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就是深不可测的样子,如今经过了两年历练,更是周身恨不得散发出沉稳二字,叫人越发看不透。
“我听说青卓含锋把事儿给你办砸了。”周唯昭修长手指点了点桌面,抬起眼来看她:“难怪你要去寻你舅舅要人办事。”
连韩止赚走宋楚宁,自己又派了人半路截杀的事情都知道了,宋楚宁不知为何总觉得心惊,垂下仿佛能说出话来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殿下永远这么眼明心亮无处不到,我有时候真以为殿下跟我一样,也是经历了两世的人。”
“这个运气却不是人人都有。”周唯昭不急不躁,看着含锋捧着个荷花攒盒摆上桌:“你那是老天优待,我这却是事在人为。”
他顿上一顿,也不跟宋楚宜卖关子:“我母妃向来和他母亲不和,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既然如此,我怎么能不防范?他身边能用能信的人无非也就那么几个,我都让人给盯住了,长年累月下来,总会有些收获。”
卢氏跟大范氏两厢不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个有皇后撑腰,一个有太子倚仗,这么多年一直角着力没放松过。
可到底太子也是皇后的儿子,且向来身子不好的,皇后难不成还真为了个侄女不顾着儿子了?大范氏这个太子良娣,在太子跟前比卢氏这个正经太子妃还要得脸面些。不然当初周唯昭也不会被卢氏送去了龙虎山。
想起这些,又想起韩止和周唯琪,宋楚宜忍不住替周唯昭担了几分心。
韩止却气得发狂,好端端的跟着两个月,好容易今天大鱼入网了,可收上网来一瞧,哪有什么大鱼,小虾米都没有一只。
他站在小小的院子中央,脸上阴云密布,朝着韦言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下了令:“我们的人一刻不错眼的盯着,明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难不成他们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给我搜,今日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到!”
韦言希眼睛利,一眼叫他发现了狗洞和那墙上的脚印,立即着人分头去追,又带人进屋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搜出许多家伙用具来,有用的书信却一封也没见着。
韩止眼睛就盯在那一扇红木门上,招了手唤韦言希上前,努了努嘴:“隔壁也搜,再使人去问问这四周住着的邻居,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两家的底细的。才刚不是说来人是坐了马车来的吗?她们总不能这么短时间连马车也处理了,去看看马车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可他亲自带着人只差把隔壁翻了个底朝天,连只蟑螂也没搜的出来。倒是隔壁家的老弱妇孺被他惊得去了半条命,不住的哭喊着要去告官。
那辆马车也干干净净的----马车是雇的,车夫早已不见,里头根本没能证明车主身份的东西。竟然是连这个都想到了,把首尾处理的这么干净。
他犹自不肯罢休-----隔壁宅子就和这户人家一墙之隔,若是真要脱身,怎么也是这家是上上选。面上看着再老实,内里说不定也是精明的芯子,纵然本身没什么问题,指不定人家多给了几两金子银子就动了心帮忙遮掩。他领了韦言希翻箱倒柜的再寻上一回,连后院都派了媳妇子进去找过了,还请了对门上的人家过来认这户人家有没有多出来的人。
对门上的人家吓得瑟瑟发抖,勉强辨认了一回,不住声的说是没有,一条街上临门对户的住了这么多年了,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心里明镜似的,再不能弄错。
