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夫人一张脸紫涨,她觉得,什么冲撞,什么症候,什么得罪神明,这完全是郑明珠设的一个局,整太夫人也整她,可是现在,轮到她不能说不了。
太夫人现在病重,暂时在荣安堂不能移动,荣安堂东边五十丈,就是武安侯府的大门口,这一天,武安侯府平日里紧闭的大门打开着,胡同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武安侯府的大门口,都不由的驻足,好奇的往里看。
门槛里头的院子里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不仅是来往行人,就是府里的媳妇丫鬟小子们,也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听说是侯爷的婶娘,早就分了家出去的了…”
“那怎么跑到咱们家来跪着?”
“那谁知道呢。”
“我倒是今儿一早看她跟着太夫人一脸得意的进门来呢,谁知我忙了一上午,回头就见她在这里跪着了。”
“你们知道个屁!”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管事模样的人:“去去去,别聚在这里,这是主子们之间的事,也是你们议论得的?”
一天就是知道内情的,于是就有机灵的小子倒了茶来:“宋叔定是知道的?趁这会子没什么事,赏小的们一点儿听听?”
众人也都跟着捧,那管事的才坐下来,说:“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太夫人只是趁着夫人不在,到咱们府里来,听说是要抱走大哥儿。”
“哎哟,这怎么得了,少夫人就是性子再好,也不肯应呀。”
“可不是,太夫人也罢了,是咱们府里的老祖宗,少夫人再不情愿,也得慢慢儿的来。”管事的说,一边又压低声音道:“偏有人啊,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跟着在后头摇旗呐喊助威,少夫人可不就恼了么。”
众人顿时明白了,不由的哄笑起来。
此时在荣安堂,郑明珠坐在榻边,轻声细语的给太夫人解释:“我去求了半日清尘仙姑,连公主的脸面都使了,仙姑才肯见我,阿弥陀佛,为着太夫人,再委屈也只有罢了,只仙姑说了,恼的不是她,是天上的神明,可把我吓的了不得,只得再三求她。”
太夫人大约是好了点,有气没力的躺在榻上听着,郑明珠接着说:“仙姑焚香祷告了,才求下来一张符箓,命我烧了与太夫人吃,说是这符箓灵不灵要看神明的意思,她也无能为力,只是她好歹得窥天道,听了指示,要得罪神明的人在算出的方位跪着,求的神明应了,太夫人也就好了。”
郑明珠小心的给太夫人掖了掖被子,笑道:“也亏得三叔祖母的孝心,为着太夫人康健,如今已
经在那边跪着求神明了,看起来,太夫人竟就好了也未可知。”
太夫人有气无力的道:“倒是难为她了。”
郑明珠道:“唉,当时她说那些话,也太不仔细了,清尘仙姑是何等人?怎可这样亵渎呢?可把我吓坏了,再三劝她,她只当我胡说,竟连神明也不信,如今怎么着?感情没冲撞在她身上,她是不怕的?幸而公主还有几分面子,求得了仙姑,不然这样下去,太夫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健壮身子,如何受得了?”
说着就拭泪。
太夫人道:“你是个好的,她也是一时糊涂,看在如今她为我祈福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了。”
郑明珠笑一笑,站起来,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回甘兰院去了。
187帝都传闻
187、帝都传闻
郑明珠回了甘兰院,门口就看见小苏太医正坐她院子里那颗大黄金树下石桌子旁喝茶呢。
一身规矩靛蓝官袍竟也衬他清朗俊逸,悠然坐那里,颇有出尘之感。
这五月天气到底有些热,不过甘兰院树木都有百年之龄,粗壮繁茂,树荫下倒是凉爽。郑明珠走过去坐他对面。
桌上茶是陈颐安惯用凤羽,一套天青底鱼戏莲叶通窑茶具放桌子上,正冒着氤氲热气。
苏太医笑道:“刚去给哥儿请了平安脉,十分好,什么都没有,县主请放心。”
郑明珠笑,她有什么不放心,倒是说:“多谢苏大人药,苏大人说两刻钟发作,果然就两刻钟,简直丝毫不差。”
苏太医笑道:“雕虫小技罢了,倒是县主计谋高明,今后贵太夫人想来再不敢看哥儿一眼了。”
郑明珠笑道:“这也是迫不得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你安哥不家里,也只得我护着哥儿了。”
翡翠从里头捧了个描金雕花盒子来,郑明珠揭开盖子,推到苏太医跟前,笑道:“这是谢礼。”
香甜杏子香味扑出来,盒子里十个圆滚滚糖球,静静排成两行,洒了雪白糖霜,看起来漂亮极了,十分诱人。
苏太医眼睛一亮:“这是五小姐杰作吧?还是花样。”
郑明珠抿嘴笑道:“知道苏大人喜欢我们家五姑娘做东西,这是五姑娘做来给大爷,便特地送一盒给苏大人也尝尝。”
说很清楚,这是五小姐做给哥哥,并不是做给苏大人。
五姑娘虽说小,还不到男女不同席年纪,但也是闺阁小姐,给了哥哥,就是哥哥东西,送给外男名正言顺些。
苏太医笑道:“县主通透,下官信服。”
送礼好便是投其所好,尤其是对苏太医这样人才。
今日合作无间,天衣无缝,两人都笑起来。
苏太医笑道:“听说五小姐听县主吩咐,比侯夫人、安哥说话还好使呢?”
