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略有一点儿常识人也知道公主府嬷嬷是不能动手。
且不说世家大族力量、朝廷势力分布、种种错综复杂关系,就是圣上也不可能轻易对某勋贵动手,何况仅仅后宫一个妃子?
她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宠妃能凌驾众人之上,掌了生杀大权?静妃宣召就能吓倒众人这种想法真是奇怪很。
这位卫姨娘,莫非是看戏看多了?那种西宫奸妃杀了元帅之类戏码…
郑明珠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忙抛开这想法,说:“委屈大爷了,替我给姨母请安罢,待出了月子,我再抱着宝哥儿一块儿去给姨母磕头。”
陈颐安点头,翡翠忙来服侍他换衣服,陈颐安一脸怒气冲冲带着人走了。
180蓄劲不成
平宁长公主依然雍容端贵,听说陈颐安来了,忙吩咐请进来,对这个外甥女婿,她是很喜欢的,聪明正派,品格端贵,是个讲究规矩的人。
大家子嫁姑娘,姑爷只要讲规矩,那姑娘委屈也是有限的,叫人放心。
平宁长公主对郑明珠也自然放心了些。
陈颐安进得屋里来,请了安,平宁长公主先问他母亲好,又问郑明珠和宝哥儿,陈颐安笑道:“多谢姨母挂念,母亲一切都好,明珠也好,今儿就是她打发我来的,说姨母最疼宝哥儿了,来回姨母,宝哥儿能吃能喝,几天就长了好几斤,待她出了月子,还抱着宝哥儿来给姨母请安呢。”
平宁长公主越发欢喜了:“宝哥儿面相就是个有福的,我瞧着就喜欢,你与珠儿说,好生养着,我得闲了再去瞧她。”
陈颐安忙站起来应了,然后又一脸为难的说:“如今还有一件事,特来与姨母赔罪。”
平宁长公主叫他坐下说,陈颐安不敢坐,只道:“前儿因姨母疼明珠和我,赏了两个嬷嬷来府里教姨娘规矩,我与明珠都欢喜的很,可没承想今儿偏出了一点儿事,我都没脸来见姨母,偏有不能不说,也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平宁长公主嗔道:“我知道你是个稳重人,必不与你相干,珠儿又是个好性儿的,能有多大的要紧事,你只管坐着说罢了。”
陈颐安这才笑着坐下来:“论起来,这事儿姨母是知道的,旧年九月的时候,圣上赏了一名卫氏女给我做侍妾,因着想她是御赐的,规矩大些,姨母才赏了嬷嬷过来,今儿偏就是这卫姨娘,不服嬷嬷管教,竟把嬷嬷给打了。我们知道了,也是恼的了不得,只是因是御赐的,轻易动不得,若是打了别的人,也不过就教训几句,寻个空房子关一关败败火就是了,可如今偏打了姨母赏的嬷嬷,自与别的都不同。我与明珠不敢自专,商量了一下,把人带了来,请姨母亲自处置吧。”
平宁长公主何等人物,在这宗室中尊荣了五十年,岂是容易的,什么不知道?不由的就冷笑道:“今儿打的?还真以为抖起来了不成?无非就是有了一对儿双胞胎小家伙,起复了妃位罢了。皇兄也是,给她的脸面也太过了,惯的这样,论起来,她要招家里的女孩子们入宫,也无非是世子妃,太子侧妃这牌名儿上的几个罢了,哪有高低贵贱统统拉进去的?”
虽然陈颐安经常与郑明珠议论朝局和圣上,可那到底是私房话,在如今这明面儿上,平宁长公主议论两句无妨,陈颐安是不敢的,只是赔笑。
平宁长公主叹道:“好几回都有人在我跟前抱怨过,我只想着皇兄登基二十年,一直操劳,后宫能有人得他的意,哄的他喜欢,他便是多给些脸面尊荣也无妨,与朝局也没什么相干,无非后宫荣宠罢了,从没有说过一句话,可如今,只怕是宠的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陈颐安一直赔笑听着,当初贵妃降为静嫔,除了后宫失察之罪外,宗室反弹也是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如今静妃宣召卫氏女进宫,涉及到多家勋贵宗室,此时燕王已经反弹,公主若是出手,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
平宁长公主道:“也罢,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卫氏带进来我瞧瞧,多大的脸面,敢对女官动手。”
一时卫氏连四个丫鬟都给带了进来,卫氏只是哭,四个丫鬟更是吓的都跪不住了,软成一团,两位公主府的嬷嬷上前来行了礼,王嬷嬷一脸愧色:“奴婢无能,给公主丢脸了。”
平宁长公主道:“你说一说,当时是个什么境况?”
