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上一任的黄冰清原本是想着留任三年的,还许了盐商们许多预提的盐引,可是却被方家挤掉了差事…
盐商们这才想着给曾耀一个下马威。
谁知道曾耀这个人如此不开窍,其实只要他多多许诺盐商们多发些盐引出去也就是了,他捏着盐引,难不成还不能让盐商们低头?
可他偏偏就是个愣头青,又仗着方家的势力,竟三不知的就把这事儿给捅破了天。
捅破了天以后,就不是曾耀能收的了尾的了,牵出萝卜带出泥…
端王妃还没听大明白,可是却知道了,曾耀是方家的姻亲。
她茫然抬头看着端王:“那你让我去找方家…”
端王惨然一笑:“若是实在到了那个地步,就只好把家财俱都献出,好歹保命了。”
端王妃这才听明白,要是这事儿被牵连出来,端王是绝不能善了的,他是想让方家拿了钱替他消灾,借着方皇后的口,保住一家子的性命。
第364章 收钱
这件事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
隆庆帝起先是不知道这事,等知道了这事,气的七窍生烟。
这么多银子,抵得上国库一年全部的收入了,天灾人祸这么多,年年到处都是要用银子的地方,他恨不得能自己去挖出无尽的银矿来。
可是就是这么艰难了,那起子小人却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弄鬼!
这么多银子,比他的私库还要多了。
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一口气,一个月之内连着换了四任主审官,最后一任还是让钱士云补上了才算称意的。
钱士云却是个明白人,他是隆庆帝亲手提上去的,既然隆庆帝亲手把他提的这么高,他就乖乖当他的纯臣,隆庆帝要让他审,他审就是了-----前头几个不敢深查的,可通通都没得了好,总归办好了事,隆庆帝这边总有个交代,至于那得罪不得罪人的…
眼下就顾不了了,还能顾着以后?
干脆跟隆庆帝申请了,借了林三少过来使。
有了林三少帮忙当同审,审案的速度更加的快。
过了新年,抓的人越来越多,历任盐政诸如黄冰清、钱坤、艾琪等人通通被抓,朝野人心惶惶,比之楚王谋逆之时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咬一个,牵连的人越来越多,端王终于坐不住----有林三少,什么挖不出来?
他跟心腹幕僚长史商议一阵,终于清理出了家私,让端王妃夹带在给方家女的添妆里,一道带了过去。
方家起先还是没在意的,等方家姑娘一打开那个匣子,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里头竟是加起来二百多万两的银票,和田庄地契房契无数。
她深吸了一口气,当场不敢表露出来,却立即招手让丫头去唤来了母亲方大夫人,而后在方大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方大夫人同样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立即把下人给撤的干干净净,颤抖着打开匣子一看,立时又阖上了,好半响才缓和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亲手捧了匣子,放到女儿那张千工雕八仙过海图案的拔步床的被子底下,紧紧捏一捏女儿的手:“稳住了!再有什么事,也等上午添妆的人都吃完了宴以后再说。”
又连忙叮嘱:“决计不可让任何人碰你这张床,你哪儿也不许去!”
方姑娘连忙点头,咬的牙齿打颤才忍住了震惊和心里的茫然,端坐着继续接了外头来的客人。
这一天陈绵绵也同去给方家表姐添妆,她是方家的外孙女儿,自来受宠,跟方家表姐也很是相宜,下了轿子便兴冲冲的:“倒忘记了再给表姐带一支花叶儿流苏钗了。”
是京城新时兴起来的排钗,达成花叶的形状,底下缀着细细的银链子或是金链子,再或是更精细些的米粒大小珍珠制成的流苏,插在鬓发侧边,垂下流苏到耳边,越发显得人温柔婉约。
她是在跟卫安说话。
卫安封了郡主之后,母亲便着意让她跟卫安走近一些,她在彭家几个的宴会上又见了卫安两次,再又去卫家几次,便跟卫安关系比从前要好上许多,话也能说上好些句了,见了卫安就拉住她的手,就着她的耳朵告诉她:“我表姐可威风呢,连端王妃她们,都要来。”
可不是威风么。
不说方皇后如今生下了嫡子,圣上爱他们两个爱若珍宝,就说这位即将结亲的方家六小姐嫁的人家,那个曾家,如今就是查着盐政亏空一案的刺头。
不管为着什么的,谁不多给方家几分面子?