韩止愤愤然的想要杀人,他派韦言希跟着这么许久好容易才算有了些动静,可是眼看着能揪出人了,却什么都没了,哪里能甘心,又哪里肯善罢甘休,气的一脚把院里摆着的长桌踹翻,眼神阴鸷的看了众人一眼。
多谢花落意闲520的香囊,也多谢豆豆暖房的平安符。大家周末愉快~~~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妄念
韩止派了人在胡同两边守着,进出恐怕都不下几双眼睛盯着,就是怕漏了什么人-----他的疑心病向来比宋楚宁还要更重一些,既然对隔壁起了疑心,自然是不肯凭着街坊邻居的几句话就放松,虽然面上装作信了,心里是再也不信的。
周唯昭凉凉的呼一口气轻笑一声:“这个的性子和那个却是一样的。”
青卓和含锋定然是把宋楚宁害宋毅进了刑部大牢的事给说了,宋楚宜也不意外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睛一眯遮住了里头陡然大盛的光芒,冷笑一声附和道:“可不是,若是光论心思恶毒不恶毒,恐怕这位还要更甚一层。”
心里想的却更多些,周唯昭上一世若果真没死在端王手里反而死在了周唯琪手里,那周唯琪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两个姨表兄弟的心肠一个赛一个的狠毒,恐怕里头少不了大小范氏的功劳。
周唯昭使了含锋出去看看天色,又蹙眉道:“若是不把人引开,你今日也别想回家了。他这个人心思重,此刻恐怕连你家也有人守着。”
韩止是喜欢炫耀的人,炫耀过了出了事,肯定也会一缕一缕的屡清楚头绪,他到底对着她才念过那段意味不明的诗,又知道她的底细,会怀疑到她头上是必然的。
宋楚宜有些犯难的看向周唯昭:“可今日我祖父回来,家里摆宴。”
不回去是再行不通的,宋老太太虽知道她出门,可却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到时候闹起来,反而让韩止得了确信。
周唯昭眉一挑眼一抬,立即就想出了主意:“也不必着急,待会儿我叫旁人坐了你的那辆马车出去,你和你的丫头换了衣裳,跟青卓含锋另走一道回去罢。”
算起来这一世她因为帮过太孙一次,已经得了许多的实惠,宋楚宜心头松一松,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多谢殿下周全。”
周唯昭摇摇头,因着跟着张天师呆了七八年,身上少了旁的贵家子弟的纨绔气,整个人都散发出超尘脱俗的清秀俊逸:“我师傅说我能逃过命中注定的劫难,都是多亏了你。既是替我消灾解难了,我帮你这些忙,原本就不值当什么。何况这回青卓含锋还把事情给办砸了,如果不是你自己警醒,他真是如愿把你那个叫人忌惮的妹妹招在了身边,我才真是寝食难安了。”
他已经帮着她把人完好无缺的弄来了京城,余下的事怎么还和他相干?宋楚宜心里感念他的这份恩情,面上却不再说了,见青卓进来点点头说暂时没人盯着了,才忙站起身来。
青卓带了她们坐一辆雇来的青油小车,七拐八绕的在臭水巷甜水巷和朱雀街上各自打了个转儿,还特意去三省胡同里的李府门前也转了一圈,看看身后着实没人跟着,才又半路换了一辆马车,送宋楚宜主仆俩回去了。
今日宋老太爷回了伯府是人尽皆知的,人才进门门上的拜帖就收的堆了整整一桌子,来探听消息的各府的长随小厮伴当更是不知凡几,这一辆青油小车如同一滴水进了大海,一点儿波浪都没惊起来。
韩止听了回报说长宁伯府没有丝毫异样,也没听说过姑娘出门,捏着棋子的手背青筋凸的厉害。他心里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宋楚宜,此刻就算是听了回报说没什么特别的,还是不肯信,吩咐盯着的人一个都不许偷懒耍滑,日后睁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宋府进出人等。
若是要用人,总得再出门找人吧?他就不信真的能一点儿马脚都不露出来。
