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云既然说皇上和诸位大臣都亲眼所见,可见不是假的。姜幼瑶一瞬间觉得心痛得要命,她不明白为什么周彦邦要这么做,沈如云就罢了,姜玉娥可是姜家人,周彦邦这是在打她的脸!日后让她如何自处!难道要让姜玉娥也嫁进来做妾,姐妹共侍一夫?即便她是正妻,姜幼瑶也决不允许!
这时候的姜幼瑶,尚且还以周彦邦的正妻自居,大约姜幼瑶也以为,经过此事,周彦邦还是会娶自己为妻。
姜梨却看得分明,姜幼瑶想要嫁给周彦邦,是不可能的了。
只因为沈如云也进来插了一脚。
倘若没有沈如云搅合,无非是周彦邦和姜玉娥的丑事人人皆知。但姜玉娥到底是庶子的女儿,身份不同,姜幼瑶压着她一头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周彦邦仕途日后不可能崛起,姜幼瑶和周彦邦日子过久了,总会有龃龉。而把姜玉娥丢进去,让他们姐妹互相争斗恰好也省了姜梨的事。
但沈如云却被周彦邦“轻薄”了。
沈如云可是朝廷新贵,沈玉容的嫡亲妹妹。洪孝帝如今又是看重沈玉容,一定会为沈玉容坐主。沈如云满心只有周彦邦,当然不忍心周彦邦做责罚,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沈如云嫁给周彦邦。
沈如云得偿所愿了。
姜梨几乎可以肯定,所谓的周彦邦“轻薄”沈如云,定然是沈如云自己捏造出来的事实。大约那会儿周彦邦自己也神志不清,却被沈如云抓住了机会,借故赖上周彦邦。
姜梨不晓得沈如云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但也不得不为沈如云佩服。沈如云一心想要嫁给周彦邦,如今以这种办法达到目的,原以为这位小姑子只会愚蠢的闹腾,如今发现,沈如云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脑子的。
就譬如现在。
就在这时,前面又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各位夫人不约而同往声音的方向一看,却见着许多臣子模样的人,正在阁楼的门口簇拥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沈如云见状,立刻哽咽了,道:“你们看,那就是他们。”
姜幼瑶内心本就剧烈波动,听闻周彦邦在前面,不顾季淑然的阻拦,径自往前跑去。站在毓秀阁门口的都是些大臣,皆是不愿意污了眼睛的避让,姜元柏也在此处,看见姜幼瑶,立刻道:“幼瑶。”
姜幼瑶跑至门口。
但见毓秀阁里一片狼藉,散发着某种耐人寻味的味道。周彦邦和姜玉娥应当都已经醒了,只是衣裳有些凌乱,应当是匆匆穿好的。周彦邦面色通红,似乎十分难堪。姜玉娥却是看向姜幼瑶,楚楚可怜的唤了一声:“三姐。”
姜幼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想也没想,扬手“啪”的给了姜玉娥一巴掌。
姜玉娥被打的身子狠狠一歪,却没有动弹,只是捂着脸,眼泪簌簌而下:“三姐,我…我对不住你。”
姜幼瑶又看向周彦邦,悲痛的问道:“周世子,你…你怎么能如此?”
“我、我不知道。”周彦邦也十分惶惑,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自己约见的是姜梨,后来姜梨来了,二人便耳鬓厮磨,再后来,记忆都有些模糊,直到有女子的惊叫将他唤醒,却是个陌生的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非礼了她。接着皇上和自己父亲,还有朝中一些大臣来了,睡在身边的却成了姜玉娥。
周彦邦什么都记不起来。但看见姜幼瑶打姜玉娥,姜玉娥捂着脸强忍委屈的模样,他又觉得姜玉娥十分可怜,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再说姜幼瑶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何曾见过她这般野蛮?
姜梨站在人群中,看见周彦邦如此做派,也有些不解。按理说,饮过药酒的只姜玉娥一人而已,周彦邦怎么也一副晕晕乎乎不清不楚的模样。
“二小姐在想什么?”姬蘅突然问。
“在想,周世子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是否是他的推托之词。”
姬蘅轻轻笑了一声。
姜梨抬起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意味深长的摇了摇扇,忽而恍然大悟。
这人这么喜欢看戏,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既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打算,莫不是在其中添了一把柴,让这出戏更精彩?