“这是我和五妹妹缘分。”郑明珠笑,确,蔫坏陈颐敏喜欢她,爱来玩爱给她送吃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这个时候,陈颐敏声音从院子外头由远及近传过来:“嫂嫂嫂嫂,我来看宝哥儿了。”
对,她也喜欢宝哥儿,天天要来看。
说着话,陈颐敏跑了进来,刚踏进院子,却见有个男子坐院子里,不由就站住了,站门口。
后头丫头赶了上来:“小姐慢点儿,小心摔着了。”
陈颐敏很有礼貌道:“嫂嫂好。嫂嫂有客人,不用理我,我进去和哥儿玩。”
郑明珠笑道:“宝哥儿里头炕上玩,五妹妹进去就是了。”
五妹妹!
苏太医霍然回首,把正往里走陈颐敏吓一顿,怯怯忽闪着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被这样动作吓到了,要绕着他走。
一个五六岁胖乎乎小丫头!
因天气热,陈颐敏只穿着银红撒花软缎小衣服,同样花色撒脚裤子,露出半截雪白圆胖胳膊,头上扎着两个包包头,缠着红珊瑚珠子,一张几乎是正圆苹果脸,秀气小鼻子,花瓣般嘴唇,胖乎乎三头身,一副无辜什么都不懂模样。
这是五小姐?
看苏太医呆滞样子,郑明珠一脸惨不忍睹神情,忙叫丫鬟:“带小姐进去和哥儿玩。”
苏太医完全是一副打击过大回不过神模样,喃喃说:“这是五小姐?”
郑明珠点头,她猜想,看来苏太医以为五小姐,必然是兰心蕙质,柳条儿般身姿,娉婷袅娜擎着一只碧玉盘,里面是精工巧做精致点心,巧笑嫣然坐于月下才对。
没承想是个跑来跑去胖丫头?
也不知道陈颐安是怎么忽悠苏太医,搞他见了陈颐敏吓这样儿。
郑明珠想了想,把那糖盒子盒子盖上,就预备拿回去算了,苏太医却默默伸手拿过来,放进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失魂落魄走了。
陈颐敏跪炕上,从窗子望出去,只看到医生有些萧索背影。
陈颐敏摸摸圆下巴,爬过去戳戳宝哥儿胖脸,宝哥儿小手挥舞几下,抓住了陈颐敏手指,咯咯笑起来。
这一晚上上灯时分,太夫人怪病也好了,郑明珠打发人请了陈三婶娘来服侍,这时候才能挪动,送回陈三老爷府里去。
陈三老太太丢够了脸,跪爬都爬不起来,让两个儿媳妇架着,也随着太夫人悄悄儿走了。
第二日,武安侯府又忙忙碌碌人进人出,说是哥儿病了,那一日见了太夫人就发起了高烧,请了医生也不管用,又请了高僧做法,整闹了两三日。
连宫里太子妃娘娘都被惊动了,又是赐药又是打发人来瞧哥儿,没几日,满帝都都知道了武安侯府分家出去太夫人要抱了武安侯嫡长孙去养,没料到命格有冲撞,竟连见都不能见,就这样见一回,就两个都病倒了。
郑明艳笑道:“其实细想起来,宝哥儿是侯府嫡长孙,自是个有福,太夫人又是福寿双全,这福气冲撞起来,说不得承受不住,也是有。”
郑明珠笑着点头。
宝哥儿有三个月大了,很活泼,因衣服穿少,越发显得肉嘟嘟,把他放炕上,也不爱闹人,自己就能玩,一会儿就翻一个身,只要顺利翻了身,就兴奋蹬脚挥手,郑明珠便伸手拍拍他背或是肚子以表鼓励。
因着宝哥儿病了,郑明艳和林氏都打发了人来瞧,一时又会齐了来看她们娘俩,只见宝哥儿活泼再炕上翻身,郑明珠笑道:“这刚学会呢,他就自个儿玩好玩。”
又问林氏:“怎么没把琪哥儿带来?”
