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太太忽然不寒而栗,觉得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难怪朱元没有放过朱三老爷,最后朱三老爷还是充军了,原来朱元要的根本就不是让朱三老爷指证盛氏,她要的从来都是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线索。
可是不得不说,人总是得吃过教训以后才懂的怕的。
如果说之前朱三太太还心存侥幸不敢得罪朱家和盛氏,从来没想过把这件事说出来,现在她就只觉得自己如同大冬天的被扔进了冰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冻住了。
之前一次犹豫耍滑,朱三老爷就充军了。
那......
那这次朱元提起了她的小女儿,自己的大女儿朱筠之前还得罪过朱元,如果自己不说的话,朱元是不是就要对她的孩子们下手了?!
朱三太太激动起来:“你别动她们!她们不过都是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可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朱元微微后靠在椅背上,看着朱三太太的眼神冷漠:“三太太还是好好想想,按理说,我母亲应当也没有得罪过你,可是你还不是对待我如此狠心绝情?所以说,罪不及子女,那都是幻想罢了。”
她说完这个,见朱三太太大睁着眼睛,就起身俯视朱三太太:“更何况,三太太,就算是我说会放过她们,你信吗?”
朱三太太撑不住了。
她不知道朱元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咄咄逼人的本事,让人根本半点选择都没有。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来之前朱元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考虑到了,用什么来威胁,要知道什么,她会怎么反应,这些都算计进去了。
这样处心积虑,要多深的心机才做得到?
朱三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痛。
被人算计的滋味实在时不怎么好受,她迟疑了很久,觉得心脏都开始刺痛了。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朱元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站起了身,径直往外走。
朱三太太顿时有些慌了,急忙站了起来跟着走了几步,连鞋袜也顾不得穿,就问:“你去哪儿?!”
怎么回事?这就算是谈崩了吗?那她出去之后预备怎么对付朱筠她们?
朱三太太对自己的孩子们心知肚明,这些孩子们都天真单纯的很,哪里是朱元这样的狡诈狐狸的对手?
她咽了口口水,也顾不得了,急忙喊住她:“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都告诉你!”
朱元便果然停住了脚,回头坐回了原地,挑眉看了她一眼:“那就说罢,等会儿恐怕大太太就得来看我了,我没多少时间。”
朱三太太觉得憋屈,偏又没什么办法,等到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朱元和自己,才深吸了口气无奈的说:“你娘的事我真不知道多少,我只知道,你娘她死之前,是怀了身孕,且身孕已经满了九月了......”
说起当年的事,朱三太太还是有些不大自在:“那时候,家里出了事,我忙的团团转,本来顾不上京城那边......”
正文卷 一百一十五·哑谜(干脆不要名字了万赏加更5)
万事开头难。
既然开了口做了决定,接下来的话也就都说的顺口了,朱三太太说完这句话,见朱元面无表情,便咬了咬牙说:“其实你母亲刚嫁进来的时候,还是好的,大家也都喜欢她,朱家除了公婆难伺候些,规矩多些,倒也不是那么难过。”
朱三太太仔细想了想,有些感慨:“那时候你父亲对你母亲还好的很,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自从去了京城做官,一切就都不同了。”
朱三太太啧了一声:“男人就是这样的,变心比变脸还快,哪怕天仙似的人物,娶回家里去,过几天也就玩腻了,你父亲大约也这样,一开始去京城,你母亲怀了你不好长途跋涉跟着去,他还挺挂心,时常有信送来,慢慢就变味了。”
那时候付氏在老宅生下朱元,因为是个女孩儿,朱老太太很不喜欢,觉得跟相师说的不同。
相师替朱家算过命,说是若是长子先产下男孙,朱家便会兴旺发达,可如果先产下女孙,朱家便会被这个孩子拖累。
付氏本来就又有些特殊。
朱老太太哪怕不信,也难免觉得膈应,对付氏就更加冷淡也更加刻薄。
大冬天的也要付氏天天去房里立规矩,一天三餐的在旁边伺候着,除此之外还要当家理事,掌管内宅事物。
付氏辛苦操劳,朱老太太嘴里也仍旧没什么好话,且从不肯看朱元一眼。
直到有一天,朱正松寄了一封信回来。
朱元敏锐的察觉到这份信的特殊性,直了直背终于来了些兴趣。
“信里说让付......”朱三太太一时口快差点儿说出付氏名讳,急忙改了口有些尴尬的说了下去:“信里说让大嫂进京去。”
一去了两三年,生下孩子也当这个孩子不存在,忽然就想起发妻来了?
