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一怔,就转头去看世子妃。
世子妃也是有些不自在,郑明珠笑道:“多谢公主,这事儿我知道了。”
庄顺公主轻轻颔首。
宁婉郡主就站起来笑道:“外头姑母、婶娘们想是都来了,我们也该去伺候才是。世子妃难得来,陪表妹说说话儿罢。”
说着就挽着庄顺公主出去了。
郑明珠才对世子妃道:“既是这样,这位卫侧妃进了宫,只怕有许多委屈要诉的,表嫂预备怎么着呢?”
世子妃道:“圣旨不过封她侧妃,咱们按例给她侧妃,上了玉碟,给她院子,太监丫头照数儿配给她,谁能挑出我的错不成?”
郑明珠道:“表嫂这话原是没错的,只是世上的事,最怕的却是有心,世子与世子妃这样的举动,往小了说,不过是夫妻恩爱罢了,可是若是有心人挑拨,要往大了说,这‘怨望’两个字如何担得起?就是表哥,若是在圣上心中有了这样的考语,今后的前程只怕也要艰难许多了。表嫂且要细想想才是。”
世子妃便是一凛,点头道:“还是表妹有见识,我竟没想到这一层,既如此,表妹预备怎么办呢?”
郑明珠叹道:“这个且等我们家大爷回来商议吧,我瞧着,有一场麻烦呢。”
世子妃越想越不安,不由的坐不住了,站起来道:“表妹且先歇着,我回头再来看表妹。”
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第 178 章
第 178 章
郑明珠也无暇细想,宝哥儿的洗三礼,她的屋子里也是人来人往,替宝哥儿收了不知道多少礼,直热闹到晚间,人都散完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陈颐安倒是精神奕奕,颇有点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晚饭后回了房,后头奶妈子季六家的抱着宝哥儿跟着,陈颐安笑道:“我抱了他出去给他们看,正巧醒了,那厅里那么多人,他竟一点儿不怕,睁着眼睛只是打量,他们都夸的了不得。”
就是怕,人家自然也是夸的,谁家的洗三礼还有蠢货跑来说哥儿姐儿不好的么?
不过虽然这么明白,郑明珠听人夸宝哥儿,也是一脸的笑,接过来瞧,季六家的笑道:“半个时辰前吃了奶,就睡了,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醒呢。哥儿是最好哄的,只要吃饱了,并不要怎么哄,自个儿就睡了。”
郑明珠点头:“罢了,放在这里睡,醒了我喂他刚好。”
如今郑明珠一早一晚喂他两顿刚好,不够的才吃奶妈的。
季六家的就应了,退到外头屋里去了。
陈颐安在床头坐下,看她把襁褓放在枕头边上,笑道:“今儿人这样多,你也累了吧,早些歇着。”
说着就要走。
郑明珠忙叫他:“哎,等等,我有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陈颐安倒是奇了,这月子里头能有什么事,反身坐下来:“说吧。”
郑明珠就把今儿庄顺公主那话跟他说了,陈颐安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也值得你这样要紧的跟我说,这事儿我早有计较,有什么好急的。”
郑明珠忙问:“怎么着?”
“那回廷议,议到了钧郡王立世子之事,钧郡王府里长子至四子均为庶子,第五子方为嫡子,且还年幼,长子之母是钧郡王方侧妃所出,方侧妃乃是老王妃的亲侄女,与钧郡王青梅竹马,宠冠后宅,钧郡王请旨立长子为世子。”陈颐安道:“嫡子之母为继室,本就不如元配尊贵,钧郡王以此为由,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郑明珠点点头。
等等,不是在说卫姨娘的事吗,怎么扯到钧郡王那里去了?
陈颐安又在忽悠她?
陈颐安接着慢悠悠的说:“那日我在圣上跟前伺候笔墨,圣上回头问我,当时在议的除了阁老等,也有各部大员,其中就有杨家那位大舅老太爷。”
郑明珠灵光一闪:“啊,你说了!”
陈颐安笑着点头:“我说了。”
郑明珠掩嘴笑,怪道上回太夫人刚回来的时候,过府来指手画脚陈颐安的房里事,陈颐安只在当时说了两句罢了,并没有什么动静,她还奇怪过。
陈颐安那样小气的家伙,太夫人惹到了头上,他居然就这样忍下来了,郑明珠只得认为到底孝道要紧,对祖母出手,便是再有理也变了无理了。
没承想,陈颐安在这儿等着呢。
郑明珠笑道:“那个时候,难道你就知道有这件事了不成?”