林氏笑道:“琪哥儿才真是有点不舒服呢,就留家里了。”
琪哥儿两岁了,聪明很,上回来,围着宝哥儿摸了半天,一口一个弟弟,稀罕了不得。
郑明珠忙问怎么,知道不过是瓜果吃多了有些拉肚子罢了,才放了心。
林氏笑着说:“昨儿我去北昌侯府赴宴,有人问起你怎么没来,我就顺嘴说了,你家哥儿被太夫人吓病了,我瞧着,知道人倒是不少,有人还问,怎么哥儿都三个月大了,还没见过太夫人么?”
林氏笑着拿了一颗葡萄慢慢剥:“我便说,洗三时候,我来这边瞧你和哥儿,没见太夫人,还特地问过,说是太夫人说身子不爽利,不来看哥儿了,到底是老祖宗,自然没有为着哥儿劳动她老人家道理。燕王世子妃就笑着说,你们帝都风俗倒真奇怪,老祖宗既然平日里都不来看哥儿,又分家那边府里了,怎么一时又要抱了哥儿去养?我还以为总得老祖宗特别喜欢哥儿,才会想着抱哥儿自己跟前养呢。”
姑嫂三人都笑起来,林氏道:“我便说了,可不是吗,那府里头夫人和姑爷月初又去了南京,如今一边是太夫人病了,一边又是哥儿病了,我家姑奶奶可慌了不得,我今日吃了饭就得走,过去替她帮帮手。”
林氏自己都说很好笑,郑明艳说:“这还是客气,昨儿我听于家少奶奶说,这也太不要脸了,分了家跟着自己亲儿子住,还要想打前头嫡子孙子主意?要说是名正言顺呢,怎么人家侯夫人时候不去?这样好笑,叫人哪只眼睛瞧得上?”
阿弥陀佛,郑明珠想,如今满帝都都知道了太夫人干好事,只怕要消停一下了。
这样名义上长辈,一肚子恶毒心思,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真是挺要命。
林氏与郑明艳来了半日,郑明珠留她们吃了饭才走。
晚间墨烟就递了信来了,一封是南京曾家报丧帖子,另一封是陈颐安写,算起来,去了也有大半个月了,郑明珠忙拿来看,一篇里头有大半篇都说儿子,郑明珠就笑着把宝哥儿搂怀里,把他爹话读给他听,宝哥儿哪里听得懂,扭一扭身子就去抓那纸,郑明珠忙握住他小手:“别捣乱,你爹第一回给咱们娘俩写信呢,当心回来打你屁股。”
这个小家伙真是好奇要命,什么都要抓手里。
陈夫人与陈颐安、陈颐娴并赵二奶奶、卫姨妈等是六月初三到南京曾家,老夫人是六月初九没,如今停灵吊丧出殡大约月底也就完了,会赶七月初启程回帝都,八月十二是庄顺公主下降日子,耽搁不得。
郑明珠算了算,按律,外孙是外姓人,守过五七也就可嫁娶了,六月初七到八月十二,两个多月,连七七都守过了,并不碍事。
只陈夫人需服丧,那日不能穿吉服了。
郑明珠看完了信,见宝哥儿又怀里东倒西歪打瞌睡了,便交给奶妈子拍着哄他睡,自己去见侯爷。
侯爷自然也是得了信儿,见郑明珠来回这件事,便道:“岳母仙逝,照着礼法服丧就是。”
郑明珠应了:“那媳妇就吩咐把府里陈设换一换,因虑着这件事,父亲和弟弟妹妹们衣服都是预备过,这就叫人送去吧?”