王嬷嬷道:“因着大爷与少夫人有吩咐,卫姨娘病的厉害,挪到园子里头养病,因园子里与小姐们住的锦莲榭隔的不远,与大爷和少夫人住的甘兰院也不远,来往的人也多,怕过了病气,吩咐了奴婢们,守好门户,不许人进出。今儿早上,卫姨娘的娘家打发人给卫姨娘送东西来,少夫人恩典允了。晌午后,卫姨娘就要出去给少夫人请安,奴婢们劝着姨娘等一等,待回了大爷和少夫人再做打算,姨娘不依,说是有静妃娘娘的要紧话要回少夫人,奴婢们想着,静妃娘娘但有话,也是派了内相来宣与少夫人,哪有说与姨娘去回少夫人的,奴婢们宫里、公主府服侍这么些年,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规矩。是以只得拦着姨娘,没承想,姨娘竟命丫鬟拉扯了奴婢,说奴婢无礼,打了几下嘴巴子,奴婢实在是…”
说的声泪俱下。
想来也是,公主府的教养嬷嬷,又有七品的官身在身上,平日里也是有脸面的,被公主派给外甥女儿管教姨娘,竟被姨娘打了,真是匪夷所思的要命。
大约也是没有人会想到的。
平宁长公主敛了笑,威仪顿生,叫人不敢直视,一个个的往底下的丫鬟和卫姨娘看去,点一点头:“静妃有话给县主,竟要说给一个姨娘,再由姨娘回县主?这是哪一家的规矩,我竟不知道!莫非朝廷钦封的县主,还没资格让静妃亲自宣谕不成?这也未免太欺辱县主了吧,明日定要上表,讨一个说法!”
一边使一个眼色,叫一旁的婆子取下卫姨娘嘴里的堵嘴的布团,问她:“谁给你这样的胆子,打我府上的女官的?”
卫姨娘哭道:“是嬷嬷拉扯着我,丫鬟们才过来劝解,想要分开的,我怎么敢先动手呢,还请公主明鉴!”
平宁长公主大约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蠢的人,反倒气笑了:“不管先动手还是后动手,都是一样,哪里有你动手的道理。”
卫姨娘越发不服:“虽说嬷嬷是公主府的女官,臣妾也是朝廷御赐的,并不比谁差些儿,既嬷嬷动的手,臣妾自也动的手!公主难道还大过朝廷不成?”
她就不信了,平宁长公主再尊贵,能尊贵过皇上去?嬷嬷是公主府的人,她可是皇上赏的人,怎么比也要高一筹的。
平宁长公主简直匪夷所思,对两位嬷嬷说:“我看你们挨打也是活该,亏得我打发你们去教导她,如今你们教导了半年,还是这样不懂规矩,还有脸回来!我才该打你们呢!”
两位嬷嬷一脸羞愧,磕头不迭。
卫姨娘冷笑了一下,果然不错,平宁长公主如何敢与皇上比,也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一边又泪眼婆娑的去看陈颐安,见他坐在一边静静的旁观,心中陡然一动,这个时候,说不得倒是个好机会!
先前大爷怕公主发怒,忙忙的来赔罪,如今自己抗辩,扳倒公主府的嬷嬷,替大爷挣回了脸面,想必心中必是欢喜的。
再则,虽说哭了两场,妆容没了,可是似乎有时候,越是脸黄黄的,不施脂粉,只是委屈,越发能叫男人怜惜呢。
卫姨娘行动力一向出众,立时就膝行过去,一双柔荑抚上陈颐安的膝盖,柔声道:“妾身也是迫不得已才动的手,如今情愿给嬷嬷赔罪。”
这个时候,陈颐安觉得,其实嬷嬷挺无辜的,遇到一个这样不在状态,脑袋和世人都不同的女人,她们照着往日里的规矩教,如何教的了她?
