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柳不妨郑明珠突然这样问,脸顿时红了,笑道:“大姑奶奶怎么突然问这个了?是奴婢有个十来岁就议定了亲事的表哥,我们姑娘说了,留我到二十岁,就做主替我操办呢。”
郑明珠笑一笑,显然若是如柳有一丝可能要开脸做姑爷的通房或者姨娘,郑明艳也不会叫她知道这件事。
如柳还在想郑明珠为什么突然想着问她这个事儿,郑明珠已经叫了丫鬟进来,服侍着往燕府去了。
燕家如今是新贵,这府里也是新买的地方,看起来倒是大,但见惯了安国公府和武安侯府的百年底蕴,这个地方就显得粗糙起来,树木细小,不过几年罢了,地上的青砖和门窗等都有新的纹路,没有那种莹润圆滑的感觉。
燕家已经得了信报,早有燕家的大少奶奶等在二门门口迎接郑明珠,郑明珠下了轿子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对大少奶奶热情的寒暄只不冷不热的答应了一声儿,微微点了点头,就往里走。
燕家的大少奶奶有一点尴尬,可又得罪不起她,按理说,郑明珠是五少奶奶的姐姐,有五少奶奶的大嫂在迎,在礼数上是对的,可同时,郑明珠又有县主的位分,品级是一品命妇,比燕家太太还高着些儿呢,此时端出县主的身份来,就有资格挑她们家的礼。
也表明了来者不善的味道,摆明了来给郑明艳撑腰的,那就自然要摆着谱儿来。
燕家大少奶奶虽尴尬,面上却一丝儿也不敢怎么样,依然满脸堆笑的引着郑明珠往里走,一路上言笑晏晏:“姨奶奶今儿竟是这样有空儿,到我们家里逛逛?前儿我们五少奶奶到那边府里给姨奶奶请安,回来还说,如今姨奶奶管着一府的事儿,虽说事事妥帖周全,到底忙些儿,还想着待姨奶奶有了闲,请来咱们府里逛逛儿,说说话呢,也是姐妹家常的意思,可巧今儿就来了。”
郑明珠看她一眼,这位大少奶奶倒是个伶俐的,自己端着县主的架子,摆明了兴师问罪的,她一口一个姨奶奶,有意弱化她的县主身份,只从亲戚里头来说,口口声声姐妹说话,只是大姨姐的身份。
只不过郑明珠如今早不是当初了,常常忘记自己贵女的身份,经过这些日子,如今她架子端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只点一点头,一句话也不答,目不斜视,只管往里走,身后七八个丫头跟着,又有如柳在前引路,燕大少奶奶只得排在后头,又搭不上话,也只得自己讪讪的住嘴了。
进了郑明艳的院子,郑明珠来过两回,屋子倒是宽敞,只是屋里陈设比起安国公庶女的屋子都不如,新置的金玉罢了,有几样古玩陈设还是郑明艳的嫁妆里拿出来充门面的,两家的家底底蕴一比就知道了。
如柳进了房就说:“少奶奶,县主来看少奶奶了。”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郑明艳已经从里间出来,眼睫还是湿的,眼睑粉光融融,显是刚哭过,见了郑明珠忙行礼请安:“大姐姐来了,请上头坐吧,母亲也在这里,大嫂也来了,请进来坐。”
郑明珠当着燕大少奶奶的面儿就安慰起她来,道:“快别委屈了,我既来了,必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嫂嫂来了没?我已经打发人去请她了,她那边比我近些儿,想必也该来了。”
郑明珠第一句话就这样杀气腾腾,还把请林氏的事儿也揽在自己身上,郑明艳很是感激,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转过门口喜鹊登梅的屏风,走到里头去。
里头坐了一屋子的人,除了燕家的当家主母燕太太,还有两个中年妇女,看穿着打扮和坐位,估计是燕五少的婶娘,另有三个年轻女子,郑明珠倒是见过,都是郑明艳的妯娌。
郑明珠记得,有一个嫂子好像就是燕太太的娘家亲侄女儿,想来自会帮着燕太太说话儿,有一个嫂子这样说,其他的难免附和,得罪妯娌和得罪婆母孰轻孰重,自然谁都会掂量,谁还做出头鸟儿呢?
看到这个情形,郑明珠倒是真生气了,不过是一个姨娘,哪里有这样天大的脸面,让她们这些婶娘妯娌的一家子都来给那姨娘说话?
