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公主看李敏之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不由侧耳倾听,却只听见人群之中莫名传来一阵尖利高亢的声音,仿佛云雀鸣叫着飞上彩云,穿透人群传来,她心中觉得奇怪,刚要说什么,却正在这时候听见外面人声喧腾,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由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到原本足足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的宽敞道路不知怎么回事被人群包围了,不要说街道上,就连旁边的茶馆酒舍也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人。车夫被迫停了车架,还是不断有百姓向前面挤过去。
阿丽公主从窗户前探望出去,只见到不远处走来一支十分奇怪的队伍。打头的是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异族人,他的脸黑得如古铜色一般,硕大的脑袋,前额、颧骨、鼻梁都比常人要高,而且突起,简直像是一座黑塔一般。他的手中拿着一支竹笛,一边走,脚上的铃铛一边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刚才在马车上听到的奇怪颤音就是从他的笛子中吹出来的。他一边吹着,旁边一只十分罕见的动物就跟着他身后跳舞。那动物看起来长得像猴子,可是却又长着狗的尾巴,身上的毛是淡褐色的,一圈圈,一条条,还有不规则的斑纹,越接近头部,颜色越深。
阿丽公主吃了一惊,她见过很多的动物,却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东西,这奇怪的动物长着两只小圆球似的红眼睛,闪着令人生畏的光芒,随着那竹笛吹出来的声音弓起脖子,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吐出一条信子,颜色红得如同枫叶,尾巴还有节奏地上下左右缓缓晃动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跳舞的蛇。
阿丽公主目瞪口呆,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便问赵月道:“前面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
赵月立刻道:“回禀公主,前面在表演哪,人们都要赶到前头去看,所以将咱们的马车给堵起来了。”
阿丽公主兴奋起来,几乎要跳下马车。就在这时候,李未央却轻声地道:“阿丽,如今外头正乱着,你要出去吗?”
阿丽公主收回了脚,她想起李未央在临行之前曾经吩咐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以随意的离开马车,正是因为她答应了,李未央才肯带她出来的。她委委屈屈地看了李未央一眼,试探着道:“嘉儿,你看外面,那动物真的好生奇怪。要不然咱们停下来,也去看一看,不会耽搁多久!”
敏之在一旁欢喜地拍巴掌道:“姐姐,看一看,看一看。”
李未央却是微微一笑:“这世上最奇怪的怕不是动物,而是人心。”她这么说着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阿丽公主面色古怪地看着李未央,她实在不明白,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外面那竹笛的声音一变,长得异常古怪的动物突然一下子窜入人群,猛地扑上一个人,一爪子就把那个身材肥胖的妇人面孔给挠花了。那妇人尖叫一声,胖硕的身体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动物又龇牙咧嘴地向其他人扑过去,一下子人群之中起了骚动,无数的人开始受惊地向后退去。可人就是这样,越是挤的地方人越多。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以为有什么珍贵的宝物可以欣赏,越发疯狂地向这边挤过来,原本还是一片井然有序的大街之上,已经闹成了一片,不时有人摔倒在地上,随后是尖叫声不断响起。一直在前面负责守卫的郭澄面色一变,大声道:“都稳住!不许任何人靠近马车!”
他的声音惊动了在马车里的其他人,阿丽公主就要掀开车帘,却听见李未央轻轻咳嗽了一声,阿丽的手立刻缩了回来:“好嘛,我答应了你,不会离开车厢的。”
李未央郑重看着她,隐去嘴角的一丝笑容:“记得你答应的话就好,若是今天你随随便便的离开了车厢,以后我就再也不会带你出来了,哪怕你说自己要憋死了也一样。”
阿丽公主没有法子,只好委委屈屈地和李敏之蜷缩到了一起,悄悄对他说:“你姐姐真的好凶哦!”
敏之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笑嘻嘻的模样,也不知道究竟听明白了没有。阿丽公主见他懵懂,一时恼怒,狠狠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谁知敏之却笑得更加厉害,扑进李未央的怀里,还不忘扭头向她做了个鬼脸,阿丽更加生气,只能嘟了嘟嘴,悄悄顺着车窗的方向向外望去。
此时外面已经是更加的混乱,郭家的护卫们在拼命保护着中心那辆马车的安全。可是人到底越来越多,不得已他们纷纷下了马,阻止人群向马车靠近。不知什么人突然用尖锐的东西刺向了领头的马,马一下子跃了起来,昂头嘶鸣,不断踢蹬着前蹄,车夫没能控制好方向,手下一颤竟被那些人挤乱了方向,周围四处传来呵斥之声,然后就是惊呼。
这边的马车也受到了人群的冲击,阿丽公主吃了一惊,毫无准备的身子向前冲去,眼看就要撞到车门上,幸好赵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阿丽公主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惊惶,看着赵月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赵月才挑起了车帘,只见到不远处马车周围的护卫已经被冲散了一半,而郭澄和剩余十二名护卫手握刀柄将马车团团护住,郭澄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阻拦郭家的马车!”
