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小胖子和一个小包子,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暗处,有沈家的守卫力量在警戒着。
顾琰一直微笑着,任由沈度带着她,经历这世间种种美好,感受着…人间繁华。
她死过一遭,又得以重生,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这四个字。人间如此繁华,且有心悦之人陪在身边,就已经是最大乐事了,谁还想成仙?
此后几日,顾琰沉浸在这样的感叹中,觉得人生平静而和乐,尺璧院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就连小圈都欢乐不已满地打滚。
而此时,朝中已经炸开了锅。在中秋后的第一个早朝上,御史大夫俞恒敬上了一封奏疏,奏请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请皇上准许。
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
这样的话语,似在殿中投下了一道惊雷,宣政殿顿时有了骚动,尚书省的官员脸色骤变,朝俞恒敬怒目而视,眼中的愤恨有如实形一样射向俞恒敬。
俞恒敬侧头,缓缓扫了一眼尚书省的官员们,眼中似乎蕴涵着无限深情,直看得某些年轻的官员心神一震。然后羞红脸低下头。(bgm:我的娘啊,俞大人深情的目光好可怕啊!)
被俞恒敬的目光这么一扫,尚书省官员陷入了怪异的沉默之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官员出列反驳俞恒敬这奏疏。
此时,方集馨已经“荣退”,尚书左仆射郑时雍还在来京兆的途中。蒋钦已经去了宗正寺交接。朱有洛正在熟悉尚书省的事宜,自是闷声大吉。
官员们又将目光移向了六部主官。俞恒敬这个奏疏,事关尚书六部。六部主官不知是并不心急,还是想着谋定后动,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主官们不动,六部属下二十四司的官员。却是有动了。
兵部郎中任迟第一个出列,向崇德帝奏道:“臣赞同俞大人所奏!事无不可对人言。中书舍人监察兵部,正好使得兵部政令谨慎,臣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他说罢这话。微微抬了头,脸上的表情谁都读得懂:我觉得对兵部有好处,我就是这么想的!
兵部尚书霍韬差点抚额。怎么又是任迟。上次傅通上奏点兵一事,尚书省最先出言赞同的。是任迟;这一次赞同监察六部的,还是他!
这个人…这个人…霍韬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任迟说了这些话语,就像一个引子,必引起六部官员的反应。看来,六部官员会对任迟进行言辞攻击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么想的。事实上,六部大多数官员都是反对俞恒敬这个奏疏的。好端端的,谁愿意被中书舍人监察?
果然,在任迟之后,礼部郎中凌凤华就出列了,当然是反对道:“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亘古未闻!这于礼、于实不符,六部职掌政令以裁决庶务,地位紧要,岂能受制于中书舍人?”
他的话才说完,太常寺丞方崧就出列,奏道:“臣赞同凌大人的话语,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一点都不合适!如此一来,岂不是中书舍人独断?”
他是方集馨的侄儿,自和中书省不合,听到是中书舍人监察六部,当然会站出来反对。
紧接着,户部、工部几个官员也站了起来,都是反对俞恒敬这个奏请。这些都是六部的官员,利益攸关,当然是持反对意见。
而其余的省及诸寺监的官员,则是在观望着,看宣政殿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况。赞同哪边、反对哪边,他们心中都有所选,只是现在不想站出来而已。
至于御史台的官员,就更不用出来说什么了。他们的主官俞恒敬就站在殿中,看着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二十四司的官员多有反对,这早在俞恒敬的预料当中。中书舍人监察六部,此乃明晃晃的限制分权,如果这样六部的官员都没有什么反应,那是不可能的!
随即,他看着那些出列的官员,冷冷一笑,目光由深情转为冷冽:“敢问各位大人出列反对,是为了朝廷大义呢,还是为了个人利益?诸位大人都说于礼不合、于实不和?到底是什么礼?什么实?怕是此监察之举,会妨碍各位大人的好处吧?”
他这么一说,出列反对官员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这的确是他们心中所想,但怎么能当众说出来呢?
凌凤华涨红了脸,连声驳斥道:“俞大人,切勿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臣出列反对,自是有反对之因,怎么能说什么好处?!”
凌凤华这些话语,令裴公辅、王璋两人皱了皱眉头,脸色颇为不悦。
在宣政殿上,凌凤华这样的话语有些过了。俞恒敬现在是从二品官阶,是入政事堂之人。就算凌凤华要驳斥,也不能讥讽俞恒敬为“小人之心”,这,才是真的于礼不合!