郑明珠越发端着县主的架子,走进来一言不发,只站在当地,那燕家太太等不到晚辈的请安,也只得站了起来相迎让座。
郑明珠这才点了点头:“亲家太太好?”
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上首,燕太太笑着寒暄,刚说了一句话,外头丫鬟已经又来报道:“舅太太来了,轿子就要进门了。”
郑明珠露出一个笑来,与郑明艳一起迎了出去,这一回,燕太太得了教训,也领着媳妇们到门口迎林氏。
作者有话要说:在酒店拿本子更文真是难死我了…
姨奶奶那个称呼我想了老半天,不知道郑明艳的夫家人怎么称呼才好,和朱砂同志参详了半天,其实我们俩个都觉得好难听…
有人去上海cp13玩吗?好热闹,有些cos的好有型啊。
第192章
林氏也是丫鬟婆子簇拥着下轿子来,如往常一般淡定自若,如今成了国夫人,虽然才23岁的年纪,却已早见雍容,郑明珠觉得看到林氏,人都有一种容易沉静一点的感觉。
当然,林氏对郑明珠从来都是又客气又亲近,非常明显的另眼相看,而周围的人也都并未异样的感觉,从没有人觉得不应该不自然。
这才真是本事。
林氏一眼看见郑明珠,便笑着过去挽了郑明珠的手:“大姑奶奶竟然早到了,我来迟了。”
说着又对郑明艳笑着说了一句话,这才转头看向燕太太,微一颔首:“竟惊动了亲家太太,真是不应该,我先前打发人给艳丫头说了,不过一点子小事,亲家太太难道还不会处置么?只这丫头胆子小,怕不周全,也顾不得自家人,我想着,断没有让姑奶奶受委屈的道理,只得过来寻亲家太太给大姑奶奶和我分说分说。”
燕太太没想到林氏竟不肯寒暄,第一句话就十分强硬,阁老嫡长孙女、国夫人的气派展露无遗,一时竟不知道答什么话才好的样子,跟着燕太太的几个媳妇越发没见识过,跟在后头都不敢吭声儿,倒是一个年轻媳妇在后头笑道:“亲家舅太太说笑了,咱们家的长辈一向是疼爱孩子们的,哪有什么委屈呢?”
林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昂首就往里走。
倒是燕大少奶奶在后头不屑的撇撇嘴,蠢货,仗着自己是婆母的亲侄女儿,在家里一副眼睛望着天的样子就罢了,谁也不好不给你脸面,只是在这个时候,这些人跟前,就你这样的身份,有你在这跟前插嘴的份吗?如今被人这样不给脸面,难道还能像在自家人跟前一样不成?
更何况,你说也说一两句聪明一点儿的话,人家都摆明了为自家女儿出头来了,你倒敢直接说没委屈,嫌打脸不够呢?
果然没一个人理她,那年轻媳妇脸渐渐就红了起来,她们家也没几个妯娌对她有什么好感观,都乐的看笑话。
林氏与郑明珠毫不客气的在上首坐了,林氏率先发难:“其实依我说,这事儿原不必惊动家里长辈的,长辈们多少正事儿要办呢?一点子小事有什么要紧的呢?且这不过是艳丫头自己院子里的事,家里头又不是没现成的规矩,姨娘私自停了太太赐的药,正室奶奶还未生育,她就先怀了身子,这样不懂规矩的姨娘,艳丫头只管依家里规矩处置了就是了,无非一个姨娘罢了,有什么打紧,不过只是太太既然要亲自处置,那自然更好了。”
燕太太斟酌着笑道:“舅太太说的很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敏哥儿媳妇年轻,没经过这样的
事,一时不懂处置也是有的,我做婆婆的,是再亲近不过的了,自然要替她想着看着,且如今我又管着家里的事儿,越发绕不过去,便是再忙也是必要过问的,如今我已吩咐了,秋姨娘先禁足,送到别院去,待日后生下儿女,就养在敏哥儿媳妇跟前,她就在别院养着身子也就是了。到底是老祖宗给的人,也不好处置的太过了。”
郑明珠冷笑道:“依亲家太太这样说,这姨娘倒是有功的了?莫非家里头的规矩,只要是长辈给的奴才,就比主子还尊贵了?便是犯了错儿,也不能处置?倒也有趣。”
燕太太笑道:“哪里是姨奶奶这样的话,秋姨娘自是犯了错,不过敏哥儿媳妇嫁过来也一年了,并没有什么信儿,我也替她担着心,着急的很,秋姨娘虽说有错,怎么着也是敏哥儿的子嗣,生了下来养在敏哥儿媳妇膝下,也跟亲生的一样,今后出息了,自然也是她的依靠,倒也是好事,秋姨娘在别院养着,也见不到哥儿姐儿的,倒也没什么要紧。”
林氏登时竖起柳眉来:“亲家太太的意思,艳丫头嫁过来才一年,没有身孕,就能容姨娘私自怀上子嗣?反倒是好事了?我倒不知道,谁家有这样着急的?我先前听丫头来回我的时候,我还颇以为艳丫头因年轻,又是新媳妇,遇事慌了神也是有的,多半是小题大做,这样
没规矩的事,亲家太太难道还不会处置么?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岔了,既然一个姨娘都这样要紧,仗着是老祖宗赏的,这样的事都轻易动不得她,平日里还不知道多跋扈呢,艳丫头竟从来没在家里说过一声儿!”