周彦邦这幅德行,莫不是拜他所赐?
姜梨心情复杂,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姬蘅这人没什么好,偏在这件事上,做成了一件好事,倒是达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想来沈如云正是看到了周彦邦人事不省的这副模样,才会灵机一动,想到这么个阴损法子。
这算不算误打误撞呢?
便是觉得姬蘅做了件好事,姜梨看他的眼神了温和了一点。姬蘅却像是没看到似的,仍旧微笑着瞧着面前没唱完的戏。
姜元柏忍无可忍,把姜幼瑶拉了出去,交到了季淑然手中。姜幼瑶亲眼所见,心神俱裂,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倒在季淑然怀中默默哭泣起来。
洪孝帝已经走了,据说是看不得这等污秽场面。
但这出戏要如何收场?姜梨也很好奇,周彦邦一定会暂且被带回府去,宁远侯府商量着给出一个交待来。但姜玉娥如何应对大房的怒火,姜玉娥抢了姜幼瑶的未婚夫,姜梨才不信,姜幼瑶会善罢甘休。
再者,姜梨随意的瞥了一眼,沈玉容还没出现呢。
才方想到这一块,就见人群外,忽的匆匆临来一人,沈如云见了此人,叫了一声:“大哥!”
沈玉容来了。
宁远侯正在焦灼接下来如何,见沈玉容来了,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们宁远侯府是家大业大,但这位中书舍郎,如今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沈玉容又只有沈如云一个妹妹,自家妹子被欺负了,如何能不讨个公道。
宁远侯府进退两难。
姜玉娥身份地位暂且不提,可周彦邦和姜幼瑶已经有了婚约。一个是当朝首辅千金,一个是中书舍郎的妹妹,谁也得罪不起,可看样子,却是把两边都得罪了。
“玉容,你怎么才来。”沈母哭叫道:“你妹妹都被欺负了!”
姜梨心中冷笑,为什么才来,自然是这等珍贵的时间,拿去与永宁公主会晤了。
果然,就在沈玉容出现不久后,姜梨便见到,从黑夜里,不紧不慢前来女子的曼妙身影,不是永宁公主又是谁?
倒真的是不落下一点时间,夫唱妇随。
姜梨盯着永宁公主,竭力掩饰着神情的冰冷,却被姬蘅尽收眼底,他所有所思的握着扇柄,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
永宁公主也不紧不慢的来凑个热闹,正一脸惊奇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玉容匆匆安慰了沈如云几句,便站起身,走向与姜玉娥站在一起,也不知如何是好的周彦邦。
周彦邦也不晓得是不是因着那药的原因,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像是不知道害怕似的,也不知道此事有多严重,仍旧有些发晕。
沈玉容见他如此,直接走到了宁远侯面前,对宁远侯道:“周大人,此事应当给我妹妹一个交代。”
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被一个年轻的后辈以这样一种强硬的姿态说话,宁远侯有些恼羞成怒,然而他也清楚,今日之事本就错在周彦邦,虽然心中气恼,面上却适时地带了三分歉疚,道:“都是老夫教子无方,才会让这劣子闯下弥天大祸,沈小大人无需多言,此事我必然会让劣子给令妹一个交代!”
沈玉容如此为自己妹妹出头,周围的贵女们见了,皆是眼含艳羡,加之沈玉容相貌又好,许多人看向他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倾慕。
姜梨却是嗤之以鼻,做出这么一副义正辞严的正义君子模样,有谁知道他做的杀妻灭嗣的勾当,就为了往上爬?真是好不要脸面。
偏偏天生一副骗人的好皮囊,招女人喜欢。
姬蘅道:“小沈大人很有担当。”
姜梨本想不理会,可一听见旁人夸沈玉容,就忍不住反驳,当即不咸不淡的回答:“国公爷对人的要求倒很低。”
“二小姐不喜欢小沈大人?”姬蘅反问,“奇怪,小沈大人相貌俊美,温文尔雅,为何不喜欢?”