不对呀,太夫人此事在前,卫姨娘进府在后,必然不是为了她才对。
陈颐安笑道:“当然不会是因着卫姨娘,她算个什么?值得特为了她拿到御前去说?我也不过是因着太夫人。”
他解释说:“当年太夫人与母亲也是闹了至少十年了,京里几乎是无人不知的,只是祖父过世已久,物是人非,想必许多人不记得了,我既有这样的机会,提醒一二,自然不能放过,便趁着当日大舅老爷在跟前,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力陈嫡庶规矩不可废,继室虽说不如元配尊贵,也是正妻,所出之子也是嫡子,自然应该比庶子尊贵,更比庶子有资格立世子,断不能因长废嫡,自不能因钧郡王府当年的没规矩而致现在更没规矩。说到后来,我自然是拣现成的,用自己家的事儿举个例子,说一说嫡庶长幼规矩不能废,有规矩的人家应早作打算,确保嫡庶长幼分明,为此,虽说祖母有命,不敢违拗,可为着嫡庶长幼分明,家宅不乱,我才给自己定下这样的规矩来。”
陈颐安笑起来:“圣上颇为赞赏,太子爷也很喜欢,只有大舅老爷脸色不大好看罢了。”
当然不好看,娘家闹着要接了太夫人回来,一回来就插手前头元配嫡孙的房里事,这事儿传出去,怎么好听?
只怕当年的事儿,也有些有心人要翻出来聊一聊呢。
不过,陈颐安这言论,第一还是替太子爷呐喊助威吧,太子爷身为嫡长子,自然是格外欢迎嫡长子这个规矩的。
这根本就是太子爷立身的根基。
其次才是自己家的事,在圣上跟前,给舅老太爷下点眼药,虽说圣上自然不会理睬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后宅小事,可架不住在场的人多,略传一点儿出去,这是经过了御前的话,自然人人都信了。
而至于里头更深的东西,陈颐安并没有说,郑明珠只是隐约的猜想到一点,陈颐安在御前当着舅老太爷的面说这样的话,虽不是撕破脸,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自然知道里头含着的意思了,杨家和陈家的姻亲关系只怕在这一代武安侯这里,是没什么用的了。
杨家如今新贵,陈家却是帝王宠臣,根基深厚,吃亏的只怕并不是陈家呢。
郑明珠倒也只笑道:“原来是这样,只没承想后头还有这样的事,倒成了未卜先知了。既是经过御前的,只怕她进了宫再怎么哭诉,也就那样儿了。”
陈颐安点头道:“是以我说那个女人无足挂齿呢,且我瞧着,这事儿不见得能如静妃娘娘的意。”
“为什么?”郑明珠好奇道:“还有什么要紧的?”
陈颐安道:“静妃娘娘此举,不过是想提携姐妹们,她当日被降位,发往静思殿,虽说圣上有心回护,到底没脸面,连她的那些妹妹们也是一样,我就知道,太子卫侧妃自进东宫以来,谦和恭谨侍奉太子,太子妃,轻易不出院子门一步,这未尝不是因静妃娘娘没脸面的缘故,如今静妃重获妃位,诞下极为难得的双胞胎皇子,圣上恩宠更胜往日,想要提携在各府的妹妹们,是不难想到的。静妃有了脸面,卫氏女在各府也就有了脸面,只不过,既遇到燕王世子,我看没这么如意的算盘了。”
郑明珠完全不认得燕王世子,只知道燕王乃是圣上的堂弟,因年纪相仿,从小儿在宫里做圣上的伴读。
陈颐安笑道:“燕王世子很有点孤拐脾气,恼起来是再不顾忌什么的,世子妃又是那样一个境况,他如何肯为着静妃委屈了世子妃?且看着吧,有热闹看呢。”
既然是陈颐安这样说,郑明珠当然就等着看热闹,说话间宝哥儿醒了,见没人理他,闭着眼蹬脚扎手的闹了起来,郑明珠忙抱他起来,宝哥儿睁开了眼,不闹了,乌溜溜的眼睛一直好奇的看着,小嘴一动一动的。
郑明珠看得有趣,伸手去捏他的小下巴,陈颐安已经在一边说:“别欺负我儿子。”
宝哥儿嘴动了半天,居然还没吃的,小嘴一扁,顿时就哭了起来。
郑明珠不敢玩了,忙解了衣服喂他,宝哥儿眼里含着一包大大的眼泪,顿时卖力的吮吸起来,郑明珠摸摸他光光的脑门儿,笑道:“脾气倒不小。”
陈颐安顿时不满意了:“他就想吃点东西罢了,又没要别的。”
得,不敢说了!