宋楚宜那边却真是松了一口气,只等进了西角门才觉得整个人活泛过来了-----外头盯梢的人青莺瞧的清清楚楚的,这回若不是青卓机灵,她再也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她出门之后照常还是换了普通马车的,那马平平无奇,车里更是寻常,韩止要是想凭着这个找出她来,再不可能。
她自己的马车在崔家,等再过个几日人不知鬼不觉的弄了回来,才算是万事大吉了。
关雎院一干人此刻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宋楚宜虽然时常出门,可再也没有这么晚回来的,眼看着至多半个时辰翠茗轩那头就要来邀人了,连紫云都忍不住急出了一头的汗-----要是叫宋老太太知道此刻人还没回来,还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儿。
幸好宋楚宜总算是回来了,几个人急的把她上上下下看一回,见她身上衣裳换了,俱都惊诧得张大了嘴巴。
“遇上了些事儿,所以换了衣裳。”青莺冲她们摆摆手示意没事:“天色不早了,快给姑娘换衣裳理妆罢,否则待会儿老太太要是瞧见姑娘这副模样可了不得。”
宋楚蜜冷冷淡淡的站在花荫里咬了唇,手指甲掐进叶肉里,满手指都是汁水。呆呆出了一会儿神后又冷然一笑-----宋老太太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教养坏了宋家规矩,还为着这个幽禁了她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快三年时间,可对着另一个不守规矩的,倒千宠万宠的宝贝着。
这一口怨气提上了心头就再难熄下去,她心里存了这样的想头,对宋楚宜就愤恨得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
当初如果不是宋楚宜见死不救,当面说会帮忙转头就把事情捅到了宋家二老跟前,她也不至于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这么几年。
原先当她真是个规矩的也就算了,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下去,可是事实却不是。宋楚宜竟有胆子在外头逗留到如今才回家,还穿的古古怪怪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可不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需要这么藏着遮着?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目光冰凉的看了灯火通明的关雎院一眼,扭过身一步一步慢慢的借着月色到了宁德院。
多谢g0578的香囊和小路的财神金猪,然后就是要和大家说一声很抱歉,矫正器带的口腔溃疡了,今天只能两更啦,明天还是三更。大家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谢媒
宋楚蜜的事不由得她自己再反悔,她原本是不愿意的,虽然当初宋老太太去瞧她的时候战战兢兢的什么都应了,可是等真的出来了,其他的念头也都雨后春笋似地冒了出来。若真是嫁了个举人,日后看见家里所有的姐妹都要矮一头。
明明可以嫁去阁老家里享福的,可是如今却要嫁到贫苦的乡下去-----那举人家里说的好听是杜阁老家里的远亲,可也不过是出了五服的族人而已,老家更是在一个连地名也没听说过的乡下小镇......
可眼泪掉的扑簌簌的,宋三夫人这回也没软下心肠来,反而抱着她哭了一场:“你若是想我和你父亲立时死了,想你弟弟这辈子也没法儿翻身,那你就尽管闹!我为了你豁出去了这张脸,你丢了我的脸是小,害了你父亲事大。若是你再做出什么事来,我就一条白绫吊死了跟宋家谢罪!”
她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宋楚蜜怔怔的看了她半响,终于不敢在宋老太太跟前表示出一点儿不愿意的意思来。
也因此程序就顺顺当当的走了下来-----她本来就比宋楚宾大一些,按理是该先出嫁的,养病回来定了亲事,倒是没人说嘴。
