说不得就敢做出背主的事儿。
苏付氏对着朱元使了个眼色。
绿衣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虽然她也知道自家姑娘厉害,可是这些土匪的确不是好对付的。
朱元咳嗽了一声,没有受到影响,面不改色的让向问天起来:“我知道你为家里报仇心切,可是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说是不是?”
向问天张口想要反驳。
不是的,从前没有希望,能活命就已经觉得是很好的事,可是人一旦有了希望以后,便会变得很患得患失,他总想把这件事尽快做好。
朱元已经看着他垂下了头:“依你看,这位小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向问天没有想到朱元这么问,迟疑了一瞬才说:“回姑娘的话,我陪着陈老爷子一同去找这位小皇子的......他似乎......和传闻当中的不一样。”
朱元哦了一声,笑着问他:“哪儿不一样?”
“世人都说五皇子病弱,可是我看他......似乎身怀武功。”向问天思索着措辞:“而且武功还不弱,但凡是陈老爷子表明身份的时间晚了那么一点,只怕我们已经没有性命回来见您了。”
说起这些,向问天才有些明白朱元的意思,不由得坐在椅子里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的确,五皇子根本不是传闻当中的那么病弱又软弱,看他答应陈均尧出头到在冯家言语糊弄,叫陈均尧和冯世泽都觉得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盟友,就知道这是个极为擅于揣度人心的人。
这样的人......
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利用当枪使?
“凡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朱元见向问天明白过来,不再多说挥手让他下去:“我们跟五皇子的交情,还不到揭露这件事的时候,他不会冒着跟盛家彻底撕破脸的风险来帮我们的忙,你心里应该也清楚。”
向问天说不出话来。
朱元便叹了口气轻声道:“向问天,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先是大女儿,现在是小女儿,我们算不算做是......各个击破?”
向问天忍不住眼前一亮。
被朱元这么一说,好像又挺有道理的?
先前的激动已经平缓下来,他定了定神,就点头:“我知道了,朱姑娘放心吧,我不会再这样了。”
这些人本来就是有情有义的人,有杨蔼然这条线在,最起码他们的忠心是可以保证的,朱元从没有担心过这一点,她看了看向问天,缓缓绽出一个笑:“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让你失望。”
正文卷 一百四十五·上门
苏付氏松了口气,见向问天退下去就坐在朱元身边:“你这回可真是吓死我了,你只带着绿衣和陈老就住在了知府衙门,我还担心你出事。”
绿衣放下正在喝的茶,听见苏付氏这么说急忙插话:“本来就出事了,姨太太你不知道,知府千金可真是恶毒,她在姑娘的饭菜里下毒呢!要不是姑娘机灵,把这饭菜让知府和知府夫人吃了,现在我们可就倒霉了。”
啧啧啧,想起当时冯家夫妻喝粪水的模样绿衣就觉得心有余悸。
真是太惨了。
苏付氏听的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心惊:“你得罪他们得罪的这么惨,现在他们岂不是恨你入骨?”
想到这里,苏付氏忍不住担心的站了起来:“元元,五皇子能护住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你这么得罪他们,有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绿衣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姨太太,他们都不是好人,陈姑娘被他们害的太惨了。姑娘这是替天行道,那些人不敢怎么样的!”
真是个傻丫头,苏付氏忍不住更加着急。
朱元知道苏付氏担心,握了握她的手就笑了:“姨母放心吧,我早就已经想过了,苏玉清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待会儿就动身走。”
动身走?
苏付氏没有反应过来。
连带着绿衣也忍不住怔住了,满脸茫然的看着朱元问她:“姑娘,现在可是大半夜,城门都关了,我们要走去哪儿啊?!”
姑娘不是还有五皇子撑腰的吗?再加上姑娘之前没有五皇子也把冯家夫妻整的都找不着北了啊,为什么要走?
“这个客栈住着不是那么舒服,我们找个更舒服的地方去住。”朱元将手里的松子扔回碟子里,伸了个懒腰狡黠的弯起了眼睛:“我已经找好借住的地方了。”
亥时三刻,街上已经杳无人烟,家家户户都已经进入梦乡,绿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站在二楼窗前朝着对面看,一面还不忘记问朱元:“姑娘,说好了借助,结果就是从对面的客栈搬到这家的民宅来吗?”
这两者不过就是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到底跟不搬有什么区别?
连苏付氏也不大明白朱元在做什么了,抱着被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催促坐在桌前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朱元睡觉:“天不早了,快些睡吧,有什么事也等明天再说。”
绿衣哦了一声正要转头,就听见房门被砰砰敲响,不由看了朱元一眼。
朱元冲着她点了点头,绿衣便疾步过去将门打开,见杨玉清一头汗闯进来,忙跟在他身后。
“姑娘!”杨玉清奔到朱元跟前不远处,朝着朱元拱了拱手:“果然跟姑娘预料的一样,知府衙门半夜有人出来,潜入了咱们原先住的地方。”
苏付氏便不由得一惊。
什么意思?!
他们想做什么?
“挺好的。”朱元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将手里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搅乱了棋盘站起来:“既然冯大人这么看得起我,那你们一定不要让他们失望。”
杨玉清面上带笑的应了,转身脚下生风的出了门下楼,拽下腰间的信号烟花拧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的摇了摇头。
真是蠢。
都已经输了,难道还看不出来朱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还想着私底下杀人灭口。
朱元要是能被杀人灭口,还用得着小盛氏和冯世泽出手?