马车之前并排站着十余名穿着寻常布衣的男子,具是面色愤愤不平,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神情十分激动,仿佛很愤怒的模样:“如今街上这么乱,你们却纵马伤人,这个孩子刚才已经被你们的马蹄伤了,你要如何赔偿!”
郭澄看了一眼,那孩子除了衣衫破旧了点,身上却没有伤痕,他不禁开口道:“刚才人群中起了混乱,马车一时控制不住可能误伤了这个孩子,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您道歉!这个小孩如果受了伤,我们立刻就送她去看大夫!”说着,郭澄已经要走上前去,似乎想要接过那孩子的模样。
事实上郭家的马车外表虽然十分低调,可是制作精良,绝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上面还有郭氏的族徽,再加上郭家的护卫虽然都是身着便衣,可是气势不凡,一个个都是军人出身、武艺高强,这种队伍不是公侯之家绝对没有资格配备,一般人是绝对不敢上来冲撞的。可是这十来个人明显就是江湖人士,身上都佩着剑,一心要为这孩子出头的模样。其中为首一人一把隔开郭澄的手,故意大声道:“不要假惺惺!你们伤了人,还想就这么轻易的离去!”他一边说着,一挥手,十来个人从左右将马车围在中间。
郭澄面色大变,眉头紧皱,眼底却是带着一丝冷凝。他扬起眉头,大声怒斥道:“这是郭府的马车,诸位如何来的胆子,竟然敢当众拦截!”
对面的人冷冷地道:“你们无礼伤人在先,我们不过是出于义愤!”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孩丢给了旁边的人,指着郭家马车大声道:“大家快看啊,齐国公府的马车纵马伤了人,不承认不说,还要当街殴打百姓!这是哪里的道理!天子脚下竟然知法犯法,大家一起上,千万别让他们跑了!”他这么说着,已经向郭澄冲了上去,郭澄吃了一惊,却见到与那人一同来的十数个人都一起冲了上来,他们没有拔剑也没有抽刀,只是像是撒泼一般地揪住了护卫们的领子。
人群中顿时起了纷乱,突然有人大声嚷道:“齐国公府打人啦,齐国公府打人啦!”
这一声喊出来,人群更加的混乱,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而刚才那支古怪的表演队伍也在人群中乘机制造骚乱,让秩序彻底失控。郭澄拼命控制局势,可那些人没有动刀剑,又是用平民的身份出现,还教唆了很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冲上来,郭家护卫再如何勇猛,却不能滥杀无辜。此刻整个马车都被愤怒的人群包围了,不明真相的人们误以为这些人说的是真的,他们认为郭府的马车伤了人,非要叫嚣着让马车里的人滚出来。寻常这些百姓或许没有这样的胆子,可是今天却像是有人故意教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高声叫骂起来,此刻他们像是已经完全忘记齐国公府从来是低调内敛,名声很好,他们只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高官,而且伤了人!
一团混乱之中,郭府前后两辆马车都被推得东倒西晃。尤其是前面坐着主人的那一辆马车,那些人似乎笃定了李未央就坐在里面,怒气冲冲带着人就冲上去,拼命教唆人群推搡着马车,后来竟将那车夫一把揪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不多时,只听到轰隆一声,灰尘无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声哭泣,几乎是乱成一团。
马车竟真的被他们推翻了!甚至还压倒下来,伤了几个百姓!
阿丽公主在后面的马车之上看到了这一幕,她不禁吃惊道:“嘉儿你瞧,前面出事了!”
李未央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只是面色平静地道:“哦,是吗?”
阿丽公主转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未央道:“咱们郭家的马车被人推翻了。”
李未央眼眸深深,微笑着:“是啊,被愤怒的人们推翻了。看样子,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她这么说着,语气却是轻飘飘的,显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
阿丽公主见她如此,心头掠过一个念头,更加吃惊道:“你一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明白了!所以你才会特地让我们换到这辆马车上来!前面那辆马车上根本什么人都没有,你是故意要设下陷阱!”
