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守藩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头脑都有些混沌。不过,却不是被这天大的馅饼砸的,而是被吓的!惊吓之中。还有深深的恐惧和悲意。
一国之君,以将军之位引诱,是为了什么?尤其是,自己即将动身去西疆卫的情况下?
薛守藩不敢深想下去。他瑟缩了一下,然后低声回道:“将军之位。自当有能者居之,臣不敢肖想。”
听了这个回答,崇德帝的眸子暗了暗,继续笑着说道:“薛副将说得没错。有能者居之。这话不错。朕听说薛将军对史书多有涉猎,不若对朕说说,主弱臣强。国君该当如何吧。”
崇德帝这些话说得十分温和,可是当中夹杂的风霜刀剑。让薛守藩难以招架。他的头又往下低了几分,才懦懦地说道:“主弱臣强,自当辅主削臣…但臣纵观史书,主弱多是无道之时。呃…如今大定升平,皇上乃不世明君,四海之臣必定进行辅助皇上,无有主弱臣强一说…”
他说得结结巴巴,语意却又异常坚定,时而畏缩时而逢迎,将心中的坚持说得清清楚楚。
就是因为他说得太清楚了,才令崇德帝心中一窒。崇德帝慢慢敛了笑容,双眼如刀锋一样落在薛守藩身上,试图从这个不断瑟缩的身形中,看出满意的东西来。
可是,他失望了。因为下一刻,薛守藩竟跪在地上,不断叩头道:“臣愿为大定肝脑涂地,臣愿能为皇上的太平盛世,死而后已!”
薛守藩一下一下地用力叩头,不一会,他额头上便血肉模糊,动作却没有稍顿,每一个叩头都在昭示着他的决心。不知不觉间,他的眼中竟有了涩意。
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这是他身为武将的责任,无可推搪。但是,这个责任是建立在为大定、为太平的基础上,而不是为了别的,比如构陷之事…
崇德帝紧紧盯着薛守藩,没有说话。不知道怎么的,薛守藩跪着的瑟缩身形,竟让他想到了沈肃。恍惚记得,沈肃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他还是大定的皇子,而不是大定的帝王。
良久,久到薛守藩心中的惴惴快到达顶点时,崇德帝说话了。他“哈哈”大笑出声,竟走到薛守藩身边,亲手扶起了他,边说道:“爱卿快请起,朕有爱卿这样的人才,是朕之福,哈哈!”
薛守藩微微瞪大了眼,一时不明白崇德帝的意思,只得诚惶诚恐地说道:“臣多谢皇上隆恩…”
“不诱于利,朕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一番试探,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朕让你去西疆卫,所得的肯定是最真实的情况。如此,朕就放心了!”崇德帝仍“哈哈”大笑道,嘱咐薛守藩如实记录西疆卫的情况,不得隐恶和夸美,惟求实事耳。
薛守藩被崇德帝的举动弄糊涂了,待听明白这些话的意思时,他双眼迸发出亮光,忍不住抬头看着崇德帝,惊喜地说道:“臣遵旨,臣一定会将西疆卫的真实情况汇报,绝对不会让皇上失望!”
他觉得心中的巨石骤然落地,顿时悲喜交加,差点御前失仪。原来皇上将他留下,是为了试探,为了试探他的操行,只是试探而已,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太好了,太好了!皇上是明君,胸怀包囊四宇,御下光明磊落,怎么会构陷傅家呢?他果真是想太多了!
“傅家的情况,定要如实。若是西疆卫没有暴动最好,若是有暴动,朕也只得忍痛,让傅怀德卸下大将军之职了。薛副将责任重大,朕等着真实的汇报。”最后,崇德帝这样说道,再给了薛守藩一个定心丸。
薛守藩自是保证道臣一定不辱使命云云。他离开紫宸殿的时候,脚步异常轻松,虽然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但他都不觉得是一回事了。
崇德帝欣慰地看着薛守藩离开,直到看不见薛守藩的身影,他的双眼才爬满阴霾,周身的气息也阴冷无比。
崇德帝身在皇位,深谙御下之道。谄媚者以利隐之,趋势者以权惑之,好色者以美诱之,凡此种种,无往而不利。
但他也知道,有些官员身上有硬骨头,是不能威逼利诱的,只有摆出为国为民的姿态,才能让他们心服得用。对待薛守藩,他用的是最后一种。
刚才殿中的一切,真的只是试探吗?