朱元冷漠的将杯子放下,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
“一开始老太太不肯,为了这事儿,很是发作了一通大嫂,可是后来大哥又寄了信回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主动叫我准备好东西,还叫三老爷亲自护送大嫂进京......”朱三太太想起往事有些感慨:“那时候你在船上水土不服,又实在是小,还差点儿熬不过去,幸好你娘医术不错,愣是把你的身子给调养好了......”
朱三太太摇摇头:“后来在京城,也听说有一段好的时候,那时候大嫂给家里准备的年节礼物都时极为丰富的,书信也时常寄回来,甚至还听说去给如今的太后治病了......”
那时候付氏在朱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连向来瞧不上付氏,对付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朱老太太也让人打了个长命金锁,让人送上京城给朱元当成生辰礼物。
“可后来就渐渐的不知怎么了,就出事了。”朱三太太说起这些,也忍不住面露疑惑:“你母亲在京城病了,听说如今的太后娘娘时时召见,她也都说是病了,不肯奉诏......”
一开始还替太后治好了病,被太后赏赐而风光无限,后来却不肯再去见太后?
任是谁都知道这里头有事。
朱三太太说到这里就停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母亲后来怀了身孕,就一直在京城的家里闭门养胎,可是等到生产的时候,说是难产.......一尸两命就这么没了......”
女人生孩子时过鬼门关,本来就是赌运气的事儿,生孩子死了的多了去了,这看起来也没什么蹊跷之处。
朱三太太就啧了一声:“消息传回来,老太太她就让人上京城去帮着料理你娘的身后事了,过不多久,你父亲再娶......就让你扶灵回来了。”
“难产死了吗?”朱元似乎是在笑没错,可是似狐似猫的眼睛里全是讥讽:“我母亲真的是难产死了?”
?朱三太太一脸懵,这话她怎么答?
她说实话,跟着盛氏跟风踩朱元是肯定做过的,可是要说能参与大伯的房里的事,她是真没资格也没能耐,付氏的死有没有猫腻她也只是猜测,却根本不能肯定。
因此她摇了摇头:“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这些不知道也不要紧。”朱元站起来看着她:“不过有件事你肯定是知道的,新夫人是我五岁那年进的门,按理来说,她的孩子到现在最大也该是八岁左右,可是......”
朱三太太吞了吞口水。
“可是我在广济寺看见的朱景先的生辰八字,却跟他的年纪对不上,这是怎么回事?”朱元笑了一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听说,我扶灵回家以后,老太太不愿理会我母亲的事,所以将后事都交给你打理,那么......到底埋了几个人,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埋了几个人?!
朱三太太被她这样的形容弄得一惊,浑身发冷的后退了一步。
朱家风俗,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也不能办后事,只能找个附近的地方就那么埋了。
可就算是这么简单,按照朱家的规矩来说,该有的程序也是不能少的,比如说请风水先生来定穴,如何化解怨气,如何不影响祖坟风水,会不会对朱家有妨碍,又譬如说,虽然不能立碑,却也该有个记号。
这些事的确没人比朱三太太更清楚了。
朱三太太终于知道朱元为什么找上自己了。
朱元根本不是猜测,她根本就早已经知道,如今不过是在证实罢了。
也就是说.....
朱三太太打了个冷颤,没敢再耍花枪,急忙跳了起来:“没有没有,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了差错我不知道,不过我经手的时候,的确是只埋了你母亲一人......至于那个孩子,我并没见到,问京城那边,也只是说刚出娘胎就夭折不详,所以就地掩埋了,让我们给立个衣冠冢就行......”
朱元哦了一声:“三太太,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你还要继续跟我打哑谜吗?”
什么?
朱三太太一时没有想明白,见朱元看过来,便目光发直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这些年盛氏给你的好处,不是白给的吧?”朱元看了她一眼:“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想替谁瞒着?”
正文卷 一百一十六·破锅
朱三太太无话可说。
她的确是收了盛氏许多好处,盛氏娘家显赫,身份尊贵,手指缝里漏一点儿,也足够她享用了。
朱元静坐在一边,似冰似雪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见朱三太太迟疑犹豫,便不再忍让,径直冷笑:“三太太,我耐心有限,且对你和你养出来的孩子都没什么好感,你要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想遮遮掩掩两边讨好,那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了,你说不出来的话,我想,总是有人能说的清楚的。”
她说到做到,立即便起身要走。
朱三太太对她毫无办法,见她脚步不停,心下一紧,终于什么也不敢隐瞒,嘶哑着嗓子朝着朱元的背影大声道:“我说!现在大嫂的嫡长子,就是你的亲弟弟!”