姜梨冷笑:“死了都是一堆白骨,何故令人喜欢?”
“二小姐脱俗佛性,”姬蘅道:“原来不看外表。”
姜梨这才记起,面前这位国公爷,可不就是喜美恶丑,最是看人外表了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与姬蘅针锋相对,便道:“那沈大人如此貌美,国公爷不妨考虑收到府中去,也是芬芳一朵。”
说的沈玉容是个小倌男宠一般。
半晌没有挺到姬蘅的回答,也不知是不是被姜梨的话噎着了,姜梨正想抬头看他一眼,就听见姬蘅的声音传来,他叹道:“没想到二小姐见多识广,令人称奇。”
是说她连这些事都见过,根本不是个正经闺秀吧!
姜梨懒得说话,她本来就不是燕京城土生土长的贵女,也不是哪门子大家闺秀,本就讨厌束缚喜爱自由,旁人看怎么看就怎么看吧。现在,她只想看周彦邦的下场。
却见另一头,永宁公主终于听完了宫女嘴里的来龙去脉,眼珠子转了一转,走上前来。
这位成王的妹妹,刘太妃最宠爱的女儿面前,人人都要矮上三分。永宁公主笑盈盈的开口:“这还用怎么交代?女儿家的名誉最是重要了,沈小姐也是正经小姐,这么被白白轻薄,日后怎么嫁人?”她目光扫过有些发呆的周彦邦,轻笑一声,“好在你们两家,倒也门当户对,这事说起来也不难,便让宁远侯世子去了周小姐,岂不是皆大欢喜?”
姜幼瑶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永宁公主。
沈如云匍匐在沈母怀中,竭力掩住眼中的狂喜之色。
姜玉娥却是惴惴不安,永宁公主这个交代,只说了沈如云,却没有提到自己,反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庶子的女儿,不配与沈如云相提并论?姜玉娥感到深深的屈辱,只得低下头,不甘的看着自己的裙裾。
姜梨的手缩在袖中,忍不住握成拳,唇角的笑容也显得讥讽。
永宁公主做的一手好主,分明就是已经洞察了沈如云的心思,这是来顺水推舟讨小姑子欢喜了。或许也不是为了讨小姑子欢喜,以永宁公主的脾性,才不屑把沈如云看在眼里。无非就是帮了沈如云,沈玉容对她也有所感激。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永宁公主与沈玉容的关系沈家人一早就知道,现在的话,姜梨可以确定。
他们的确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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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5 章、第八十五章 争夫
姜梨死死盯着沈玉容。
身为沈如云的大哥,沈玉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永宁公主如此识情识趣,帮自己妹妹解决终身大事,沈玉容亲眼所见,会不会有所感动?
沈玉容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姜梨心中嘲讽,竟然如此淡漠,她还以为沈玉容会顺势欢喜的谢恩呢。
另一头的季淑然能清楚地感觉到怀里姜幼瑶的激动,一时间也犯了难。
如果说前些日子周彦邦提出要和姜幼瑶解除婚约,季淑然只是愤怒,却并不是很担心,毕竟但凡宁远侯府有点脑子,也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但眼下的事情,就大大的超出季淑然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如果只是姜玉娥一人,季淑然也能想法子徐徐图之,然而还牵扯到了中书舍郎沈玉容的妹妹,沈如云可不是能被轻易打发的角色。这回宁远侯世子周彦邦也是自身难保,季淑然一眼看见姜元柏难看的脸色,就晓得在姜元柏的心中,这门亲事应当是不成的了。
季淑然也不希望姜幼瑶嫁给周彦邦——周彦邦此事一过,仕途再无可能。
奈何姜幼瑶喜欢周彦邦。