王璋想了想,便出列奏道:“皇上,对于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一事,朝官各执己见。为免引起更大的纷争,臣奏请朝后再议!”
六部主官都没有表态,任由下面的官员争来争去,这样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怕宣政殿这里会变成骂战的场所。俞恒敬这个奏疏,想必就连皇上也难以决断,不如让朝官冷静下来再说。
他想得没有错,俞恒敬这个奏疏,也出乎崇德帝意料,当下是绝对不能有定的。王璋此言,正好符合他心意,便点点头,道:“准卿所奏,退朝再议!”
再议,结果又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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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六部反应
退朝之后,吏部不少官员都靠近了顾沾,想知道他对此有何看法,以便作好接下来的应对。
顾沾只是让官员们稍安勿躁、各安其事便可以。听到他这样说,吏部司、考功司的官员就知道顾沾的意思了。各安其事,就是让他们做好自己的职责便好。
这意思是,赞同俞大人那封奏疏?
吏部乃六部前行,在六部之中地位最高、作用最重,若是中书舍人监察的话,它受到的影响也是最大的。主官这么说,是默认种种影响?
对于顾沾这个想法,各司郎中虽然心中奇怪,却没有说什么。
主官既说各安其事,那就先做好本司的工作,看看朝中的情况再定吧。——不少官员这样想着,吏部的气氛便趋于缓和了。
申时过后,顾沾便回到了顾家,却没有回松龄院,而是直去了嘉醴院,找傅通商量此事。
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这事,到底如何应对呢?顾沾心中其实也没有什么谱。
傅通已经在收拾行什了,准备返回西疆。傅铭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已能走动了。陈通记正在重建,西疆陆续又来了不少暗卫,以补充西山一战中的损失。
再者,西疆卫的危机暂歇、成国公府已经势败,团圆中秋已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傅通便准备回去了,正好回去西疆过年。总不能一直留在京兆这里,碍某些人的眼啊。
听到顾沾说的朝中事,傅通也一愣。没想到,尚书省的事还没有完。撤了尚书令、增了左右仆射之外,现在又多了个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
可想而知。过去尚书省的权力有多重,以至做了这么多事,仍未竞全功。
这个奏疏,是御史大夫俞恒敬所上。事涉监察,的确是御史台的职责。只是,为何偏偏是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中书舍人…小沈正是中书舍人,这可真是巧了!
这样想着。傅通便露出了笑容。说道:“监察六部,也可。毕竟六部地位太重,无事不总。若有丝偏差,就很容易出问题。只是,你这个吏部尚书,无端多了个人在旁边看着。感觉不太好吧?”
傅通这话,正中了六部主官的心理。是了。不管他们的能力如何,不管六部的情况如何,多了一个人看着,谁都会不舒服吧?
顾沾摇摇头。“哈哈”笑着,回道:“我倒无所谓,吏部的情况我心中有数。有人监察又如何?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这样,能让官员们审慎警觉。也是一件好事。”
“那不就行了?你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又不可能做足一世。趁着还在位的时候,用这种监察,使得吏部减少动乱,为以后接替的人选扫平些障碍,这也是一种功绩。”傅通立刻接道。
在愕然过去后,他就对这奏疏看得很透。对六部监察,是一件好事。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些动弹和不适,但长远来说,能够规范六部官员的举动,能够肃正六部的情况,是大好事。
俞恒敬能上这样的奏疏,可见眼界之深远。朝中能人,真是太多了!
傅通拈着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朝中不断涌出能干官员,这就是盛世之兆啊!
在朝为官,不管是文人还是武将,最希望见到的、永远追求不止的、愿意为之付出毕生心血的,可不就是“盛世”两个字吗?
傅通,也不例外;顾沾,自在其中。
“我翻看吏部以前的文书记录,似乎曾见到这么一句话,说的就是以中书舍人来监察六部的,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顾沾想了想,如此说道。
大定立国快八十年了,这么长的时候,吏部文书记录浩淼,而且多有散逸丢弃,他也记不得在哪里看过了。如此说来,以前想必也有过对六部监察的情况,只是后来为何不了了之?
“或是皇上不支持,或是官员不配合,总之都有原因。不知这一次能否执行了。你还是细细想想,找找是在哪些文书看到这句话的。说不定能对计之有些帮助。”傅通笑道。
“计之?”顾沾疑惑地说道,随即便了然。他的未来孙女婿,可不就是中书舍人?这封奏疏关联的,就是中书舍人和六部,计之怎能脱离得了?
