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姜梨在这里,听到姜老夫人的这番话,定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就如姜老夫人荒谬的说法,中书舍郎的妹妹,可不是主动着去引诱周彦邦?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放言周彦邦“轻薄”与他,嫁到周家去!
姜幼瑶呆住了。
的确,姜玉娥可以说是引诱周彦邦,那沈如云又是怎么回事?沈如云和周彦邦之间,过去可以说的上是陌生人啊。况且沈如云不是姜玉娥,一旦沈家提出要周彦邦负责,毫无疑问,如永宁公主说的那般,周彦邦是一定要娶沈如云的。
自己就算贵为首辅千金,也不能怎么样?除非当日被周彦邦轻薄的还要自己,或许还能和沈如云一较高下,看周彦邦最后如何选择。
看姜幼瑶似乎有所触动,姜老夫人又冷声道:“况且,不管姜玉娥最后和周彦邦如何,我们姜家,也绝不允许姐妹共事一夫的事情发生。周彦邦,不可能成为你的丈夫。”
姜幼瑶身子一软,直接瘫软在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嘤嘤的哭泣。
她知道,姜老夫人说的话是真的。她和周彦邦,什么都做不成了!
辛辛苦苦筹谋,从姜梨手上抢来这门亲事,欢欢喜喜的等着良人迎娶自己进门
,只要等来年冬天,只要等那时候,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
可这一切,却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功亏一篑,到头来辛辛苦苦,却全为他人作嫁衣裳!
姜幼瑶的心中,灰暗的绝望。
正在这时,外面又自远而近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有人打外面进来晚凤堂,却是姜家三房的人。
姜元兴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对着姜老夫人跪了下来,在他身后,杨氏和姜玉娥也跟着跪下来。
姜元兴转头,对着姜元柏“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道:“大哥,三弟对不住你,子不教父之过,玉娥这次闯下大祸,都是我没有教好她的缘故,你打死我吧!”
杨氏也冲季淑然哭道:“大嫂,我实在没有脸面来见你。我知道玉娥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但是…玉娥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也是做人母亲的,我没办法,求您给玉娥一条生路吧,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姜玉娥也是泪眼朦胧,对着姜幼瑶哭着磕头,她倒是不如姜元兴和杨氏那么多话,只是抽噎着道:“三姐…我错了…”
这一家子人,竟是全都来赔罪来了。一时间,晚凤堂哭声震天,好不热闹。
姜元柏有些尴尬,他和这个庶弟平日里并不怎么亲热,倒不是嫡庶有别,而是姜元兴的性子实在太过懦弱无能,姜元柏看不上他。这会儿也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姜元兴给他跪下,姜元柏不觉得这样就是姜元兴心诚的表现,反而会觉得他太过轻松地就下跪了。
季淑然则是避过杨氏抓自己裙角的手,勉强笑道:“弟妹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给玉娥一条生路,我又没有对玉娥做什么。倘若你说的是周家和幼瑶的亲事,那倒不必顾忌什么。我们家幼瑶和宁远侯世子是决不可能的,玉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和幼瑶扯不上半点关系。所以你说的做牛做马报答,倒是不必了。”
杨氏没料到季淑然会说的这么爽快,再听到姜幼瑶和周彦邦之间不可能,这门亲事大约是不成的时候,心里更是一沉。姜家所有人都晓得姜幼瑶对周彦邦情根深种,如今姜幼瑶进不得周家门,姜玉娥却进了,姜幼瑶不记恨姜玉娥才怪。