天下哪有这样护短的爹啊。
过了两日,还没等来静妃娘娘的宣召,倒是有些人欢喜的坐不住了,卫姨娘娘家打发两个妈妈子来给卫姨娘送东西,郑明珠明知道这是来通风报信的,倒也不拦着,只打发那两个婆子进去。
卫姨娘依然住在花园子里头,公主府两位嬷嬷守着门,平日里连她身边的四个丫鬟也出不来,倒也清静。
一时那两个妈妈子从园子里出来,非要来给郑明珠磕头,郑明珠只端着主母身份,并不见她们。
那两人只得在院子里磕了头,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笑着对翡翠道:“我们已经见过了卫姨娘了,当日是少夫人恩典,让卫姨娘住进院子里养病,如今看着卫姨娘已大好了,想来也该挪出来了。”
张妈妈在里头屋里听到了,走出来说:“请教两位是哪家府上的妈妈呢?”
那妈妈笑道:“我们原是卫府三夫人打发来给卫姨娘送东西的,如今见过姨娘了,来给少夫人磕头。”
张妈妈顿时板起脸来:“既是给姨娘送东西的,少夫人恩典允了,见了姨娘也就罢了,原是不用来给少夫人磕头的,并没有这样的礼数,且姨娘是咱们府上的姨娘,怎么着也是少夫人的恩典,与你们卫府并不相干,这种话如何说得。”
郑明珠听的好笑,张妈妈格局不大,不过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一家子从大爷到少夫人都不待见卫姨娘,她自然也跟着踩一脚。
当然她并不知道卫姨娘的靠山已经起复,知道了只怕就不敢这样说了。
不过此时她这样一说,那两个妈妈子躁了一鼻子的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身为贵妃母家的管事妈妈,平日里也是多受逢迎的,就是贵妃降位了,因着圣上的回护,也不至于就落入尘埃,如今自以为静妃娘娘起复了,越发要上天了似的,到了武安侯府还要给卫姨娘挣脸面,没承想竟被人当面打了回来。
年轻那个不由的就冷笑道:“再怎么说,卫姨娘也是静妃娘娘的妹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哪里有这样作践的,既如此,赶明儿进了宫,再做计较吧。”
张妈妈一怔,听出了些意思,果然就萎了,竟不敢再回话,玛瑙忙着赶出去道:“妈妈怎么还在这里,少夫人吩咐找东西呢,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理她这么多做什么,随便叫个小丫鬟引出去就是了。”
张妈妈果然就走了。
那两个卫府的妈妈哼了一声,这才出去了。
到得午后,郑明珠睡醒了,宝哥儿也睡醒了,郑明珠搂着他,母子两个叽里咕噜的说着再没人听得懂的话,陈颐安就回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看儿子,宝哥儿吃饱睡醒,精神很好,大眼睛只是盯着他爹看,还很给面子的咿呀一下,陈颐安乐了,就戳他鼓鼓的胖脸颊一下,见他没什么反应,再戳一下,宝哥儿只是扁扁嘴,陈颐安觉得有趣,又戳了一下,宝哥儿嘴一咧,哇哇的哭起来。
郑明珠忙拍着哄,又嗔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刚才还跟我玩的好好的,你一回来就逗哭他。”
陈颐安讪讪道:“我也是跟他玩呢。”
“哪有这么玩的?”郑明珠白他一眼,幸而宝哥儿好哄,拍一拍没几下就哄好了,只是一脸委屈,也不肯看他爹了,只把胖头靠在郑明珠胸前。
陈颐安这下小心的逗了逗,头也不抬的对郑明珠说:“静妃不会宣召卫氏女进宫了。”
啊?郑明珠一怔:“这个怎么说?”