郑明珠也道:“平日里二妹妹回来,从没说过一声儿不好,都只说老祖宗慈爱,婆婆疼爱,姑爷爱护,妯娌之间也是尊重的,没一丝儿不好,如今看来,二妹妹竟受了这许多委屈,如何了得。”
郑明艳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燕太太强笑道:“姨奶奶说岔了,咱们家自是疼爱后辈的,这事儿也不过是一时不查罢了,做不得准。”
郑明珠与林氏只冷笑了一声,并不接话,燕太太有些尴尬,那年轻媳妇先前讨了个没脸,竟然还敢说话:“舅太太、姨奶奶口口声声弟妹受了委屈,两位也是做人媳妇的,自也知道,做人媳妇的,哪有不受委屈的,也无非自己受了也罢了,谁家一家子娘家人上门来兴师问罪的?这才是没规矩呢。”
燕太太忙喝止:“快闭嘴,这里哪有你说嘴的地方!”
郑明珠又看她一眼:“问一问亲家太太,这一位很会说话的奶奶是哪一家嫁过来的?”
燕太太忙笑道:“这是户部员外郎赵大人的千金,敏哥儿媳妇的三嫂。平日里最为要好了。”
燕太太也是赵家姑娘,当初她嫁给燕总督的时候,燕总督不过才是五品武官,因着燕太太赵氏父亲在户部,管着军中粮草调度,虽说官职不大高,倒是个富的流油的差使,燕太太又是唯一的嫡女,亲娘生儿子的时候难产,儿子没保住,自己也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后来燕太太出嫁,几乎没把半个家底都陪了过来,论起来她的嫁妆倒比许多高官的嫡女还强。
燕总督为着升迁,自然免不了要拿钱铺路,燕太太的嫁妆居功至伟,加之燕大人的确有能耐,倒也真给自己挣到了二品的诰命。
自己的娘家一直就是燕太太在家里头格外荣耀夸赞的。
没曾想郑明珠此时淡淡的说:“小门小户,自然没什么规矩,想必委屈儿媳妇也是常事。”
谁家都有委屈媳妇的事,可是谁家也没有人敢在外头说,咱们家就是要委屈媳妇。要真有这样的话,谁家都会上门给姑奶奶出头,不然定然被人瞧不起。
燕太太脸都红了,林氏当然是知道赵大人是燕太太的庶弟,如今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偏燕太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谁叫自己侄女儿说了蠢话呢?
那年轻媳妇更是张着嘴一脸蠢像,平日里被捧惯了,骤然被当面打了脸,简直反应不过来似的,只是错愕。
郑明珠道:“若是亲家府上是掼要委屈媳妇的,我们自也不好说什么,我只要问问,燕家从老祖宗起,到底下孙媳妇,这么多房,共有多少长子长女是姨娘养的,亲家太太的长公子可是姨娘养的?还是这一位的长子是姨娘养的?若是亲家府上规矩和别的人家不同,我们家二妹妹就算委屈自也要守着家里的规矩,若是只有咱们家二妹妹才要守这样的规矩,叫人怎么想呢?亲家太太说人是老祖宗赏的,处置不了,我与嫂子就去见见老祖宗问一问就是。”
这话真是说的太毒了,一口一个姨娘养的,燕家一屋子女眷都满脸颜色不是颜色,可是先就是自己人说错了话,竟然直指媳妇就是该受委屈的,按理,媳妇服侍婆婆相公,受一点他们给的委屈的确是应该的,可今日是在谈姨娘的事,谁敢说主母受姨娘的委屈是应该的呢?