李未央笑容和煦:“是,我是故意的。让你不要出去,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咱们就在这不远处的轻篷小车之内。”
事实上从早上出行开始,李未央已经将他们出行的马车换成了一辆轻篷小车,外表看起来十分的寻常,既没有护卫随同,也没有郭氏的族徽。外人瞧上去只会觉得,这是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绝对不会想到齐国公府的小姐和阿丽公主就在这辆马车之内。而负责随行护卫的人,李未央也让他们隐在暗处,伪装成寻常百姓,绝不会让人知晓。在出城的时候,更是与前面那两辆被郭澄和郭家护卫紧密保护着的马车,截然分开,只是远远跟在后面。
阿丽公主想来想去越发惊异:“到底是什么人,要把事情闹得这样大!他们是想要借机会伤人吗?”
李未央似笑非笑地道:“这一点你就要去问问裴家的人了。”
阿丽公主张大了嘴巴:“你是说这件事情跟裴家人有关系吗?”
李未央神色平淡:“这世上最恨我的人就是裴家。他们先是派人扰乱了队伍,再接着又让人故意挑起众怒,等到人们掀翻了马车,他才好趁乱一刀杀了我,或是劫持敏之,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吗?”
阿丽公主听在耳中,几乎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李未央似乎早已知道对方是针对她而来,更知道对方在何处下手,可——为什么她会如此的笃定呢?
阿丽公主点头道:“我知道了,就是因为你早已预料到这一行不安全。所以才会故意安排了这一出戏,让他们以为你就在前面的马车里!阿弥陀佛,你真是聪明,嘉儿,若不是你,今天我可就要跟着一起遭殃了!”
李未央笑容却是十分的冷淡:“你放心好了,遭殃的人不是我,也不会是你,而是裴家。”她这么说着,已经吩咐赵月道:“让车夫调转马头,去京兆尹府。”
此刻,正是京兆尹府上饮宴的时候,门口车水马龙,而京兆尹府衙门的后院花厅里,更是宾客满座,觥筹交错。京兆尹正在招待客人,正在推杯换盏的时候,就听到他的心腹在耳边低声地道:“大人,出事了!”
京兆尹心中极为不悦,抬起头道:“没瞧见我这里有这么多位贵客吗?能出什么事!”
那人低声道:“大人,一个时辰之前,东大街的门口出现了骚动,郭府的马车被人推翻了!”
京兆尹顿时吃了一惊,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向众人拱手道:“各位请先饮宴,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还不待人家来阻止,他已经快步地带着随从出了门,抬脚出了大厅门,他立刻转头对随从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从一抬眼就触上了他严肃的目光,便立刻回答道:“具体的情形属下也不清楚,只听闻是郭府的小姐要去慈济寺上香,路过东大门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马车撞伤了一个孩子,于是郭家的人就和百姓起了冲突,愤怒的百姓竟然将马车掀翻了!”
京兆尹紧紧地皱起眉头,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最后足下一顿,立在地上好半响才继续往前走去道:“这些人真是胆子泼天似的大,竟然连郭家都敢动手,那郭小姐如何了,可曾出什么事?”可是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郭家名声素来很好,很受人尊敬,怎么会无缘无故出这种事?
他的随从见他脸色不善,赶紧道:“等到属下赶到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只听说有歹人趁乱袭击了马车,把里头的什么人给掠走了。”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郭小姐被人劫走,只知道郭澄在到处搜捕。
京兆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冷哼了一声,再不言语,足下走得飞快。他奉皇帝之谕,掌管整个大都的安宁,如今在他管辖范围之内,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要如何交代?更别提若是那郭家的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或是闺誉受损,他可真是要提着乌纱去见齐国公了!他想到这里,便吩咐道:“立刻备马,我要去齐国公府。”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有喧哗声响起,他不禁皱眉道:“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立刻有人禀报道:“大人,府衙门外来了个女子。非要见大人不可。问她拜帖,她又没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京兆尹已经把眉头皱得更紧了,大都之中多是权贵,轻易不能得罪,他自上任以来,遇到过不少难缠的人物,实在没有什么阻挡这些人的办法。听到只是个女子在门口要见他,不禁心头更加恼怒:“蠢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没瞧见我正忙着!还不快把人赶出去!”
还没有说完,却瞧见一个翠裙女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了院子门口,一双眼睛明亮如星,盯着他一路走进来。京兆尹吃了一惊,脸色微有尴尬,他没想到事主就在跟前,因为距离太远,他也没瞧清这人究竟长的什么模样,等到了跟前,他才像哑巴了一样。
却见到对方微微一笑道:“京兆尹府前的大门还真是难进。郭嘉费了好一番心思那护卫都不肯让我进来,不得已只好把动静闹大了点这才进了门,大人想必,不会怪罪郭嘉失礼吧!”