杨氏的心就像是漂浮在水里的浮萍,分不清上下左右,茫然无措,慌张的很。
一边听着的姜玉娥却是心头一喜。
平心而论,若是在沈如云和姜幼瑶中选一个成为周彦邦的正妻,姜玉娥宁愿选择沈如云。日日和姜幼瑶呆在一处,就会让姜玉娥想到自己在姜家不受重视的日子,也会提醒她自己只是一个庶子之女的事实。
姜玉娥并不愿意和姜幼瑶呆在一处,姜幼瑶将她比下去,她还得给姜幼瑶敬茶请安,布菜问候,就像平日里自己恭维姜幼瑶那般,和过去的自己并无什么区别。这样一来,她还不如去伺候一个陌生人。
姜玉娥目光中的喜悦,却是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姜幼瑶的眼中。姜幼瑶只觉得心里头的火“嗡”得一下窜得老高,那喜悦刺眼得让姜幼瑶失去了理智,她一下子跳起来,朝姜玉娥扑了过去。
“贱人!”她尖声叫道。
姜玉娥正瑟缩着身子楚楚可怜的跪着,冷不防姜幼瑶突然跳起伤人,一下子被扑倒在地,发髻上的珠钗刚被甩落,就被姜幼瑶扑的往地上跌去。
姜玉娥惨叫一声。
…
日头懒洋洋的照射在雕花的窗户上,一只黄鹂停在门口海棠花枝上,叽叽喳喳的欢快叫着。
姜梨走过来的时候,那黄鹂受了惊,便扑棱着翅膀,一眨眼飞到高树上去了。
姜梨抬眼看着外面的天空,是个好天气。
“姑娘——姑娘——”桐儿自外面小跑进来。
白雪正在扫地,桐儿进门的时候跑的太急,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白雪忙伸出一只胳膊托住她,不愧是力气大的白雪,一只手也托的稳稳地,桐儿这才站直了身子。有惊无险的对白雪感激道:“谢谢你啊白雪。”
“有什么事这么急?”白雪好奇道:“慢慢说不行么?”
“不行,头等的大事,慢慢说就不新鲜了,姑娘——”她终于寻到站在窗前晒太阳的姜梨,道:“可算是找着您了,姑娘,今儿个奴婢去外头院子,听闻了一件事,姑娘可知道是什么事?”
不等姜梨开口,白雪就插嘴道:“你不说,姑娘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你别说话。”桐儿道:“奴婢听闻昨儿晚上晚凤堂里出事了,不知道三小姐和五小姐因为什么事情打了起来。”
“打了起来?”姜梨意外,不过想想也释然。姜玉娥和姜幼瑶二人本来都不是什么沉得住起气的人,打起来也很正常。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晚凤堂,当着姜老夫人的面也不知道收敛几分,胆子不小。
“谁打赢了?”白雪只关心这个。
“嘿嘿嘿,三小姐那么横,当然是三小姐打赢了。听闻五小姐还被三小姐伤了脸,流了血,这回可是破相了。不过奇怪的是,三夫人和三老爷也没说什么,昨夜里找大夫来瞧过,此事就算揭过了,居然没有责怪三小姐,这也太奇怪了。”
桐儿耸了耸肩:“也不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姜梨笑了笑,她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
为了周彦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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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怨恨
姜梨见桐儿和白雪想不明白的模样,便告诉了她们昨夜里发生的事。
两个丫头没有跟着去宫宴,是以也不知道还要这么一出,听完姜梨叙述的整个过程,皆是十分惊讶。姜梨倒也没说自己是如何作弄姜玉娥的,只说阴差阳错,该给自己的药酒被姜玉娥给喝了去。
桐儿后怕极了,惊惧的道:“多亏那药被五小姐给喝了下去,若是被姑娘喝了…。”桐儿简直不敢想接下来姜梨会遭遇什么事,又双手合十对着天上默念,“这都是夫人在天有灵,一直在暗暗保护姑娘不受伤害,阿弥陀佛…”
“夫人的心太狠了,”白雪却是皱眉道:“这么做,是没有给姑娘留一条活路。看着温柔慈爱,实则却是蛇蝎心肠。姑娘,咱们不能告诉老爷,让老爷看清她的真面目么?”