卫安点一点头,等一进了内院,便知道藩王妃们必定是有人到了------摆着仪仗呢,自然人就多起来,方家招待这些人就费了不知多少人手。
等一进了门听说是端王妃来过了,陈绵绵便笑着贺方六小姐:“除了表姐,再没人有这么大脸面了。”又笑嘻嘻的跟她道喜:“给表姐道喜呀。”
方六小姐笑着,却好似很有些心不在焉,见了卫安才连忙站起来,羞红着脸上前行礼。
卫安是郡主,虽然没有封邑,可到底领着俸禄,哪怕是个虚有其表的郡主,到底是郡主,比她低等的诰命见了她,还是要行礼的。
她伸手一把托住了方六小姐的手,笑的很是温和可爱:“今天是六小姐的大好日子,怎么还拜来拜去的?合该坐着才是,恭喜了。”
说了这么一声,又把添妆的礼给了,才跟着待客的方家少奶奶往外头去。
卫安是知道端王一家牵扯进了盐政亏空一案的。
只是知道的不确切。
她上一世这个时候还在南昌呢,知道的极为有限,不过是听当时长宁郡主提了一句,才知道京城又掀起腥风血雨,端王倒霉了。
也正是因为藩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才会有一个两个的都反了。
现在再听说盐政亏空案,她却知道的更多了。
之前沈琛就透露过,楚景行也在收线的。
可见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她坐在方家待客的敞厅里,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和贺喜声,想一回前因后果,再费尽心思想一想这个曾耀和郑哲,渐渐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她正出神,可是别人却在看她。
彭大夫人看她一回,见她坐姿端正,举止礼仪像是尺子量出来的,分毫不差,心中最后一丝不满意也变成了满意,轻轻对女儿咳嗽了一声。
彭凌薇便立即知机,笑着上前喊了卫安一声,又对她行个礼。
今时不同往日,卫安已经是圣上亲封的郡主,礼数不可废。
卫安自然不会受:“这可使不得,咱们原先是怎样,如今便还是怎样罢,没得倒让人说我轻狂了。”
她说这么一声,刚进门的庆和伯夫人等人便俱都看她一眼。
最近光听见说她如何厉害如何不饶人了,倒不知,这原来是个知道事的,半点儿不像是外头说的那么飞扬跋扈。
彭大夫人面上的笑意也越发深了一些,抿着唇朝女儿点点头。
第365章 嫡母
彭凌薇拉着卫安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住,从方家姑娘如何如何说到自家如何如何,再看看卫安,天真无邪的叹了一声:“我可真是喜欢郡主,若是郡主能长长久久的跟我一道,那才好呢。”
她说这一声,卫安便微笑不出声。
再没有想到竟然还会从彭凌薇和彭大夫人嘴里听见喜欢这两个字过。
上一世她可是被这两个人厌恶得如同什么似地,她们等闲连看也不愿意看见她的。
倒是庆和伯夫人听见这么一声看了彭大夫人一眼,暗叹彭大夫人倒是知道烧热灶。
她自己看来看去,对大儿媳妇使了个眼色,见大儿媳妇点头了,这才笑了笑。
今天方家嫁女儿,林三少也是要来的----方家一意邀了他,他不来岂不是让宫里的林淑妃没法儿在方皇后跟前立足?为着这个,他也是要来的。
既然要来,那也就好办了。
庆和伯夫人等得一等,好容易等到外头说是方家大夫人来了,她便笑意满面的立了起来,拿眼睛往方大夫人身后一扫,看见个低眉顺眼又身形窈窕的女孩子,连嘴角都压抑不住的翘了。
吉祥话说过了,这才装作才看见那个女孩儿的模样,问方大夫人:“这位是?”