与此同时,张龟龄去了三皇子府中,与朱宣明等人商量如何应对这个奏疏,顺便也揣度皇上的心意,推测监察六部事能否顺利进行。
按照张龟龄本人的意愿,是绝对不希望有劳什子监察的。户部之权,天下之财尽握在他手中,谁愿意受监察?虽则中书舍人没胆子对他这个尚书说什么,但每做一事都收于别人眼底,想想就憋屈。
正好,朱宣明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中书舍人里面有一个站在他对立面的沈度,而且其余几个中书舍人,都不是他的亲信。
中书舍人是皇上近臣,这些个官员,都是听令于皇上的,朱宣明还没有胆子去安插这些官员人选。如果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他觉得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监察六部,则六部之权多受限制,若是殿下想做什么,就有些麻烦了。”秦邑如此说道。
在这一事上,他有自己的私心。因为在六部之中,还有不少他插进去的人。他想控制六部的情况,当然希望六部的情况越隐晦就越好。
只是,这一次,蒋钦倒不认同蒋钦和张龟龄的意见,而是说道:“殿下,臣以为监察六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六部肃正,则殿下接受六部的时候,才能少些隐忧。”
经历了左右仆射的一事,蒋钦算是彻底认清了。现在对三殿下来说,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就行了。
朱宣明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怎么说?
“殿下,我们回头看一看,之前的种种谋划,是不是很多都不必要?既然皇上属意殿下为储君,殿下精心等着便是了。比如现在这样,阻止中书舍人监察六部,是为何呢?将来六部都是殿下的,何必计较现在一时得失?”蒋钦耐心说道。
此时,秦邑和张龟龄已经渐渐生出了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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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心思
秦邑和张龟龄怒意骤升,不是因为蒋钦这一番话语对或者不对,而是因为这番话语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这怎么能忍?当下,他们就立刻反驳蒋钦之言。
“蒋大人离开尚书省之后,就不为尚书省考虑了吧?六部倘让中书舍人监察,那六部有何权力可言?”张龟龄首先出声。
“中书舍人只是监察六部,但使六部肃整而已,又不是夺六部职权,张大人此言差矣。”蒋钦立刻接话,这样说道。
他微垂着头,言辞却是一点也不退让。尽管,他面对的,是三皇子的岳父,是朝中三等承恩公。
秦邑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什么,朱宣明却开口了:“不必争论了。此事,本殿认为蒋钦说得有理。中书舍人监察六部,无可无不可,静观其变即可,不必为了阻止这事,而花费大心神。”
他一直在想着蒋钦说的话:将来六部都是殿下的,何必计较现在一时得失?这句话正中他内心!
他想接管的六部,是一个肃正有用的六部,而不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六部,他想要的,是六部职权归于六部,而不是握在某些人手中!
说白了,若是他登位,也希望能真正掌握六部之权。
怎么能旁人去控制六部?倒不如就这样被中书舍人监察着,使得六部主官不敢专权,更加好。——这是朱宣明真正所想,所以他站在了蒋钦这边。
朱宣明既这么说了,秦邑和张龟龄便不好反对了。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谨遵殿下心意。”
殿下心意如此,不插手监察六部这一事,他们便只能如此做了。只是,皇上的心意又如何呢?皇上会允了这个奏疏吗?
此刻在紫宸殿内,崇德帝看着他前面的奏疏,眉头渐渐拢了起来。
俞恒敬上这样一个奏疏,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令他愕然。也令他深思。
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最终是为了什么?虽然俞恒敬在奏疏上说是为了肃正六部,使六部政令通畅、使国朝久安。但崇德帝所考虑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尚书左右仆射人选已定,他以为纷扰的尚书省之权已落幕,但还有这监察一事。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是不是好事呢?
身为帝王,他当然希望国朝能够长治久安。但如此一来。六部之权皆受中书舍人所监,六部之权会不会咸集中书舍人之手?中书舍人职权会不会过重?