季淑然只觉头疼,这实在是飞来横祸,虽然倒霉的是周彦邦,但最伤心的还不是姜幼瑶?想到这里,季淑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姜梨。
姜梨站在姬蘅身边,姬蘅个子高,恰好令姜梨站在他的背影中,因此看不清楚姜梨的神情。但季淑然以为,现在姜梨的脸上,一定挂着那种讨厌的,好似没什么能动摇她的笑容。
此事一定和姜梨有关,季淑然恨恨的想,今夜本想让姜梨和叶世杰名声扫地,不曾想出事的却是周彦邦,且不提沈如云这头,姜玉娥如何和周彦邦搅在一起,着让季淑然气恼,却也相信一定有姜梨在其中动手脚的缘故。
但姜梨和姬蘅到底是什么关系?季淑然不敢过去质问姜梨,她实在忌惮肃国公,那貌美的青年就像颜色艳丽的毒蛇,盘旋在姜梨周围,却无意中把姜梨纳在了保护范围。
季淑然也束手无策。
永宁公主的话,一时让人接不下去。
其实沈玉容也进退两难,若是他接了永宁公主的话,便太过轻易的解决了此事,显得沈家女儿轻贱,好似迫不及待地要嫁给周彦邦似的。若是推辞,当着沈如云的面…沈如云一定会不理解。
永宁公主自以为了解他的心意,却太过愚蠢,这种事,私下里商量就是了,何必在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让人难以回答。若是薛芳菲在,她一定不会这么做…沈玉容怅然的想。
最后,他还是没有顺势接永宁公主的话,只是对宁远侯道:“今日舍妹受惊,在下先带她回府休息看大夫,此事在场诸位都亲见所见,日后还请大人一定给我沈家一个交代!”说完,一副不欲过多纠缠,十分关心沈如云的样子,就走到沈母身边,腰带沈如云离开。
沈如云大失所望,对沈玉容没有顺势承接永宁公主的话感到非常不解,还要不依不饶的闹上几句,一抬头正对上沈玉容严厉的眼神,当即不敢说话了。虽然沈玉容对她很好,但沈玉容真的生气的时候,沈母都不敢招惹他。
沈如云只得万般不甘的同沈玉容离开了。
永宁公主一番好心,不曾想沈玉容根本不接她的话,十分下不来台,一边在心里骂沈玉容没有良心不识好歹,一边又恨都怪着周彦邦生事。一时间连周彦邦也恨上了,只对着宁远侯冷笑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伤风败俗!”一转头走了。
宁远侯今日算是当着同僚的面,里子面子全丢了个干净,站在原地,脸涨得通红。
姜梨唇边溢出一丝笑。
姬蘅问:“姜二小姐笑什么?”
“五十步笑百步,”姜梨道:“不好笑么?”
永宁公主骂宁远侯是上不得台面的伤风败俗,却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番话,在姜梨眼中,永宁公主和周彦邦不过是一丘之貉。况且周彦邦可没有杀人,永宁公主还鸠占鹊巢,更加不要脸面。
宁远侯夫人总算是回过神,她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惊慌,走到毓秀阁门口,先是佯打了周彦邦几下,又看向姜玉娥,道:“姜五小姐今日也受惊了,先回府休息去吧,过几日,我们周家也一定给姜五小姐一个交代。”
却是皮笑肉不笑的,令姜玉娥也有些害怕。
沈如云是口口声声说自己被周彦邦轻薄,可姜玉娥和周彦邦在一起被众人发现的时候,可不像是被人轻薄的模样,反倒是郎情妾意。在宁远侯夫人眼中,指不定是姜玉娥先勾引的周彦邦。
而姜玉娥的身份,就犯不着宁远侯夫人诚惶诚恐了,便是要给姜玉娥一个身份,最多也是周家的一个妾。诸人都晓得,姜家三老爷姜元兴和姜元柏姜元平不是嫡亲的兄弟,也不必看在姜家其他人的面子上对姜元兴多有礼遇。给姜元兴一个交代,也就轻松得多了。
姜玉娥不是没有听出宁远侯夫人语气里的奚落和不在意,她心中半是屈辱半是羞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杨氏。
杨氏和姜元兴二人,此刻才是叫苦不迭。虽然平日里杨氏也不喜欢自己女儿讨好季淑然母女,但身为姜家人,也晓得其中利弊。姜玉娥成了姜幼瑶跟班一样的存在,不是没有杨氏纵容的结果。姜玉娥眼下这么做,无疑是得罪了大房,便是想为姜玉娥说话,现在场上,也实在没有姜家三房开口的位置。
尤其是,姜玉娥和周彦邦之间,指不定是你情我愿,既然是你情我愿,也就不存在什么“交代”不“交代”得了。