方大夫人便笑了笑:“这是我娘家侄女儿,正在家里做客。”
庆和伯夫人便啧啧了两声,拉在身边亲切的夸个不住,又问她年纪多少了,可曾读过书云云,末了还让林大奶奶拿了个称心如意的玉佩出来,笑眯眯的交到小姑娘手里。
卫安一见便笑了。
方家大夫人如今已经四十多了,她嫁进方家的那时候已经算是高嫁----可那时候方家还没出方皇后,还是破落户呢,可见方大夫人娘家差到何等地步。
这么多年了,银子送去不少,力气也出了不少,可是娘家却无论如何就是立不起来,为着这事儿,她气的时常夜里垂泪-----方大老爷不是个省心的,家里通房妾侍数不清,庶子女加起来数一数,十二三个!
男人靠不住,更要把娘家立起来,才放心。
她便更加要为娘家想,其他娘家人都被婆家看不起,可唯有这个最小的弟弟生的小女儿,虽然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可是这生辰却恰好应在了她那最尊贵的小姑子身上-----她小侄女,也是七月初一生的。
为着这个,她便特意说这小侄女是个有福分的,庙里尼姑们都说了,应着生辰,能替贵人挡灾呢,她拿这个说辞私底下告诉方老太太和方大老爷,先把侄女儿抬高了,落后才把侄女儿接到家里来。
可家里倒是容许她接来,却不准她把侄女儿嫁给自己儿子。
她为着这事儿,恼的很。
后来才打起了别的主意,实在嫁不得自家儿子,嫁给旁的好些的人家总是成的吧?
好歹也嫁个当官的,不至于跟自家那样一力破落到底的。
可是说是说这姑娘是方家的表姑娘,到底不姓方,京城里这些有头有脸的贵太太哪个是傻的?一眼就看出李鬼李逵的区别来,根本不买她的账。
她气的厉害,却毫无法子,原本还只当侄女儿也只得打发回家去了,没想到却从天而降,掉下来一块天大的馅饼-----庆和伯夫人竟然有意提亲!
虽然是庶子,可是那可是林三少啊!
淑妃的亲弟弟,这还不打紧,打紧的,是他是皇帝的心腹,圣人很信任这个年纪轻却手段狠辣的锦衣卫指挥使。
嫁给他,那还有什么说的?
方大夫人连想也不用想,却怕林家反悔,等到今天庆和伯夫人送来了这块称心如意的玉佩,才放下心来,心里畅快的很。
今天可真是好事成双。
屋子里三言两语就成就了一门亲事,卫安挑了挑眉,看庆和伯夫人那灿烂的笑脸看的眼睛有些疼,索性出门去逛。
方家如今没了个方正荣,规矩比从前严明多了,倒是不必担心碰上不该碰见的人,小姑娘们都聚在花园里玩闹,她便一个人站在临湖的连接亭子的廊道上,看成群冒出头的鱼儿们跳起来抢食。
方家这个湖里养了不知多少红鲤鱼,卫安看的有趣,歪着头笑一声,原本成群结队的鱼群却忽然被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头给惊散了。
她下意识皱了眉头回身,却看见负手立着,仍旧穿着一身飞鱼服的林三少,不由怔在原地。
“怎么在这外头一个人站着?”
她不出声,林三少却少见的主动开口问话,还往跟前走了几步跟她并排立在一起:“这有什么好看的?”
卫安斟酌了一会儿,轻声一笑:“里头乌烟瘴气的,看这个还能精神些。”
林三少便哦了一声,问她:“怎么个乌烟瘴气法儿?”