姜梨摇了摇头。
“此事我并没有证据,光是我的一面之词,她们自然也可以反驳。且如今姜幼瑶无端被毁了亲事,父亲对她本就有愧,心中偏向于她,我说什么都不会被人相信。无事,”姜梨道:“光是这一回和周彦邦的亲事作废,也就足以令这母女二人元气大伤了。总归没伤到我,至于她们的真面目,”姜梨微微一笑,“只要我还在这府里待上一日,就总能找的着机会。”
桐儿和白雪面面相觑。
既然姜梨都这么说了,她们也只能作罢。桐儿问:“那如今周世子到底要如何?是要娶五小姐过门么?我瞧着老爷一定不会再让三小姐嫁给周世子的了。”
连桐儿都看得出,经过这么一出,姜幼瑶是不可能再入周彦邦的门,姜元柏绝不会允许姜幼瑶这样轻贱自己,也辱没姜家的名声。
“五小姐也不可能做正妻吧,”白雪跟着道:“周世子不还有个沈家小姐牵扯着的嘛?便是沈家小姐的地位,也要比五小姐高得多。如果要给五小姐交待,就更要给沈家小姐交待,沈家小姐和五小姐之间,肯定会先迁就沈家小姐的。”
桐儿大力点头,随即又看着姜梨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周世子和这么多女人牵扯不清,这还没成亲呢…如此看来,此人真不是什么良配,姑娘和他早早的撇清关系也好,就让他去祸害其他人好了。”桐儿十分庆幸,幸而姜梨早已和周彦邦解决了婚约,否则如云伤心的就不是姜幼瑶,而是眼前的姜梨了。
“不过,”桐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疑惑的问道:“不曾听过周世子之前和沈家小姐有什么干系啊?他们有事怎么搅到一块儿去的?是意外么?”
喝醉了的周彦邦偶然见到沈如云色心顿起,才会突然生出非礼之举,是这样?
姜梨的笑容冷淡了些。
郎君无情,妾却有意,这可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沈如云精心布置的“壮举。”
…
沈家。
家仆们低着头认真做事。
即便如今的主子归为中书舍郎,看上去也十分宽容仁爱,但中书舍郎的老娘,还有他的妹妹却不如沈玉容那般好说话,两个女人生来脾性里就带着些刻薄。尤其是在沈玉容官运越发亨通的现在,两个女人的脾气也渐渐增长,好似为了弥补过去的苦难,便要将从前所受的苦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而发泄的办法,自然是折磨下人了。
沈府的下人们都晓得两位女主子待人苛刻,因此做事一丝一毫也不敢分神,十分小心。
屋里,沈如云正与沈玉容对峙着。
“你做的太过分了!”沈玉容道。
沈如云不以为然,回道:“哥,做错事的不是我,是宁远侯周彦邦,你怎么还来怪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大哥?”
沈玉容不怒反笑,看着沈如云,问:“哦?真是他做错了?”
他的目光十分尖利,像是“嗖的”一下直接钻入人的心里,将人心里所想的全都窥探的一干二净。沈如云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不错!”
沈玉容定定的看着她。
沈如云有些心虚。
宫宴上的那一晚,众人看得见结果,宁远侯世子周彦邦和未婚妻的堂妹姜玉娥宫中私会,颠鸾倒凤,还意图轻薄中书舍郎的妹妹沈如云。宁远侯世子并不如表面上起来是个翩翩君子,而是**包天。
众人看得见结果,却无人知道那一晚具体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周彦邦和姜玉娥,可能知道的也不甚清楚,最清楚莫过的,正是沈如云。
那一夜,她在花园里偶遇了姜梨,得知周彦邦的去向,挣扎几番,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一腔思慕,自己也前去了毓秀阁,打算与周彦邦“偶遇”,至少与周彦邦说上几句话,让周彦邦记住自己,晓得有这么个人,而不是一个陌生人。
直到现在,沈如云还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
当她推开毓秀阁的大门,看到姜玉娥和周彦邦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的丑态时,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愤怒和妒火瞬间淹没了她,沈如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打算跑出去,将这桩丑事公之于众,狠狠报复这个伤了她心的男人,和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在离开之前,沈如云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又退了回来,她想要质问周彦邦为何要这么做。如果之前自己不得不放弃,只能远远地望着这个深爱的男人,是因为周彦邦和姜幼瑶已经订了亲,但已经定亲的周彦邦,为何要和姜玉娥在一起,难道他喜欢的是姜玉娥吗?