杨氏都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扶起姜玉娥,带着姜玉娥走到一边,匆匆与姜元柏说了几句话,甚至不敢去看季淑然是什么表情,匆匆离去了。
在场的人见此情景,身在此局中的两位小姐都离开了,独独只剩周彦邦一人。宁远侯府也是立刻要带周彦邦离去的。看客们看到此处,也晓得接下来没什么精彩可欣赏,便纷纷告辞打道回府,却是准备着回到府中,继续谈论这场惊心动魄的风流韵事。
姜家也得回府。
姜幼瑶大约还想质问周彦邦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奈何季淑然一直死死牵着她,况且周围还有许多人再看,只得作罢,只是那心如死灰的模样,竟比被捉奸的周彦邦还要憔悴几分。
姜梨也跟在姜家人身后,准备一起回府。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姬蘅还站在原地,见她转身,有些意外。
姜梨轻轻对他行了一礼,道:“今日的事,全仰仗国公爷出手相助。姜梨不胜感谢。”
“别。”姬蘅的扇子在黑夜里,发出些幽暗的华光,他漫不经心的道:“唱戏的是你,看戏的是我,二小姐不要弄错了,”姬蘅诡异的一笑,“我只看戏,不唱。”
姜梨微微一怔,心里有几分泄气,她故意这般说话,便是想让姬蘅以为,今日之事是他们二人一起做成的。日后姬蘅倘若想要出卖她,总有几分顾忌。谁知道这人连这个当也不上,倒是警惕的不得了。
真是奸诈极了。
姜梨的笑容就淡了几分,点了点头,随着姜家的队伍飘然而去了。
“唔,女人真可怕,”姬蘅在背后低笑了一声,自语道:“小女孩也是女人。”
…
回去的时候,姜梨没有和姜幼瑶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姜幼瑶大约要同季淑然好好哭诉一番,这番伤心欲绝的模样是万万不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的,尤其是姜幼瑶的眼中钉姜梨。姜梨便与二房乘坐一辆马车。
一路上,姜景睿神情古怪,仿佛极力忍耐想要与姜梨说话的冲动。想来也是了,他定然巴不得和姜梨好好讨论一番今日姜玉娥和周彦邦的秘事,只是父母兄长都在一个马车,姜景睿不好开口,便一路上都对姜梨挤眉弄眼。姜梨不必问他都知道他想说什么——回府后到芳菲苑再细细说谈。
姜梨却是懒得应付他。
今日之事,季淑然母女想害她和叶世杰,结果却成全了周彦邦和姜玉娥,甚至让沈如云钻了空子。这池塘里的水已经被搅得混到不能再混,说实话,就连姜梨自己也没料到会促成这么个结果,谁知道沈如云会有这么一出神来之笔?
看起来对于姜梨来说是皆大欢喜,实则却才刚刚开始。
季淑然迟早会弄清楚,姜玉娥和周彦邦一事是姜梨所为。而这一回后,姜幼瑶彻底不会和周彦邦走在一起,姜幼瑶恨姜玉娥,更恨始作俑者姜梨。
而叶世杰那头,季淑然想害叶世杰不成,但叶世杰如今已经是户部员外郎,本就惹人眼热,谁知道明里暗里会招多少嫉恨?先不说别的人,季淑然大可以让她的娘家,季家人给叶世杰下绊子。叶世杰虽然是洪孝帝钦点,但刚入仕,一点可以依仗的关系都没有,叶家过去并无做官的人,能给叶世杰的庇护,实在很少。
她和叶世杰的路,接下来势必要走的更加艰难。
不过,那也没什么。姜梨愉悦的想,无论如何,能让眼前的敌人吃亏,也不算亏待了自己。未来的困难再多,再多也无非是像今夜一样,一一化解就是了。
她的路,总会越走越平坦的。
…
回到府里后,姜梨没有与姜元柏他们打招呼,直接回去了芳菲苑,今日已经太晚。白雪和桐儿见她安全无虞的归来,皆是松了口气。姜梨也没有告诉她们二人今日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今夜她也忙了一夜,还和肃国公姬蘅周旋,眼下也想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至于姜元柏和姜老夫人那头,姜梨微微一笑,今夜他们当然顾不上自己,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