京兆尹背上就是一阵冷汗,此刻他已经看清了这女子的面容,不觉一时怔然,想起她正是齐国公府上的大小姐——郭嘉。
李未央眯起了眼睛,洁白的下巴略微抬起,神情十分从容,唇角却带了一丝微笑道:“大人,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呢?”此刻,京兆尹仍旧是一副恍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旁边的随从立刻过来,贴近他耳朵,低声提醒道:“大人,郭小姐来了。”
“废话,我能瞧不见吗?”京兆尹心道真是个蠢到家了。他定神瞧着郭嘉,微笑道:“原来是郭小姐到访,有失远迎!”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这郭嘉的个性是如何放肆妄为,可她是齐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有什么地方不敢闯?莫说是京兆府的衙门,恐怕连皇宫她都照进不误。对于静王和旭王都倾心于郭嘉的事情,大都之中早已是人人侧目,京兆尹也不敢轻易得罪她。更别提在大都做官,当然知道有哪些世家是第一等的,要谨慎小心……
脑海中一想通,他脸上便立刻堆起了笑容道:“外面的护卫不知是郭大小姐,多有得罪,甚是惭愧!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郭小姐究竟有什么事,竟然要亲自上门?”
李未央眸子一瞥,只见到她背后又悠悠然走过来一个人,笑容满面,琥珀色的眸子熠熠发光,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旭王殿下。京兆尹更加吃惊,连忙躬身行礼道:“旭王殿下。”
元烈只是微笑道:“不必多礼,我只是送郭小姐进来罢了,哦对了,刚才大人的两个护卫不小心被打断了腿,大人还是尽快派人送他们就医为好!”
京兆尹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心道旭王要去哪里都有金牌,这分明是故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立刻道:“那些人不懂规矩,冲撞了旭王和郭小姐,改日我带他们亲自登门道歉!”
元烈挑起眉头:“道歉就免了,还是尽快帮我们去捉拿盗贼吧。”
听到这句话,京兆尹眉头微皱,开口道:“不知旭王殿下所说的盗贼是什么人?”
李未央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今天在市集之上有人故意闹事,拦了郭府的马车,还将马车推翻了,并且借着这个机会盗走了马车之中的贵重宝物。”
贵重宝物?不是劫走了人吗?京兆尹吃惊道:“马车之中有贵重物品?不知是什么宝物?”
李未央冷笑一声:“是准备今年在陛下寿宴之上送呈给他的寿礼。”
京兆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这寿礼……可不是寻常物,怎么会在马车之内呢?”
李未央神情淡然:“怎么京兆尹大人不知道吗?因为灵塔被烧一事,陛下大为心痛,要修建万佛寺,说是缺少舍利子……于是我父亲便多方寻找,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四十九位高僧的舍利子,放在一个锦盒之内。这一次本来是要送到慈济寺去祈福,以便在两个月之后的陛下寿宴之上送呈给他,以供陛下阅览。可惜如今却被盗贼偷走……唉,这个罪名,恐怕京兆尹大人你是承担不起的。”
京兆尹听到这里,背上都湿了一片,脸色异常怪异道:“郭小姐所言可是当真吗?”
李未央冷哼一声道:“谁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我父亲已经特意向陛下禀报过,两月之后定会送上舍利子,陛下还说要加紧建设万佛寺,并将舍利子供奉其中,以供百姓瞻仰。可是,却莫名其妙出了盗贼,又是在大人的辖区之内,不知大人,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舍利子被盗,郭家逃不了干系,他更是要倒霉!京兆尹只觉得腿脚发软,他实在想不到好端端的青天白日,竟出了一场盗贼,还莫名其妙的偷走了齐国公府要送给皇帝的礼物,这礼物若是寻常之物也倒罢了,偏偏是舍利子,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东西!可真是要了老命!
他咬牙道:“可是这些盗贼要舍利子又有何用?”
李未央脸色微微一沉:“大人,这个就不要问我了,问我也是白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盗贼偷这些舍利子做什么呢?”
元烈嘴角弯弯道:“听京兆尹大人所言,似乎怀疑这不是属实之事,而是故意郭小姐捏造的。”说着,他眼底微凝,缓缓地道:“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见马车被推翻了,又有匪徒进入马车之中劫掠,难道京兆尹大人还要否认不成?”
京兆尹低头不语,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该如何是好?
元烈却是不紧不慢道:“大人,希望你尽快派人去搜查献给陛下寿礼的下落,若是不然——陛下怪罪下来,恐怕咱们都吃罪不起。”
京兆尹立刻惊醒了过来,大声道:“是,是!我立刻就去办!”说着,他向旁边的随从吩咐道:“封锁城门,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出。好好的盘查今天在大街上任何一个靠近马车的人。一定要将这盗贼搜出来,以正效尤!”
李未央抬眼,笑着打断他:“大人,光是搜查盗贼,怕还是不够的。”
京兆尹忐忑地看着李未央,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的眸子看起来有几分深意,他低声问道:“不知郭小姐的意思是?”