崇德帝垂下眼睑,朝候在殿门外的常康招了招手,吩咐道:“唤魏柏年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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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蛛丝
崇德帝连夜急召霍韬和薛守藩进宫,这事没多少人知道,却没能遮过有心人的眼睛。
这有心人,若要论第一,当然是安国公府的长隐公子。此刻,长隐公子和往常一样,闲倚着水榭栏杆,半寐半醒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他今日披了件绛色的纱袍,衬得乌发雪肤越加明显,让人惊心动魄。
栏杆之侧,站着一名黑衣人,正在禀告着:“公子,紫宸殿接到密报,皇上连夜急召霍韬和薛守藩进宫,密报的内容不清,但薛守藩已经秘密离开京兆,去向不明。”
黑衣人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尖细,所说的内容甚是简洁。细究起来,这汇报也没什么实质内容,但长隐公子听了之后,便睁开了眼,然后直起了身子。——这表示,他十分在意这个密报。
“全力查。查霍韬在做什么,至于薛守藩的去向…往西疆方向的驿站查,再报与我知。”长隐公子这样下令道。
“属下领命!”黑衣人应声道,随即像烟鹤一样隐匿而去。
黑衣人离开后,长隐公子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只是眉头渐渐蹙起来,脸色越见苍白。
在水榭内烹茶的齐书见到长隐公子这副样子,忍不住担忧地说道:“公子,大夫嘱咐您要少思寡虑…”
公子虽然不出仕,但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府中的、皇上那里的、还有更多旁杂的事,怎么能少思寡虑呢?
“无妨。”长隐公子淡淡地说道,没有理会齐书的提醒,仍在想着属下的汇报。
皇上连夜急召霍韬和薛守藩,这密报必定来自军中。到底是怎样的密报呢?最近朝廷的军中大事,就是与傅家有关的事情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才会让属下顺着西疆卫的方向追查。
因傅铭之故,他对傅家之事极为重视。想到仍躺在京畿卫营帐的傅铭,长隐公子的眉头更紧蹙了几分。
他相信,傅铭所谋的也是这样的事。但当中肯定出现了什么大变故。不然他不会伤得这么重,不然朝官也不会弹劾傅家蓄私兵,现如今京兆的风向对傅家不甚有利。
傅家怀璧其罪。所受的攻讦绝对不会少,只是风浪一波比一波严重,尤其是有这诡异的密报出现,长隐公子也猜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唯有等宫中查清楚那封密报的内容,才能计议了。
薛守藩离开京兆的事情。沈度也知道,是虎贲典军陈维来报的。陈维已经养好伤重返虎贲军了,很快就觉得虎贲军中有些异样,便来向沈度汇报。
“主将已经久不出现了。就连薛副将也不见了,属下觉此甚是可疑。主子,薛副将原先是查私兵一事的。这会不会与傅家有关?”陈维这样说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大错了,会由薛守藩不见想到傅家那里去。这只能是一种直觉,归功于暗卫训练的直觉。
“西山那些黑衣人,应该还在京兆,薛守藩离开京兆为何?这的确不同寻常。你去探探他去了哪里。”沈度相信陈维这种直觉,便下了这样的指令。
因为不确切薛守藩离开京兆的原因,沈度此时并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并无大担忧。直到织染坊的池青来说了一件事,才引起他足够警觉。
池青说的事情,和少府监有关,更详细地说,是和少府监准备发往傅家赏赐物品有关。
池青和少府监官员的关系一向很好,少府监的各种小道消息他也知道得很多。他得知,宫中给少府监发了话,不用再准备傅家的赏赐物品,少府监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这令少府监的官员颇有微词。
先前,皇上下了旨意,恩准傅通来京兆,为表彰傅家功勋,还下令给傅家赏赐。这些赏赐物品多为金银宝器,都由少府监出。少府监的官员思来度去忙不不停,好不容易才差不多准备妥当,宫中一句说不用就不用了。
这不是白耗时间和经历吗?少府监官员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几杯黄汤下肚,就和池青发了几句牢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池青早就接令关注与傅家有关的消息,便将此事告诉了沈度。
原本给傅家的赏赐,突然不需要了,肯定是皇上对傅家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见微知著,这个小事情所折射出来,才是大事情。
沈度将此事和薛守藩离京事一合计,就知道事情大了去,这明显是皇上打算对傅家动手的节奏啊!只是,原因是什么呢?皇上为何突然要对傅家出手?