等宋珏亲自送了宋楚宣去江阴送嫁,转头就操办起了她的事。
嫁妆妆奁宋老太太并不少了她,和宋楚宣一样拿了一万两,另外还给了两副首饰头面。就让宋楚蜜安心在房里绣起了婆家人的衣衫和自己的嫁衣被套。
隔日又让人抬去英国公府整整三头烧猪、十六样糕点、十坛烧酒当谢媒礼。又请世子夫妇上门来吃酒-----吃的正好是宋楚宣的回门酒,虽说人没亲自回来,可是酒席是该要摆的。
因着一连定了好几桩喜事,因此这本人都并不曾来的回门酒也只是简办,请了些亲戚朋友自家热闹热闹。
何氏得了消息喜之不尽,幽幽吐出一口气和沈晓海叹道:“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不是花了这几年的功夫,恐怕从此之后两家就要断交了。”
沈晓海点点头,又看了规规矩矩坐着的沈清让和沈徽仪一眼,严厉叮嘱了他们不许闹脾气,要谨言慎行的话,这才领着沈清让先行骑马出了门。
何氏看着一身宝蓝衣衫的女儿,也跟着嘱咐一声:“如今晓得了父母的打算,可千万别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这里过得去,你父亲那里也放不过你。”
宋家上上下下都挂上了灯笼,廊下一溜烟儿的全是串成冰糖葫芦似的圆灯笼,花园子里树上系着彩色丝带,一颗大榕树上更是点缀了不少彩色纱灯,配着盛放的各式各样的花,叫沈徽仪也不由得叹了一声----几代皇帝对宋家向来都是偏爱的,否则也不会把这座前朝王爷的府邸赐给了他们。光是这里头的格局布置和这些上了年头的老树,就足以证明这宅子的底蕴了。
三夫人春风满面的亲自领了她们进花厅,一面又笑:“里头镇南王妃和端慧郡主都到了,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的夫人也都带着小姐们来了,还有一个熟人你怎么也想不到。”
何氏自然凑趣,睁大了眼睛笑问:“哦?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谁知也并不用想,一进门就撞上了,可不就是李峪的夫人李夫人么?当年也是一道在闺中玩耍过的,何氏先是一怔,随即就笑意盈盈的上前问了好。
宋老太太已经少见外客了,花厅里是大夫人在招待着,何氏这两年很是会为人处事,加之又替宋家了了这样一件棘手的事,与大夫人的关系又似回到了三年前一般好。
不一会儿和各家夫人都见了礼,才笑盈盈的说要给宋老太太请安去。
大夫人点一点头,只做不知上回沈徽仪来了家里和宋楚宜的那场官司,笑着领了何氏母女一同去宁德院:“老太太这几日累着了,懶怠见客。但她老人家素来喜欢小姑娘们的,如今一众小姑娘都在宁德院里头玩呢。”
果然宁德院里欢声笑语不断,何氏领了沈徽仪在宋老太太跟前见过礼,眼睛就不由定在了宋楚宜身上-----年纪小的时候不觉得眉眼有多精致,只觉得可爱娇俏,如今酷似崔氏的眉眼长开了,就如同花苞舒展开了,整个人立在人群里就是一等一的打眼。
宋楚宜正和李欣桐李欣梧两姐妹说话,注意到何氏的视线眉头就是一皱,不动声色的倚在宋老太太肩上。
宋老太太就乐呵呵的笑一笑,赶着这些花骨朵似的姑娘们去外边玩:“花园子早就预备好了,如今栀子花开的正是好的时候,海棠花玉兰花和虞美人满满的开了一园子,假山上还爬满了地锦和迎春花喇叭花,你们出去赏一回花,若是觉得无聊了,往湖边钓鱼、往秋千架上打秋千都使得。”
谁不知道宋家这宅邸是前朝的王府,闻言都欢呼雀跃。
宋老太太年纪越来越大,就越来越喜欢热闹,满脸慈爱的笑上一阵,又特意嘱咐了宋楚宾和宋楚宜并向明姿:“你们是主人家,可得好好招呼着客人。”
几个人都笑一回答应了,外头秦嬷嬷和黄嬷嬷就面带喜色的进来报喜:“老太太、大太太,宫里来了天使,圣上和太子都有东西赏下来,说是贺咱们家的喜。”
宋老太太面色几不可见的变了一变,转头又是笑意满面。
小姑娘们结伴往花园里去,果然没走一段就瞧见了枝叶都伸展到了长廊上的栀子花,空气里满是花香,忍不住都叹一声。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众人顺着她的目光往天上看,就瞧见天上一只蝴蝶风筝稳稳当当的飞着。