卫姨娘仰着脸儿,一脸委屈,楚楚可怜,见陈颐安只是沉吟,并不说话,越发把整个身子都挨了上去,柔软的胸部贴着他的小腿,停了一下,一只手轻柔的不着痕迹的揉抚着他的腿。
自诩大小场面都见识过,再没什么能惊到他的陈颐安此时都无语了,这女人搞不清状况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这个场面,她竟然还想着来j□j他!
陈颐安对几个嬷嬷道:“还不把卫姨娘拖下去,待公主处置!”
正沉浸在柔情蜜意,天马行空般想象的卫姨娘顿时大惊失色,凄声道:“大爷,大爷,贱妾是迫不得已的呀…”
见陈颐安迫于平宁长公主的威势,依然不敢给她求情,卫姨娘决定给平宁长公主一点面子,于是磕头道:“公主,臣妾…”
早有平宁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语气平板的截断道:“住嘴!能对公主自称臣妾的,都是有封诰的夫人,你僭越了。”
卫姨娘一愣,平宁长公主倒是笑了:“嬷嬷们半年都没教导明白,你说一两句只怕也不懂,罢了,那两个宫里的丫鬟,派霍启送到宫里慎刑司去处置,卫家陪嫁的两个丫鬟,送到顺天府去,以民犯官身处置,这位卫姨娘,因是御赐的,虽说犯了忌讳,安哥儿不好处置,连我竟也不好处置的,也罢,现就拿我的帖子,把卫姨娘送到静修院罢。回头我再去回皇兄。”
那静修院类似后宫中的冷宫,只不过是为宗室女眷预备的,凡有宗室女眷等贵女犯了大错时,为着家族体面,不方便在外头处置,便送往静修院,这里头不仅清苦,要做劳作,最为可怕的是有去无回,进去的从来没有见过出来,据说送了静修院,也不过三两年就悄悄的没了。
卫姨娘这才是真的吓到了,一时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耳中偏还听到陈颐安说:“也罢,也是为了朝廷体面。”
大爷竟然这样说,简直不能置信!
几个公主府专司行刑拿人的嬷嬷一拥上前,有的拖丫鬟,有的拖着她就走,卫姨娘尖叫道:“你们不能随意处置我!我是朝廷赐的,我是皇上赐的!”
很快就没了声音。
陈颐安不好意思的笑道:“咱们家的事,竟又劳烦姨母了。”
平宁长公主道:“罢了,我知道你们小辈为难,我不替你们出头儿,谁替你们出头呢?别的人倒也罢了,只是这样儿的,也敢称是大家子养出来的小姐?单看这一个,就知道她们家没什么好的,怪道那位静妃,略得一点儿脸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颐安站起来笑道:“多谢姨母,回头我跟明珠说了,待她能走动了,再来给姨母磕头。”
平宁长公主不免又嘱咐了几句叫明珠好生养着之类的话,陈颐安这才告辞回府去。
182大爷出行
陈夫人听了,想了一想:“这只是宁馨郡主的丫鬟说的,只怕还作不得准,若说太夫人想要插手老三的亲事,我自是信的,只是太夫人虽是祖母,这换庚帖、下定这样的事,倒也作不得主,终究还得侯爷做主的。”
郑明珠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媳妇想着,虽说太夫人作不得主,只是若是像雅姐儿的亲事一样,不管不顾的在外头说起来什么话来,就不像了,且到底是咱们侯府的太夫人,只怕别人家原是有意的,也担心咱们家这样子,竟就不愿了呢。”
陈夫人道:“你说的很是,如今且先打听着再说,老三虽说出息,到底是庶子,便是有爵位,也是姨娘养的,若说杨家为着太夫人,竟要许嫡长女,我倒觉得有些蹊跷。”
若说一品大员的嫡长孙女,做皇子正妃也是够资格的,且还有不少亲王府,郡王府并公侯人家的嫡子,陈颐鸿虽说有个爵位,到底非嫡非长,出身低了,是以郑明珠当时听宁馨郡主说到这个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配的过有余吧?’
当然,宁馨郡主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有些人家疼女儿,想着低嫁,给女儿找一门实惠的亲事,也是有的。
可是自己家的事自己清楚,太夫人真要给侄孙女儿找一门实惠的亲事,必然就不会想到陈熙华的儿子,杨家的姑娘真要嫁进来,满是敌意的公公婆婆兄弟姐妹,要如何自处?