他好不容易才分散了尚书省之权,会不会使中书省演变成另一个尚书省?如果允了这奏疏,则和撤尚书令一样。是对朝廷官制的大变更,也是影响深远之事。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尚书省之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放心。
不知为何,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忽而想起了沈肃。老师,肯定不会这么想吧?老师认为各握其权、各尽其力,才是最好的。
但老师没有坐过这个位置,所以不知道,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对权力的渴望,就像如蚁附膻一样,怎么都拔不掉。
龙涎香之中,明亮高烛之下,崇德帝看着这一封奏疏,不知怎么的,出了神。
紫宸殿没有消息出来,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之事,就这样一直悬而不决。中书省的官员固不想奏请皇上早日决定,尚书省的官员也没有上奏反对,诸寺监台则是远远观望着这事。
上了这个奏疏的俞恒敬,则连日休沐在家,似对朝政之事不甚理会。——他知道,皇上没有作好充分考虑之前,不会有什么关于这奏疏的消息。
虽则朝官们努力平静,然而这奏疏所请之事,的确太大。在朝上他们不上什么奏疏,但退朝之后对此议论纷纷。三两个官员聚在一起,首先说的肯定就是这奏疏这事。
这事,也传到了宫中,传到各位妃嫔的耳中。在这些朝政大事上,淑妃恒站在朱宣明这一边的,既然朱宣明不想插手这些事,她在崇德帝面前,便只字不提了,只专心让他舒适为上。
这个事情,谢姿早就知道了。监察六部代表着什么,她并不知道,暂时也没兴趣知道。只不过,朱宣明在这一事上的态度,倒令她十分意外。
当黑袍殿下来坤宁宫的时候,她便巧笑着说道:“没想到,三殿下聪明了一回,没有着急着插手,只是一味地作死了。”
说到朱宣明的时候,谢姿总是这样一副嘲讽的态度。对待一个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谢姿认为只是嘲讽,就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三皇子府的能人,还是很多的。或许他也想明白了,少折腾便是好了。”黑袍殿下点点头,回道。
他赞同谢姿的意见,三皇子府这下终于不再作死了,实在难得!
谢姿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起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尾甲护指,笑道:“三殿下折腾,你的日子不好过;三殿下不折腾,似乎你的日子也不容易过。殿下,本宫真是为你担心。”
这些话语,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警告黑袍殿下要早些改变现状,就像上次说的那样。
这一番话,非但没有令黑袍殿下有任何恼怒,还令他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母后说的是,儿臣心中也忧虑。所以这一次来找母后,就是有一事相求。”
谢姿一双晶眸上下打量着黑袍殿下,过了半响,才淡淡回道:“殿下说说看,是什么事?”
这一次,是为了何事?
“母后所在的陈留一地,离太原府并不远。对郑时雍这个人,母后有什么把握?”黑袍殿下说话了,却不是说监察六部之事,而是问起了郑时雍。
那些个蠢人,才会将目光放在监察六部上。他志在皇位、志在天下,有了整个天下,还用担心什么监察六部?
听了他这个请求,谢姿目光流转,巧笑道:“郑时雍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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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无定
郑时雍啊…怎么样呢?谢姿和黑袍殿下最终说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
大家暂时也不会关注郑时雍,现在人人都在讨论的,是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事。就连宫中的小孩儿朱宣知,都对此事无比关注。
这事,他是从宫中师傅那里听到的。那会儿正好去了书库,便听到了师傅们的议论。
“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荒谬!中书舍人本来就是天子近臣,再有这个监察之权,那还得了?”赵师傅气鼓鼓地说道,胡须都抖动起来。
“就是就是,皇上还没有决定。如果真的允了这奏疏,那六部就不安稳了,唉,唉,唉…”钱师傅抚了抚胡子,留下几声无奈叹息。
听到“中书舍人”这几个字,朱宣知的耳朵动了动。老师,就是中书舍人。师傅们说的事,对会老师有什么影响吗?
果然,接下来他就听到孙师傅狠狠咒骂道:“都是中书舍人沈度上了那个奏疏,说什么撤尚书令,尚书省无主事之人,才会有六部今日的局面,可恨!”
孙师傅是方集馨的远亲,又曾在尚书省任过职,对撤尚书令这一事充满了怨气,此时正好发泄出来。
李师傅则是摇摇头,一副“国朝有难”的样子,只露出苦笑,什么都没有说。
朱宣知听了这些话,暗自心惊,不由得开始担心沈度。连书也没心思找了,匆匆去皇宫东北角等着沈度,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一日沈度并没有进宫。直到第二天午后,他才见着了沈度。
他都没有开口说话,沈度就被他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急急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皇子所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急事。可令六艺去沈家找我!”
朱宣知双眼通红。眼底有深深的乌青,整个人没精没神的,似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样。
听到沈度这么说。朱宣知心里反而一松,长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学生没事,只是担心老师会不会有事,昨天晚上都没有睡。”
朱宣知不让六艺送消息。是担心沈度正在忙,自己送消息去反而增加麻烦。但他也想着。若是今日再见不到沈度,就让六艺送消息去沈家了。
他将自己在书库听到的话说了出来,最后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老师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没事吧?监察六部之事。并没有对老师有害吧?