李未央微笑道:“事情不是明摆在眼前吗?这舍利子到了盗贼手上也是无用,他们横竖是要脱手的,一般人又不会收,什么地方会收这样的赃物?当然是大都的各大当铺、商户以及地下的黑市,又或者是那些江湖漕运的帮派。我想这些地方,不需要我再教大人该如何搜查了吧。”
京兆尹面色一凛道:“小姐放心,十日之内,我一定给郭家一个交代。”
李未央轻轻一叹道:“十日……怕是等不及了。陛下十分着急,他说三日之后,就要看到舍利子。”
京兆尹一愣道:“不是说两个月之后……”
李未央只是微笑:“是啊,原本是两个月之后,可是陛下心血来潮,刚刚下了旨意说,三天之后,他就要见到舍利子!”
京兆尹额头滚滚落下了汗珠道:“可是这舍利子已然丢失,只给三天的时间,怕是搜查不到啊!”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舍利子可是重要之物,陛下等着要瞧!大人,有空在这里仔细询问我,不妨好好搜查大都一番,也省得陛下震怒,到时候不管是我们郭家还是大人,怕是都不好向陛下交代的。”
京兆尹连声道:“是,是,我一定在三天之内将这帮歹徒揪出来,送给郭小姐法办!”
李未央神色沉静,似乎很是满意:“希望大人言而有信,早日抓到这些心怀不轨的匪徒。”她说着,不再多言,只是淡淡施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元烈陪着她走到门外,又吩咐跟来的京兆尹道:“大人,你可要好好努力了。”
京兆尹恭身道:“是。”往日里,这京兆尹是个十分嚣张的人物,轻易不会向人低头,可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瞧见眼前这两个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觉得他们简直如同瘟神一样,巴不得他们赶紧走。
下了台阶之后,元烈笑着望向李未央轻声道:“真是好手段,我想知道如今裴家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李未央只是笑,兀自向前走去,口中只是平稳道:“你说的话,我可听不懂。”
外面是一路月光,洒在李未央的身上仿佛为她坡上了一层轻纱,添了几许神秘之感。元烈笑容更甚,飞快地追上她道:“我很想知道,京兆尹究竟要如何捉拿这帮匪徒,裴家又是如何引火烧身的!”
李未央眼波流转,语气轻快:“他们总是喜欢给别人下绊子,这一回却不知道绊倒的是谁了。这一次舍利子被盗之事,纵然没有真凭实据,也必定会将皇帝惹得龙颜大怒,到时候有郭家旁边敲边鼓,裴家那些势力便是想要从中作梗,怕是也没有法子。”所谓舍利子被盗,纵然查到幕后主使,也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的真正目的在于引出裴家!
元烈脚步轻快,长眸闪亮,眼前映着李未央那颇有深意的笑容,不禁扬唇,低声道:“这一回,可要让他们栽个大跟头!”
微风拂过面颊,带了三分凉意,李未央紧了紧大髦,深深一叹,吐出一口气:“能上当的人不会是裴弼,必定是某个蠢货,不过牵出萝卜带出泥,裴家到底也跑不了。”她这样说着,却是微微一笑,脚步轻快地上了马车。
元烈随之上了马,转头吩咐车夫道:“打道回府。”
京兆尹远远地瞧着他们二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旁边的随从立刻低声道:“大人,您瞧这怎么办哪?”
京兆尹猛地转头给了他一个耳光,厉声道:“怎么办!还用我教你吗,还不快去全城搜捕!”
那随从吃了一惊:“可是这人海茫茫,又如何去搜查今天在东大门前闹事的百姓呢?”
京兆尹冷声道:“没听见郭嘉说的吗,重点搜查那些当铺和地下钱庄!密切注意大都中来往的江湖人!我不管你怎么查,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出闹事的人究竟是谁,不然,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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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不是为了拿此事栽赃裴家,这就不能算事儿啊O(n_n)O哈!