郑明珠又请示道:“虽说二弟这里只需守过五七就可嫁娶,只八月十二也还服小功,是不是该与宗人府再行商议礼服并下人服饰等?”
陈熙华道:“写个折子禀一禀为好,想来是有成例,我依稀记得先帝朝有位公主下降前,也是驸马家没了一位长辈,只是公主是君,制度不同,似乎依然是依时行礼。”
郑明珠本来就是操持这件事,便点头应了。
果然过了两日宗人府回话,照着成例,不用改了。
正此时,却听丫鬟来报:“三爷来了。”
郑明珠命请,正厅里见陈颐鸿大步走进来,道:“给嫂子请安,有件事要给嫂子说一声。”
郑明珠就诧异,陈颐鸿能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188进宫
188、进宫
陈颐鸿道:“大哥出门前嘱咐我多看着些二哥,我这些日子就多留了点心眼,刚才我才知道,二哥写了奏折,明日要递上去,是因着外祖母没了,二哥因要给外祖母守孝一年,请推迟婚期日子。因着爹爹这三日都留宿宫里,消息不好递进去,我已经打发人去宫外了,不知道递不递进去,我想来想去,还是只得来与嫂子说。”
陈颐青疯了吗?
这样打朝廷脸面,这样奏折递上去,那就是明白说我不想娶公主意思了,郑明珠一阵头大。
“三弟怎么知道?”郑明珠不由问。
陈颐鸿道:“大哥外头留有人手,如今暂时交给我看着。因留意到了跟二哥小厮今儿办事不一样,就来回我,我回来审了审,才知道。”
郑明珠点头问道:“三弟可有人手看住二弟?”
陈颐鸿道:“若是嫂子吩咐,那自然是有。”
郑明珠便道:“既如此,你悄悄儿看住二弟,别也不用管,只要不把奏折递上去就是了,今晚若是寻不到爹爹,你打发人跟我说,我明儿一早就进宫去给太子妃谢恩去,给爹爹递消息。”
陈颐鸿便应了去了。
郑明珠气鼓鼓回房里去了,宝哥儿躺炕上,睁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到处看,见娘进来,顿时依依呀呀叫起来,小胳膊伸着要娘抱。
季六家炕边站着笑道:“哥儿会认人了呢。”
郑明珠过去抱了他起来,示意奶妈下去,她抱着胖儿子坐到窗下椅子上想事情,一会儿摸摸他胖脸:“你说你那二叔父到底什么失心疯?要为那女人守节不成?公主也不想娶,真是找死。”
小家伙哪里听得懂,倒是咧嘴笑,嘴角一溜晶莹口水。
抱着可爱儿子,郑明珠再多心事也没了,儿子脸上狠狠亲一口,逗宝哥儿咯咯笑,郑明珠贴着儿子脸,喃喃说:“你爹早些回来就好了,叫你爹打他一顿才好呢。”
过一会儿,又实是想不通:“他对那女人到底有多…就失心疯成这样?那女人都嫁了人了,他就是不娶公主,娶别女人,能纳妾,也把那女人纳不进来啊,这是发什么神经呢?”
又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就算没嫁人,他也不会要了吧,未婚有孕,还是人家…”
未婚有孕…郑明珠一怔,接着就是一凛,不由就沉思起来。
陈颐青她其实并不是很了解,知道他有一点小聪明,知道侯爷宫里几日,因此才正经做这事。
也知道陈颐青从小很受母亲宠爱,说不定也有哥哥纵着,性格冲动、叛逆,往好听了说,是热血爽直,要是说句不好听,就是个二楞子。
从当初高家小姐事上看,陈颐青叫人哄一哄就能上当,年轻热血,还一往情深,陈家这些聪明人里头,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也真是怪了,陈熙华陈夫人都是聪明沉静人,陈颐安是上万个心眼子,怎么陈颐青却是这样呢?