他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可就算是这样,卫安也不觉得这个人就亲和了----他一走近,身上的气势便低沉的吓人。
这是个手里沾过无数鲜血的人,杀过人的人,跟平常人是绝不会一样的。
幸亏她也不是个手上干净的,她想了一想,老老实实的告诉他:“看见了一桩不大正大光明的事儿。”
“你嫡母,好似给你定了门亲事。”
想也知道,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庆和伯夫人,是绝看不上方大夫人娘家人的,不过若是给林三少说亲事,那就又能说得通了。
她可不是巴不得把最差的配给林三少,当初连娶个丫头的事都能说的出来,已经撕破脸面了,现在给林三少说个破落户家里的姑娘,是她办的出来的事儿。
她说了这么一句,林三少还是那副眉毛都不动一下的模样,负着手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慢悠悠的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哦的意味深长。
他好好说话的时候尚且好些,等到他这么拖长了语调说话…
连卫安这个老江湖都被哦的有些头皮发麻,强忍住了想打颤的冲动,回头看了他一眼。
庆和伯夫人也实在太能折腾了一些,她在心里觉得这位夫人着实是有些傻气。
第366章 相看
卫安上一辈子做的错事多了,到后来每天养成一个习惯,便是晚上睡前一定要百般琢磨自己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看看是否有错漏之处,有不到之处,还有哪里能改进之处。
天长日久的,不用人教,很多道理她天然就琢磨明白了。
譬如安和公主绝不是她的敌人----安和公主且还看不上她,要安和公主出手来对付她,对于安和公主来说,恐怕是比斗猫遛狗更加无趣的事。
所以她便一门心思的讨安和公主的喜欢。
仗着安和公主的这点子喜欢,她果然也收到了巨大的回报。
还有另外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永远是管不住的。
心长在他们自己身上,腿也长在他们自己身上,喜新厌旧是他们的本能,你能拴住他一时,拴不住他一世。
面对一个原本就已经变了心的男人,再撒泼耍赖撒娇撒痴也是没用的,人家只觉得你厌烦。
庆和伯夫人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在年轻的时候管束不住庆和伯,就把自己的大丫头拿出来给庆和伯当通房,等那通房抬了姨娘生了女儿又生了儿子,庆和伯眼看着对她情分淡了,又贪更新鲜的去了,她却忽然出手把这个姨娘料理了。
不仅如此,她不好好教养庶子庶女,反倒一门心思的磋磨他们。
纵容下人苛责也就算了,她竟还想着把庶女送去给人做填房。
把人逼得无路可走了,只能使心眼。
庆和伯夫人若是有那个手段,真的能把人压制住了,压制一辈子还好说,可她偏又没那个本事,让林淑妃成功靠上了隆庆帝,还一路青云直上当了淑妃,连着弟弟林三少都照顾到了。
等到庶子也成了大气候。
她开始做最蠢的一件事-----她竟然挑拨原来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嫡子跟庶子,让嫡子去对付庶子,还出了许多损招,譬如在马料里下毒啊,林三少武举比试前一天让嫡子去给他送泻药之类
到最后终于彻底跟庶子女结成死仇。
到了后来,林三少进了锦衣卫,遇上嫡兄犯事的事,丝毫犹豫也没有,亲手杀了嫡兄,庆和伯府这些不堪的龌蹉丑恶,终于曝光于人前。
庆和伯夫人想说嘴都没地方说嘴去。
到了这个地步了,如果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收敛,好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儿女们想一条出路,留一个善缘。
可是她偏偏不知怎的就是要作死。
南墙撞了一回又一回,却偏偏就是不知道回头,恐怕真的要等到棺材摆到她眼前了,她才会知道害怕,真是不知者无畏。
卫安瞥一眼林三少,见他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可是眼里却一丁点怒气也没有,心里就叹了口气。
多不智啊,跟这样的人对上。
庆和伯夫人为了对付林三少花尽了心思,可林三少根本从头至尾没把她放在心上。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庆和伯夫人能一直犯蠢了-----以林三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来说,能放任庆和伯夫人活到现在还在折腾,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庆和伯夫人越来越疯魔,越来越人憎鬼厌,要庆和伯夫人被自己的心魔和嫉妒折磨的更加面目全非,要她众叛亲离
她心里打了个冷颤,却觉得林三少做的没什么不对的。
本来就是死仇,心慈手软只是对自己的残忍。
鱼群不一会儿又聚集起来,卫安见林三少竟没有走开的意思,只好又递了一句话:“这几回的事,还要多谢你。”
虽然是沈琛的情分,可到底林三少是帮了很多忙的,没有他,桩桩件件的事都办不成。
林三少终于正眼看她一眼,见她穿着冰蓝色对襟小袄,底下系着玉色百褶裙,头上只簪着一只新时兴起来的流苏排钗,垂下来的流苏在她耳边一晃一晃的,便又挪开目光,似笑非笑的说一声:“谢什么,你本事这么大,我不帮忙,你也只是多绕一回路罢了。”
这姑娘一点儿也不像她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李桂娘的事他是经手的,知道卫安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根本就不玩小女孩儿之间的争斗,直接就把长缨长公主府从根上给拔了,倒是对她高看一眼。
快刀斩乱麻才是真明白。
卫安无话可说,顿了顿,试探着问他:“你这样镇定,是不是因为,觉得方家要出事儿?”