今儿一早卫家的奴才来给卫姨娘送东西,还口口声声赶明儿进了宫呢,怎么陈颐安这会子说这个话了呢?
陈颐安抬起头笑道:“燕王世子出手了。”
“嗯嗯。”郑明珠点头,猜也猜得到是燕王世子出手了,可到底怎么出手的呢?
拿亮闪闪的眼睛顿时催促他赶紧往下说。
陈颐安笑一笑:“这种事儿,我讲起来不如墨烟利落,传她进来说吧。”
这倒也是,这种姨娘的事儿,显然陈颐安说起来也别扭,郑明珠便道:“原来墨烟早知道?怎么没跟我说过呢,太不懂事了,我可饶不了她。”
墨烟正巧走在门口,进门来就叫冤枉:“奴婢也先前才听到的,回头大爷就回来了,奴婢本来想着晚一点儿就跟少夫人说呢。”
这还差不多!
墨烟吐吐舌头,少夫人果然还是热爱八卦的!便说:“燕王世子夫人可不像咱们少夫人这样宽厚,听说厉害的很,家里头一个侧妃妾室都没有,竟连个通房都没有呢,如今这卫氏,是圣上所赐,世子夫人打发不了,便越发把世子管的严严的,进门几个月,还没能沾身呢。这卫氏也不甘心,奴婢听说她大约比咱们家这位长的好些,往正房里走了三四回,就勾引得世子有些意动起来,也不知怎么,就和世子搭上线了,世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就寻了个丫头,悄悄儿的跟她说,叫她晚上在花园子里的假山洞里等着他。”
郑明珠噗的一声就笑出来了:“哎哟,自己家的侧妃,还得幽会呢?倒也有趣儿。”她其实已经明白了这位世子怎么出手的了。
只不过墨烟到底是丫鬟,她看到的东西和自己知道的东西不一样,郑明珠只需要听她说完就足够了。
墨烟笑道:“奴婢敢对少夫人撒谎儿?所以才说世子夫人厉害呢,结果这位姨娘晚上果真去了假山洞里,那里头,黑峻峻的倒是闹了一夜,今日却闹出来,世子压根没去!”
待墨烟出去了,郑明珠才收了笑,一边轻轻的拍着昏昏欲睡的宝哥儿,一边轻声说:“燕王世子这一手也实在太狠了。”
陈颐安也怕吵着宝贝儿子,声音同样很小:“妇人之仁!”
郑明珠的确觉得不忍,她见过的腥风血雨不多,或许她是幸运的,后宅相对干净而平静,那一些阴谋手段并没有怎么见识过,便是卫姨娘一心想要勾搭她男人,她也不过觉得好笑罢了,想到这里,她抬头对陈颐安笑一笑,是因为陈颐安给她的信心,她才没有对卫姨娘如临大敌,才会这样轻松的觉得好笑。
或许燕王世子也同样是在给世子妃信心?
陈颐安道:“这样的事,别说宫里,便是大家子后院,也算不得厉害,天下的枉死鬼多了,她其实也算不上枉死,倒是蠢死的。”
倒也是真的蠢。
陈颐安又笑着在她脸上拧一下:“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179卫姨娘的第三次蓄劲
郑明珠作势要咬他手,陈颐安口风立刻就变了:“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儿。”
郑明珠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颐安连忙说:“小声些,别闹着儿子。”
宝哥儿已经睡着了,嘴角冒出一个小泡泡。
郑明珠不敢说话,只好朝外头努嘴,陈颐安亲自走到门口叫奶妈子,把宝哥儿抱出去睡,季六家笑道:“哥儿睡觉很沉,大爷就里头叫一声儿,也吵不醒。娃娃们都是一样。”
是么?陈颐安回头看郑明珠,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懂。
待宝哥儿被抱了出去,郑明珠才松口气,说:“虽如此说,还是别吵着儿子才好。”
陈颐安立刻点头称是。
郑明珠才问道:“那如今燕王府怎么着呢?”
陈颐安笑道:“能怎么着?卫侧妃是圣上赐,燕王不敢擅自处置,且又是阴私事,也不好当众上折子,如今只把人关家里,进宫求见圣上私下里当面密陈。”
郑明珠想一想:“世子给她下套,静妃娘娘如何肯罢休?”