朱元回过头来,眼睛似乎是在看她,却又似乎不是在看她,朱三太太忍不住觉得心里发寒,嗓子紧了紧,哽咽着道:“那时候,我发现送回来的只有付氏的骨灰,已经觉得奇怪,便去问了老太太......”
既然让她办丧事,还对外宣称是一尸两命,那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骨灰,这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说什么路途太远所以只需要立个衣冠冢,谁信啊?
大人的尸体都运了,还差一个孩子的吗?
三太太嗅觉敏锐,加上那时候已经从朱老太太的态度里察觉出了些东西,便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
后来果然也被验证了。
朱元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挑眉看着朱三太太问她:“你肯定?”
最大的秘密都已经说了,朱三太太破罐子破摔,赤脚走到桌边自己提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肯定的点了点头:“你也说了,你发现广济寺那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对,这就是破绽了-----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分明就是付氏死的时候的时间,那时候现在的新大嫂都还没进门呢,凭空就先生出了一个儿子来?”
朱三太太想起当年的事,摇了摇头便道:“因为这个不对劲,我就留了神,新大嫂在进门之后生了孩子之后,拿出大儿子的生辰八字送回祖宅来入谱,又说这八字不好,得请大师给算了改一改......我就确定了,去问了老太太。”
这事儿很难瞒住当家的人。
毕竟入族谱是一件大事,生辰八字要改的话是很麻烦的,加上更改之前的生辰八字时间蹊跷,朱老太太便跟朱三太太说了实话。
后来盛氏因为这个,送年礼的时候还特意给三房送了一千两银子,朱三太太生了女儿,盛氏也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连长命锁都送了三种式样的。
朱三太太便一直将这个秘密隐藏在了心里。
朱元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
她知道朱景先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是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朱正松和朱老太太明明那么厌恶付氏和自己,却非得把朱景先留下来,而且还能留在身边,甚至要塞在盛氏名下养大。
看他们对这个孩子分明是万分重视的。
同样是付氏的孩子,为什么冰火两重天?
而他们连付氏都厌恶,这个孩子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
盛氏对朱景先是恶意满满这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苦心孤诣的把他养废,然后还要他们姐弟相残。
可是就算是盛氏如此受朱正松重视和喜爱,却也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够让朱正松彻底对这个儿子死心,抛弃这个儿子。
到底朱家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朱元回过神,见朱三太太赤着脚红着脸看着自己,就回过神来看着她微笑:“三太太,空口白牙的说的话始终不能当真的,我相信,你这个人这么谨慎,对于这种大事,不会不留下什么凭证的,不如......”
她微笑着看着朱三太太慢慢瞪大眼睛一副错愕的样子,喜怒不辨的道:“不如三太太送佛送到西,把凭证也一起交给我,如何?”
朱三太太还没说话,外面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绿衣急忙在外面提醒朱元:“姑娘,姨太太让水鹤过来,说是大太太往咱们那里去了,请您现在过去呢。”
朱元嗯了一声,见朱三太太也紧跟着自己走了几步,便停住脚认真看着她:“三太太,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又做交易?
上一次朱元认真的说谈交易的时候,她最后耍了个心眼没有完全拿出朱元需要的东西,结果朱元答应她们的事也打了折扣,朱三老爷虽然没死也充军了。
现在朱元又说要做交易,朱三太太不自觉的颤了颤。
另一边的盛氏已经等的极不耐烦。
她原本不想来的,可是朱正松和朱老太太一直在耳边唠叨,她实在是烦不胜烦。
女人嫁了人就是这一点不好,哪怕她娘家再势大,可是受限制的地方也仍旧有许多,她不耐烦的看了苏付氏一眼,沉声道:“这也太没规矩了!从没见小辈这样叫长辈等着的!”
苏付氏懒得应酬她,光是这些年来朱元受的苦,就足够叫人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继母,她冷笑了一生反唇相讥:“我只听说过养不教父之过,要是嫌她教养不好,你该去找朱正松啊。这么多年,也不曾见你们教导过她什么,怎么还有脸回过头来指责她规矩不好?”