恭喜拿老公换肉吃和日光微曛两位童鞋荣登榜眼,话说你们俩可以簪花游街了,感谢rice5hao,szbanban送的100颗钻石,灰常的╭(╯3╰)╮
☆、252 盛世华章
月上中天,皇帝特地在仙都宫中设晚宴。李未央还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刚刚建成的宫殿,听闻是皇帝为了葛丽妃的生辰特意建造的。内里布置得奢侈豪华,美轮美奂,犹如人间天堂。只见到处挂着美丽的宫灯,就连小小的转角都挂着名家字画,往来伺候的宫女身上穿着华丽的宫裙,显得金翠绚烂,异常奢靡。
李未央将这宫殿中的布置看在眼中,不由也十分惊讶,所有人都说皇帝对葛丽妃盛宠不衰,如今看来传言是真的。只不过这其中的宠爱究竟有几分是冲着丽妃娘娘本人,这就很难说了。
此时朝廷中三品以上的重臣和女眷已经纷纷入座,众人只听见歌乐齐奏,随即便瞧见宫女们款款而入,各种珍馐美酒如同流水一般的端了上来。
阿丽公主悄声对李未央道:“这一个月来宫中都举办了两回宴会了,越西皇室可真是奢侈。”
李未央轻轻一笑,如今这位皇帝十分喜欢在宫廷中招待客人。虽然他性情喜怒无常,又颇有点好大喜功,可是谁又敢当众提出意见?再者说,越西十分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又很强盛,皇室如果愿意可以日夜歌舞不休,谁又能多说什么。
这一切看在阿丽公主眼中,却是让她更加惊异,在草原上即便是作为大君,每天也要操心很多的问题,尤其是到了贫瘠的冬天,草木都不生长了,这时候他们就要带着大批的牛羊和牧民四处迁移,去寻找肥沃的草场。正是因为看到日夜操劳的大君,阿丽公主才会对越西皇帝如此奢侈享乐的行径感到不以为然。
不远处的郭夫人却是神色肃穆,目光并没有落在歌舞之上,只是垂头端详着眼前的琉璃盏,显然是对这些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不感兴趣。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此刻他连饮了数杯酒,眼神十分朦胧,神色也很平缓,与上一次在书房见到的疾言厉色完全是判若两人。若不是敢肯定上一回要赐死自己的的确是这位越西皇帝,李未央还会怀疑那天发生的究竟是不是一场幻梦。直到今天她都觉得十分奇怪,按照这个人的性格,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一定会做成功的,如今他迟迟不动手,真的是顾及元烈还是另有打算,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新的主意?
歌舞跳得正好,却听见太子站起身来向着皇帝道:“父皇,此次巡视沧州之时,地方官员特意送上一名美人,请儿臣代为献给父皇。”
他的话音刚落,皇帝目光落在了他的面上,仿若十分感兴趣地道:“那就献上来吧。”
地方官员献美,并不是一次两次,若是寻常姿色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众人一听都很来精神,纷纷伸长脖子想要目睹这位美人的姿容。只有一直陪伴在皇帝身边的葛丽妃面色微微一变,可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太子面上微微一笑,轻轻击掌,就看见大殿门口一个身披银纱的女子伫立在那里,虽然只是静静的站着,可却是风姿楚楚。她向前走来,一步一步,行止之间环佩叮咚,仿佛仙乐相随。走到台阶之前,她低下了身子,动作行云流水地跪在地上,精致的长裙在她四周散开。李未央刚才距离太远瞧不清,此刻她又跪下了,一眼望去只见到她青丝如墨,脖子上露出的皮肤洁白如雪,竟也不禁对这女子的相貌生出三分好奇。
皇帝微微一笑道:“抬起头来。”
这名女子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果真是容貌绝俗,顾盼生姿,更有一丝绝世独立的意味。
看到那一双秋水般的美目,皇帝目中却突然爆射出寒光,瞬间李未央就感觉到一股杀机笼罩而来。这样的气势,只有皇帝这样挥斥方遒,杀伐果断的人才会有……一时之间就连太子也有些惊慌不安,他心中十分的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父皇不是素来喜欢葛丽妃容貌美丽吗?他早就隐隐明白父皇是惦记着当年那个人……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千方百计寻来了一个与当年的栖霞公主有五分相似的女子,为什么父皇看到她竟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裴后微微蹙眉,目光冰冷地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良久,大殿上都无人敢开口,皇帝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杀意,面上却是冷冷道:“果然是个美人,不知有何技艺?”
太子强笑道:“父皇,她擅长舞艺,不妨让她为父皇一舞如何?”
皇帝懒洋洋地坐着,眼神似笑非笑盯着太子,却一时没有做声。太子顿时紧张起来,心里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不由转过头狠狠瞪了卢妃一眼,卢妃立刻低下了头去。这个主意是她给太子出的,而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更是她千方百计才托卢缜寻到,可是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李未央看了对面的元烈一眼,只见到他的目光同样落在那女子的身上,神色之中却是十分的淡漠。李未央眼底淡淡浮现起一丝笑意,太子如今倒颇有点乱了阵脚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出这种招数——话说回来,险则险矣,可若是能够讨好皇帝,倒也是一出有用的棋。
就在太子要跪下主动请罪的时候,皇帝却突然大笑起来:“好!既然说她擅长歌舞,那就跳一曲,若是跳得不好,再行责罚!”