多番打探之下,沈度才知道皇上收过一封密报,这封密报是来自陇西卫的;皇上收到密报之后,连夜急召霍韬和薛守藩进宫,只是这封密信的具体内容,沈度无论如何都查不出。
“主子,薛副将往西而去,属下推测目的地应该是西疆,属下正在全力查探那边的驿站。”陈维说道,种种线索显示,薛守藩去的是新疆无疑。
“至于霍大人,最近都在休沐,但属下听说他之前翻看了十六卫主将的军功账册。”陈维继续说道,将所知的事情一一道来。
朝廷百官的行事,并不是事事都能查探出来的,能查到这么多信息,差不多是陈维的极限了,而这当中非他一人之功,还多得虎贲暗卫的帮忙,现在就希望这些消息对主子有用了。
沈度的神色几番变换,最终才艰涩吐出一句:“西疆卫大将军要换人了…”
傅家必不能报西疆卫大将军之位,皇上铁了心要换将,这…是摆在沈度眼前无比清楚的事实。在他查探清楚之前,换将的准备早已经开始了!
现在,傅铭身受重伤还躺在西疆卫,傅家或许还在西疆肃边,可是,皇上要换将了!是因为私兵吗?是因为方集馨的弹劾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皇上…
沈度沉默了,一时间竟想不出有什么指令可下,是要阻止的吧?怎么阻止呢?
这时,如年巧敲门进来禀道:“主子,长隐公子在门外,道有事和主子相商。”
长隐公子,他来沈家做什么?
☆、第210章 制掣
长隐公子来访,令沈度颇为意外,但立刻让如年将其迎进来。以长隐公子这样的性子,他所来必有要事。
甫见到长隐公子,沈度就不禁脱口问道:“你的病…又加重了?”
他上一次见到长隐公子,还是刚从润州回来的时候,距离现在有好一段时间了。虽则长隐公子仍是那副谪仙模样,但身形明显瘦削了,脸色也比上一次苍白,看着真的如仙要随风飘去一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出沈度语气中的一抹关意,长隐公子微微一笑,双眸似带着璀璨星河,晶亮得几要灼人。
“吾尚可。计之有心了。”长隐公子答道,在如年的引导下,坐到了沈度对面,他嘴角一直扬着,显然心情不错。
陈维已经避开了,沈度的思绪仍萦在傅家之上,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和长隐公子寒暄,略略过了几句话,他便直接问道:“不知长隐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是为了傅家的事情。我得到一份密报,是与傅家有关的,想着应该让你知道。”长隐公子就连说着这么重大的消息,声音都是温和平静的。
傅家的事情,按理是和沈度没关联的,但他知道沈度和顾琰关系匪浅,顾家和傅家是什么关系就不用说了,加之沈度一直处理着傅铭受伤的事情,甚至,以沈度和帝师的为人,私兵一事他们不可能没有立场,不管怎么想,长隐公子都觉得将密报内容告诉沈度,更为妥当。
于是,长隐公子便有了这一次来访。
沈度听了长隐公子的话。不由得一愣。密报,莫不是他所想的那封密报?若真是这样,长隐公子的到来可真是及时雨了。不想,这个谪仙对友情竟然如此看重。
没错,沈度知道长隐公子和傅铭的交情甚深。傅铭出事后,长隐公子第一时间进了宫,随后皇上就下旨召傅通进京。并且给傅家下了赏赐。这当中必有长隐公子的功劳。
现在长隐公子所说的密信事,也是为了傅家。沈家用了极大的心力,都无法探知密报的内容。但长隐公子知道了。为了这密报内容,长隐公子肯定花了很多心力,能为朋友做到这份上,太难得了!