盛氏冷冷看了她一眼。
这些人一个个的,以为朱元厉害了,都蹬鼻子上脸了,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竟然一个个的接连踩到她脸上来。
她迟早有一天会让这些人知道知道得罪她的后果。
冷哼了一声,盛氏正要说话,便听见外头朱正松的声音大声的传来:“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回我们回京,会带你一同回去,也答应了清明节叫盛氏替你母亲扫墓挂纸,你还想要什么?!”
在这些男人看来,一个女人替他生儿育女最后死于非命,所值得的也不过就是清明的时候得到一个继室扫扫墓的待遇。
朱家真是一口破锅。
正文卷 一百一十七·祭拜
盛氏迎出来,正好听见朱大老爷指责的这番话,心里怒气上涌,看着朱元冷笑了一声。
她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
朱元自以为清高自傲,有点医术傍身就了不得了。
可是说句实话,她之所以低头,根本不是因为朱元本身如何了得,无非是朱家那对母子非得要名声,所以才逼着她来道歉。
若是照着她的性格,她只会立即杀了朱元以绝后患。
人死之后,什么都好说了。
她看着朱元,想着朱景先,心里竟不自觉的觉得快意起来。
嚣张吧,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等到以后,她会让朱景先和朱元互相痛恨,直到互相残杀。
朱元想要她给付氏低头扫墓,执妾礼。
她只怕付氏没有这个福分,在九泉之下也要看着儿女相残不能安息。
朱元不搭理朱正松,朱正松急的要命,追着她有些气急败坏:“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朱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这次真假和尚的事,你祖母本就不知情,你若是还有点良心,还想当我朱家的人,就老老实实的让你那个手下闭嘴,不要胡乱说话......”
这回原本朱老太太是想利用普渡大师指责朱元是被妖孽附身来害人的,谁知道普渡的身份却是假的。
现在广济寺已经把普渡交给了官府报了官,苏同知已经受理了此案,到时候普渡大师肯定会攀咬出朱老太太收买她的事,朱老太太多年的名声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老人辛苦了一辈子,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声,一旦毁了,只怕她也活不下去了,朱正松看着朱元,皱着眉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太过暴躁,极力的游说:“你始终是朱家的人,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不然明天就是清明,你也不想你母亲在明天还仍旧坟前冷落,被人作为笑柄取笑吧?”
朱正松挺直了腰背看着朱元:“我知道你本事大翅膀硬,可是作为朱家的家主,我不能对你怎么样,却总能叫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咱们就各退一步,这样一来大家都有好处,还是能和和睦睦的相处,你说是不是?”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人是这么当父亲的。
朱元还记得张昌华当时冒死也要救张和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女儿也许随时都可以放下我?可我只有到死的那一天才能放下她。”
不过大约朱正松对着盛氏的孩子,是会有这样的慈父之心的。
朱元冷冷的牵了牵嘴角,立在门槛处看着朱正松连眉头也没有动一动:“朱大老爷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这次的事不要把朱老太太牵扯进去,可是......我不信你。”
眼见着朱正松就要发飙,朱元紧跟着道:“你们总是喜欢食言,这次的事便是一个例子,所以这交易不是不能不谈,可我有个条件,要我让杨玉清和普渡闭嘴,也很容易,明天清明过了之后,你们的表现叫我满意了,我就让你们如愿。”
朱正松没有法子,第二天亲手替付氏清理坟前杂草的时候,心里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曾几何时,这个女人和她所生的女儿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她死了这八九年,他都根本差点不记得自己先还娶过一个妻子了。
可是就是这样被他弃如弊履的女人,现在竟然还要他亲自来扫墓祭奠,风水轮流转的感觉还真是不那么好领受。
墓前杂草丛生,朱正松眼见着朱元和绿衣苏付氏三个人正清理,对盛氏做了个安慰的表情,终于将付氏坟前的杂草都给清理干净了,点了一把火将这些杂草都烧了个干净。
坟前点了两只明晃晃的蜡烛,朱正松亲自蹲下身将一把纸钱扔进了火盆里点燃,示意朱大将烧鸡水果等祭品拿出来摆上,便看了盛氏一眼。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盛氏咬了咬牙。
朱三太太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朱家的族人们也都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多年了,大家拜祭的时候先去哪座墓都是心里有数的,从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大房要求得给付氏也算上,没想到这回却让尊贵的新夫人亲自给原配磕头了。
人生际遇可真是无常。
盛氏心里流血,朱正松心里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反正人死如灯灭,在他看来给一个死人挣面子是最愚蠢不过的事了,他率先跪了下来,说了一通怀缅的话,而后便道:“如今我已经娶了填房,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想来见你,拜见拜见姐姐,如今她已经来了,以后我会和她好好照顾孩子们,你在九泉之下,也安息吧。”
他将三炷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冲盛氏使了个眼色。
盛氏恼怒不已,可是朱正松为了让朱元满意,请了朱家老少族人不少人来,她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朱正松的面子,只好闭了闭眼睛,略显艰难的跪在了付氏的坟前。
朱元微微牵了牵嘴角。
上一世到她自己死,也没有等到这一跪,可是这一世,总算是等到了。
谁说给死人挣面子没有必要?