他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渐渐升起烟雾来,遥遥转头看了一眼二楼朱元的房间,想象着朱元此刻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悚然而惊。
不过这情绪去的很快,毕竟他现在是朱元的人,眼看着对面渐渐有了动静,他忽然扬声喊起救火来,等到四周和那家客栈都纷纷亮起了灯,就喊着我家小姐还在里头,客栈失火了的话,飞奔着进了门。
掌柜的早已经被惊醒了,这么多年了他的客栈还没失过火呢,听见起火了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带着人什么也不顾的下楼准备逃命。
楼下的烟雾已经很浓了,熏得掌柜的眼泪都快下来,好不容易捂住了口鼻准备要逃,就被人给撞了一下差点儿从栏杆处滚下去。
人在慌乱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求生,他慌乱中扒住了对方的大腿,死活不肯放,求着他带自己出去。
失火可是大事,这条大街上到处店铺林立,但凡是一家失火,那就整条街都可能被烧着,逃命都是难事。
掌柜的把救命稻草抱的更紧了。
被抱住了腿的冯管家有些绝望。
苍天啊,他不过就是按照知府大人的交代,过来探个虚实踩个点,顺便在朱姑娘的吃食里下点儿药的,可是为什么竟然这家客栈竟然起火了?!
南昌城的治安好的很,管理火具也很严格,对客栈这些地方的管制向来都是出了名的,早不失火晚不失火,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失火?
他急忙伸脚去蹬掌柜,慌乱中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他娘的,再不逃走被人看见了,他半夜三更的出现在这里可就说不清了。
掌柜的被他给踩的几乎脸都要烂了,忍不住也来了脾气,两个人不知不觉就扭打在了一起,一起滚下了楼梯。
地面被烧的滚烫,冯管家刚一落地就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却顾不得其他的赶紧踹开了掌柜的就要跑。
他也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对了-----起火是起火了,可是按理来说这客栈里头人也应该不少的,为什么竟然没有多少动静?
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逃走才是要紧事,他拉开了门想要先跑为妙,一拉开门就险些被明晃晃的众多火把晃瞎了眼睛。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连衙门的人都来了?!
冯管家睁大了眼睛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想低头都来不及,一扭头就被对面的人认了出来,不由得有些呆滞的立在了原地。
我的亲娘咧,为什么来的还是同知衙门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掌柜的就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哭出了声:“救命,救命!”
正文卷 一百四十六·阴谋
什么火灾,根本就没有火灾,掌柜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各位大人们,快救命!这个歹徒竟然故意放了许多识得柴火点燃,想要趁机谋财害命!”
什么?!
冯管家心里忍不住呵呵。
他的确是想害命,可是根本就不想谋什么财好吗?
论有钱,谁能有他们夫人家里有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跟着也是吃的满嘴流油的那种,他们还用得着谋财害命?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肯定出了问题。
什么湿柴火?
他根本就没点柴火,天杀的,他才刚摸进来想要行动,就发现外头起了浓烟,呛得他鼻涕眼泪都下来了,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怕惊动了人,所以才想摸着黑开溜。
可是没想到却被这个笨手笨脚的掌柜给拦住了。
更没想到外头已经有了这么一大堆人等着。
冯管家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猜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这一瞬间冒起来了,对着喊自己名字的王推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是正常的笑:“王推官,您怎么在这里?”
......?
王推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冯管家大约是脑子坏了。
不过这毕竟是上峰家的大管家,王推官皮笑肉不笑的说:“接到百姓的求助,说是客栈失火,且有可疑人物在客栈周围盘旋,怕是有土匪进了城,所以急忙赶来了。”
王推官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毕竟大家也都知道,福建沿海那一片遭遇倭患,因此涌了许多流民来我们这里,城里向来管控是很严的,一到时辰便有宵禁。”
冯世泽很想在南昌做出一番事业来然后调进京城。
而他岳父给他的那些幕僚们也的确很聪明,把南昌治理的很好,只要这一回再顺利处置好流民风波,将那些可能成为匪患的流民们妥善安置,他就可以再上一层,平调或是升迁进入京城。
这些极为森严的规矩都是冯世泽定下来的。
百姓们也向来都很遵守。
王推官看了痛哭流涕的掌柜一眼,再看看形容瑟缩的冯管家,也扯了扯嘴角,很是客气留面子的问冯管家:“冯管家深夜出现在此,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冯管家不大想说话。
都说无事不等三宝殿,这个时候她出现在这里,还能是什么好事吗?
之前看着王推官觉得还挺机灵的一个年轻人,可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怎么老往不该问的地方去问呢?
王推官也很为难。
他这回接到的可是百姓们的举报,说是最繁华的洪都大街上起了火,且有不明身份的人形迹可疑。
现在他一来就带着大批百姓把冯管家撞了个正着,他也很无奈啊。
冯管家也是,要做事要买凶杀人也别做的这么明显嘛,做的这么明显,让他们这些想要替他开脱的人也为难的很哪。
王推官一句话还没说,掌柜的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这个客栈是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的经营的,虽然已经换了知府,可仍旧是欣欣向荣,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而且纵火的人竟然还是知府衙门的管家。
现在他也顾不上眼前的人来头到底有多大了,只知道自己祖业都被人给毁了,拉住冯管家对着对面的王推官怒吼:“王大人,您可是看见了,这么多父老乡亲也都看见了,这个人鬼鬼祟祟想要烧死我们!”
冯管家觉得有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