“皇上早日收到了一封密报。是从陇西卫来的,密报说西疆卫因傅铭受伤起了暴动。却被傅家压了下去,不知后续如何。”长隐公子说道,随即就见到沈度脸色一变,现出明显的震惊。
的确。这太让人震惊了。长隐公子刚得知密报内容的时候,同样大吃一惊。傅家掌治下的西疆卫发生暴动,还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这简直不可思议。
曾有一度,长隐公子以为这是一封虚假的密报。但他很快就领悟到这是真的,这么重大的军情,庞贽不敢虚报。只是不知道,西疆卫的暴动实情究竟如何,怎么会有暴动一事?
震惊过后,沈度的脸色就有些阴沉。现在他便了悟了,为何皇上会铁心换将,西疆卫为了傅铭起了暴动,这是西疆卫在挑战皇权之威,这是一个帝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
“西疆卫暴动,必定是真的,这个大祸,傅家避无可避,难怪皇上要换将…”沈度叹息一声,对着长隐公子露出了一个苦笑。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真正想法、以及对崇德帝做法的猜测,并没有瞒着长隐公子。长隐公子连密报都告诉了他,那么在傅家这事上,两个人的观感必定是一致的。
长隐公子眯了眯眼,他本想将霍韬和薛守藩的事情说出来,看样子是不必了,个中的情况,想必沈度已经很清楚了。
没错,他想的和沈度所想一样,认为皇上换将势在必行。现在,他担心的就是换将一事会不会起腥风血雨,西疆…能不能继续保持平和?
“无论如何,西疆不能乱!西疆百姓不能流血!”沈度沉声说道,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皇上换将,就算不能阻止,也要作好万全准备。
长隐公子深深看了沈度一眼,似乎不管任何时候,计之身上总有凛凛正气,莫不是…这是家族渊源?
他笑了笑:“计之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必全力以赴。”
沈度“哈哈”一笑,不觉心中的阴霾驱散了几分,开口道:“此乃当然!待傅副将好了之后,定要他请我们好好喝一杯!不管怎么说,多谢长隐告知密报的内容。”
长隐公子仍是那样微微笑,对这谢意不解不拒。说起来,他还要多谢计之才是,若不是他提醒了江南库的事情,想必安国公府中很多事,他还被蒙在鼓里。
江南库,这事真是棘手…如此想着,长隐公子眉梢便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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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戌时了,尺璧院西北角的桐荫轩内,还燃着烛火,除了比较清晰的“吱吱”叫声,间或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守在轩外的水绿一点都不紧张,有风嬷嬷在,四周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的,况且这个时候了,尺璧院除了那位沈少爷,再不会有旁人到来。
此刻在桐荫轩内,自然是顾琰和沈度,哦,还有一个金环鼠小圈。
沈度来了桐荫轩后,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为小圈剥香榧,小圈大爷则睁着黑豆眼,一口一口地接着沈度抛过去的香榧,一人一鼠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沈度停下了剥香榧的动作,随即摸了摸小圈头,笑着说道:“去轩外玩吧。”
小圈露出了标志性的谄媚笑容,“吱吱”地叫了几声,乖巧地跃了出来,留下这两个人在轩内。
“计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顾琰为沈度斟了一杯清淡的梅子酒,然后问道。
她一见到沈度,就觉得他有些不妥。虽然他很开心地和小圈玩闹,但身上的沉郁之气怎么都藏不住。既然他不说,顾琰便耐心等待着,等待他的沉郁慢慢消退,才开口问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阿璧。我是有事想说,是关于傅家的…”沈度抹了一下脸,想着应该怎么述说。
他入夜前来桐荫轩,除了想见顾琰一面外,主要还是想和她说密报的事。陇西卫的密报,京兆没有多少人知道,应该就连傅家的暗卫都不知道,和阿璧说了,起码能给傅家的暗卫一个提醒。
“阿璧应该知道傅家有暗卫吧…陇西卫来了一个密报,说西疆卫暴动…我猜皇上要换将了…”沈度将密报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霍韬和薛守藩的举动,还有崇德帝换将的准备。
顾琰越听,神色越凝重,立刻就将所有的事情联结起来了。表哥遇刺只是个开端,私兵扬出、方集馨弹劾也只是简单环节,真正一击是在这里!