那女子长出一口气,轻轻一甩袖子,开始翩翩起舞,此时大殿之内没有一丝的声响,葛丽妃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女子,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嘲讽。太子说的不错,这个女子的确很是独特,她飞旋的舞姿仿佛蕴藏着天然的韵律,脚上的铃铛轻轻作响,取代了乐器发出连绵而悦耳的声音,听在众人耳中仿佛成了舞曲的旋律。她纵情的飞舞着,纵然是不通歌舞的人,也能够感觉到那无声之舞中洋溢的情意缱绻。等到一舞终了,她低手敛衽,广袖下垂,盈盈拜倒,掩住了目中的莹莹水光。
她的舞艺并不如何出色,可是李未央观之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她若有所悟地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情,却见到他面上也露出恍惚,心中顿时领悟,原来如此——想必这样的舞蹈,当年栖霞公主也定然是跳过的。
太子这一回可真是下了苦功,不光是容貌相似,更兼气韵无双,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让这女子在皇帝身边争得一席之位了。李未央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一旁脸色难看的葛丽妃身上,却是轻轻一笑,举起酒杯,淡淡饮了一口。
此时皇帝眼神变得更加朦胧,他一招手,吩咐那女子道:“你上前来。”
那女子盈盈走了上去,皇帝将她搂在怀中,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脸,压住了眼中的冷笑,却是声如洪钟地大笑道:“好,太子果然是有孝心,赏!”说着,太监领旨而出,赏给太子一柄海棠玉如意。
太子心下稍安,今天这一场戏他演得可是十分忐忑,也确实是冒了很大的险,本来这女子应该由他人进献才不容易牵连到自己身上,但他左思右想还是自己来——或许在旁人面前往皇帝身边送上这么个女人是一出昏招,可是在他而言却是另有用意。这个女人,将来可会派上大用场!
他的笑容还在面上,却听见皇帝向旁边的太监道:“去,传卢缜过来。”
卢妃心头一跳,这个女子她是托卢缜寻到的,难道皇帝又有封赏不成。可是陛下又是如何知道这个女子是跟卢家有关系呢?但她很快想到,皇帝心思叵测,喜怒难辨,这世上恐怕少有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事情。好在此女子也是身家清白,找不到丝毫的瑕疵,卢家进献有功,只应封赏而不该责罚。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才稍稍安定了。
太子妃目光极度怨恨地盯着卢妃,心头将她闹恨到了极点,却是不动声色,借着一杯酒掩饰住了眼底的冷光。
卢缜今天也在殿上,听到皇帝召唤,急忙来起身走出来,恭身听命。
皇帝主动端起一杯酒,命太监交给卢缜,随后微笑道:“赐酒一盏。”
卢缜连忙叩首道:“臣谢陛下赐酒。”随后面泛喜色,果断一饮而尽。
皇帝笑容更加和煦道:“此次你去沧州差事办得不错,又特意带回这名美人让太子献给朕,朕要好好的赏赐你一回。”
卢妃心头一跳,皇帝果然什么都知道!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坐在后排的很多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现在听到皇帝要赏赐卢缜皆激灵了一下,振奋起精神,倾听下文。
阿丽公主悄悄拉了拉李未央的袖子道:“陛下为什么要赏赐卢缜呢?”
李未央微笑道:“因为之前陛下曾经命他去沧州修建功德祠,他的差事办得不错,还特意从沧州带回了一名美女,借着太子的手献给了陛下,这样一来,陛下当然要给他一些赏赐了。”李未央的话刚说完,阿丽公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却听见皇帝又道:“朕听说你尚未娶妻,家中也无侍奉之人,如此怎么为家呢,朕替你忧虑呀,想在大都替你觅一良妻。今日大好时机,就当着群臣之面,为你赐婚吧!”
卢缜听到皇帝亲自为自己赐婚,顿时大喜过望,卢家其他人也一同站起来,立即伏地叩谢皇恩,卢缜笑容满面道:“多谢陛下赏赐,卢缜无功无德,得陛下恩宠,实在幸甚。”
在座的所有人脸上都不禁露出艳羡之意,心道卢缜上一回想要迎娶寿春公主失败,好好的被人嘲笑了一番,不得已卢家又为他请了去沧州的差事,立了功劳回来,眼看着就要擢升,此时竟然还能得到陛下赐婚。要知道在场的诸位官家千金皆是出身名门、百里挑一,得了哪一个都是如花美眷,又是陛下亲自赐婚,这样的好事可是实在难得,看来卢缜是要走运了!