其次郑明珠又是县主,等闲说两句,谁又敢发作呢?
燕家一位婶娘此时倒说:“自然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咱们家也自不会在这上头委屈媳妇们,无非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罢了,并没有那个意思,且大嫂也不是不肯处置,无非是想着老祖宗上了年纪,这种话要慢慢儿的老祖宗说,免得老祖宗气坏了身子,只是一片孝心罢了,今日请亲家舅太太、姨奶奶来商议,也是想着商量一个万全的法子,既不委屈了敏哥儿媳妇,也能让老祖宗少生一回气。”
这倒是个会说话的。
林氏淡淡笑道:“婶娘说的是,我先前就说了,又不是多要紧的事,何必惊动老祖宗呢,到底是明艳房里的事,既然亲家太太觉得不好处置,那我就越俎代庖做个主罢了,就以忤逆主母论,叫了人来把姨娘送到顺天府处置就是了,若是姑爷并亲家老爷有什么话说,便去找国公爷分说,想来国公爷自能开导姑爷的。”
郑明珠和林氏一唱一和,架子端的高,话也说的绝,无丝毫商量的余地,法子既合律法又够打脸,这简直就是和亲家撕破脸的节奏,燕家绝对不肯的。
燕家都以嫡子求娶国公府庶女的,自然不肯为着一个姨娘一个子嗣和郑家成仇。
燕太太果然急了,忙对郑明艳道:“敏哥儿媳妇,你是最懂事的,还不劝一劝亲家舅太太和姨奶奶。你放心,我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姨娘委屈了你,只是这事儿须得慢慢儿的来,也急不得。”
果然软了,郑明珠微微一笑,这就是高门贵女最大的优势了,有娘家撑腰,婆婆如何敢轻易拿捏?就像她跟陈颐雅说的那样,要想在家里立足,不是靠忍让来换取,息事宁人只会让你处境越来越艰难。
当然也不能事事都刺猬似的,而是不动则以,一动致命。
郑明艳轻声道:“媳妇自是知道母亲慈爱的,如今秋姨娘怀着的也是五爷的子嗣,嫂嫂、大姐姐,我想着,到底子嗣要紧,生下来养在我跟前,那也是好事,只是处置秋姨娘也就罢了。”
林氏笑道:“还是二妹妹心慈面软,我原就跟你说,这样只怕吃不完的亏,唉,算了,你也有你的难处,既如此,那就这样吧,容那贱人生下孩子来,孩子落地就抱到你屋里,秋姨娘交给人牙子发卖了就是。”
这就是留子去母了。
燕太太本来见林氏郑明珠气势汹汹,态度强硬,还想着只怕秋姨娘和孙子都保不住的,如今倒是保住了孙子,不由的大喜过望,竟忙道:“还是敏哥儿媳妇懂事,想来舅太太说的是,这等没规矩的姨娘,卖了也是好事。”
这话瞬间就传遍了燕府,不一会儿,就有人跑了进来:“太太,五少奶奶,刚才秋姨娘晕了过去,不好着呢。”
郑明艳忙道:“即刻拿我的对牌去请个好大夫来看着,肚子里的孩儿要紧。”
燕太太缓缓点头,这个儿媳妇果然懂事周全,当着娘家人的面,给自己家做了这样的面子,且在这样的委屈里头,也是不容易的。
一时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郑明珠和林氏都安慰了郑明艳几句,正打算告辞了,却见一个丫鬟跑了进来,一脸喜色的说:“太太、太太,刚才大夫诊了脉,原来秋姨娘没有身孕。”
她以为自己在报喜呢,燕太太却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瞬间就大了一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家,早上的飞机,9点的更新如果没有来得及,那就晚上9点更!