这每一个环节,都在加深皇上的疑心,目的就是为了最后的换将!皇上所听到的,就必定是真的,皇上所以为的,就必定是出现的,计之说得没有错,这一次傅家将有大祸,避无可避!
“西疆卫暴动必有内情,或许有人煽动,或许有奸细为之,总之,他们是不可能为了表哥暴动的。”顾琰皱眉说道,指出密信存疑之处。
这一点,沈度也知道,但现在关键不是西疆卫暴动的真相,关键是西疆卫定是发生了暴动,而且把柄已经递到皇上那里,事情就不可轻易解决。
“我想着有什么办法阻止皇上换将之举,说不定要父亲去一趟宫中了。我只是怕西疆会因为换将而起干戈,怕大盛会趁虚而入!”沈度忧虑地说道。
顾琰了然,随即哑口无语。西疆卫大将军之位,其实并不是傅家的计之他们所以如此紧张傅家之事,说到底是为了西疆的安宁,就连顾琰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了西疆卫大将军的位置,对傅家来说并不是绝对不能承受的损失,绝对不能遭受损失的,是西疆的百姓!
“势成骑虎,已经难下了。皇上的心志,就算是沈老都不转。若是沈老进宫,这事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这非上策。”顾琰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沈度所说。
“那么,顺势而下,为了西疆的安宁和傅家的存活,傅家让出西疆卫大将军的位置?”沈度苦笑一声,心知现在能选择的,就只剩这个了。
匹夫之怒,只能血溅五步,击杀二人,而天子一怒,则是流血漂杵,伏尸千里。皇上这个“铁血帝王”的称号,并不是凭空得来的。若是傅家硬与皇权对上,皇上为了将西疆控制权夺回来,必定会挥军西去,到时候西疆必成人间炼狱。
这个可能的最坏结果,沈度他们根本就不敢去冒险。军权威望,人主之权柄,凡为人臣,又岂能与人主争柄?沈度计算着这种种利害,。才会如此被动,觉处处都被制掣住了。
“呵,计之,当此际,我倒是深深明白了前朝吴王之举了…非为一人之荣辱,但为一地百姓耳!”顾琰眼中含了泪,忍不住沈度面前痛哭失声。
究竟,在遥远的西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西疆卫的士兵,怎么会暴动呢?