陈颐安又笑一笑:“对外头,谁会说是世子哄她去?无非就是她自个儿说罢了,一个侧妃,不知廉耻,与男子私通,还用这样蠢借口,哄谁呢?谁会信堂堂燕王世子,会不敢进侧妃房,竟要与侧妃花园里假山上幽会?真是滑稽,那可是上了玉碟侧妃,世子进她房里那是天经地义事儿,又不是偷谁媳妇。”
唔,果然是这样,越是这样匪夷所思理由,越是没有人会信,不论世子妃有多厉害,也真没有人会信世子会与侧妃做这样事。
除了那个蠢货。
如此一来,卫氏一族女孩儿名声就全完了,静妃也不敢闹,只有谢罪份儿。
郑明珠又感叹一下,燕王世子确太狠了。
她说:“咱们家这个呢?”
陈颐安道:“这个倒是没什么关系,安分呢就养园子里也罢,不过是每个月费几两银子,若是有什么别,照着规矩处置就是,只怕一年半载,静妃也不敢提她妹妹们了。”
这倒是真。
郑明珠点头称是,眼见得晚饭时候到了,吩咐给陈颐安传晚饭来,郑明珠因是月子里,吃不同,和他不一块儿吃。
陈颐安道:“不用了,今儿慎王世子约了几个人喝酒,我换了衣服就要出去。”
正这个时候,张妈妈从院子里进来,急急说:“大爷,少夫人,卫姨娘打了王嬷嬷,园子里闹呢。”
陈颐安就皱眉:“怎么回事?”
蠢货,胆子怎么这么大!
张妈妈说:“先前卫姨娘要出来到咱们院子里给大爷、少夫人请安,王嬷嬷拦着不让,卫姨娘恼了,就掌了王嬷嬷嘴,那几个丫鬟也疯魔了似,跟着闹,嬷嬷竟拦不住…少夫人是不是见一见罢?”
今儿卫家人放了狠话,张妈妈心中忐忑,已经问了个清楚,知道当初贵妃娘娘诞下了双胞胎皇子,重获圣宠,如今又蒙殊恩,要宣妹妹们进宫,自然是连自己府里这一位。
张妈妈得了这话,自然是不敢再小瞧这位姨娘了,眼见得卫姨娘闹起来,竟也不敢拦了,只跑过来报信儿。
那卫姨娘见张妈妈也不敢拦她,甚至不敢说什么话,越发冷笑了一下,这个老婆子,只知奉承少夫人,从不把自己放眼里,平日里要点什么东西,或是推三阻四,或是拿些次货来敷衍,还冷言冷语,说那些话,如今可算知道厉害了?
自从那一回她被冻送了园子里养着,娘家打发人来看她时候,就劝过她一回,家里大靠山已经成了静嫔,正静思殿待产,虽说圣眷犹,可到底不同往日,如何能张扬?
卫姨娘数月静思,也算是想清楚了,贵妃娘娘降为静嫔,没了脸面,她们卫家女子也自然没了脸面,就算是御赐,也不过略强一点儿,确该收敛些才是。
她再三检讨,自己进门那日,急着要立足,似乎是强硬了一点,大爷或许喜欢柔婉女子。而后头这些日子,就该蛰伏才是,待得有了转机再图其他才对。
今日,总算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姐姐恩宠尤胜往日,谁还敢看不起她?赶明儿进了宫,说上一句半句,便是县主又能如何?公主亲娘早没了,到底无依无靠,怎么和姐姐比呢。
卫姨娘身边两个自己家丫鬟,两个宫里丫鬟,倒都不曾被收服,此时知道静妃起复,宣卫姨娘进宫,不由都欢喜起来,卫姨娘命她们拉住两个嬷嬷,竟然都敢动手了。
卫姨娘对这两个嬷嬷恨之入骨,此时抖起来,再忍耐不住,亲自就动了手,然后直奔甘兰院。
郑明珠听了张妈妈这两句话,那园子里头情形,心中念头一转就猜到了个大概,不由皱皱眉头。
说话间,已经听到卫姨娘声音了,尖利说:“当初少夫人只吩咐我养病,如今我大好了,自然要来给少夫人磕头。”
陈颐安一手按郑明珠肩头:“你别理她。为了她冒了风,可就值得多了。石榴你去。”
石榴默不作声从角落里出门去,正巧碰见卫姨娘进了院子,就要上台阶,石榴两步走下去:“噤声!哥儿刚睡着,吵醒了可得了。”
少夫人生了嫡长子,卫姨娘那一日听到,心中早已滴血,恨只巴不得哥儿过不了洗三就没了,只是无奈何罢了。
此时见一个丫头拦路,故意拔高声音:“哪里就吵得醒!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我,拿着哥儿来唬我,我就怕了不成?我是来给少夫人并大爷磕头,中间还夹着静妃娘娘话,也是你拦得?”