他这一番憨直的话语,满是担忧和关心,让沈度心中震动不已。这个小人儿啊!
沈度本想笑他一番。此刻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得为他正了正衣冠。简单地回道:“为师没事,放心吧。”
他对这个小孩儿的照顾,收获了这个小孩儿的担忧与敬慕。欲有所得,必先所出,天下事理应如此,却不见得全会如此,他多么幸运!
这个小孩儿心诚,我以后所遇到的事,定不会像父亲现在所遇到的一样。——沈度如此想着,再一次坚定先前的想法。如蚁附膻,只是人心中的欲/望,而不是权力本身!
这一点,眼前这个小孩儿也一定会懂得的!
“老师,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宣知一双黝黑眼睛看着沈度,眼中流露出不解。
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为何会引起那么大的动荡呢?听说就连父皇也迟迟没有主意,那么这事是好还是坏?
沈度席而坐,伸手招呼朱宣知也坐下,缓缓开口道:“殿下,所谓易必在前,难必在后。就是说做什么事情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容易的,不会有什么问题;越到后面,就会越来越难,出现的问题就会越来越多。尚书六部存在已经快八十年,也应该鼎新了…”
他说得很慢,每说一两句,便稍有停顿,见到朱宣知有疑惑,便为其解释清楚;直到朱宣知点头表示理解,他才会继续说下去。
师徒两人一问一应,时而话语不断,时而沉默凝思。时间静静流淌,午后的阳光照在皇宫东北角,抚过这一大一小的身形,将这幅画面定格,名之为:国朝的将来。
不过,这幅画面,还没有多少人看到。
紫宸殿之中,崇德帝仍在想着这封奏疏,犹豫不决;俞家书房里,俞恒敬感受着心中熊熊烈火,欢喜不已;三皇子府内,朱宣明听着属下的汇报,翘手观望…
数日后,吏部尚书顾霑率先上疏,赞同俞恒敬的说法,认为监察六部,对六部有利,且国朝有如此先例,他认为此举对国朝有利,认为可行。
与此同时,他还将一份文书送到了紫宸殿。这份文书纸张泛黄,字迹有些模糊,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份文书,就是顾霑和傅通提到的那份,上面记录着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的敕令,却只有中书、门下之印,少了尚书省的印戳。
顾霑的奏疏和这份文书呈进紫宸殿之后,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并没有什么反响。
紧接着,刑部尚书陆清、工部尚书何逑,都上了奏疏。他们和顾霑一样,都认为监察六部应该,请崇德帝尽早下旨意,以平朝中争议。
可是,这两个尚书的奏疏,也和顾霑的一样,送进了紫宸殿就没什么回音。
没有回音,就是说明皇上心中尚未有决断。这么多天了,皇上仍是没有想好,看来这事还真是难以决定。
朝官再一次议论纷纷,也有官员同情地看着顾霑、陆清和何逑,举得他们白上了这些奏疏,还是一场无用功!
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中,尚书左仆射郑时雍来到了京兆。他的到来,会对京兆格局有何影响?以中书舍人监察六部的奏疏,是否能最后有决?
谁也不知道,且待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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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决断之人
此时,太平道和重华坊一带的花灯已经拆除了,中秋的团圆欢乐已渐远,取而代之的,是重阳节的登高望远。
京兆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弥漫着菊花的香气,权贵之家还有飘散不去的河蟹鲜味。
便是在这样的香气、香味中,郑时雍来到了京兆,住进了玄明大街的左仆射府邸,引来了京兆官员的关注。
郑时雍的资历政绩,也呈现在京兆官员眼前。能将太原府治理好,郑时雍此人,绝不简单!
四年前,太原府官吏庸碌,以致吏治混乱、盗匪猖獗,百姓亦多有苦难。因此,崇德帝才擢升时任礼部侍郎的郑时雍为太原府尹。有他坐镇太原府,果然政清吏廉,百姓也渐渐和乐,解了朝堂的忧患。(bgm:看来,以礼部侍郎为太原府尹,也是崇德年间的传统了。)
从以往的事情来看,郑时雍这个人,就是标准的能干之官,很多别的官员解决不了的难题,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
这一次监察六部事,是不是也会如此?——从郑时雍来到京兆开始,官员们就在猜测着,观望着事态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