林三少这回挑了眉毛,回过头去看她,牵起嘴角笑了一声:“方家能出什么事?”
他打量卫安一眼:“倒真不是一般的聪明,你闻见什么了?”
卫安前世今生加起来大约都没跟林三少有这么融洽的时候,见他今天好似心情不错,干脆也就并不客气,想了想便问:“这回盐政亏空案,是不是报复?”
是临江王对于端王挑起事端,让御史反咬他一口的报复?
林三少沉默不语。
卫安便自己点了点头,又问:“方家也会被牵扯进去?”
这么一来,临江王这回算计的,可是一大票的人啊。
林三少并没有立即就回她,心里却觉得奇怪,寻常的姑娘聪明也该是有限的,可是卫安却分明不止是聪明罢了。
沈琛那小子再喜欢卫安,大约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来,那便真是卫安自己嗅到了不对?
可卫安才这么小。
要说她能对付李桂娘是因为学的多,卫家这些年积存的底蕴在,是能说得过去的,可是她连朝政大事和党争都能看出来,这就实在是一件奇异的事了。
他哂然一笑,心里的心思又按捺了下去,只是不咸不淡的提醒了她一声:“不该知道的事便别张口。说多做错,想多错多。”
别人不知道,卫安却知道林三少实在跟沈琛是打小的情分,这两个人,不说比不比的上楚景吾来,可是说他们打断骨头连着筋,却半点儿也不算过分的。
林三少既然会开这个口,意思就已经透露出来了。
这回的事,原来竟真的是奔着端王来的。
第367章 稳住
方六小姐笑的嘴都僵硬了,才算是送走了这群来贺喜的长辈和平辈小姑娘们。
累了一整天下来,便是个金子打的人儿恐怕也快要给融化了,丫头婆子们连忙按照上头的吩咐整治了清粥小菜来,先让自家姑娘垫垫肚子。
再是清粥小菜,可是粥有七八样,小菜也有十来样,方六小姐却连筷子也并不曾伸一下,只是不住的让丫头去前头请母亲:“快去瞧瞧,母亲回来了没有!”
她急的很,大丫头们不知道她的心思,还当她是有什么要紧事,一叠声的吩咐前头的人去催。
她自己拢着火炉靠在床上,皱着眉头让人把饭食撤了下去,手心里的汗被火一烘便干了,烘干了却又冒出来,她忍不住连火炉也扔在一旁。
心里还在不住的发抖。
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多银票,一张张的按照不同银号的徽记摞成一叠…
又忍不住心头打颤儿,端王妃做什么无缘无故给家里送这么多银子来?
她想的头痛,心里再没个定准,端了一天的,今天竟端不住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半响才听见外头说一声大夫人到了。
方大夫人一来便先朝着丫头婆子们吩咐起来:“给六小姐换了衣裳,今晚往老太太房里用饭!”