而杨家,为了帮一个出嫁女,并不确定陈颐鸿能不能夺爵,就肯许出嫡长女来?这也太舍得,也太有把握了。
是以,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
郑明珠觉得,怎么解释都很勉强,除非就是宁馨郡主的丫鬟说错了。
陈夫人说打听着,倒是正理。
陈颐安也这样说:“太夫人想要拉拢三弟的意图已经很清楚了,可是若说是为了太夫人,到底只是一个出嫁女,若说是看好三弟,到底是庶子,就算有心争,有几分胜算也难说的很,杨家大舅老爷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来,依我看来,因三弟有爵位有出息,许一个嫡女来是有的,至少就算三弟不能承爵武安侯,今后分了家出去,有家产有爵位有前程,封妻萌子是有望的,这才是最稳妥的打算,但不应该是嫡长孙女。”
也就是说,陈颐鸿现在的条件,做姑爷已经是不错的人选了,若是还能在妻族的支持下承爵武安侯,那自然就更好,只是在还没看到结果前,杨家不至于许嫡长孙女这样冒险。
陈颐安说的想必是对的,郑明珠点头称是,再说此事她已经跟陈夫人说了,更没她什么事了,越发揭过不提,只跟陈颐安说起宝哥儿来,如今宝哥儿依然是睡的多醒的少,醒的时候自然都围着他转。
郑明珠笑道:“在母亲那里,正预备走呢,宝哥儿就醒了,见母亲抱着他,越发整个头都挨过去,母亲欢喜的很。”
陈夫人对这个嫡长孙自然是爱的眼珠子一般,宝哥儿虽说爱闹腾,可不大爱哭,只要醒了抱着他,就爱把头歪过去挨着,软软香香的,谁不爱呢。
陈颐安就探头看他,宝哥儿被放在床里头,正睡的香,小拳头搁在腮边,胖脸红红的。
陈颐安看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手,又搂了郑明珠的腰,轻轻摩挲着,一边轻声对郑明珠笑道:“叫人把他抱出去,咱们也该接着给他生个弟弟才是。”
郑明珠飞红了脸,自从生了儿子,倒不像以前那样害羞了,只是笑:“叫人服侍你梳洗罢。”
自己自去吩咐奶妈子抱了儿子出去。
郑明珠觉得,有了儿子,这日子就越发过的快了,看着宝哥儿几乎一天一个样儿,不知不觉就进了五月,天气就热起来,这一日陈颐安中午就回了府,走到自己屋子门口,就见翡翠坐在门槛上打瞌睡,见了陈颐安,忙站起来,小声道:“大爷回来了!少夫人和哥儿都在歇晌午呢。”
陈颐安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进去,郑明珠和宝哥儿睡在一张床上,郑明珠倒是睡的规矩,盖着薄
纱被,倒是宝哥儿因天热了,并没有总给他裹着襁褓,如今只给他盖着一床小小的百子被,他穿了一套细葛布的小衣服,扎手扎脚的睡着,小袜子也蹬掉了,一只白嫩嫩的小肉脚露在外头。
这一大一小倒是睡的香甜,陈颐安无声的笑一笑,坐到床边,把被子给他拉一拉,郑明珠就睁开了眼睛,见到陈颐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露出笑容来。
似乎只要见到他,只要他在身边,纵是人还是迷糊的,还没有清醒,已经会不知不觉的露出笑容来了。
陈颐安笑道:“吵醒你了。”
郑明珠动一动,靠坐起来,声音中还带着难得一见的慵懒:“宝哥儿在这床上,我哪里睡的沉。”
她眼睛倒闭不闭,似乎还想睡,又似乎舍不得睡,倒是不知不觉的就拉住了陈颐安的手,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外头日头正毒呢,可晒着了不成?后头湃着有新熬的酸梅汤,叫人送一碗进来吧。”
她声音小,又慵懒,又是这样体贴殷勤的话儿,叫人听着骨头都酥了半边,且此时衣襟本来散乱,头发又散着披了半边,乌黑的头发掩映着凝脂般的肌肤,陈颐安不由自主的一只手就伸进她的衣服里头去了。