第193章
燕家大少奶奶知道不好,忙喝道:“你这是在胡吣什么,什么事儿都没弄明白就敢来回太太,还不快给我下去。”
只可惜这丫鬟的话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林氏道:“大少奶奶且慢,这丫鬟刚才回了秋姨娘什么,我竟没听明白。”
那丫头是郑明艳院子里的丫鬟,自是知道这两日府里闹翻了天,五爷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就
是因着秋姨娘怀了身子,刚才听到说请了太夫来看看秋姨娘,要给她开方子保胎,没想到大夫诊了脉,倒是疑惑的说:“这位奶奶并没有怀身孕啊,要保什么胎呢?莫非是开在下的玩笑不成。”
秋姨娘又青又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层,惨叫了一声,又晕了过去。
那丫鬟倒是想着,既然秋姨娘并没有身孕,主子们哪有不欢喜的?一家子都和睦起来没有事了,便忙忙的跑过来报喜,还指望得个勤谨懂事的考语呢。
此时被大少奶奶一喝止,一脸茫然,畏缩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主子们听了这个信儿这样不欢喜呢。
林氏一问,她只望着主子们,嗫嚅着不敢说话,燕太太只得道:“舅奶奶问你话呢,你再说一遍。”
那丫鬟见几个主子都脸色不虞,知道自己闯了祸,结结巴巴的说:“回、回舅奶奶的话,刚才请了大夫来给秋姨娘诊脉,说是…说是…说是秋姨娘并没有身孕。”
原本林氏和郑明珠都给燕家的女眷们奉承的笑盈盈的起来,此时都冷了脸色,郑明珠问郑明艳:“二妹妹,这事儿怎么回事?秋姨娘当初有了身孕,难道不是二妹妹查出来的?如今又说没有身孕,姑爷的子嗣的事儿,何等要紧,竟只靠一张嘴说不成,有这样轻漫不经心的么?也太不周全了!”
郑明艳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姐姐、嫂嫂,刚才这丫鬟说的话,我竟也不敢相信,这原是前儿母亲传我过去服侍,才慢慢儿的跟我说,秋姨娘如今有了身孕,已有两个月了,母亲的话,我自是不敢不信的。”
郑明珠就回头去看燕太太,燕太太也尴尬的很:“这事十分蹊跷,前儿秋姨娘来回我有了身孕,我当即叫人请了大夫来给她瞧,确是有的,我还细细的审了秋姨娘,知道她是私自停了我的药,才怀上孩子的,我当时气的了不得,本想即刻狠狠的罚她,只想着她虽是个奴才,没什么要紧,到底怀着的是敏哥儿的孩子,倒是动不得的。只得暂且记下罢了。”
燕太太越想越觉得蹊跷:“叫人另请一个高明的大夫来,再给秋姨娘看一看,必要小心仔细才是。再叫小子去找一找上回请来的大夫,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林氏在一边冷眼看着:“我倒是第一回听说姨娘有了身孕,不回主母,倒去回主母的婆母,这规矩真是新鲜的很,我看亲家太太倒是要小心查一查才是,一时跟我们家二姑奶奶说秋姨娘有了身孕,一时又没有了,谁家有这样儿戏的事?倒也好笑,莫非谁以为有了身孕就能越过了谁去不成?”
燕太太自己也觉得这事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可是有些人家的确有那一种姨娘,用假怀孕来争宠,来与正室夫人争斗,没想到自己家也有一个蠢货。
燕太太忙道:“舅奶奶说的是,这样的事必是要细细审一审的。”
郑明珠微微一笑,她心中是明白的,郑明艳做的这一个局,如柳是提前跟她报备过的,郑明艳在三个月前就发现了秋姨娘偷偷的停了避子汤,她便安排了人,悄悄的在给秋姨娘的饮食里加了一些和避子汤同样功效的药粉,确保她不会怀孕,又过了两个月,又加了另外一种药,秋姨娘开始有了困倦的感觉,常觉作呕,小日子也没来,于是悄悄的请了一个大夫来查了一查,说是有了喜脉,秋姨娘欣喜不已,连主母都不回,直接越过了郑明艳,就去回了燕太太。
燕太太知道这是个麻烦事,但到底是自己儿子的子嗣,虽是庶子,可也是孙子,想着倒也欢喜,燕太太倒也是个当家主母,为着慎重,又请了个大夫来诊脉,果然诊出喜脉来。