晚凤堂里。
姜老夫人肃容看着姜元柏。
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见过不少事,大庭广众之下捉奸的事听了不少,也不是没有亲眼见过。譬如之前状元郎沈玉容的妻子薛芳菲,当初在沈母寿辰宴上被抓到与人私通,姜老夫人也是在场的。
她鄙夷不知自爱的人,讨厌破坏家族名誉的子女,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件事会发生在他们姜家身上。
“真是庶子德行!”姜老夫人冷道:“教出来的女儿也一样!”出事的是三房,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姜老夫人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姜元柏很少看见母亲如此动怒,也沉默着不说话。
“你打算如何?”姜老夫人问。
“儿子打算立刻辞了幼瑶和周彦邦的亲事。”姜元柏正色道:“此事一出,幼瑶不能再嫁去周家了。不管玉娥和周彦邦如何,幼瑶是我大房的嫡女,嫁去周家,也会沦为全燕京城的笑柄。”姜元柏叹道:“且周彦邦此子,心术极为不正,明明与我儿定亲,却又和姜家其他小姐牵扯不清,人品有悖,我不相信此人以后会好好对幼瑶。”
“我也是这般想的。”大约是看姜元柏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姜老夫人脸色也缓和了几分,道:“他们周家此番也没脸再提和幼瑶的亲事。无碍,幼瑶如今年纪不大,这几日你再多留意合适的人家,我姜家的女儿再怎么,找个比周家小子好的郎君,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姜元柏点头称是。
母子两刚说到此处,外面便传来女孩子哭叫的声音,姜元柏回头一看,却是姜幼瑶不顾季淑然的阻拦,自己闯了进来。
姜幼瑶一闯进来,就拉着姜元柏的袖子哭道:“父亲,我不能取消和周世子的亲事!”
闻讯赶来的季淑然赶紧拉起她,姜老夫人眉头一皱:“季氏,你是怎么带幼瑶的,怎么让她进来了?”
季淑然万般无奈,只道:“娘,老爷,幼瑶她伤心的过分,之前几次都险些晕厥了过去…幼瑶也是太可怜了,好端端的,周世子做出这种事,不是在往咱们幼瑶心头扎针么?”
姜元柏低头看向小女儿,姜幼瑶显然是真的伤心了,以她这般爱惜模样的性子,如今眼泪哭花了妆容也顾不得,嘴唇更是苍白如纸。姜元柏也难免心疼,在他看来,这件事受伤最大的就是姜幼瑶了。毕竟姜幼瑶没有做错什么,却遭到了心上人的背叛。
姜元柏耐着性子道:“幼瑶,别任性了,周彦邦做出这等事,如何能做我姜家的女婿。”又看了一眼姜幼瑶不死心的模样,狠着心肠继续开口,“周彦邦既然能和姜玉娥在一处,显然是心里没有你的。他心里若是惦念着你半分,就不会做出这等让你蒙羞的事。为父不能把你嫁给这么一个没有担当,也没有你的男人!”
“不——”出乎意料的,姜幼瑶听完姜元柏的话,非但没有被说服,反而更加执拗起来,她反驳道:“周世子的心里是有我的,他之所以和姜玉娥在一起,是因为…是因为姜玉娥勾引他!是姜玉娥害他的,对,是姜玉娥做的戏,姜玉娥早就想抢走周世子,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这不是周世子的错,爹,是姜玉娥的错,你要做的不是解除我和周世子的婚约,是严惩姜玉娥那个贱人!”
此话一出,季淑然暗叫不好,姜元柏吃惊的看着姜幼瑶。
姜元柏的心里,姜幼瑶一直是个天真烂漫不懂事的小女孩,而眼下这个状若疯癫,满口污言秽语的女子,实在是太陌生。
季淑然忙笑道:“幼瑶她是太生气了,之前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玉娥…”她也有意要把脏水往姜玉娥身上泼,或许也算不上什么脏水,季淑然看来,姜玉娥最后与周彦邦搅在一起,未必没有半推半就,或者根本就是和姜梨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