郑明珠出了月子后开始慢慢的瘦了,不过比起生育之前自然还是不一样的,肌肤丰盈,绵软滑嫩,又是另一种韵致。
摸起来真叫人爱不释手,简直比以前更有韵味。
郑明珠捉住他的手:“大白天的,你别这样…”
自从出了月子,小苏太医来诊了两回脉,说郑明珠怀孕生子,着实养的好了,如今身子更胜往日,陈颐安自然欢喜,郑明珠又一向温顺可人,晚上总由着他闹,两人鱼水之欢,倒更胜往昔。
只是郑明珠到底脸皮薄,这大白日的,她实在不好意思的很。
陈颐安又摸了两把,才肯把手拿出来,对她说:“我告了假回来的。”
“告假做什么?”两人因怕吵着了宝哥儿,说话都很小声,宝哥儿倒是睡的极安稳,动也不动一下。
陈颐安道:“今儿一早,南京打发人送了信来,说是外祖母不大好了,想母亲的紧,母亲便想着回娘家看一看,自从母亲出了阁,二十多年也就回去过两回,自然是想回去的。父亲允了,又与我商议,议定了我伺候着母亲回去。”
这也是应该的,只是郑明珠舍不得,说:“其实该我伺候母亲回外祖府的,只是宝哥儿还小,竟是为难的很。”
陈颐安笑笑:“母亲也是这样说,说宝哥儿要紧,你就留下来看着他,还有家里这一摊子,也要交给你理起来才是。”
郑明珠叹口气:“哪一天走?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急的很,预备明儿一早就走,是以我这才回来的。回来倒是不知道,且看看外祖母的景况罢,不过八月二弟的大喜,母亲必是要赶在之前回来的。”陈颐安摸摸儿子的小脸,也是有些舍不得。
宝哥儿出生后,哪一天不是摸摸抱抱的,如今去南京,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自然是舍不得的。
郑明珠现在清醒了,轻手轻脚的下床来:“我叫丫鬟先替你收拾着一应东西,这会子我们该过去伺候着母亲那边收拾才是,罢了,我过去吧,你歇一歇,陪陪你儿子。”
这话说的陈颐安不无熨帖,果然从善如流,宽了外头衣服,上床去陪着宝哥儿歇着。
郑明珠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看着陈颐安一只手笼着宝哥儿小小的身子,合上眼假寐,才转身出去了,心中却是叹气,这人还没走呢,就这样满心不舍了。
荣安堂自然比往日里忙乱的多,郑明珠走进去,见洪妈妈调派着丫头收拾东西,见了她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走上来,笑道:“少夫人来了,夫人在里头歇着呢。”
郑明珠忙道:“我不过是来帮着收拾东西的,待母亲醒了再进去请安一样。”
话刚说完,桑柔就笑嘻嘻的走出来道:“少夫人来了,夫人请您进去说话儿。”
里间是陈夫人常起居的地方,郑明珠走进去,见陈夫人坐在炕上,眼睛微肿,显是刚哭过。
陈夫人见了郑明珠就招手叫她在身边坐下,她笑着请了安,才坐到炕下的椅子上,对陈夫人道:“刚才大爷回来,都跟我说了,原该媳妇伺候母亲去的,如今倒这样儿了。”
陈夫人道:“你在家里,把事情都掌起来,看好宝哥儿,就是你的孝心了。”
这个时候自是推辞不得,郑明珠道:“媳妇也只有学着办罢了。”
陈夫人道:“家里的事,原都是有定规的,我把桑柔和紫香都留给你,家里头东西搁在什么地方,哪一样谁管着,她们也还清楚些,便再有不知道的,只管传了管事媳妇们来问,就是家里来了人或是走礼见客,也都是有例的,找了档子来查也就是了。侯爷的外书房,我暂交予兰姨娘看着两个月,那边横竖都走自己的帐,你竟不必管。”
郑明珠一一应了,陈夫人又嘱咐了些别的,后来又说:“太夫人那边,崔妈妈常打发人来回我事儿,如今就回你知道,你只管裁度着办,我瞧着你也是个能干的,倒也不用我担心。”
这话陈夫人倒是说的真心实意,这几回见太夫人试图拿捏郑明珠,她都在一边旁观,并不第一时间维护她,也不过是想瞧一瞧她的应对,几回瞧下来,倒也都颇为满意。