燕太太知道,吩咐儿媳妇并不是个难事,难的是这个媳妇的娘家人,国公府的小姐嫁过来,对夫家是个好事,也是个难事,尤其是原本燕太太奉承的是朱氏,那是个好说话的,对郑明艳的种种都不大计较,如今朱氏竟没了,换成了林氏,这位国夫人,以前朱氏在的时候见过两三回,总是菩萨似的坐着,微微笑,并不怎么说话,总是朱氏出面应酬周旋,想来是个好性儿的。
至于郑家的大姑奶奶,虽说是县主,但到底是嫡女出身,又是出嫁女,对这样出了嫁的庶出的妹妹,想来也不过是面子情儿,无非就是来说两句话,过过面子情儿罢了。
燕太太盘算了半日,便觉得虽说这个儿媳妇娘家高贵,倒也不是十分要紧,想来如今先把人送到庄子里养着,一是这风头上,也是个处置,二则也是离了这边,便是有人有心谋害子嗣,也是无法,待孩子生了,许诺抱到她屋里,再给娘家人好生奉承一下,说些好话,想必也就罢了。
没承想林氏和郑明珠竟然这样厉害。
好容易把这事儿哄了过去,舍了一个姨娘,又有儿媳妇这样识大体,反劝了自己娘家嫂嫂和姐姐,抹平了这件事,却闹出这样叫人不知道怎么反应的事来。
不久就有人带了大夫进来,那大夫道:“回太太的话,刚才看的那一位奶奶,不过是身子虚些,且血脉有些郁结,并无身孕。”
燕太太经不住竟问了一句:“可诊的准了?”
那大夫面露不虞之色,只是不好发作:“老夫行医三十年,喜脉是极好诊的,自不会有错。”
燕太太忙笑道:“并没有疑先生的意思,不过是太要紧的事儿,须得细细问问,徐贵家的,请先生别屋款待喝茶,请大管家好生陪着。”
待大夫走了,燕太太便道:“即刻把秋姨娘给我传过来,简直太胆大妄为了,如何了得!”
不一会儿,就听外头哭声凄楚,娇弱如水的秋姨娘被两个粗使婆子扭着进来了,丢在地上,鬓发散乱,一脸泪痕,真是我见犹怜。
郑明珠听到过好几次她的名,这才第一回见到她,大约也是最后一回见她了,虽说不是十分娇美,却是十分娇弱,一双细细的眉毛,斜飞的眼睛,腰身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此时哭的凄婉的很:“太太,我冤枉啊,我也不知道啊,那是大夫说的…并不是我胡说的…太太明鉴,连太太请来的大夫也是这样说的呀,我是真不知道啊。”
这个蠢货!
郑明艳身为主母,立时喝止:“太太没有问你的话,你有什么说话的地方儿,快闭嘴!”
那秋姨娘顿时一脸委屈样,膝行到郑明艳跟前,只是磕头,哭道:“求少奶奶给奴一个说话的地儿,奴虽是下贱,服侍少奶奶也是尽心尽力的,奴是下贱的人,虽说奴早些有福服侍五爷,五爷略另眼相看些,自也越不过少奶奶去,还求少奶奶高抬贵手,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郑明艳道:“来人,把秋姨娘带过去,太太要问她话呢。”
这秋姨娘居然是这种类型的,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给郑明艳上眼药呢,暗指郑明艳因着妒忌想要挑唆着人处置她。
燕太太此时倒是觉得这个姨娘真是太蠢了,抬举她起来和儿媳妇斗,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燕太太抬举秋姨娘,一是为了奉承婆母,抬举她赏的人,二也是为着让她和儿媳妇斗,自己更好对儿媳妇连压带打,拿捏住儿媳妇,一举几得。
此时,燕太太很果断的改了想法。
儿媳妇大方周全,懂事体贴,又有这样肯撑腰肯出头的娘家,对敏哥儿颇有助益,不能再如以前那样的想法子拿捏了,须得多给她脸面,笼络住了才好。
这个愚蠢的姨娘,当着亲家舅太太姨奶奶跟前,正好是第一次投名状。
燕太太立时便道:“大胆,这里这样些主子,主母也在跟前,没有人问话,哪有你这样擅自说话的?我们家有这样的规矩吗?还是你仗着主母宽厚,就敢如此放肆?来人,先给我掌嘴!”
秋姨娘越发凄厉的狂叫起来:“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奴再不敢了…老祖宗,老祖宗救命啊,求老祖宗让奴回去服侍吧,太太要奴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