简直就不像这家子养出来人似。
果然第二日一早陈颐鸿就打发人来回郑明珠,昨晚消息倒是送到宫里了,却没得到侯爷回音,请少夫人斟酌是不是再去打听一下。
郑明珠正院子廊下听事儿,听了回话,就打发忍冬安排人再去问一问,她回头对院子里头内院管事妈妈崔大娘说:“这几日我听到好几家府上都有人染了时疫,许是天热了,各人不妨,生冷用多,多有病,我想着,不如咱们府里惯请大夫请了来,给各屋里贴身服侍大丫鬟、小子们看一看,别也罢了,府里小姐们都是娇贵,身边服侍人染了病,或是自己不觉着,反倒小姐们受不住,也是有,就连几位爷,也都该瞧一瞧。”
崔大娘没接过这等差使,别人家都是给主子请平安脉,如今少夫人竟连下人也要诊脉看看了?崔大娘是有点不以为然,可是如今看起来,少夫人是极有主意一个人,驳了她只怕
反是自己没脸,便笑道:“还是少夫人想周到,体恤下人,疼爱哥儿姐儿们,只有一件,因往年里没有这个成例,我也没什么章程,还要请少夫人示下,看哪一些?到哪一等?”
郑明珠叹道:“我也知道没这个成例,大娘疑惑也是有,只是如今夫人不家里,把这些事都交了给我,别也罢了,若是小姐们,爷们有个不好,就是大事,不如早些筹划好,我想着,咱们府里人也多,不过近身服侍也就是一等、二等丫鬟、小子,再有就是厨房里要紧,也就这些人吧,大约一两天功夫也就完事了。看完了再请大夫开些清热解毒汤药,叫厨房里熬了,全府里每人都喝一碗,越发好些。这些昨儿我也与墨烟说了几句,崔大娘若是忙,就把对牌搁了给墨烟,叫她操持去,回头再给大娘回话。”
崔大娘忙应了,又笑道:“怎么敢当,也就是咱们商量着斟酌着办罢了。”
墨烟如今是陈颐安外书房管事大丫鬟,少夫人房里事也总找着她,十分倚重,正是炙手可热人物,便是崔大娘也不敢怠慢她。
墨烟早得了郑明珠吩咐,笑嘻嘻说:“我替大娘跑个腿儿。”
郑明珠吩咐完了,听了些回话,忍冬就进来回话了:“回少夫人,小宫门外头打听着,找到了侯爷身边服侍循长,说是侯爷昨晚上书房伺候,进不去,今儿下了朝倒是递了个眼色,可一时还出不来,说不了话。”
郑明珠道:“你打发人去寻三爷,跟他说我进宫去一趟,请三爷务必看好了,若是有要紧,只管动手,万万不能递出东西去。”
这真是麻烦事,郑明珠虽是长嫂,也不敢妄动,这事儿并没有闹出来,若是她此时贸然禁锢陈颐青,陈颐青却说并没有要递奏折,郑明珠就麻烦了。
二则侯爷家,万没有越过侯爷对他儿子动手道理,但又不敢再拖,只怕夜长梦多,陈颐青真闹起来,真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是以再麻烦,稳妥起见,郑明珠也只得进宫去一趟。
且前儿太子妃赐了药,两次打发女官来看宝哥儿,又吩咐她得闲了带宝哥儿进宫给她瞧瞧,也就正好去一趟。
宝哥儿难得出门,兴奋了不得,坐轿子里只是想看外头,郑明珠掀一条缝给他瞧,他就不闹了,扑窗子跟前动也不动。
郑明珠爱怜摸摸他脑袋。
因着是太子妃有吩咐,郑明珠进宫十分顺利,东宫大太监早等内宫门口,直接把轿子引进内门,郑明珠进了东宫,并没有看见太子妃,有女官迎上来笑道:“奴婢给县主请安,太子妃说了,县主不是外人,直接进去说话就是。”
引着郑明珠进了东边偏殿,郑明珠进门就见睿郡王坐炕上,手里扯着一个什么东西,聚精会神,有人进来也没反应。
太子妃见了宝哥儿,圆圆胖胖,虎头虎脑,圆滚滚眼睛,十分有精神样子,果然爱了不得,搂过来就亲:“哎哟,这么沉!全哥儿三个月时候可没这么重。”
睿郡王小名全哥儿。
大约是听到自己名字,全哥儿抬了头起来,然后就丢掉手里东西,向太子妃爬过去,太子妃笑道:“全哥儿来看你弟弟。”
全哥儿其实长也好,虽说不像宝哥儿生下来就比别孩子都大些,但还是长圆滚滚,此时胖乎乎手指伸出来去摸宝哥儿脸,嘴里呀呀叫两声,很稀奇样子。