立场稳,无丝毫迟疑,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又有急智,噎的太夫人说不出话来。
是以陈夫人这个时候才能放心。
若是换成以前那等糊涂绵软的性子,只怕陈夫人出去一两个月,回来这府里就换人当家了。
婆媳两个说了半日话儿,陈夫人把想得到的都一一叮嘱了,郑明珠只笑着答应,并无丝毫的不耐烦,一时又领着丫鬟们收拾要带走的东西,陈夫人的衣服用品,家里要带去南京送的礼,各色药材,衣料,首饰,特产等,直忙到晚饭后。
回去又要细细查看给陈颐安收拾的东西,想着需要些什么。且作为陈夫人的儿子回外祖家,陈颐安自然也是要预备许多礼物的,郑明珠又拿了五千两银票叫陈颐安收着:“在外头可比不得家里,手里有银子才活泛。”
还唯恐有事,想一想又说:“唐家在南京有江南总商行,你若是缺银子使就去那边调。”
太子的一半干股是陈颐安拿着,就在外书房由郑明珠总管,拿陈颐安的印鉴自是有用。郑明珠知道陈颐安不谙细务,生怕他忘了。
陈颐安好笑:“我不过是回外家,又不是出去做什么,值得这样子么?哪有什么用钱的去处。”
郑明珠道:“出去外头,谁料得到呢,有备无患罢了。”
想着还十分不放心:“我叫墨烟和翡翠伺候你去吧,翡翠心细些,一应都便宜点。”
陈颐安道:“翡翠也罢了,墨烟还是留下的好,我在外头用不着什么人,倒是你在家里,反是难些。带一个丫鬟房里伺候也就是了,小子们还四五个呢。”
郑明珠想一想:“也是。”
一直忙乱到深夜。
183掌家
郑明珠一晚上都睡不安生,总想着会不会漏带了什么,有什么没收拾好,一时又看着陈颐安的睡颜,只觉得舍不得,到后来总算迷糊了一下,到五更天又醒了,瞧着宝哥儿醒过来吃了奶,她抱着宝哥儿拍他睡觉,一边低声的说:“你爹要出门了,就剩咱们娘俩了,你可要乖乖的听娘的话才是。”
陈颐安听得好笑,一本正经的说:“我不在家,你可别欺负我儿子。”
郑明珠噗的就笑出来,见宝哥儿迷迷糊糊的样子,小嘴一扁一扁的,递到陈颐安手上:“待你回来,他只怕都能坐一坐了。”
陈颐安不舍的亲亲儿子,又亲亲媳妇,见时辰不早了,也起来穿了衣服,一起去荣安堂伺候。
今儿因陈夫人出门,一家子连陈熙华都在,正在嘱咐些话。
陈颐娴因是亲外孙女,也一同回外祖家去,此时穿着外出的衣服,坐在陈夫人身边。
乱了一阵子,送陈夫人、陈颐安、陈颐娴上了马车,大大小小七八辆马车驶出帝都去了。
陈颐安一走,郑明珠颇觉怅然若失,每日只在甘兰院视事,陈夫人治家严谨有度,郑明珠又是接手代管几日,规矩根本不必动,不论什么事,只管拿着例子来办,倒也不难。
这一日,郑明珠在正厅坐着听管事媳妇回话,听到里头奶妈子笑着说:“五小姐,哥儿还小,可不能给他吃糖。”
陈颐敏很喜欢宝哥儿,三天两头来看他,郑明珠摆摆手,住了那媳妇的回话,走到西次间门口看一看,宝哥儿躺在炕上,陈颐敏盘腿坐在他旁边,拿着一颗软糖要给他吃。
听了奶妈子的话,失望的说:“宝哥儿什么时候能吃?那点心可以吃吗?”
又忍不住伸出小胖手去拉宝哥儿的小手,两只胖手拉一块儿,一大一小,有趣的很。
郑明珠笑一笑,又坐回去,接着听。
管事媳妇王敬有家的道:“昨儿晚上巡夜少夫人瞧见的西南角门子上赌钱会局的,如今已经查清了,庄头有两个,一个是陈贵家的,一个是崔有荣家的,余下还有十几个,都是跟着会局的,如今已经都带了来,在外头院子里。”
郑明珠深知,陈夫人出了门,家里头从上到下的奴才们只怕都松了口气,少夫人一是年轻媳妇,脸皮嫩,又需得敬老,给伺候过长一辈的奴才脸面,二来新接手府里的事儿,自然是千头万绪,难以理清,规矩自然松些儿,想必不少人会趁着这两三个月松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