沈如云一眼就认出来姜玉娥,姜幼瑶的妹妹,一只讨厌的总是摇尾乞怜的姜幼瑶的狗。
可是在沈如云鼓起勇气质问周彦邦后,周彦邦却没有回答。他好像听见了沈如云说话,抬起头对着沈如云的方向,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迷迷糊糊的,仿佛喝醉了一般,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沈如云就想起姜梨所说的,周彦邦喝醉了小憩,想着周彦邦莫不是喝醉了,心中又生起一点侥幸,是周彦邦喝醉了无意识的做出这种事吗?
当她大着胆子再走近一点,强忍着内心的厌恶看向姜玉娥的时候,发现姜玉娥也如周彦邦一般,迷迷糊糊的不清醒。
但纵然是醉酒的人,也不该是这副模样。
沈如云隐隐约约察觉出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觉得这画面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直到她看见屋里的角落,点燃着半截熏香,另外半截已经变成灰烬,落在地上。
沈如云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为何眼前的这幅画面如此熟悉,让她忍不住回想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如今终于晓得,这不就是当初她的大嫂,薛芳菲被人抓到与“奸夫”在一起时候的画面么?
几乎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薛芳菲也是如此,迷迷糊糊不甚清醒,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好容易将她弄醒,外头围观的夫人们将想看的场景也看的差不离了。
也是一样昏昏欲睡不清醒的两个人,也是一样的熏香,一样耐人寻味的味道。
沈如云在房里呆得愈久,愈是能感觉到口干舌燥,一股陌生的热潮在体内涌动。
若是她没有经历过薛芳菲一事,以沈如云不算聪明的头脑,自然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因为有过经验,沈如云这回十分聪明,立刻就猜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彦邦和姜玉娥这是被人算计了!
事已至此,沈如云反倒犹豫了起来。
周彦邦若是被人算计,就并非是他本意,自己自然也犯不着报复他,不必叫人来围观这场丑事。但若是不叫他们起来,醒来以后,姜玉娥会不会借机利用此事赖上周彦邦?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沈如云甚至在想,说不准,设计算计周彦邦的,就是姜玉娥自己。
有了这个猜想,沈如云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要知道以姜玉娥的身份,未来想要嫁给官家子弟,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说是燕京城少女人人倾慕的宁远侯世子。便是嫁给宁远侯世子做个妾,也算是姜玉娥高攀。
这样一想,沈如云就觉得耿耿于怀起来,看姜玉娥十分刺眼。要是自己就此走掉,岂不是如了姜玉娥的愿?让姜玉娥白白捡了个便宜,是沈如云不愿意看到的事。
思来想去,沈如云也没想到很好的办法,不由得愤愤,谁让和周彦邦纠缠的不是自己呢?若是如今和周彦邦躺在一张床上的人是自己,事情就好办多了,以中书舍郎妹妹的身份,周彦邦娶了自己不就行了呗,还门当户对,十分般配。而有了夫妻之实,便是姜幼瑶再如何不甘,也势必要和周彦邦断了往来的。
姜家不会允许姜幼瑶做平妻的。
本来是随意一想的事,想到后面,沈如云突然一愣。
对啊,既然自己要是和周彦邦纠缠在一起,姜幼瑶就没戏唱的话,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反正如今的周彦邦被人下了药人事不省,便是多一个人“纠缠”,周彦邦也不会知道的。
只是沈如云也清楚,自己如今身份不比往昔,还有个中书舍郎哥哥。自己做的太难看,沈如云脸上无光,或许会影响沈玉容的仕途。她不可能和姜玉娥一样,也这样衣衫不整的睡在周彦邦身边,她是女子,她得顾忌到自己的声誉。
在这一事上,沈如云大约把此生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尽了,才编造了一个‘被轻薄’的故事,如此一来,她便成了人人可怜的受害者,但也和沈玉容有了肌肤之亲,能以此让沈玉容对自己负责。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甚至永宁公主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帮自己说话,看宁远侯的语气,也势必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沈如云睡着都做着嫁给周彦邦,做世子夫人的美梦。
但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沈玉容却没有站在这一边,相反,还指责她不该这么做。
被沈玉容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沈如云岔开话头,道:“哥!现在还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宁远侯说过要给我们交代,如今我和周世子有了这样的关系,旁人也不敢再娶我了,除了嫁给他,我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沈玉容哼了一声,“你当时这么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沈如云心里一震,沈玉容还是猜到了,也是,以沈玉容的心思,不会猜不出其中的蹊跷。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他是姜家的女婿!”沈玉容道:“如今姜家唯有退婚,你害姜家和周家成仇,你以为宁远侯府不会恨你?姜家也会记在你头上!”