(章外:继续三千章,大家觉得,还是虐傅家和顾琰为好吗?哈哈~写书不易,恳请大家正版订阅,盗版书友太多了,真的是很难过~)L
☆、第211章 暴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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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疆,是大定西北边陲的统称,因此,这里的府衙就名之为西疆府,驻守在这里的军营则名之为西疆卫。
西疆府地广人茂,再往西北则是大定的邻国大盛,它是大定和大盛接壤之处,因此西疆府的地位异常特殊,相应的,西疆卫的作用也异常重要。
西疆的府衙和将府都设在腹地西州,西疆虽然苦寒,但西州是西疆最繁华的地方。但凡到过这里的人,大都会有一番感叹:西州虽然比不上国都京兆,但比起富庶的江南,也不会逊色多少。
此刻,薛守藩就站在西州土地上,观察着这里的风物百姓,真切感受这里的繁华,发出类似的感叹,心情异常复杂。
他四十多岁了,一生未曾踏足过西疆,一直以为这里是苦寒之地,也以为所见多是民生困苦瑟缩。不想一路所见的,和他所以为的完全不同。风物无太多可说的,最为足道的是这里的百姓。
这里的百姓异常彪悍,似乎家家户户青壮都会一两招武艺,然并不恃强欺凌,而是有一种克制的温和。看得出,这是由安稳的生活滋养出来的温和。这极强的对比冲击着他的内心,令他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傅家治下的西疆,的确地方升平民生安定,这是薛守藩心中涌现的最大念头。——是了,令西疆平治的不是西疆府尹,而是西疆卫及傅家。
西疆府现任府尹是郑伯安,他是出宫荣养的郑太后的嫡亲侄儿。大定上层的官员都知道,郑伯安为官从政的才能平平。这个西疆府尹纯粹就是皇上对郑家的施恩。
而郑伯安本人也以平庸为乐,酒色财气无一不耽,在政事上则没花多少精力,每每考课都是郑太后护航才能堪堪通过,此府尹职对西疆的影响实在有限。
这种种意思几乎可以直接替换成:没有西疆傅家,就没有西疆现在的安宁!
而这句话,是薛守藩最不愿面对的。因他知道皇上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类似的话语。皇上让他来西疆,除了调查西疆卫是否暴动外,更主要的是想知道西疆卫真实的常态。
他在想。关于西疆的一切,应该如何上报朝廷呢?
“将军,现如今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西疆卫将军府了?”在薛守藩怔愣时,随同的都尉李临请示道。
他们一路急骑来西疆。所连陇西卫都没有停留,就是为了不惊人耳目。以防傅家有所准备。现在他们已在西州暗访数日了,外围所能查探的消息,都知道了,是时候去拜访将军府了。不然他们根本无法接触西疆卫。
“是时候了,去准备吧,本将登门拜访傅家。”薛守藩点点头。准许李临所请。
薛守藩想过去拜访府尹郑伯安,但不知郑伯安和傅家的交情。当中是否会有隐匿之言,便干脆想着自己查,会更加准确。他奉王令而来,想要查探些什么,虽然艰难,却不是一无所获。
他带来西疆的兵士很少,但个个都是虎贲暗部的精英,短短数日,已经探出不少消息了。
他确认了士兵暴动一事真的发生了,有军眷失去了亲人,也有走卒亲眼见到士兵的骚乱,更有消息灵通的大商人知道来龙去脉。这些消息,薛守藩都收入囊中。
他准备去拜访傅家,当然不是去查探或责难的,而是…而是什么呢?薛守藩自己也不太清楚了,终归,还是要问一问暴动之事吧。
傅家,到底会有怎样的说辞呢?
此刻在西疆卫将军府,老将军傅通召集了兄弟、儿子和孙儿,正在议事堂相商事宜。平素坐满西疆卫将领的议事堂,此刻坐着傅家子弟也不显得太空旷——毕竟,傅家子弟人数也不少。
傅家是西疆的大族,所谓大族者,时久而人多也。傅家是典型的靠人丁繁茂而崛起的家族,数代繁衍下来,父及子子及孙,不止不息,现在傅家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是以三年前,崇德帝令傅铭上京任职以制掣傅家时,就有傅家子弟忍不住嗤笑出声:若是傅家系于一人,那么早就没有现在的西疆傅家了。
傅通共有兄弟六人,除了盛年战死的二弟傅选外,尚有四个弟弟,弟弟们又各生有嫡子庶子多人;加之傅通自己的五个儿子,除了在京兆的嫡长孙傅铭外,已经陆续有孙子、侄孙成长,能出现在议事堂这里的,都是傅家的佼佼者。
傅通坐在议事堂上首,环视众人后,笑吟吟地说道:“京兆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铭儿受了重伤,皇上召我进京,西疆这里就交给大家了。”
他的话一落,议事堂就好像被瞬间注入了活力,话语声开始有了,众人脸上的表情也开始精彩,有不忿,有了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揶揄的味道。