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是有眼睛有公道的。
她以后就会让盛氏知道,低头妥协服输,这些当年付氏曾经在朱家的人身上领受过的委屈,到底是什么滋味。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有勇气跪在母亲的坟前,理直气壮的承诺。
我会让害过你的人,通通都得到报应。
这些人现在跪在你面前,母亲,你看到了吗?
我知道这些都还不够,远远不够,不过你放心,很快了,你等着我把他们都送下来跟你忏悔请罪。
苏付氏捂着嘴,心里又酸又痛,揽着朱元忍不住哭了。
绿衣也忍不住眼睛红红的哽咽着哭出了声。
夫人,从前我们连像样的祭品也不能凑齐,可是现在您看见了吗?姑娘有出息了有本事了,她让老爷和新夫人都跪在了您面前,您放心吧,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了。
正文卷 一百一十八·去哪(干脆不要名字了万赏加更6)
朱家那个一直都不得朱老太太喜欢的、死了都没掀起什么波浪的付氏现在翻身了,朱家族人们茶余饭后最近都在讨论这件事。
真是活得久了就什么事都能见识到。
一个活着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死了八九年以后的清明祭奠上,却忽然出尽了风头,朱正松和他那个极为尊贵的新夫人盛氏亲自去扫墓祭奠,甚至还在墓前下跪,让盛氏敬了茶还喊了姐姐。
这可真是......
这可就是在变相的执妾礼啊!
有点眼力见的谁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苏同知啧了一声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朱元这脾气,可真是,想到什么就非得做什么,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要让它变成现实。
朱家和盛氏肯定是对付氏做了什么,苏同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里替朱元担心。
她这样做出气倒是出气了,可是却也等同于是在按着盛氏和朱大老爷的头要他们低头,这样以后她怎么跟朱家的人相处?
朱大老爷还好说,总是亲爹吧?
可是盛氏可是继母啊。
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不知道圆滑的处事了,他这样想,正想让女儿到时候去劝解劝解朱元,就听见苏管家冲进来说苏万堂死了。
苏同知手里的茶杯噗通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知道这回苏万堂肯定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报复会来的这么快,不由就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弟弟也是咎由自取,他这么劝解自己。
要是苏付氏的罪名成真,真的被绑回了苏家,也肯定免不了沉塘的下场,苏付氏也同样会死的。
朱元要苏万堂的命,站在朱元的角度,实在不是多不能理解的事。
可是苏同知还是难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他安静了也不知道多久,才睁开眼睛看着惴惴不安站在旁边的苏管家,问他:“怎么死的?”
“是......”苏管家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是咱们老太太把他关住了,他却还是想法子偷偷跑了出去......”
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一个人的本性时改不了的,苏老太太觉得丢人,将跟他有点牵连的小厮都给处置了,他身边全是女人。
这对他来说怎么能受得了,苏万堂忍了几天便忍不住了,偷跑了出去。
苏老太太让家里人带上人去追,气急了非得要把人给抓回来不可,谁知道苏万堂爬上了那暗娼馆的楼,家里人追得急,他一时不慎掉了下来。
找了大夫瞧了,大夫让说摔伤了头了,让家里准备后事,连药方也没开。
人果然过了两天就没了。
为着这事儿,苏老太太一夜间就病了,险些气的也跟着过去了。
苏夫人到了家就碰上这一团乱麻,又惊又怒的迎接了族中的声讨,又忙着给婆婆治病侍疾,又忙着处置小叔子的后事,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好容易才抽出了空往苏大人这里报了信。
苏管家见苏同知有些惊讶,便挠了挠头直说了:“老爷,夫人让我回来告诉您,这事儿怨不得朱姑娘,跟朱姑娘没什么关系,这实在是......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