裴皇后在旁边静谧地笑了笑,眸中却是不动声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停了片刻,继续道:“君臣一体,不能亏欠了任何人,你们只要好好办事,朕自然论功行赏。”说着,皇帝向身边的太监耳语数声。那太监神情一愕,却是十分惊讶的模样,随即跪倒在地道:“是,陛下。”随后,他便退了出去。
众人瞧见这场面不由有些奇怪,却都是静静等待着,他们知道皇帝赐婚的人马上就要出现了。
卢缜立在殿内,真个是满面春风,心情激荡,自己这一回实在是很幸运,原本无法娶到寿春公主的恼怒也去了三分。他面上本就长了一双像朝露一般清澈的眼睛,又生得十分秀美,此刻因为陛下赐婚,更是一派喜气洋洋,神采奕奕的模样。他心头想到既然陛下没有说明到底赐婚何人,会不会是因为裴徽一事大为恼怒结果闭宫不出的寿春公主呢?这极有可能,定然是陛下想要弥补上次的失误!
李未央看在眼中,却是冷冷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皇帝没在打什么好主意。
就在此时,众人突然听见声乐声起,一名太监引领着一群人从旁边的侧门入殿。走在最前端的是四名宫女,每个人手中都执着大红灯笼,笼中的烛光映得整个大殿红彤彤的,果真是喜气洋洋。随即,殿门内又入两名宫女,最后走进来一位款款而来的女子,只偏偏用团扇遮住了面容,众人瞧不见她的神色,只能隐约见到她穿着端庄大气的衣裙,头上则带满了金银琉璃钗饰,看得出来价值不菲。众人不免吃惊不已,纷纷开始猜测眼前这位女子究竟是哪一家的贵女,又或者真的是寿春公主吗?
太子也觉得是寿春,便微笑道:“卢缜,这一回陛下赐婚,你还不去瞧瞧你的新娘子!”
卢缜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迫不及待上前,又及时醒悟,回头再次拜谢皇帝皇后的恩典,然后才转过身向新娘走去。他压抑住满心欢喜地向新娘拜了两拜,道:“请见小姐真容。”他一连说了三遍,那团扇方才缓缓的展开。
众人屏气凝神,都想看看这皇帝赐婚的小姐是什么模样,等到团扇之后的那一张脸露了出来,众人都惊呆了。团扇之后,不是什么花容月貌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鸡皮鹤发,足足有六七十岁的老妪,人们惊讶之后,突然就炸开了锅。
卢缜立在当场,几乎呆了。他没有想到,皇帝赐婚竟然赐给自己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女人,瞧这年龄,当自己的祖母也绰绰有余!
皇帝的声音笑得最为爽朗,他大声道:“卢爱卿,还不快去搀扶你的新夫人,愣着干什么!”
裴皇后的面色丝毫不变,她已经认出来这位所谓的新夫人正是皇帝当年的乳母康氏。这康氏曾经做过皇帝半月的乳母,四十岁上便守了寡,一直在宫中养老,如今皇帝竟然莫名其妙将她赐给了卢缜,这可真是天下一大奇闻!她看了一眼皇帝,神色莫名。
皇帝微微含笑,转头向她道:“皇后,觉得朕的旨意是不是很英明?”
裴皇后目光在他面上轻轻一转,已然语气平和道:“陛下做出任何的决定,臣妾都不会奇怪,更何况这是一桩十分匹配的婚事。”她这样说着,眼神已经看向了太子。
太子陡然一惊,立刻道:“卢缜,你还不过去搀扶你的新夫人!”
李未央不禁失笑,皇帝真是够损的,居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叫一个黑发少年郎去娶一个老妇人,简直是——叫人难以想象!
卢缜从刚才的狂喜到现在的如坠冰窟,他看着眼前鹤发鸡皮的老妇人,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门槛上才好。说实话,刚才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是借着这个机会,将那寿春公主重新赐予卢缜,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一场戏。被赐婚的不是千娇百媚的公主,更不是芝兰玉树的名门闺秀们,而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妇人。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元烈却是挑高了眉头,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将皇帝的心思看穿了。
卢缜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卢妃心头焦急,此刻这种情形,若是卢缜不肯迎娶这女子,那他就是抗旨不遵。
果然,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冷冷向太子道:“朕苦心安排,他倒像是不愿意接旨,难道是嫌弃朕赐给他的美人不够好吗?”皇帝这么说着,眼神之中已经流露出一丝不悦。
太子连忙跪下道:“父皇,卢缜是一时欢喜得傻了,待儿臣上去提醒他一番,他定会醒过神来。”说着,他已经起身向卢缜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声地道:“你还不接旨,难道要抗旨不遵吗?!”
卢缜的牙齿在颤抖,他指着那老妇人道:“殿下,你瞧……她……她……”
太子冷冷道:“我瞧见了,大家都瞧见了,这是天子的旨意,非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