奶妈又把小郡主抱了进来,小郡主还不到两岁,粉嘟嘟,长了一双又黑又大眼睛,小小下巴,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太子妃把她也放到炕上,她就跟全哥儿一边一个,围着宝哥儿。
偏宝哥儿一点不怕生,见了小姐姐小哥哥,欢喜蹬腿挥手,嘴里也呀呀附和着,就好像和全哥儿对答一般。
太子妃和郑明珠都看得喜欢。
太子妃笑道:“表妹坐吧,叫他们几个自个儿玩,媛姐儿很会哄哥儿。我前儿就想着叫你进来说说话,看看哥儿,也问问家里好?不过想着舅母不家,你应付屋里应付外头,还要应付你们家那老太太,自不像我这样闲,倒也不好总叫你。宝哥儿可大好了?不过看他这精神头子,想必是没什么事了吧,可巧你今儿来了,倒免得我悬着心。要我说,这事儿你就应对很好,你是孙子媳妇,话也没有你多说一句,且支吾过去,回头表弟回来了,自然还有计较。唉,虽说大家伙儿都知道你们家这是怎么一回事,偏礼法这里放着,也是动不得。”
太子妃几件事混一块儿说,若是别人,早听得糊里糊涂了,幸而郑明珠是个明白,倒是都听懂了,她也不是爱诉苦人,只是笑道:“娘娘说是,不过是麻烦些,再挑不出我理了,应付倒是不难。且今儿我进宫来,一是瞧瞧娘娘、睿郡王和小郡主,二是替宝哥儿谢恩,多谢表姨想着他,三来还有一件事,来求娘娘。”
太子妃是个爽利人,郑明珠也不跟她绕圈子,既然走这门路进宫来,那自然是瞒不过,且太子妃本来与陈夫人亲厚,自是无妨。
太子妃听她这样说,就丢了个眼色过去,身边丫鬟们都悄悄退了下去,连石榴也退到了门外,郑明珠这才说:“因家里有一点要紧事要讨侯爷示下,偏侯爷这几日都宫里侍圣,一时递不进去话,我才来回娘娘,有没有法子不惊动别人,给侯爷递个话?”
太子妃笑道:“这也不难,如今这宫里是谨妃娘娘和荣妃娘娘做主,谨妃娘娘性子温良,与我倒是投契,我打发人安排就是。”
郑明珠现已经有点了解太子妃了,说着家常时候,太子妃常常是一串一串说个没完,别人简直插不进去话,真是正经话时候,反是惜言如金,一句话里头就包含着许多意思,非常值得揣摩。
后宫事,甚至涉及到要安排人进入圣上议事上书房,太子妃可以直接安排,那就几乎可以说,太子妃通过谨妃手,间接控制了内宫。
谨妃完全倒向了太子一党,静妃上一回和太子妃对垒,元气大伤,现虽说生了双胞胎皇子,重获圣宠,但想来宠爱只限她自己寝宫之内,整个内宫之中,就与从前差远了。
郑明珠十分高兴,太子党凡有进益,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太子妃道:“表妹写个条子,我打发人送茶进去,递舅舅手里便是。”
郑明珠自然不敢写事情,只写了陈颐青三个字,以陈熙华精明,见费周折给他递个条子上只有这个名字,自然是陈颐青出了事,而且必然急切,自会想法子出来寻自己小厮,消息也就送到了。
189宫里现状
189、宫里现状
把事情交到了陈熙华手里了,郑明珠便不担心了,和太子妃说起话来,自从贵妃降为静嫔,又复位为静妃,宫里倒是不大不小有些事儿,太子妃笑道:“父皇安排自有道理,虽说是谨妃娘娘与荣妃娘娘主理宫务,不过也是谨妃娘娘掌印,荣妃娘娘为辅,平日里荣妃娘娘与静妃娘娘常一处说话,想必不会委屈了她。”
唔,那就是说,圣上命荣妃和谨妃一起主理宫务,那就是谨妃为主,荣妃为辅,选荣妃,也是为了保全静妃安全和尊荣,真是用心良苦。
但既然谨妃为主,那就是越发保全了太子一系地位。
帝王虽然宠爱静妃,一些无关紧要事上给她体面,但还是将储君与宠妃分很清楚。
郑明珠想了想,笑道:“那进淑妃娘娘呢?听说出身书香世家,上回睿郡王出生时候我见过,倒是十分大方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