沈如云最讨厌提到姜家,虽然她如今也是中书舍郎的妹妹,但还是比不上首辅千金来的金贵,她忍不住讥讽道:“姜家姜家,你就知道姜家,说到底,你还是在意你的仕途。如今公主殿下都在咱们沈家,你何必惧怕姜家,你——”
“啪”的一声,沈如云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沈玉容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沈玉容被她打的身子一歪,险些跌倒。只见沈玉容双目通红,手掌发抖,看着她,目光阴鹜,他道:“注意你的言辞。”
沈如云吓得连哭也不会了。
她晓得自己这个大哥聪明,从小念书就念得好,私塾里的先生都说,他们沈家迟早要出一个状元郎。后来沈玉容果然成了状元。
沈玉容对沈母和沈如云很好,但沈如云真的惹恼了他,沈玉容发火的时候,沈如云也会忌惮。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约是从薛芳菲死了以后,沈如云就觉得自家这个大哥越变越阴沉,越变越陌生,譬如现在,她害怕极了,她不知道沈玉容会做出什么事。
外头听到动静的沈母忙推门进来,一进来,便见沈如云捂着脸双眼含泪,急忙过去拨开沈如云的手,一见沈如云脸上的伤痕,顿时怒道:“玉容,你怎么能对你妹妹动手!”
沈玉容见沈母来了,顿时无奈的按了按额心,道:“娘,此事你不要插手。”
“怎么能不插手!”沈母道:“我是你娘!如云昨夜受了这么大委屈,她做错了什么?她是你妹妹!我晓得你本事大了,如今我管不住你,你要是觉得我和如云累赘,嫌我们丢人做不得你的家人,便趁早告诉我。我和如云收拾东西回乡下去,不敢招惹你这位状元爷!”说到最后,却是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干嚎道:“都怪老爷死得早,丢下这么个烂摊子,好容易把儿子含辛茹苦养大,眼下却不认亲娘,真是作孽…”
沈如云连忙跟着蹲下来,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外面的下人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佯作没有看到,离得远远的。这样的场景沈府里并不陌生,沈母每当奈何不了沈玉容的时候,总会用干声嚎哭这一招逼沈玉容妥协。
果然,沈玉容立刻败下阵来,他道:“娘,我何时说过不管你们了,都是儿子不好,儿子不孝,是儿子错了。如云,晌午我去宁远侯府一趟,此事不会让你受委屈,周彦邦…你在家放心等着吧。”
沈如云心中暗喜,却还要抽抽噎噎的道:“大哥莫要骗我,也莫要觉得是妹妹不依不饶,如今若是宁远侯府不给个交待,我也没有别的去处,只得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燕京城人如何对待不洁的女子,你也是知道的…”她猝然住嘴,惶惑不安的看了一眼沈玉容。
沈玉容不允许在府里再提到薛芳菲一句,众人都猜测是因为承认自己戴了绿帽子,妻子与人私通对丈夫来说到底是一件屈辱的事。
沈玉容眉心微微一跳,没有发火,只是突然安静下来,神情也变得冷淡,他说:“我知道了。你们在府里等着吧,我先出去一趟。”说罢,竟也没管沈如云和沈母,径直出去了。
沈母这一回,也没再次干嚎,只等沈玉容走了后,兀的一巴掌拍向沈如云的后背,埋怨道:“好端端的,你提起那件事干什么?你看你哥,又不舒服了。”
沈如云心里也很后悔,这个结骨眼儿上,她也不愿意惹沈玉容生气,嘴上却还是不松口,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提起那人还如此作态,不会是还惦念着她吧?”