她自己也端不住,劝着女儿千万要镇定住了,自己却险些在外头连酒杯都端不住。
这么多银子,比整个方家加起来都贵了,她再蠢,也知道端王妃送了来必然是有个缘故的,早已经等着了,等所有的客都送的差不多了,立即就让人把酒醉了的大老爷给硬生生的用一杯一杯的冷茶给灌醒了,又把这事儿都跟方大老爷说了。
方大老爷起先还发懵,等到冷茶一杯杯下肚,觉得肚子疼起来了,又是一条一条的湿帕子捂上来,这回不清醒也清醒了,听见了方大夫人说的事,惊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猛地一个翻身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问:“真的?!”
方大夫人怕他不信,可着劲儿的点头:“这有什么好骗您的!就借了添妆的名头,银票如今都还在六丫头的箱子里头放着呢!到底该怎么样…您给拿个主意…”
她再胆大,也知道自己一人兜不住这事儿,必定要整个方家来扛的。
方大老爷不叫下人了,自己一骨碌的穿好了鞋袜,连外头的大衣裳都来不及穿就立时要出门,还一面吩咐她:“快去!把六丫头…跟她的箱子一道,搬到母亲房里去,就说母亲舍不得她,今晚就一道用饭了。”
方大夫人应了一声,急急就来找了女儿,胡乱找了个由头,就说老太太那里还等着再给个厚厚的东西压箱,所以把箱子一并抱过去,便领着女儿紧赶慢赶的赶到了方老太太房里。
方老太太屋子里正往外赶人,她今天原本累着了,想着早些休息,摆饭的时辰都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儿子已经火急火燎的找上门了,一找上门就让她先把伺候的下人都给遣出去。
她先还不知道是为的什么,等方大夫人带着女儿往屋子里头一站,才看着那口描了百子闹春图案的红木箱子皱了眉头:“这是怎么个意思?”
遭了贼不成?
方大老爷也顾不得其他了,急急忙忙就在方老太太下手坐下,扶住了她的手,一股脑儿的就把今天端王妃送了银票和添妆地契房契的事说了。
方老太太还犹自反应不过来,怔怔的看着儿子,半响才狐疑的问:“你说甚?”
方家破落了两三代了,她自来过的最好的日子,也就是女儿当了皇后以后的日子,可就算是这样,家里可也不成有过什么一二十万的现银-----这哪里能够呢?
方家就那么点子能耐,虽是后族,却并没有出息子弟,方大老爷也不过是个闲职,人家就算是想巴结孝敬,也没那么多门路。
方家账上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三万两银子顶天了。
现在一听见端王一出手就是两百多万两,她还惊愕不过来-----她也算不到这到底是多大一笔数目。
方大老爷急的额头都冒出汗来,冲她比划了一下,又觉得比划不清楚,着急起来,干脆就直截了当的说:“比咱们一百个方家加起来的家底都要多!给了这么多!”
方老太太这回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她眼珠子在眼眶了转了个圈儿,还是吐出之前的那句:“为甚?”
好歹是有个当皇后的女儿的人,方老太太还不算是太蠢。
既然这么多钱,为什么要送给别人用?
总得有个缘故吧?
可方家再是后族,也已经这么多年了,没见过端王凑上来多殷勤过,要说为了小皇子,那也没道理就送这么重的。
小皇子还是个婴儿呢,能有什么好巴结的?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大老爷沉默得片刻,心里下定了决心,看一眼母亲,顿了顿才说:“不管是为甚,总归这银子,是送到咱们手里了。”
自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说是皇后的娘家,可要说多大的好处,还真的是没有沾染过,倒是跟着担惊受怕了不少日子。
家里又处处都是要花销的地方,撑的也不过就是门面。
这时节能发这么一注大财,管端王图的是什么呢,总要满足了他就是了。
方老太太却不如儿子这么不知道怕,她拧起了眉头,把儿子儿媳和孙女儿挨个儿打量了一眼,问:“要不要问问你妹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