一时都起了意想放风筝。
别的或许有些难,可是宋大老爷偏偏是最会做风筝的,自从宋楚宜说过想和他学放风筝,他就年年都搜罗来各式各样的风筝供几个女孩儿们玩。
此刻见她们都很意动,就笑着让跟着的管事娘子往库房里去取风筝出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世
宋楚宜活过两世,上一世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喜欢这些小东西的。可她也就是死在了这些玩物上,此生除了和宋大老爷提过的那一句,再也不曾起意要玩这些东西。
库房里搜罗来了十几只风筝,有牡丹花的,有蜻蜓的也有蝴蝶和后头缀着一串儿彩带的嫦娥奔月样式的,小姑娘们各自选了称心的,商量着要往开阔的地方去放。
宋家的宅子很宽,宽阔的地方却非得是在西花园不可,宋楚宜怕此刻宋玠和宋玘在那头招待男宾,特意着人去问了一声。
这些小姑娘们年纪都差不多是适龄婚嫁的时候了,对待这些就要格外留意起来。
问明白西花园那边并未待客,这才领了姑娘们过去放风筝。崔华蓥因着要备嫁并不曾来,华仪揽着宋楚宜的手就不肯放,笑着和她比划说自己要放一个最高的。
因着是亲戚,年节里都要上门走动,一来二去的向明姿和华仪也是熟的,闻言看着她手上的那只风筝笑:“旁人都选了花儿蝶儿,偏你选一只大蜈蚣,可不就是标新立异?我等着瞧瞧飞得高不高。”
华仪喜欢她,闻言也不恼,拿着风筝在向明姿眼前晃了一圈,笑的得意洋洋:“你知道什么?瞧瞧我这风筝的个头,就晓得我肯定放的最高。”
正笑闹着,迎面就撞上了林海家的捧着金底托盘来,见了她们脸上先带着几分笑意:“这是宫里头赏下来的宫花,老太太说送来给姑娘们带。”
是用了薄如蝉翼的雾面纱折成的各式各样的堆纱花儿,有兰色的也有银红水红品红的,底下是用了银夹子做托儿,往头上一夹,又方便又俏丽。
众人都挑了喜欢的戴上,兴冲冲的往西花园里去,哪知道先前并没男客在的,如今却已经聚了一堆人在卷棚里吃酒了。
好在都是熟识的少年郎们,又都是通家之好平常多有往来,才不用立即就避了出去。宋玠忙忙跑出来,脸上红了一片:“原不知你们领着人来这里玩,就跟大伯母要了卷棚来吃酒玩耍。这就带他们出去了。”
宋楚宾这两年也颇有了些主意,跟着大夫人学当家理事,再不是当初那副瑟缩的模样,闻言想了一会儿,笑着安慰哥哥:“这倒不必,反正你们是在卷棚里头,我们在花园子里头,这四处又都是丫头婆子。”
这才开始放起了风筝,连向明姿也和崔华仪一道折腾起了那只蜈蚣风筝。
宋楚宜坐在凉亭里看她们放风筝,心里却惦记起马永福他们几个-----韩止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被他找着了痕迹,哪里肯轻易放手,恐怕最近都会蚂蟥一样的跟着。
这么一耽误,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叫青莺联系上他们了。
可是宋琰那边若是没有马永福和马三跟着,她怎么能放得下心来?何况韩止那头的事儿也还只办了一半.......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想办法避过韩止的耳目把人给联系上才行。
想着又叹一回气,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也得尽快解决韩止。如今宋楚宁透露给了端王和韩止,她已经是满头包,若是韩止再往外露出去,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谁知韩止那个麻烦还没解决,迎头就看见了沈清让。
他这两年也时常跟着何氏来府里走动,可是却极少能见着宋楚宜,一来二去的,他心里也琢磨出了些不同来-----宋楚宜同以往好似是不同了,竟好像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
他想着这些,脸上露出个笑意来,举着一只造型精巧的老鹰风筝,问她:“你怎么不一道同她们放风筝?”