“胡说什么?”沈母立刻道:“你大哥和那个女人早就没有关系了!她让你大哥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天下哪个男人能容得下偷人的妻子,她死得好,她若是不似,你大哥还要被她拖累,哪里来的如今的好前程?!”
见沈母声色俱厉的样子,沈如云也不敢反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道:“娘,大哥真的会去宁远侯府替我出头么?”
“他当然会!”沈母握着沈如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便是你大哥不出面,宁远侯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了你的清白,自然要给你一个交代,实在不行,就让公主帮忙…总之,断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沈如云有些心虚,她算计周彦邦一事,除了让沈玉容猜出来以外,连沈母都不知道。宁远侯府若是得知了真相,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但作业瞧周彦邦的情状,应当是不会得知真相了。
如此一来,此事天衣无缝,她能顺利的嫁入宁远侯府。
她总算得偿所愿了。
…
此刻的宁远侯府,堂厅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老爷,别打了,别打了!彦邦经不住这么打,快住手!”宁远侯夫人劈手就要去夺宁远侯手上的鞭子,被宁远侯一把推开跌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乌黑油亮的鞭子落在周彦邦背上,周彦邦顿时惨叫一声。
厅中的下人,宁远侯府的其他人都不敢为周彦邦求情。周彦邦跪在地上,有意要躲避父亲的鞭笞,却被抽打的更凶。
他的背上,立刻爬满红色的伤痕,伤痕一道道凸起,因着平日里细皮嫩肉的长养着,疤痕十分可怖。
宁远侯一边打,嘴里一边痛骂着:“竖子荒唐!”
宁远侯夫人再怎么也劝阻不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宁远侯打累了,将手里的鞭子一扔,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开去。
宁远侯夫人连忙扑上去,见周彦邦奄奄一息的模样,眼泪顿时怎么也止不住,对身边的下人急喝道:“快去请郎中!”
郎中很快来了,为周彦邦写了几张药房,宁远侯夫人连忙叫人去抓药拿到厨房去煎,一边又亲自为周彦邦的后背涂上药膏。
过了一会儿,昏迷的周彦邦这才悠悠醒转过来,唤了一声:“娘。”
宁远侯夫人的眼泪落在手背上,心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不得伸手打周彦邦两下,却又舍不得下手,只道:“你这是做的什么事?”
周彦邦也说不出来。
做的什么事?从昨夜到现在,他都晕晕乎乎什么都不清楚。
宁远侯夫人又道:“你和姜玉娥搅到一起便算了,左右也只是个庶子的女儿,实在不行,纳进来做个贵妾也就过了。可你好端端的,去招惹沈如云做什么?那可是中书舍郎的妹妹,如今皇上最是看重沈玉容,你招惹沈家,皇上势必对你不喜,也对咱们宁远侯府心生不虞,你父亲才会如此生气。”
周彦邦只听得头大,他何时去招惹沈如云,他连沈如云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中书舍郎的妹妹,昨夜出事,她声泪俱下的控诉时,周彦邦才第一次看清楚这女子的模样。对这么一个陌生女子,他如何会去轻薄?周彦邦自己都想不清楚。
“你之前不是说你中意的是姜家二小姐姜梨,既是中意她,如何又会找上姜五,还有沈如云,彦邦,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