郑明珠吩咐奶妈子:“把哥儿抱到后头里间去,关上门。”
石榴从来都是不大爱说话,跟了郑明珠这样久,虽是时时贴身跟着,倒也闷不做声时候多,此时看起来也似乎被卫姨娘噎不知道怎么答,说不出话来。
卫姨娘得意起来,依然不肯降低声量:“还不给我让开!”
“啪!”
“啊!”
“闭嘴!”
三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石榴面无表情,只说了闭嘴两个字,卫姨娘已经被一巴掌扇出半丈远。
啊一声之后,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连张妈妈带众多丫鬟们,和后来赶过来两位公主府嬷嬷,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姨娘不知道有没有晕过去,倒是也没声息。
石榴看了看,没人说话了,似乎颇为满意,转身就回里头屋子去了。
这武力值爆表石榴,郑明珠一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来,陈颐安安排给她,她就一直带着,很是信任,因一直很风平浪静,郑明珠还是第一次见她出手。
看来只要手上有道理,其实并不需要嘴上讲道理。
张妈妈指望不住,墨烟亲自上阵:“上回少夫人说过了,卫姨娘院子里养病,没有大爷和少夫人吩咐,不得擅自出入,过了病气与人如何得了?这会子是怎么回事?”
她直问道那几个丫鬟脸上去:“当日管事妈妈到姨娘院子里吩咐过,你们都没?如今倒都出来了,姨娘有事,不能叫嬷嬷回?倒拉扯起来,咱们家哪里有这样规矩!”
卫姨娘终于嘤嘤嘤哭出来了:“规矩?什么规矩,我不过来给大爷少夫人请安,就连个丫鬟敢拦着我不说,还敢打我,我早说了,因静妃娘娘吩咐了话,我不敢不回大爷,才来,既然少夫人这样拦着我,明儿我进了宫,回静妃娘娘就是。”
她也无非就是这个杀手锏了。
郑明珠听挺无趣。
陈颐安也无趣很,隔着窗子对外头说:“这院子如今竟成了大街了,谁都敢来哭一哭闹一闹,像个什么话,来人,把卫姨娘给我捆起来,连今儿向嬷嬷动手四个丫鬟一起,都给我送到平宁长公主府上去,两位嬷嬷是公主府七品女官,竟然敢向嬷嬷动手,越发无法无天了,如今我倒是不好惩治,送到公主府罢了。”
卫姨娘吓尖叫起来,爬起来就要跑,早被几个婆子抓住,捆了起来,只听她模模糊糊说着:“大爷听我说啊…”
还没说完,嘴已经被堵了起来。
陈颐安又吩咐:“传二门上备车,我亲自去平宁长公主府给公主赔礼去。”
打了公主府女官,那就是打公主脸面,陈颐安是真没料到这个蠢货胆子这样大,仗着静妃就敢出手。
论起来,公主本来受朝廷优待,而平宁长公主公主中又是为尊贵一位,圣上跟前有脸面,宗室中分量极重,就是静妃本人,或者能拿捏一二性子好,又身份差些儿公主,但就算是她要动手打平宁长公主府女官,也要先想一想值得不值得。
陈颐安自然也不敢怠慢。
郑明珠也烦她不知进退,不过一个静妃娘娘宣召,她就跟圣上下旨封了她似,家里闹一闹也罢了,还敢动手打公主府女官。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儿审时度势脑子啊?郑明珠都疑惑了,觉得这一位卫姨娘简直不像是大家子养出来小姐,不懂规矩,分不清尊卑,仿佛她所想东西和一般人想不一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