宋楚宜沉着脸往外一瞧,就瞧见靠着树干和小丫头嗑瓜子的碧莲。
沈清让有些忐忑,他自来没在宋楚宜跟前低过头,前两年宋楚宁死讯传来的时候还刻意到宋楚宜跟前兴师问罪过。
可是劲头缓过来了之后却又后悔了,他知道父亲说的没错,家里若是只指望着爵位活着,那两代之后他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被称世子了,很快就要没落下去。
原先年纪小,想的只有喜欢不喜欢,少年人的爱憎都是分明的。可是现在长大了,就不能只顾着爱憎了,也该想想以后,想想怎么担起一个家来,想想怎么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宋楚宜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之前我找你生气的事儿,原是我的不是。”他挣扎着吐出来一句,自认为在宋楚宜跟前低了头,又像小时候那样朝她微笑:“你别再生我的气,赶明儿春猎我猎一只白狐狸给你!日后咱们还和从前一样,我以后都带着你玩儿。”
他向来只要招招手宋楚宜就会原谅他贴过来的,何况这回还赔上了十分的小心,他以为必然会成功。
宋楚宜站在凉亭里,四周的风裹挟着花香味灌进来,将她垂在胸前的发丝吹得飘起来,可她的心里却一点儿波澜也没起。
她已经两世为人,历经了世上所有的人情冷暖,心里对于****的那点朦胧的期盼和爱意全在上一世被沈清让磨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内里早已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妇,可沈清让却仍旧当她是从前那个好欺哄的幼稚少女。
她心里觉得好笑,自然而然的就真的笑了出来。
沈清让记不得从多久前起就再没见她笑过,如今宋楚宜眉眼又长开了,这样一笑开来仿佛瞬间就雨散云开彩蝶展翅,脸上两个梨涡更是仿佛能盛满酒,他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上前两步递出了那只风筝。
宋楚宜却没接,上一世盼也盼不来的东西,如今被人捧着了捧到她面前,她却再也不想伸手了。
“我不喜欢风筝。”她看也没看沈清让一眼,疾步转身下了楼,看向碧莲的眼神很有些意味深长。
多谢稳稳地幸福和妖精的尾巴是妖的打赏~~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我今天可能又不能三更了,口腔溃疡疼起来真是要人命,现在连喝冷的八宝粥都疼.....


第一百二十四章 背后
沈徽仪立在凉亭边上把这番话听的真真的,咬着唇拿眼睛最后剜一眼宋楚宜,莫名觉得自家矮了一头-----向来没肯跟人低过头说过软话的哥哥,都已经把身段放低到了这个地步,可是连人家一个笑脸都没换着。
沈清让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手里的风筝面都被他给捏烂了,一口气堵在心里许久才呼出来,恨不得立时把丢掉的脸面给找回来。
可是到底已经不是小时候不知世事的时候了,他忍一忍,竟真的忍下了这口气,只一双眼睛亮亮的闪着光。
这件事早被小丫头报上去给了宋老太太,宋老太太并不理论,等晚间送走了人却拉了宋楚宜在身边,摩挲了一会儿她的脸,问她:“当真厌恶到这个地步?”
停上一停就又觉得问的多余,宋楚宜受那个梦的影响至深,若不然也不会转头就把从前心心念念的沈家七哥哥抛在了脑后。她冷眼看着,宋楚宜这几年别说是同以往一样,就算是个正眼,都没给过沈清让。
宋楚宜抱着她的胳膊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只希望他别来招惹我,各不相干的过日子也就罢了。若真不许我过太平日子,我也有不过的法子。”
她一说这话宋老太太就抖了一抖,却说不出责备的话来,拿了手去刮一刮她的鼻子:“哪里至于这样?只要我和你祖父还活着,你的婚事就由不得别人来乱拿主意。”
宋老太爷从外边进来,正好听了这么一句,诧异的抬眼去看宋楚宜,又向着宋老太太笑:“哪个这么不长眼,要越过我和你替小宜拿主意?”
宋老太太笑着岔了过去,问他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难不成又是为了扬州的事儿?”
“可不正是为了这事儿,章渊是提了回来,可这案子牵连了扬州大小官员十几个,加上京城里也有牵扯。一时半会儿哪里审问得完?”宋老太爷叹一声,去净房换了衣裳出来,端起玉书送来的茶喝了一口,就又道:“这事儿我是不准备沾手了,已经揪出一个章渊来,再多上几个,只怕我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宋老太太听得出丈夫不高兴,也知道他为了什么不高兴,半垂了眼睛半响才应上一声:“不沾也好,世事哪里事事如人意呢。”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投靠太子,纵然里头没有十足真心,还有一二分想要中立的私心,可也是难得的冒险了。
太子却非得再这个关头还要逼上他一把,生生的把他当成了一把枪,促成了他和方孝孺去江南征收灾款的事情不说,竟还要他亲手把章渊揪下来 。
原本端王就已经把他当了眼中钉肉中刺,这回太子和陈阁老还非得推着他连恭王也一起得罪。这是不给他后路走的意思了。
宋楚宜却知道这恐怕不是太子的意思,太子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把伯府绑上他那条船,三年前就不会有端王的那桩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